「槿儿!」
正在喝茶的朱槿,看见简捷气喘如牛地跑进后园,便好奇地站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这么紧张!」
简捷神色落寞,不知要如何对她说出这个噩耗。近日她好不容易才再展欢颜,比较宽心一点,若知道扶桑的死讯,实在不知道能否承受。
「槿儿,妳老实告诉我,妳有没有半点喜欢上我了?」
「啊?」朱槿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样问,一脸困惑和诧异。
「妳还是爱着扶桑对不对?还在等他回来接妳吗?」那么他根本不能分散她的情绪了?只有扶桑可以左右她的喜怒哀乐的话,那她肯定会崩溃吧?
她霍地绽放出一朵如花的笑容。
「是的,我一直在等他来接我,不管要等多久,我都会一直等下去,直到他来为止。」
上次和简公子的一席话后,她已经知道扶桑不是讨厌她才将她送来这里,而是因为爱她。她也想清楚了,为了不辜负他的苦心,她会在这里乖乖等他的,她柑信只要情况许可,他会回来接她的。
「假如他不会来接妳,永远都不会呢?」
「这是什么意思?」她的心一悸。
简捷深吸了口气,下定决心要将事实告诉她。
「槿儿,妳听好接下来我说的话,也要答应我,千万不要激动!」
「究竟是什么事?」她脸色一白。
「难道是扶桑出事了?」
他点头,伤痛地道:
「他奉皇上之命,到喀尔喀执行任务,可是不幸遭敌方重伤,掉下悬崖了!」
朱槿眼睛蓦地瞪大,手里端的热茶因为手软滑落地面,响起一声清脆碎响!
「你是说……他死了?」她全身的血液都凉了。
「是的,他们在崖底及河边找了两天两夜,都找不到他的尸体,相信已……」见到她那张苍白而毫无血色的脸,简捷揪紧了心,红了眼眶,话已哽咽。
不知道打哪来的力气,朱槿猛地将拉住自己的婢女一把推开,拉住简捷的衣袖摇晃。
「你骗我!你骗我!扶桑的武功那么厉害,岂能被人轻易所伤?他有很多手下的,不是吗?他们怎会由得他被杀而不帮他?你以为我会相信你那些可笑的谎言吗?」
她的发髻摇得乱了,脸上的妆也哭得糊了,渐渐无力的身子如脱线木偶般,简直像个疯婆子一样。
简捷伸手扶住看来随时都会倒地的她,胸膛剧烈地起伏。
「我没有骗妳,这等大事我又怎会拿来开玩笑呢?扶桑真的死了!」
当他从济傎口中知道这个消息时,也是激动地不愿相信,但那只是逃避现实而已,扶桑的一去不返,无论如何已经是事实,他们必须相信。
听见简捷再三证实,她的心就像被五马分尸,向四面八方撕扯着!
扶桑死了!扶桑真的死了!
他就如她的神只一样,照亮她的一切,是她生存的动力,他怎么可以死呢?他死了,她还能活下去吗?
不,不要丢下她一个人,扶桑!
陡地,她眼前一黑,在婢女及简捷面前,当场昏厥过去!
「她现在的情况如何?」简捷站在朱槿的床边,忧心仲忡地问。她是扶桑交付给他的人,可不能有事,否则他就愧对好友了!
「夫人她受刺激过度,加上身子骨本来就不健壮,所以很容易胸闷,昏晕过去。」大夫慢慢说道。
「那可以治好的吗?要什么药材?」
「简爷请放心,只要让老夫开几帖宁神药让夫人服用、应该几天时间就能恢复过来,不过接下来别再让她受到刺激了。」
让大夫诊脉、开好药方后,简捷不再多问,请人送走大夫后,马上要人出去抓药。
扶桑才刚刚过世,且搜寻尸首未果;但从济傎处得知,皇上三天后会以「护驾有功」为名,在朝中追封「英勇殉职」的扶桑为康郡王爷,平反当年康郡王府的冤情,并用大礼厚葬他。
这边厢,槿儿一收到扶桑死讯后又病倒了,这情况真使他头大!
他步出花园,仰天长叹。
抹桑你真狠心,竟然就这样一去不返,留下一个爱你至深的女人,为你伤心流泪!
相爱的他们,难道以为弄得天人永隔,才可以切开彼此的牵绊吗?
不,绝不,如果是那么容易,那老天何必要他们这样痛苦!
朱槿昏迷了三天,终于在第四天下午时候清醒过来。
她张开沉重的眼皮,望着这间空荡荡的屋子,脑子突然觉得好乱,好象刚打过一场仗般混乱不已!
「扶桑……」
「夫人,妳醒了?我马上叫老爷来看妳!」服侍她的婢女惊喜地叫。
「别叫我夫人!我不是简夫人!」她首次如此喊叫,现在心中对这个称谓充满恐惧,好象将她和扶桑越拉越远!
「简公子说扶桑死了,是真的吗?」
现在服侍她的婢女都是新买进府的,所以不知道她和扶桑的事,只知道他是简捷的好友。
「贝勒爷的确过世了,老爷刚才从贝勒爷的丧礼回来……」
她一听,差点再次昏厥,婢女见状马上扶稳她。她二话不说,穿鞋着衣,冲出寝室。
她的动作已惊动了四周的仆役,有几个已机灵地去通知简捷。
简捷一到,马上被这个消瘦、憔悴得不成人样的女子吓了一跳!槿儿这些天不是一直躺在床上休息吗?她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他走上前去拉住朱槿,扶正她的身子,但她早已失了颜色的唇瓣、脸上滴滴的泪痕却再次震动了他!
「槿儿,妳身子还未好,应该在房中休息的!」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们已葬了扶桑?为什么连他的丧礼,我也不能去?」朱槿牢牢拉住他的手不放,拚命地吶喊。
「咱们是怕妳伤心……」
「我要见他!我要去陪他!他最后一程我不在他身边,他一定会更恨我的!」她哭得嗓子都哑了,令听的人也痛人心扉。
「但是……」
「我求你让我去,算我求你,带我去他的身边!」她跪在地上,不停向简捷请求。
禁不起她的哀求,简捷不忍心,于是驱马出府,带着朱槿来到扶桑新造的坟墓前。
除了必须要守墓七天的两个兵卒外,这里没有别人。
朱槿站在扶桑的墓前,心中一片黑暗。她仔细地察看着那块石碑,彷佛透过它就可以看到扶桑一样!
她的热泪突然涌上眼眶,像发了疯般一边号啕大哭,一边向墓碑走近。
「扶桑……」她紧拥着他的墓碑,将脸贴在冰冷的石头上,泪水蜿蜒流过碑上的名字。
「扶桑,我来了,我来看你了!」她的身体如同有千斤重,使她无法动弹,眼眶更因极度激动与绝望而红得像流出血一样。
「你怎可以一声不响就离开我呢?你是不是还在生槿儿的气?」
「他一直都很爱妳,相信到最后一刻,他仍是深爱着妳的。」简捷是如此笃信着,亦好言安慰她。
「我是个克死自己爹娘的女人……百花楼的崔嬷嬷是这样说的。」她呆滞地依靠着墓碑,喃喃地低语。
「肯定是我不好,是我克死了扶桑,是我害他的!」
「那和妳无关!只是任务出意外罢了!妳千万不要这么想!」
她任由豆大的泪滴抽干体内的水份,整个人几乎崩溃,突然失去自制地嘶吼:「扶桑,你不能拋弃我!要走的话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
她拥住冰冷的墓碑,不住地发泄心中的悲伤。守墓的两个兵卒和简捷在一旁看着此情此境,都不禁流下男儿泪。
起风了,简捷望着新墓,伤感地回忆着。
「少年时,我和扶桑曾读过一本书,提及南末词人姜夔死时,他的红颜知己小红在他坟前哭得花儿凋零。那时候,扶桑完全不信有人会为另一个人哭得这样断肠,但现在,不就应验在他身上了吗?」
扶桑花一旦枯萎,如同一体的朱槿花亦随之凋零!
满身是血的男子躺在地上,四周除了风声,便安静得如同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一样。
额上一阵清凉,涨热的痛感略略减轻。沉睡的神智差不多回复,只是身子仍然倦怠,眼皮重得打不开。
梦中,他多次重回被刺的现场,他看到丁凌如何将刀插入自己体内、抽动和拔出的剎那。然后,他又看见槿儿,她一直在笑着呼唤他,好象要他回到她身边陪她似的……
身中致命的一剑,再被人打了好几掌,他已经奄奄一息,恐怕再没有机会活着回去见她,甚至连对她解释他为何这样无情的机会都没有了!
原来以为能潇洒离开,却终究骗不了自己,他就是割舍不下槿儿,依旧牵挂着她。
青年俯身探了探扶桑的鼻息,虽然微弱得几乎被忽略,可是的确还有气息!
「师父,他还活着!」青年向同行的老人说。
打着油伞的老人连忙赶过来,探视过后,震惊的睁大眼。
「他真的仍活着,可是如果不救他,他应该很快就会撑不下去吧?」
他还有救?他可以……活着回去见槿儿?
徘徊于生死之间,一切顾虑、考量都变得微不足道,只能遵循内心深处的渴望往前。这一刻,什么报仇雪恨、血滴子、丁凌,甚至皇上,对他来说都不足挂齿,只有槿儿,可以支撑他继续这口气,使他生存下来。
「救……我……」扶桑使尽全身之力,气若游丝地向来人呼救着。他一定要活下去,要再见到他心爱的女人!
他的声音轻得如果不仔细听,会以为只是一阵风从耳边轻轻拂过,但仍被站立的两人听见了。
「既然他是要活下去,淮,你就看看如何帮他吧!」老人看向自己视如亲儿的徒弟。
名叫方淮的男子思量片刻后,坐地盘腿,扶起重伤的扶桑,运起内力将真气由掌心输入他的体内。
倏忽,扶桑感到胸口一阵剧痛,但马上有一股温热之气在全身经脉运转,将他从冰冷的痛楚中稍微拉出来。
「我先保住你的真气,为你续命,至于身上的伤就慢慢治疗吧!」方淮发现他已清醒,便在他身后轻轻地解释道。
「谢谢……」扶桑嘴里喃喃的发出呓语,意志开始溃散,缓缓合上了双眼,再度陷入昏迷当中。
日落西下,披麻戴孝的朱槿,泪痕未干的跪在扶桑坟前一边烧着冥纸,一边哼着他最喜欢的小调。
她为他守丧足足半年了,每天早晨她都会准备好香烛冥纸和一些酒菜,独自来到这里陪伴着他,直到傍晚。即使是简捷也阻止不了她的坚持,只好让她每天来。
她轻抬眸子,望着墓碑。良久,她突然笑了,这是这些天来第一次发自内心的微笑。
守丧期已满,今天,她终于可以从失去他的痛苦中解脱了!
她早有跟他去的念头,只是她要为他烧香念经,要一直为他祈福,他才可以在地府过得好一点……
她的命是他救的,该是她将这条命还给他的时候了,哪怕他已经喝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她也要跟着他到黄泉去,永远陪着他!
「听他们说,你被人刺中这里,那么我也要感受这是什么滋味才行。」她笑着拿起准备好的匕首,慢慢捅进自己的胸口。
「扶桑,我要来找你了,你要来接我啊!」
一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接近她,并出手从后打昏了她!
简捷既心痛,又不谅解地望着昏迷中的女人。没料到扶桑已走了半年,槿儿仍有想死的念头!幸好今天她的婢女察觉她的异样,马上向他禀报,他才能赶来阻止她轻生,否则他实在对不起扶桑在天之灵了!
可是有这一次,便有第二次、第三次……她已执意如此,他又有多少次机会可以阻止得了?老天爷,还有什么方法可以消除她这个执念呢?快告诉他吧!
一个远从边疆而来的男人,甫回到北京城,就迫不及待的策马往简府去,想尽快和他思念至深的女人见面。
他要告诉她,他尚在人间!而支撑他从鬼门关回来的,就是朱槿--他一直深爱的女人!他要她,今生今世绝不再和她分开了!
来到简府已是入夜时分,他不想花时间在正门等候通报,便使轻功跃过后花园的围墙,直接来到她的房间。
「你是谁?」一个准备送药进去的丫鬟看见突然闯入的他,便吓得高声呼叫:「来人啊,有刺客!快来抓刺客!」
「我不是刺客,我来找你们夫人!」扶桑咬牙切齿地低吼。
「咱们没有夫人……」
这时,房门突然打开,出来的人正是简捷!他听见有人呼叫有刺客,便出来看个究竟,但万万没料到,自己会看见那不可能再出现的男人!
「扶桑!」
「简捷,我要见槿儿!」见到好友,他也来不及叙旧,直接问她身在何处!
「她就在里面躺着。」简捷引他进来。
他进门的动作之快,宛如闪电一样,但一见朱槿面容惨白,虚弱地躺在床上昏睡时,他如遭雷击!
「她……怎么回事?为什么她……」如此了无生气,彷佛面临生命的尽头?她在这里不是过着安逸的生活吗?怎么变成这样?
「她会变成这样,全都是因为你!」简捷有点生气地道,但扶桑活着,叫他要怨也怨不下去。
趁扶桑坐在病床旁,紧握朱槿的手,静静看着她时,简捷便慢慢告诉他这半年来发生了什么事。
他告诉扶桑,她早已搬回贝勒府住,而且每天寸步不离地陪伴着他的「坟墓」,也告诉他,她曾为他轻生!如果不是他早一步阻止,恐怕就要眼睁睁看着她殉情而死!
扶桑发热的眼中滚落湿意,内疚自己终究让他这一生最爱的女人受折磨了!
「妳这笨女人,为什么要做这些蠢事?」
一声熟悉的咆哮,使原来睡着的朱槿惊醒,缓缓张开眼睛!
有一剎那,她以为自己因思念太深而产生错觉,但下一秒男人忽地俯下头,浓烈又深情地吻住她,她就不得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感受他令人窒息的拥抱!
她满脸惊愕的仔细打量男人,慢慢露出喜色,却难以置信地傻呼呼问:
「扶桑!你是扶桑吗?这是我的幻觉吗?」
他紧紧抱住她,瞬也不瞬地看着她悲伤的小脸,粗嗄地说:「我还活着,我没有死,这不是妳的幻觉!」
简捷识相地退出房间,面露欣喜,亦松了一口气。现在他要思考的是,他该向谁报这个喜讯呢?
房内的朱槿摸着他的脸庞,痴痴的呢喃:「扶桑?」眼睛深探人他的灵魂,知道的确是他后,她惊喜得紧紧抱住他!
「扶桑,你没有死!你还活着!」
他的眼离不开她,还用浓浓的鼻音咕哝。
「我不想死、不能死!我还要留着命和妳在一起,一辈子!」
大概是上天垂怜他,他命在旦夕时,竟能在山谷底遇上一对医术精湛的师徒路经,并出手救了他。在他们的木屋里,他的内外伤都受到悉心的治疗,养了半年的伤,才可以动身回京。
「扶桑,我以为你死了,我真的这样以为,还一直想去黄泉陪你……」
「千万别伤害自己--」扶桑的嗓音也颤抖了。
「槿儿,妳就在我怀里,我能拥有妳了!所以千万别做任何傻事啊!」
他无法再忍受她的离去,否则他会崩溃的!一次的生离死别已经太多,他再也承受不了第二次了!
他迫切、热情的俯下头夺取她的唇,狂热地诉说他的思念。
「槿儿,我的槿儿,我一直爱着妳,一直……」如果不是还记挂着她,说不定他早已撑不过去,到阎王殿报到了。
吓只要你平安没事,任何痛苦我都可以承受!」她在扶桑怀里低泣着。
「以后就由我来替你承担一切吧!」
「不,我不会再要妳受苦了!从前我是怕自己的身分连累了妳,又怕自己一旦出事了,就没有人可以照顾妳,所以我才自以为是地将妳托付给别人!」他小心翼翼的捧住了她精致的小脸,认真万分地看着她,承诺说:
「不会再有下一次了,我不会再丢下妳了,不会把妳送给别人了!今生今世,我再也不让妳离开我身边!」
朱槿心里有说不出的感动。
「我也是,就算你不要我,要赶我走,我也要死命的赖着你,一步都不会离开你身边!」
「那妳不可以再作任何傻事!听见了没有?」她自杀的举动吓得他心脏差一点蹦出胸口。
「我以为你走了,我才要跟你去的,无论你在哪里,我都要与你在一起。」一想起他总是要出那种亡命的任务,她眉头就拧了起来。
「那你以后也不能再出这种危险的任务,好不好?」
他温柔的目光纠缠着她,微笑着说:「以后都不了,就当这个康郡王爷真的死了吧!」
她困惑,眉头全都挤在一块。
「槿儿,无论我要去哪里,妳都会陪我一道吗?」
她点头。连地府她都可以跟去,还有哪儿是她不能跟他去的?
「当一个凡夫俗子的妻子,总比当康郡王爷其中一个妻妾幸福吧?」
她眼睛发亮,已经知道他在暗示什么。她羞赧地垂头,小声地对他说: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只要在你身边,一切都不再重要了!」她笑眼盈盈,怀着满腔情意道。
「我就是特地来接妳回到我身边的,等妳的身子好了,我们就走吧,好吗?」
「好。」她紧紧抱住她最爱的男人,这个上天给她最好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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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勒爷好坏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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