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换了身干衣服,又被硕儿逼着各自喝下姜汤,顿时舒服了不少。
蓝追额头红肿,磨破了皮,幸好及时上药,倒不至于感染。方云轩则没那么幸运了,身体本来就虚弱,经过了夜的折腾,又淋了场雨,发起了低烧。
东岛仙人让他躺在床上休息,喂了药后,便拿出一包指长的银针为他试毒。
硕儿站在一旁帮忙,这孩子其实不坏,只不过脾气暴躁,嘴巴恶毒。“哇!这什么毒啊,从来没见过,还治得好吗?”
蓝追忍不住瞪他一眼,本来就七上八下的心,被他这句话搞得更乱。
东岛仙人微徽转过身,声音平缓地道:“为师还没罚你呢,等雨停了,就到外面磕两千个头吧。”
方云轩闭着服睛,却还清醒,听他这么说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硕儿脸色一阵青红,还是乖乖地点头称是。
东岛仙人捧着试过毒的银针走到桌旁,把它们摊在桌上,叹气道:“老夫猜想,方公子是服用了什么提升内力的丹药吧?”
方云轩点头,对着老头又多了份佩服。
“练武之人,总喜欢吃这些东西增加内力,但他们服用之前,都会事先泡泡菜浴,以防服下后与身体不合,反成剧毒。”
“前辈可有解毒的方法?”
“解毒需用药引,但他体内含有的那些草药成份,很多都是千年难得的宝贝,可遇而不可求。”
这无疑是一个打击,蓝追寻遍了天下,无一人能解,唯一的希望便是这药王,怎知他给的竟然是相同的答案。
“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
“办法是有,只是方公子未必愿意尝试。”东岛仙人摸了摸胡子,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方云轩从床上坐起,“仙人醉吗?”
“不错。”东岛仙人点了点头,“它对习武之人是种毒物,长期服用,可吞噬其全部内力,即使有绝世武功,到最后也变成废人。但是你身上的毒,只有它能解。”
方云轩低头不语。
蓝追在江湖上行走多年,自然对那东西有所耳闻,“但我听说它长在很隐密的地方,不是轻易能找到的。”
“这不就是天意吗?”方云轩忽然抬头说道。
蓝追望着他的眼睛,本来仅有的那一丝希望也失去了光彩。
“既然如此,我们还是别浪费时间了,赶快去找曲臣的下落吧。”
东岛仙人从柜子翻出一个小药瓶,“这里面有老夫练的续命丹,可减轻你毒发时的痛苦。至于仙人醉,老夫也会替你留意的。”
“谢谢。”方云轩接过药瓶,心里翻腾不已。
东岛仙人又塞了张地图给蓝追,“你们照这个路线走,很快便可以出谷了。”
告别了东岛仙人,两人默默上路。一路上谁都没有讲话,本来满满的希望,在这时都泄了气。
照地图上所画的,果然很快便出了石头阵。这一路走来,已是后半夜,二人决定在山脚下的客栈里投宿一晚,明早再去把马牵回来。
那客栈虽小,生意倒不错,竟然只剩下一间客房。
床倒是可以躺下两个人,背对着背,心酸体乏,却都了无睡。大睁着跟睛,各自心事重重。
方云轩翻了个身,发现蓝追正在盯着他看,晶亮的眼睛在黑暗中一闪一闪的,然后就欺身过来,伸出手臂把他拉进怀里,头抵在他颈项处深深地吸着气,久久不肯离开。
方云轩也回抱着他,轻揉地抚摸着他脑后的发丝,再一次感觉到,自己爱惨了这个男人。
像团迷香,惹人迷醉,明知道禁忌,却还是忍不住扑身而去,一得到便永远不想放开。他在黑暗中摸索着吻上了那股温暖,对方轻柔的回应着。有些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不留神,眼前的人就消失不见了。
情欲之火燎原般的在全身急烧了起来,方云轩喘息着爬上他的身躯,像只饥渴已久的狼般扯开他胸前的衣衫,碎星的吻随之印上,有些无力的手着急的向下身探去。
“别……”蓝追拉住他,喘息着:“你的身子受不了。”
方云轩没有理会他,继续疯狂的在他胸口上吮吻着,双手用力扯下碍事的裤子,不停的在欲望周围点起火焰。
“云轩!”蓝追低喊,理智已经慢慢被欲望侵蚀,他快控制不住自已了。
身上的人忽然整个趴在他身上,某处已经蠢蠢欲动的火仍积抵在他结实的小腰上。
“我想要。”方云轩声音有丝懒散,“帮我脱衣服,我没力气了。”
“可是……”
方云轩抬手捂住他的嘴,“你还记得有多久没抱过我了?”
很久了,久到这人一在自己身边躺下,全身就像被火烧般难受。
轻轻地把他压在身下,蓝追缓慢地解去他身上的衣服呼吸也随之急促了起来。一点点在眼前暴露的肌肤,永远都让他爱不释手。
“你与白道的人决裂,自然再难立足与江湖,他日待我死后,就回宫去吧,这俗世,毕竟不适合你。”
蓝追从他胸前抬起头来,黑着脸,“你怎么又说这种话?”
“我知道自己身体的状况,时日无多,自然要把后事交代清楚。”
“我不回宫,哪也不去。我说过的话就一定做到,死有什么好怕的,我陪你死。”
方云轩抬起手臂遮住眼睛,突然笑了起来,声音却有点颤动,“说你呆,还真不假。”
蓝追贴了过来,挪开他的手,吻上他湿润的眼角。“云轩,我还没放弃希望呢,你也不要这么早就放弃。只要你活着一天,就总有希望!”
热烈的吻落在脸上的每个角落,蓝追像对着个珍爱的宝物,满腔热情并没有被从窗口吹进的凉风打散分毫。小心翼翼地抬起他的腿,挤身而入,观察着他脸上每一个表情,舍不得再让他痛到一丝。
散落的发在夜空中飞扬着,原始的律动,疯狂的追逐着。谁也不肯停下,谁也不肯先弃甲投降。激烈又不失温柔的在对方身上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爱着,并痛着。
此时此刻没有人再关心明天,生与死的忧虑,留刘天亮再去烦恼吧。
如今,眼中只有彼此。
爱的火花,从来没有熄灭过。
***
官道上的高山流水,自是美不胜收,忙于赶路的二人,却也没心思去欣赏。
东岛仙人给的药多少起了些作用,虽然不能根除,但仍勉强控制了毒发的次数。
出谷没有两日,便接到了西域饲养的红顶信鸽,蓝追对着全身雪白头顶深红的小家伙很感兴趣,拆下绑在脚上的纸条后也不肯放人家走。
“什么事?”小家伙扑腾着翅膀逃出了魔掌,蓝追只好无趣地转身问着正在看纸条的方云轩。
“有了曲臣的下落。”方云轩把纸条塞到他手星,坐到桌旁端起茶杯。
“速回?回去哪里?”蓝追低头看了一眼问道。
“灵隐教在中原的分舵,离这并不远,从西域赶来的武士全都聚在那里。”
“我一直想问你,你的部下为何要来中原?”
“不是我叫他们来的。”方云轩叹了口气,“两族的纷争早在几代以前就不曾间断过,中原武林认为我们擅用蛊术,武功毒辣,为名门正派所不齿。
“当年我娘嫁给我爹的时候,引起武林轩然大波。娘钦点了四大祭司处理族内琐事,让他们互相牵制,喝令族人不得再踏入中原,所以直到爹娘遇害前,都相安无事。”
“娘死后,族内长老不肯甘休,誓要血洗中原报仇。我本无意伤及无辜,便与他们约法三章,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以十倍偿还!”
蓝追失笑:“所以他们是来助阵的?”
“初九是师父最钟意的弟子,通天子的名号在西域一呼百应,他们自然是不肯轻易甘休的。”
窗外琐碎的动静,两人自然是听到了的,互使了个眼色,蓝追已抓起桌上的破空刀,向后庭追了过去。
“站住!来者何人?”
那人倒也不再跑,慢悠悠地转过身来,平庸的脸上咧嘴一笑,满口黄牙。早已伏好的几道人影从四周窜了出来,不怀好意的将两人围了起来。
方云轩眼睛扫了一下,冷笑起来,“我道是哪条路上的野狗,原来连狗都称不上,竟是孤魂野鬼。”
江湖上总有些邪门歪道,喜欢做些暗箭伤人的小伎俩,大多人都被网罗去了杀手门,却不被白道中人所认同,难以立足于黑白之间。
江西的杀手门,高手如云,做着拿钱买命的勾当,全都是些亡命之徒。
那黄板牙老头不怒反笑,“方大教主竟然认得在下,也算是小老儿三生有幸。江西本是亡命之地,但教主与在下素来无仇,又无人出钱买你,我也不好伤你性命。我这几个弟兄只不过想借蓝大侠手中的破空一用,东西到手了,自是不会再找麻烦。”
蓝追一愣,万是没有想到他们是冲自已而来。
“呵呵,不愧是杀手门的人,皇十三爷的东西,你们也敢抢。”
那老头又笑了起来,“现下武林中人谁不知道,破空残阳双刃并合,便可得到绝世武功。到时候一统天下号令群雄,得罪了皇族又算得了什么呢?”
蓝追的目光冷了下来,锵的一声刀便出鞘。“好狂妄的口气,破空在此,有本事便来取吧!”
那几人过惯了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丝毫不将蓝追在江湖上的名号放在眼里,也不在乎以多欺少,一帮人全兴奋地冲了上来。
方云轩刚上前一步准备迎战,却被蓝追一把推到身后,不肯让敌人碰到他分毫。
烟雨楼外剑气四射,兵刃的撞击声,铁掌碎石声,一时间让本是宁静的小镇沸腾了起来。
蓝追以一敌众,却沉静自若,全没让对方占到便宜。沾了血的破空直抵敌人喉骨,左手抓住一人颈间,两声骨头断裂的声音,恶心的血喷在了自己的脸上。
不过一刻钟的工夫,敌方便已全数倒下,坠地那刻,了无声息。
蓝追微微喘着气,手中的利刃抵在黄牙老头的脖子上,他口中的血顺着嘴角不停地滴落,却还是神经质的不断笑着。
蓝追沉默片刻,收回了刀,“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老头翻了个身,捂着胸口从地上坐了起来。“现在江湖上人人都想得到破空刀,昔日敬你拜你的人,一言不合便反目成仇。什么江湖,什么武林,什么正邪,哈哈哈哈……我呸!”
他喉间发出一连串的怪笑,随即大量的血从口中涌了出来,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断了气。
方云轩蹲在他身前探探鼻息,“杀手门的人习惯把毒药含在嘴巴里,若未得手,便吞毒自尽。”
蓝追忽然走到他身后,一把把他拉进自己怀中,喃喃道:“他说的对,什么武林,争强好胜为私利赢斗。大家都戴着面具做人,表面上一套,私下却都想捅你一刀。”
“我受够了他们的假惺惺,云轩,不要再跟他们争了好不好?我们找个清静的地方隐居,过属于我们的生活。”
方云轩轻轻推开他,自衣里掏出丝帕,为他擦去脸上的血迹。“我早说过江湖路不适合你走,放着皇宫里悠闲的日子不过,你跑出来干嘛呢?”
蓝追咧嘴一笑,“也许是冥冥中注定,让我来找你。”
方云轩微微一笑,扫了地上的几具尸体一眼,“看来今晚不能睡个安稳觉了,咱们收拾一下立刻上路吧。”
蓝追点了点头,尾随他回到屋里收拾包袱。方才那场激烈的打斗声一定已经惊动了其他人,再多待下去难免会惹祸上身。
二人匆匆在马房牵出马便上了路,那晚倒是满天的星斗,照得地面微亮,马儿在林道中狂奔着,身边是自己所爱,倒有几分快意。
策马狂奔了整夜,天蒙蒙亮的时候才赶到一座大城里。城内一片寂静,人们都还在梦乡之中,飞奔的马蹄声尤其清楚。
方云轩减慢了马建,在一家大宅门前停了下来,上前去拍门。不一会便有人来应,嘴巴里嘟嘟喃喃的,很是不耐烦:“来了来了,一大早敲什么敲!”
那人见到方云轩先是一愣,突然脸色遽变,唯惶唯恐地忙低下腰去:“教……教……”
“闭嘴!嚷嚷什么!”方云轩面无表情地往里走,“我先去休息,等会儿大家醒了叫他们在正厅等我。”
“是是是!”那人忙凑上来赔笑脸:“您的房间都收拾好了,我再给这位公子也准备间房吧?”
“不用了。”方云轩停下来看了看蓝追,“他跟我睡一起。”
那人在原地愣住,眼睁睁见两大男人进了同一间房。
方云轩的房间清淡幽雅,没有多余的饰物,屋内飘浮着一股淡淡的熏香。
他是真的累了,一躺下便立刻失去了意识,倒是蓝追一直侧着身子撑着头,看着眼前毫无防备的肿脸,自己却了无睡意。
这些天方云轩服用了东岛仙人给的药后,身体的确没之前那幺差了,但他悬着的心却还是放不下来。日夜担心着云轩身体里的毒没有解,什么时候他会突然撑不下去,或是这么在睡梦中无声无息地离自己而去。
抚上那张日渐消瘦韵脸,蓝追缓缓低下头,轻柔的吻了吻他紧闭的眼睛,心被揪的疼了。如果可以,他多想代替受这份苦,这份罪。
方云轩呼吸均匀,睡得很祝,似乎只有蓝追在身边的时候,才会感到安稳。
直到接近中午的时候,两人才起床。梳洗一番后,简单吃了点仆人送来的东西,方云轩便领着蓝追往正厅走去。
“我以为你们的分舵应设在很隐密的地方,没想到在闹市中。”
“这个宅子名义上是个土财主的产业,后面有条小路直通官道,所以进出都不会被察觉。”
绕过小花园来到庭外,正厅外已经站满了人,见到方云轩立刻静了下去,恭敬地弯下了腰。
蓝追有些惊讶,扫视过去,少说也有百十来人,有些穿着黑衣蒙面,有些穿着五颜六色的奇怪布料。
厅内整齐的站了两排人,蓝追见到北宿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个帖子,递到方云轩面前。“前些天属下在询问左护法下落时,被几个丐帮弟子堵在林子里,他们并未纠缠,只给了这个帖子。我本不想理会,但稍后却有人放出消息说,左护法就在他们手上。”
方云轩看着手里几大门派联名的帖子,冷冷一笑,“哼,三日后齐云山群雄聚首?原来是来下战帖的。”
蓝追心下一惊,抽走他手中的帖子看了又看,黯然道:“一定……要这样子吗?”
“黑白两道早已水火不相容,这个结局是早完要定的。”方云轩淡淡笑了笑,扫视了厅内众人一眼,朗声道:“这场仗是灵隐教与中原武林之间的恩怨,我不想涉及无辜,在坐当中若有人不想参加此次战役,现在就可以离开,我绝不会怀恨在心。”
这话一出,只见厅中众人齐齐单膝跪倒在地:“誓死为教主效命!”
“好!”方云轩满意地点了点头,“三日之后齐云山顶,就跟他们做个了断!”
两族间的恩仇早已根深蒂固,却一直没有解决的良机,这张迟来的战帖,无疑让每个人骨子里仇恨的血都沸腾了起来。个人生死早已置之度外,他们眼中看到的,只有世世代代的恨。
“教主,你的身体……”北宿倾身在方云轩耳边道。
云轩摇了摇头,没有讲话。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瓶子里的药也只剩下一粒。他记得少林的和尚说他毒入五脏,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待那颗药也用完了,他还能活多久呢?
“没事的话,大家各自去准备吧。”
“教主!”一个黑衣人走上前来,看了看蓝追,揣测半晌,还是问道:“蓝追长久以来与是隐教都是对立的关系,此时此刻我们如何能相信他?”
在江湖上行走的没有几个不认识蓝追,行侠仗义,疾恶如仇,这个“大侠”的身份,站在灵隐教众之中实在尴尬。
方云轩见他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便上前轻轻扶上他的手,回头望了眼惊讶的众人,温柔地笑道:“各位尽可放心,就算我众叛亲离,他必是那永远不会背叛我的人。”
蓝追心中一动,反手紧紧握住他,在众人凡惊讶的目光中被他牵着回到了睡房。
方云轩把他按在椅子上,倒了杯茶递到他手中。“三天后,你不要去。”
蓝追吓了一跳,“为什么?”
方云轩笑了起来,“那些人都是你以前的朋友,你能向他们挥刀吗?”
“我不会伤他们性命。”蓝追有些懊恼地低下头,望着热茶中冒出的轻烟,“但我不能让你自己去。”
“其实,根本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决战……呵,这个提议真是蠢透了。”方云轩拨了拨垂在肩上的头发,“若不是曲臣在他们手里,我才懒得去理会。”
蓝追叹了口气,“真的分出了高下,又能证明什么呢?那些在争斗中死去的人,难道就失去了意义吗?”
方云轩定定地望着他,温柔地笑了笑,“幸好你皇兄没有把你派到边关去,你这套大道理若是用在战场上,岂不要把江山白白拱手让人?”
“我的确没有什么军事头脑。我自小只喜欢习武,七皇弟喜欢研究兵书,这些年都是他在宫中帮皇兄的忙。我……到今天才发现,自己一直以来不知道到底在追求什么。”
云轩走到他身后,紧紧地抱住他的肩膀,趴在他耳边轻道:“上天对你不薄,没让你遇上为了皇位手足相残的帝王家,不然以你这种个性,怎么能在宫中立足?”
蓝追微微侧过头,在他的嘴上轻啄一吻,“生在哪里都不重要了,我只怕遇不到你!”
***
那之后的三天,却像一场美丽的梦境般过的飞快。每日睡前有爱人温柔的轻吻,醒来便见到他躺在自己身旁,蓝追从来没有比此时更觉得幸福过。
可是幸福的时光总是过的很快,眼见日子将近,方云轩下令众人准备行囊,天亮出发。
那一晚方云轩非常热情,一次又一次的不住向蓝追索爱,像是永远要不够般,分秒都不肯分开。
“睡一会吧,不然明日哪还有力气跟人打架?”蓝追喘息着看向躺在自己身下的男子,零乱的发披散在白褥上,苍白的皮肤上满是吻痕。
方云轩伸手勾下他的脖子印下缠绵一吻,深深的,久久不肯离开,直到蓝追轻轻推开他,头疼地看着他,“别闹了,休息一下,嗯?”
方云轩翻身披上外表下床走到桌前,倒了杯茶递到他手中。“喝点水吧,然后好好歇歇。”
蓝追不疑有他,喝下了那杯水,片刻之后睡意便蜂拥而来,“云轩,我先躺会,出发时叫我。”
“睡吧。”方云轩轻抚着他沉睡的脸,神色哀伤,“醒来后,一切就都结束了。”
简单的清理好自己,穿好衣服,准备妥当后,望着桌上的破空刀出神,犹豫了片刻还是把它拿在手中。“我若死在齐云山上,这刀就落在他们手里了,不过这样也好,省得你日后再被骚扰。”
走回床边,见那人好梦正沉,熟睡的脸除去了所有防备。方云轩俯身轻轻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稳健的心跳声,浮躁的感觉安定了下来。跟睛流连在他脸上,舍不得离去。“我死后……你可会寂寞?”
想到两人初见,他忍不住轻笑起来。他对蓝追满心不服,刻意冷淡,他却还好心煮面给他吃。那一碗的平淡无奇,却又让人永远忘不了的味道。
还有在金陵附近投宿的那个夜晚,他故意逗弄,蓝追满脸窘迫被他叫醒的样子,每每想起都止不住笑意。
蓝追,蓝追……若能永世相伴,该有多好?
门被轻轻敲了两下,北宿迟疑的声音传来:“教主,大家都准备好了。”
方云轩轻轻一叹,坐起了身,缓缓在蓝追唇上印下一吻。
***
风起,太阳被一片灰色的云盖在了身后,天蒙蒙的,仿佛随时会下起暴风雨来。
云蒸雾绕的齐云山顶,已经集满了江湖好汉。脸上的表情五花八门,有的兴奋、有的期待,也有不少面露难色却还要死撑大侠的家伙。
突然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他们来了!”
众人为之一振,如临大敌。
齐云山位于两座大城镇之间,江湖中人为了节省时间,常常弃官道而走山路。山顶树木稀疏,面积宽阔,路乎而易行。
一布衣青年信步上前,温文有礼地抱了抱拳,“方大教主,我们终于见面了!”
明明要决一生死,却还要装的表面上客套,方云轩冷冷一笑,“谭盟主,我的人呢?”
谭西文微露难色,侧过头看了看身后的南宫左晨,笑道:“贵教护法身有不适,暂不能出来见面,还望见谅!”
“你们中原人以人质要胁,还敢自称名门正派,天大的笑话!”说话之人须发鬓白,脸上却光滑如水,一丝皱纹都没有。
南宫左晨微一仰首,哈哈大笑了起来:“怎么连西域七十二长老都来了!灵隐教在中原找不到能上台面的打手,要哭着回去求助吗?”
话音方落,一道细光直直朝他脸上射击,南宫左晨心下一惊,连忙后退,险险避了开来。只见方云轩身后站了个清秀男孩,狠狠地瞪着他,眼睛几乎要滴出血来。不由得一怒,喝道:“蓝追呢?他怕了?不敢来送死吗!”
“他顾及往日三分情义,不忍痛下杀手,再说,杀鸡焉用斩牛刀?”方云轩举起手中的破空刀,朗声道:“尔等听着,你们要的东西就在这里,今日谁能从我手中夺下,方某附送人头!”
人群中骚动了起来,自从那个破空残阳的传说在武林中流传开来,谁不想将之据为己有?
南宫左晨眼冒精光,“得到了破空,要找残阳又有何难!”
“各位且慢!”一道浑厚而有力的苍老声音从人群后传出,德远方丈率领少林弟子出现在山角处。“冤冤相报何时了,且望三思啊!”
谭西文迎上前,“大师不是在闭关修行吗?”
“寺内弟子通传今日之事,老纳如何能置身事外。谭盟主,快快劝同盟散去吧,莫要再伤及无辜了!”
灵隐教十六星宿,西域七十二长老,在中原都有赫赫威名,一些偏派人士早就被这阵势吓住,起了离去之心。
“都给我站住!”南宫左晨忽然一声暴吼,无不让人微怔。
只见他阴冷着脸,锐利的目光扫视众人,“四年前与魔教在这峰顶一战,三大世家不幸落败,沦为武林中人的笑柄。我等举家北迁孤岛,闭门苦练,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一血前耻。我要你们每一人都睁大眼睛给我看着,从今而后,谁还敢对三大世家出言不逊!”
有人不满地叫道:“那是你家的事,老子今天不想玩了,你奈我——”话说了一半,只见剑影飞闪,血从双眉之间喷了出来,下一秒脑袋已裂成两半。
众人大惊,谭西文怒道:“南宫公子,你这是干什么!”
“大敌当前,谁敢再退缩一步,就跟他同样的下场。”南宫左晨把目光转向面无表情的方云轩,冷笑起来:“你今日来,是为了他吧?”
说着拍了拍手,人群中有两个男子抬着一个血迹斑斑的布团走了出来,粗鲁地丢在地上。布团内发出一声轻叹,却一动不动。
方云轩猛觉心跳加快,怔怔地盯着那团东西讲不出话来。
南宫左晨满脸笑意的观察他的脸色,微蹲下身一把揭开那张被血染红的布料。人群中发出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方云轩倏地握紧拳头,心痛得浑身发抖。
鲜艳的红衣被鞭子抽得支离破碎,血迹已经干涸,伤口因没有及时处理而溃烂发脓,再也找不到完好的地方。
本是乌黑的长发,枯黄得失去了原来的色泽,零乱的披散在脸上,却遮盖不住那双眼处骇人的血洞,汨汨的血液,不停地往外涌着,原是艳丽的脸上苍白无他。
红色,竟是那么刺眼!
寒风里一声虎吼,天摇地震。
南宫左晨来不及反应,已被方云轩一刀劈在肩膀上,血倏地喷了出来。齐云山顶骚动不息,两派人马纷纷出手。
北宿飞窜至宫曲臣身边,见他如此惨状不禁红了眼眶,颤着双手把他抱进怀里。“左护法,左护法!”
宫曲臣的身体冰冰凉凉的,神智涣散,微弱而艰难的呼吸着,干裂的唇抖了抖,声音哑得刺耳:“北……北宿吗?”
男孩飞快地点着头,摇落的泪水接连不断的滴落在怀中那奄奄一息的人脸上。北宿吃力地抱起宫曲臣瘫软的身体,险险避过没长眼的刀剑,护着他躲到悬崖边的树下。惊慌失措地翻出身上携带的伤药,倒在他大大小小的伤口上。
嘶喊和拼杀声冲破了云宵,来往搏斗中的人影使人眼花撩乱,少林方丈痛心疾首,命门下弟子尽力将他们分开。可是众人早就杀红了眼,不分敌我,多年累积的怨气与仇恨使他们拼尽全力的厮杀。
三大世家于多年前绝迹江湖,如今再入足中原自是不同以往,令人刮目相看。今日江湖上有名无名的全聚集于此,却也占不到什么便宜,灵隐教众虽人数不多,却个个是一等一的好手;而西域七十二长老更是奇招尽出,打得人措手不及。
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布满血迹的脸庞分不清谁是谁。
南宫左晨咧着嘴,满意地看着喘息越来越沉重的方云轩,他自幼便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无论是看过的书本或是别人耍过的功夫,都能一个不漏的记在心理。“如何,这套从蓝追那学来的剑法,还不赖吧?”
方云轩并没有理会他的挑衅,因为体内突发的毒素已经占去了他大部分的精力,本就不适合他的破空刀此时握在手中尤为吃力。他想立刻到宫曲臣身边去,可南宫左晨总是不停的在变换招式搅乱他的进攻,来去之中难免微落下风。
“噗”的一声,左肩剧痛,稍微的分神给了敌人攻击的机会,汨热的血迫不及待的从身体中流了出来。
南宫左晨看着他肩膀处流出的黑紫色血愣了愣,随即狂妄的大笑起来:“你竟然已中毒如此之深,想是也没几天的命了,我就做个顺水人情,送你上西天!”
剑风呼啸着在耳边闪过,全身每一处都剧烈的疼痛了起来,利刃割破皮肉时,方云轩瞬间失神,他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学会了西域武功?
黑眸倏地眯起,不易察觉的怒气铺盖了肉体上的痛楚,那是一种强烈的侮辱,像是自己一直小心珍藏的宝物,被人窥视的感觉。
南宫左晨惊讶地发现他上一刻还有些心不在焉,此刻竟像换了一人,浑身散发出浓烈的杀意,周身的空气也随之冷冽起来。
“怎么,因为我这么快就学到你的功夫而生气吗?不过没关系,很快就结束了,过了今日,无论是你还是蓝追,或者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他阴冷一笑,“都别再想骑到我的头上!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只有南宫左晨才配高呼称王!”
赫然闪过眼前的身影给人一种压迫之感,南宫左晨心下一惊急急送出一掌,却被人抓住手腕,咯的清脆一声,骨头随之粉碎。
方云轩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拉住他反击过来的另一只手,狠狠地捏在手里,泛着银光的破空,在半空中画了道优美的弧度,深探地挑断了他双足的筋。
南宫左晨再也克制不住的惨叫声,惊动了正在与西域长老奋战的谭西文,他对南宫左晨信心百倍,似是没料到这个结果,震惊地向这边跑了过来。
方云轩单掌扣住南宫左晨的脖子,撑起他软倒的身子,杀红了的眼睛望着飞奔而来的谭西文,邪魅的笑容在唇边荡漾开来,手中的破空刀已雷厉风行般飞了出去,穿破他避闪不及的胸膛,向后拖行了十余米,牢牢地钉在百年老树上。
四周突然静默了下来,众人停下厮杀,齐齐望向被钉在树上的谭盟主,一时间竟被震得动弹不得。
经过一场殊死搏斗,都是狼狈不堪。谭西文的死无疑是雪上加霜,这已经是第几个死在魔教手中的武林盟主了?众门派弟于像斗败的公鸡般垂头丧气之际,西域长老们却兴奋的摩拳擦掌,料定是时候一网打尽。
方云轩冷冽的目光带丝厌恶地望着在自己手中奄奄挣扎着的人,声冷彻骨:“你今天,是败在你的天赋上,狂妄自大,学而不精!”
突然身后传来北宿凌厉的哭喊:“教主!”
方云轩猛的一震,扔下手中的人飞掠至崖边的树下。
北宿抱着宫曲臣不停地哭,德远方丈收回把在他脉际的手,叹息着席地而坐,缓缓捻动着手中的佛珠,口里念念有词。少林弟子经过刚刚那一战尽露狼狈,却都随着师父坐了下来,朗朗颂经。
方云轩全身像被抽走了力气般,双腿一软,跪倒在宫曲臣身边,从北宿的手中接过他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轻手轻脚的,生怕弄疼了他。
怀中气若游丝的人似乎嗅到属于他的气息,清醒了过来,无力的双手抓住他胸前的衣衫,急切地呼唤着:“逍遥是你吗?是你吗?”
方云轩抓住他的手拉到唇边轻轻一吻,声音温柔的,却有一丝哽咽:“是我,我在这里。”
“逍遥……结束了吗?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方云轩应着他,抬起衣袖擦着他脸上已经干涸的血迹。北宿见状立刻摘下腰上挂着的水囊,让他点着水为曲臣擦脸。
那一刻仿佛回光反照,宫曲臣喃喃地说着话,仿佛再也感觉不到身体上的疼痛。
“记得小时候,我们三个最喜欢在梧桐树下玩,天黑了还舍不得回去,每次都被师父责骂。我还问过你,等我们长大后,会不会离开那里。逍遥,你还记得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吗?”
他轻轻笑了起来,苍白的面色,失去了那双漂亮灵动的眼睛,沉溺在过去甜美的回忆中。“你对我说……‘曲臣,我们哪儿都不去,只求梧桐树下死!’”
云轩紧紧抱着他,断了线的泪水顺着下巴滴落在他消瘦的脸上。
心痛而不忍,若是没有遇见我,你会比谁都活得更快乐,万万不会落得如此的下场。知道自己对他只有兄弟之情,再也给不了其他,只能弥补般对他疼着宠着。可到了最后,却还是我害了你!
如果没有这一切,没有任家庄,没有那深刻的仇恨,没有灵隐教,没有任逍遥……
宫曲臣忽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血从嘴角流下,呼吸吃力,他害怕地抓着方云轩不放。“逍遥……我想回家,我好想回西双版纳……我……我想念那棵梧桐树,想念我们小时候无忧无虑的……样子……”
方云轩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水,低下头轻轻地吻上他干裂的唇,抖着声音道:“好,我们回家,我们回家……”
怀中曾有绝代风华的男子露出一抹安心的笑,缓缓垂下了头,心满意足的在最爱的人怀里沉沉睡去。
方云轩眼看着他咽下最后一口气,听到身后北宿的哭声,听到族里长老们的叹息声,心像被撕裂了一样。该死的明明是自己,为什么是他?
蓦然响起的长啸,声震山林,回荡于天际。像是要把多年的怨恨以及悔恨都发泄出来,久久不曾停歇。
突然感到一股灼热的视线,那熟悉的感觉使他愣愣回过头,茫茫人群中,他看到了蓝追。
他温柔而哀伤的目光紧紧地看着自己,缓缓抬手,用力拔下插在谭西文尸体上的破空刀,指向瘫在一旁的南宫左晨:“四年前,我在这里救了你的命。今天,是时候该还给我了。”
手起刀落,血飞溅而出,掉落的人头滚到方云轩脚边。蓝追看着他的眼睛,坚定地说:“上天入地,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方云轩抱着已失去温度的尸体,摇摇晃晃站了起来,退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蓝追,今世我已欠他太多,而欠你的,来世再还吧!”
他最后听到的是众人的惊呼声,向后急速落下的身体,被逆风吹得几乎被撕裂。落下崖边的那一瞬间,他看到蓝追向他飞跃而来,没有一丝犹豫地跟着跳落下来。
身体被吹得快四分五裂,可他仍紧紧抱着怀里的身体不肯松手,而紧追在他身后的蓝追,却是那么遥不可及。
若有来生,愿化飞鸟,长伴梧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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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里追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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