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朋友! 第三章

  言犹在耳,说好了要顺其自然,可是在步入饭店为他们准备的新房间后,两人的表情都有一点点--真的只有一点点,可是却很明显--的僵硬。
  都说了只有一个房间,两人事先也有了心理准备,这个小木屋当然不像他们原先所拥有的那幢大木屋一样便利,它没有两个独立的房间、没有居中当公共空间的小客厅,但想不到……「只有一张床。」霍靳皱着眉,说出所见。
  「……」御澄云也皱眉,她答应要换房时并没有想到,这间套房是双人床、而非两张床的那种房间。霍靳四处打量了下,平心而论,或许便利性不比原来的木屋,可单以房间大小来论,这个小木屋里的独立套房是比原来的房间大上了许多,摆设布置上更显用心,将整个房间烘托得不止满满的异国风情,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浪漫情调……「这该不会是蜜月套房吧?」他脱口而出。
  气氛之僵凝在这一刻达到最高点,她尴尬得不敢看向他,他则僵硬的直视前方,深深觉得被饭店给骗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半天后,她找回声音,努力想缓和下不自然的气氛。
  他知道她在说什么,同床共枕对他们来说并不陌生,不过那大多是在她身为「御风行」时的事,虽然说在她恢复为「御澄云」后也曾发生过,可那时的感受没有现在那么深刻,现在在他的认知中,她是个女生,是个女人,货真价实的女人。
  没错,他是有足够的自信,确信自己能当个君子、完全把持住自己,他也知道她明白这一点,可是……「他们应该说清楚的。」他闷声,就是觉得不高兴。
  「反正只有几天,别想了,等下还要坐船到隔壁岛上玩拖曳伞,动作快点,不然可能赶不上交通船。」短短的时间内,她已调适好心情,并催促起他来。
  闻言,他配合她的思绪,跟着整理起行李。
  这个度假圣地是由数座小小岛所组成的,本岛提供了对外交通跟住宿,可其他相关的度假游乐设施则平均设置在其他岛上,游客当然能尽情使用,不过得配合饭店所提供的交通船开船时间。
  为了赶船,他们先抛下问题,出发去玩了!
  ***
  意外之所以称之为意外,就是因为它的突然与让人措手不及。
  当饭店服务人员找上霍靳时,他一度以为找错人了,毕竟他出国的事未曾通知过谁……事实上,就算他想通知恐怕还找不到人。
  祖父与父母移民加拿大,四个姊姊嫁人的嫁人、忙于工作的忙于工作,根本没人有多余的心力管到他这边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被通知家里来电,留下有急事请尽速回电的留言,他要不觉得奇怪,那才真是奇怪。
  皱着眉,他核对留言纸条上的号码,久久……没有出声。
  「找错了?」御澄云好奇。
  「不是,这是我四姊的电话。」他应了一声,方才的沈默只是在思考,思考家里突然找他的原因。
  「四姊?家里出事了吗?」她皱眉,凝重的神情与他如出一辙。
  「不知道,没讲什么,只说要我回电。」他迟疑。
  「那还耽搁什么,快打个电话回去问问。」她催促,不懂他怎还有心情迟疑。
  被她盯着,他就算不情愿也只好回电,但心里还是很纳闷家人找他的原因。
  「我是霍靳,找我什么事?」电话那头一接通,霍靳自动报上名字,之后他拿开电话,一旁的御澄云听见话筒里传出高分贝的叱骂声。
  「如果你打来只是为了骂我没去加拿大看爷爷跟爸妈他们的话,我要挂了。」隔了一段距离,霍靳朝话筒说道。
  早知道就不回电话了,刚刚会迟疑,就是因为他早有预感要挨骂,因为若按家族期望的原订行程,他早该在这个农历年动身前往加拿大探亲,结果他没有,反而拉着御澄云到这南方小岛国来玩。
  这事要没被发现也就算了,如果东窗事发,可以想见一顿劈头痛骂是少不了的,就是预知了会这样,方才一见是四姊的留言电话,霍斩总觉得没什么好事,也难怪他迟疑着不想回电。
  事实证明,他的直觉果然是对的,听听这阵仗,他真是不该打电话回去自投罗网。
  「有什么话,等我回去再说。」不想纠缠不清,霍靳就要挂掉电话。
  「等等!你等等!」电话那头一听他要挂掉,爆出刺耳的制止声。
  「什么事?」其实很不想理她,但在御澄云关爱的注视下,他不好做得太绝情,只好不情不愿地再把话筒放回耳边。
  听了下,霍靳的表情越来越严肃,看得一旁的御澄云也跟着担心起来。
  他朝她伸出手,紧握住她的手,十指交握中,蓦地,霍靳却冒出一句。「这不会是你报复我的恶劣玩笑吧?」
  瞬间,霍靳将电话远离自己的耳朵,一旁的御澄云再次听到高分贝的破口大骂声。
  两人相对一眼,他朝她露出一抹苦笑。
  「好了,我知道了,我会转告她,也会回去,就这样,bye。」找了个空档,他快速说完最后的话,闪电般迅速的挂上电话。
  「怎么了?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她知道他话语中的「她」,指的自然是她本人
  他看着她,迟疑了。
  在回电话之前,他才看着她因为玩拖曳伞而显得生气盎然、欢喜愉悦,他实在不愿意让任何事来破坏这一刻……「靳?」忧虑在他迟疑中染上她秀雅的面容。
  她知道一定是出事了,而且是很严重的事,才会让他这般欲言又止、难以成言。
  「出事了。」他知道瞒不过她,也不能瞒,尽量维持住声音中的平稳度,道:「一个礼拜前,你爸妈在前往接机的路上出车祸,一辆满载铁桶的大货车追撞上他们的小客车……」
  满载铁桶的大货车……脑海中似乎有什么被触动,可眼前她无心理会。
  「结果?」她追问,语气神情都很平静,似乎平静过了头。
  「……」沈默了好一下,没得逃避,他极简洁的公布。「两个都死了。」
  没有任何太过戏剧化的反应,她沈默,她只是沈默着,一句话也不说。
  死了……两个都死了……这认知,一再地冲击状似冷静的她,理智见长的脑袋在这非常的时刻完全失去了作用,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该要有什么样的反应才算正常?才算合理?
  虽然名义上是再亲近不过的血亲,可这么多年的距离与隔阂已让她对他们感到陌生,这般的亲近……又是这般的陌生……然后在彼此有机会更进一步了解彼此之一刖,在她都还没能真正的与之接触、厘清她对他们的感觉之前……死了,他们就这样突然的传出了死讯。
  她该有什么样的感觉跟反应才算是正常?
  沉默,她试着在空白的思绪中抓住点头绪,可最终!她还是只能沉默。
  「走吧,回去了。」他紧扣住她纤长的手,像是要给予她力量一般,事实上他也愿意,只要她有需要,他愿意将所有的力量都给她。
  她看着他,眼神有几分的空洞。
  他的心,因她无助的神情与空洞的眼神而暗暗融化,怎么也克制不住自己--事实上他也没时间想到要去克制的问题--轻声一叹,他施力,将她拉入自个儿的怀中,有力的臂膀环住她纤细修长的身子。
  任由倦意袭来,不论是身体的或是心灵上的,埋首于他的胸怀中,她不语,试着回想,她的人生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要不,为什么她得面对这些呢?
  「别想了。」拥着她,霍靳哑声低道。
  将她的脆弱看在眼里,他也不知是怎地,心里就跟着觉得难受了起来,恨不得能有通天的本领,好化去所有令她烦忧之事。
  没说话,她用力环紧了他,紧攀住她唯一的倚靠……知道她的心情,霍靳静默地由着她环抱住自己,高大的身子拥住修长纤细的她,直到晕黄的夕阳将两人的身影拖得长长的,远方缓缓驶来的交通船呜起最后船班的通知……「回去吧!」他说。
  她点头,任由他牵着她走向来时路。
  回去了。
  ***
  由于宗教信仰的关系,丧事进行得极为迅速确实,快速得像是西片中的场面,换了一幕之后,就是安葬的画面。
  没有太多的繁文耨节,尤其时值非常时刻,安葬的仪式简单隆重,精简得在仪式结束后,看着三三两两、小猫没几只的观礼人离去,御宛芸忍不住落下早以为流干的泪水
  「别哭了,你知道的,爸妈他们最不喜欢人哭了。」同样的悲痛,可身为兄长的御念风只能强忍住自己的哀伤,先行安慰妹妹。
  「你不懂……」咽下另一波破碎的啜泣声,她哽咽道。「爸妈他们是那么喜欢热闹、喜欢朋友的人,可是……可是……」
  她无法言语,只能掩面啜泣出声。
  御念风面容哀戚,心中叹息。
  事关双亲的为人处事,他怎会不懂?怎可能不懂?
  如此热爱生命、喜爱朋友的两个人,生前总是朋友环绕,身边尽是笑语不断,可如今,在他们人生旅途的最后一程里,能来送行的朋友却是寥寥可数,小猫两、三只,看在身为至亲的他们眼里,这对比强烈又讽刺的结局,怎可能不感到凄凉哀伤?
  御念风的感受绝对跟妹妹一样,只是他不能像她一般,情绪化地将所有情绪全发泄出来,他知道自己该扮演的角色。
  「听话,别哭了。」他出声安慰道。「这是没办法的事,台湾这边正值大过年的热闹期间,若非交情特殊,没有人愿意自寻晦气、前往丧家吊唁,尤其我们长年住在国外,爸妈的朋友也大多是在国外,出席的人数难免会比预料中少。」
  顿了顿,他柔声再道:「再说,爷爷现在也病了,依他老人家的名望、地位,一般人当然会选择先去探望他老人家……」
  他叹气,因为生活的现实面,也放弃再往下说明。
  车祸事故发生后,御家的大家长御长夫一时无法接受独子夫妻俩双双死亡的讯息,血压一路高升的结果,造成他二度病发,情况比前一年发病时严重,幸好抢救得宜,如今情况已稳定下来。
  但就像御念风所说的,时值大过年期间,御家连连出事,一般人若登门探访,当然会选择探望在医院休养的御长夫,毕竟御长夫还是御家实质掌权当家之人。相较之下,对于其独子夫妻的安葬仪式,真正有意愿出席的人自然不多。
  这些不用御念风讲,御宛芸也知道,但她计较的不是这些,并不是!
  「不是……不是那些……」她抽噎,语气极为不甘。「是『她』,『她』为什么不来?为什么?」
  御念风知道她在说谁,所谓的「她」,是和御家有真正血缘关系的继承人,是死去的父母唯一的亲生女儿。
  「别怪她,她并不知情。」御念风虽然同样觉得遗憾,可不失客观。
  「不知情?一句不知情就能推掉一切?」御宛芸气愤,抹去眼泪后怒道。「如果她肯好好待在家里,又怎么会不知情?」
  「宛芸……」
  「我说的是事实!」御宛芸完全不接受兄长的试图劝解,愤声指控。「她不但不在家里,当我们回美国结束那边的学业时,她根本就已经离家出走、还跑去跟个男人同居。现在甚至过分到连大过年的也不肯回来,反而跟那个野男人跑出去玩,什么讯息也没留下,难怪真正出事时,谁也找不到她。这样的不知情全是她自己造成的,为什么不能怪她?」
  「宛芸,爷爷说过,那个人是她最好的朋友,不是什么随便的野男人。」御念风苦口婆心,力劝道。「在发生这么多事之后,承受最多痛苦的人是澄云,你不能指望她一下子就接受这一切,毕竟我们跟她分开这么久,一家人要再相聚,她确实需要心理调适,会去找朋友也是很正常的事。」
  「调适?有什么好调适的?我们不也是要面对新生活?比起来,她面临的困难有我们多吗?跟所有朋友告别、从美国回来面对这种谁也不认识的新生活……我们都能做到了,而她呢?她又不用跟朋友告别、不用面对新环境,她要面对的只有我们一家人,这样还需要调适什么?」她气愤,觉得不甘。
  「这不一样。」御念风不明白她怎会这样想。「她要面对的,不止是回国的我们,之前的日子里,她得顶替『御风行』的身份,让自己像个男孩子一样的成长,可现在真相大白了,她恢复御澄云的身份,在不得张扬下,她得完全否决过去身为男孩子的生活,重新面对的,是身为女性的御澄云所该面对的人生,这绝不是你所想的、只是面对我们一家人那样简单的事。」
  叹了口气,御念风不情愿,却也只能说道:「再者,说难听一些,她可以说是被爸妈牺牲了。我不是想批评爸妈的做法,而且事实都已经造成了,但是因为澄云被留下,我们兄妹俩才能跟爸妈到美国过单纯的家庭生活,我们取代了她,因为她的牺牲而有了健全的成长环境、有父母亲的关心疼爱……这样的情况下,面对我们,若澄云心中有怨我也不觉得奇怪,就算换成你,恐怕也是一样的心情。」
  她咬唇,打心底不认同,但一时之间又找不到反驳的话。
  「如今真相大白,什么秘密都公开了,虽然小时候在她被爷爷接走前,我们一家五口是住在一起的,可那已经是太久以前的事。隔了这么久、加上有这些复杂的关系牵连其中,一家人要再次重聚,澄云绝对需要时间跟空间来调适她自己,你该体谅而不是责怪,知道吗?」
  「不知道、我不知道!」她叛逆的回嘴。「我只知道,妈妈临终前叫的还是她的名字,不是你也不是我,是她,只有她的名字,结果她始终不见人影,别说赶上最后一面,她连要安葬的这一天也没能出席,她过分,太过分了!」
  「我不是说了,她不是故意的嘛!」因为她的不讲理,御念风也有些许动怒了。「没有人能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她只是刚巧不知道,又凑巧没留下联络方式而已,可我们终究还是找到她了,不是吗?」
  御长夫倒下后,医院及家族的一切事业有赖几位尽职的管理高层掌控,并没有出现什么大问题,而先前担任御长夫特别助理、一年前离职的霍沛也出面,表示这时候若有需要她的地方,她很乐意提供帮助。
  霍沛的及时出现确实给了御家很大的帮助。由于霍靳这回没透过家族指定的旅行社办事,没法从旅行社查出他们两人的去处,所以只得靠着霍家的势力,用另外的方式去找人,虽然仍是花了点时间,但最终还是从出入境资料中得知两人的下落、进而联络到人。
  「霍四姊说已经跟他们联络上,现在两个人已在回程的途中,我希望澄云回来时,你能好好的想清楚,千万别用现在的态度来对她。」语气放软,御念风叮咛。
  「澄云澄云,干么叫得这么亲热?」被念了一顿,尤其是被从来不凶他的兄长指责,她哭了出来,只觉得被背叛了。
  「宛芸?」
  「你是她那一边的,你已经站在她那边了,我讨厌你、讨厌死了!」一把推开哥哥,御宛芸哭着奔离现场。
  御念风震惊,怔怔地看着宛芸愤然离去的背影。
  怎么会这样?他那讲理又听话的妹妹怎么会变成这样?
  想不通,他真的想不通……伸出、但却没拉住人的手颓然地由半空中放下。
  御念风叹息出声,仰头,下意识看着灰蒙蒙、一如他心情的暗沉天空,过了好半晌……又是一叹。
  ***
  在霍靳的陪伴下,回国后的御澄云没有休息,返家后放下行李,两人立即驱车前往医院。
  一路上,御澄云的心情是紧张的。回想起来,她有多久没见御长夫了?
  过去当她扮演孪生兄长的身份时,虽然也不是天天跟祖父腻在一起,可御长夫对扮演长孙的她绝对是投予全部关注的。
  不论工作再怎样多、再怎么忙,御长夫总是会在原有的行程中抽出时间关切爱孙学习的进度,而且每次离开时,总是不厌其烦的重复叮嘱着一长串又臭又长、而她早就会背的期许与冀望。
  严苛的要求、殷切的期望与绝对的关注,这些都是她早已习惯的态度,可是在她开诚布公说明一切后,不一样,什么都不一样了。
  虽然没正面责怪过她,还帮着她善后、将一切的错误导回正轨,可随着假身份「御风行」的死去,御长夫再也没正面接触过新生的「御澄云」。
  在她养伤期间,他从来没看过她,就连她复原得差不多能搬回家住的时候,他还是终日在外开会做教学讲习,要不就是突然兴致大发,这儿走走、那儿晃晃的,像是想将过去埋首工作中没玩到的部分一起玩尽般,行迹遍布各地,就是不肯在自家中多作停留
  这样明显的事,长期接受严苛训练的她要再看不出来他是在避着自己,那她过去的十来年真的是白活了。
  就是这样,算起来,今日这一见去真是她恢复成「御澄云」后的头一遭,这要她怎能不紧张呢?
  眼看医院就在前方上全就是一种近乡情怯的心态,无法自制的,她心头那份紧张感越来越甚……倏地,她紧握到关节处都要泛白的双手让厚实的大掌给轻覆住,彷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事实上也的确是。
  霍靳开口,用他那安定人心的嗓音低声安抚道:「别想太多。」
  她看他,苦笑了下。
  「我可曾告诉过你,自从我车祸后,这还是我第一次跟爷爷见面。」拨弄着探病用的花束,她低声说道。
  不用多说,他马上明白她想表达的难处。
  「我知道你担心,尤其现在卡在你跟你爷爷之间的还有你爸妈的死,不过……」他停住车子,专注地看着她,一脸的坚决。「我相信你,或许情况很困难,可是我相信那难不倒你,你一定能好好的面对。」
  「你对我还真是有信、心啊!」她苦笑。
  「当然,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他接得顺口,不忘用眼神示意她下车。
  「大言不惭。」她睨了他一眼,甚是不以为然。
  「大言不惭?我确实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能否认?」他回睨了她一眼。
  「是啊,看着我长大,就像我看着你长大一样。」她轻嘲。
  「冷吗?」他看着她的穿着,说话的同时已脱下身上的外套。
  由于是一下飞机后就马不停蹄的赶来,根本没机会让她换衣服,看她单薄的衣衫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小外套,他总是觉得不放心。
  「你小心感冒。」他皱眉,顺手将脱下的外套罩在她身上。
  「我没那么娇贵。」她抗议,可怎么也掩不了心中那一股暖意。
  他不跟她争辩娇贵与否的问题,迳自执握起她的手,配合她的速度,有如识途老马一般,朝医院附设的病房大楼而去--当然,这有赖他出门前曾电话联络过自家四姊,将这段期间内的大小事问了个仔细,包括御长夫住的病房。
  捧着怀中的花束,她安静地跟着他的步伐前进。
  「我要你知道,我永远支持你。」忽然间,他冒出一句。
  「嗯。」她可有可无的应了一声。
  「我是说认真的。」以为她没听进去,他重申道。
  她看了他一眼,轻叹出声。
  「怎么了?」他问她睇了他一眼,叹道:「我知道你的用心,可是我还是很紧张。
  想分散她注意力的计策被识破,霍靳也没特别的表情,五官分明的冷硬面容上有的只是理所当然。
  「至少你已经进来了,不是吗?」他连语气也很理所当然。
  她不置可否。他牵着她,也用不着到柜台询问,便直接带着她到电梯处、按下了电辫
  两人走在一起的画面是极端吸引人的,彷佛是从时尚杂志中走出的模特儿般;男的高大英挺、酷俊有型,女的高挑修长、贵气雅致……尤其手捧一束鲜花,不但不显做作,反而让人觉得高雅脱俗,只是他们两人好像浑然不觉站在一起的效果,丝毫没注意到路人陆续投射过来的惊艳目光。
  尤其是御澄云,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想着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根本无暇理会他人的注视。
  她的思路紊乱、心思百转千折,在电梯门开的那一刻,她忍不住叹息出声。
  「真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竟得面对这一些。」跟着他进到电梯后,她阴郁低喃。
  他没办法回答她,只能握紧她的手,用力量来提醒她,她并不孤单。
  视线紧盯在两人双手交握处,她神情显得恍惚。
  有件事,其实她一路上已经想很久了……「是那一天吧?我们出国那天,在路上看见的车祸。」她说着,像是要跟他确认,又像是自言自语般的说着。
  「感觉真是奇怪,不是吗?」她嘲弄的笑了。「原来当天我们都在高速公路上,没想到错过了……我们错过了彼此,之后就是死别,一旦错过,今生便再也没有相见的一日……」
  「够了!别净想一些不重要的事。」他低喝,不愿她让自己的胡思乱想给困住。
  「不重要?」她偏头,有些困惑。「你认为不重要?」
  「当然。」他肯定。
  她看着他,一会儿后飘忽的笑了。
  「当」的一声,电梯在这时抵达他们的楼层,门缓缓的开启……「真的不重要吗?」她低喃,那笑容染上了苦涩。「有多少人像我一样,一出世后就得面对这些?好不容易在以为摆脱一切后,出门的路上还会碰上……」
  「那是意外!」知道她想说什么,霍靳早一步打断了她。
  拉着她出电梯,就站在电梯门口,他神情再严肃不过的开口。「没有人能预知死亡,没有人!所以你不可能知道他们哪天会上高速公路,你也不知道有哪个肇事司机会在何时酒醉上路,你更不可能知道,是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会发生事故,造成」切的不幸。会撞在同一天,只是凑巧,我们谁也不知情的凑巧!」
  他说得严肃,她也听得认真,但她只抓住一个重点……「你也认为是那天的那场车祸。」她肯定。
  「听我说,是与不是,都已经不是重点了,因为事情已经发生,就算证实出国那天路上所看见的车祸,就是造成你爸妈死亡的车祸,那又如何?」抓住她纤细的肩头,他更凝重的说道:「重要的是『现在』!现在你得面对他们死去、爷爷病发的问题,而不是追究到底是或不是的问题。」
  听进他的话,她作了一个深呼吸。
  在重振精神后,她朝他露出仍稍嫌虚弱的一笑。
  「没事,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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