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汀驾驶着她的大众捷达向她在底开特租的公寓驶去,那里离疾病管制中心有几英里的距离。她已经换下工作服,换上了一条蓝色丝毛裙和一件丝绸衬衣。
她把剩下的衣服放到一个旅行包里,同时还放进去一本书,不过她知道她是不会去读的。包里的大部分空间都被她的皮革工作靴占了。靴子用白色的塑料垃圾袋包着,外面还用绳子打了结。它是迈提塔夫牌的,即建筑工人穿的那种样式,鞋头是钢的,鞋底是防滑的。这双靴子是奥斯汀进行尸检时穿的。然后,她把她的笔记本电脑、移动电话以及一个联邦印发的绿色布面笔记本——他们称之为“记事本”——放到了公文包里。绿色的“记事本”是用来记录所有她在调查中得到的数据的。她还带上了一个数码照相机,它可以拍摄彩色相片,并把照片存放在记忆卡中。而记忆卡又可以和她的笔记本电脑连接,因而她可以在电脑的屏幕上看到照片。
之后,她又把一个皮夹放进包里,摞在其他物品的上面,那里面是她尸检用的工具刀和其他尖利配件。工具刀是病理学者主要的职业装备。因为要在租住的公寓进餐,她还带了一套童子军刀叉。她是不会住大旅馆的。疾病管制中心给她在纽约的出差住宿补贴是每天90美元。在纽约,90美元的旅馆是很难找到的,所以她得住在私人旅馆。
飞机起飞时天气很好。漆黑的夜空中一轮圆月低低地挂着,繁星闪亮。奥斯汀静静地看着北美大陆在飞机下缓慢地移动,地面的万千灯火好像一张巨大的网一样罩在漆黑的大地上。飞机接近一个又一个城市,而后又把它们落在后面——夏洛特、里士满,然后是华盛顿特区。即使在3万英尺以上也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波托马克河彼岸的明亮长方形建筑——购物中心。从飞机上看到的联邦政府非常渺小和无助,似乎一脚就可以踩下去。
飞机在纽华克机场盘旋着等待着陆。它从北边飞过来,在转向准备着陆的时候经过了曼哈顿。奥斯汀从机窗望出去,出乎意料地看到了那个叫做“纽约城”的社会有机体。纽约的美丽几乎使她窒息。城市的中心似乎是从水中升起,围绕在中心周围的灯光和建筑像蕾丝花边一样镶嵌着。远看纽约,它就像一个发光的珊瑚礁。奥斯汀看到曼哈顿中心的建筑闪烁着柔和的光,既遥远又奇幻,似乎是想像中的情景。帝国大厦像一个沐浴在闪烁灯光中的长钉。在曼哈顿外围的是布鲁克林区和皇后区的广阔土地。向南边望去,奥斯汀看到了向外伸出的一部分,那是斯塔滕岛,另外还有由韦拉扎诺大桥上的灯光组成的发光链条。在离飞机更近的地方,上纽约湾的水面并没有灯光的照射,它就像一块铺开的黑色地毯,只有水面上一些停泊着的轮船会随着潮汐的涌动发出一闪一闪的光亮。
奥斯汀认为一个城市就是一个由单元组成的有机体,而那些单元就是人。每个人都会存在一段时间,然后不可避免地死去,但他们的后代会取代他们,使有机体继续存在。为了适应这个星球上生命的生物学条件,这个有机体成长、变化并进行反抗。奥斯汀此时的病人就是纽约城。这个病人的两个单元神秘地消亡了。这可能是由病人体内的疾病所引起,也可能什么事都没有。
疾病管制中心为奥斯汀租的私人旅馆公寓在第一和第二大街之间第33东街的基普斯湾。基普斯湾是60年代建造的砖块型混凝土建筑群,四周是花园,旁边紧靠着一个大型的医院聚集地。奥斯汀的房主是一个名叫格尔达?海林的德国寡妇。这个房间比较令人满意,正对着纽约大学的医疗中心和东河,里面有一张书桌和一张带有雕刻花纹的德国古董床,那张床奥斯汀一坐上去就会发出吱吱的声音。另外,房间里到处都是德国书籍。没有电话。
奥斯汀把她放工具刀的皮夹放在桌子上打开。皮夹里有两把短刀和一把长刀。这是她尸检用的刀片。短的刀好像是切鱼片用的刀。长的是解剖员用的刀,有着笔直、沉重的碳钢刀片。刀长2.5英尺,像一把短剑。刀柄和斧柄一样,是用白蜡木制成的,手感很好。她还在解剖夹里放了一个菱形磨刀石和一个圆形磨边钢条。如果她被要求参加解剖工作的话,她希望可以使用自己的工具。她在水龙头下冲了冲磨刀石,把刀放在上面,然后用拇指指甲试了试刀刃。人们用拇指的指甲去触碰解剖员专用刀的刀刃时,往往希望它能戳到指甲里并把指甲削下来,就像剃刀刮胡子一样。如果刀刃打滑或是弹了起来,就说明它不够锋利。
那把长的刀在磨刀石上划过时发出了刺刺的尖利声音。为了使刀刃更加锋利,她又把它放在钢条上划磨——刺,刺,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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