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啦。”
那白发、白须,戴着乌漆眼镜的瞎半仙微抬首,劈头便对谷梦尧说了这句话,仿佛他已等待他很久了。
“是的,爹,我来了。”
爹?谷梦尧叫瞎半仙作“爹”!她抬眼瞧他,眼中诸多疑惑。
瞎半仙站起身来,说:这里不是谈话之地,跟我来吧。”他顺势一挥手,后头排队的人纷纷像魂似的往回走。没一会儿,庙口前除了他们三个人,就不见其他人的踪影了。
瞎半仙虽然眼盲,然而走起路来却健步如飞,手上那根拐杖仿佛只是装饰用的,令凌襄钰不禁怀疑这老人的盲眼只是一种障眼法。
七弯八拐来到了个胡同,再走没几步便是座雅致的小竹屋,瞎半仙开了门进去。
“坐吧。”
他们依言坐下,空气仿佛凝滞住了,沉默的气围蔓延开来,教她有点坐立难安。她得说些什么才行。
“嗯,老先生,以前我曾找过你,你还记得吗?”
“我知道,你是若湘转世,那天你找的人就是梦尧。”瞎半仙捻了下胡须说。
“那时你便知这一切了?”她惊讶地说。
“是的,而且我期盼你能将梦尧带来,没想到你真的做到了。”
对于瞎半仙的说辞,凌襄钰一知半解,是谷梦尧带她来的,怎么说是她把他带来呢?
“爹,你的眼睛……”谷梦尧关心地问。
“早八百年前就瞎了。不过,你看,这并不碍着我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以你的能力,怎么可能让自己身罹残疾?”对于老父的瞎眼,谷梦尧仍耿耿于怀。
谷父叹了口气说:“白羽秋死时,我自己弄瞎的,这算是——弥补我对她的亏欠了。”
“对了,”谷父转头“看”凌襄钰,说:“小姑娘,你还不认识我吧,我叫谷奔雷,你呢?”
“凌襄钰,凌波仙子的凌,襄阳的襄,金玉合一的钰。”她恭敬地回答。
“喔,襄钰,你就像从前一样,叫我伯父了,别叫什么老先生,太见外了。”谷奔雷现在的神情,就像个慈祥的长者。
“好,伯父。”
“嗯,我想,你也很关心梦尧被关入锁情瓶的实情,对不对?”谷奔雷神情肃然地说。
“是的,可否请伯父详细告知。”
跟一个已经三千多岁的老先生对话的确令她意想不到,刚开始还有点毛骨悚然,不过看他面色和蔼,她也不自觉地放松了心情。
谷奔雷转向谷梦尧说;“孩子,我猜现在的你,大概恨死了若湘吧。不过,我得告诉你,若湘她是无辜的。”
“是吗?”谷梦尧的眼神忽地暗了下来。
谷奔雷为自己倒了杯茶,似乎准备长谈。他啜了口茶说:
“羽秋和我原是师兄妹,由师父主婚,虽我当她是妹妹,但师命不可违,也就无可无不可地成婚了。婚后,我们也过了一段平静、美好的日子,直到——我遇到梦尧她娘,她的温婉柔美、一颦一笑在在都牵动了我的心,那种强烈的情感令我无法自己,便向羽秋提出离异;羽秋她当然不愿意,于是迫于无奈,我便偕同梦尧他娘隐居于东阳山,可惜红颜天妒,在生下梦尧后,她便难产而死了。羽秋后来知道这事,曾来找过我,她希望我们能够复合;只是,我不愿欺骗她的情感,便拒绝了。殊不知,我这样的举动却伤害她更深,她对我和梦尧简直恨之入骨。后来,梦尧和她的义女若湘来往,她怒不可遏,几番阻止不成后,她便想了个法子要害梦尧。她欺骗若湘,如果想拴住男人的心,可以令他在销情瓶内待上四十九天,等出瓶后,那男人的心便可永不移易,若湘不疑有他,果然依言将梦尧关入锁情瓶。因为只有锁人入瓶者才有能力放出瓶中之人,所以羽秋便急急要把若湘嫁掉,无奈若湘不依,便服毒自尽了。羽秋虽然对我恨意深种,但她对若湘可疼爱得紧,若湘死后,她打击甚大,整个人心神似乎不大正常;我因为梦尧失踪,便上西阴山找她,那时她正坐在地上,抱着若湘的骨灰坛子边哭边笑。我质问她梦尧的去处,没想到她一见了我,整个人情绪更不稳定,她一边咒骂我,一边说出陷害若湘的事。我瞧她不对劲,便要上前搀扶,没想到她竟运气偷袭我,我们边打边走,一直到一处悬崖边,她忽发狂笑,从腰间拿出锁情瓶,她说要我终生后悔,我还来不及阻止,她便连人带瓶跳下万丈深渊!我立即跃下山谷,可是已太迟了,我从溪涧里捞起她时,她已然断气,而锁情瓶则随着流水,不知流向何方了。”
“伯父……”看着谷奔雷哀凄的脸,凌襄钰不禁想出言安慰他,只是她也不知该如何说起。
谷奔雷抬了抬右手,说:“这是我该受的,明明不爱羽秋,却违背心竟娶了她,既娶了人家,又不知珍惜她,令她郁郁以终。严格说起来,梦尧会遭此劫难,最大的罪魁祸首就是我,为了赎罪,我刺瞎了双眼,以算命维生,四处流浪、三千年来,我走遍了各地,仍找不到锁情瓶,直到襄钰来找我。我由她身上的气看出她的过去,并算出吉方在南,所以建议她往南寻找,没想到真让她找到了你。”
老人“望”着谷梦尧,说:“我终于等到你了,这日子,可真是长哪。”
“爹!”谷梦尧握住老人的手,神情颇为激动。
“你放心,我们不会再分开了、我在台湾有房子,你就跟着我回去,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谷奔雷摇了摇头,说:“我这个人哪需要人照顾呢?而且,我喜欢这块土地,这里有我的青春、我的回忆。此外,你娘的魂魄也在这儿,我哪里舍得离开呢?”
“可是……你的眼睛——”
“这是我该受的。”
“可是那么多年了,即使是赎罪,也够了;不然,如果你坚持要留在这里,那让我把你的眼睛治好。即使我法力不行,也还有进步的医学,我不要你盲着双眼,你这样子,教我如何放心得下?”谷梦尧激动地说。
谷奔雷拍着谷梦尧的手说:“孩子,听好,我真的安于现状,这样我也比较心安,否则这漫长的生命怎能承受良心的沉重谴责?别再劝我了,哪天我真想开了,我自有能力开我的眼,你别担心。老实说,我还比较担心你呢。你和襄钰有缘重逢,表示你们情缘深种,赶快把婚事办一办,哪天生了娃娃,再抱来给我看看。”
“什么?!伯父,你误会了,我……我们……”凌襄钰闻言,急急撇清,她怎么可能跟这种人结婚,太奇怪了。
“我们把台湾那儿的一些琐事处理好,很快就会谈婚事的,你放心吧。”谷梦尧接着抢白了一顿,还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谷梦尧在说什么啊?她和他怎么可能嘛!
她疑惑地看着他,只见他伸出一只手,揽着她肩头靠近他,说:“襄钰,既然爹都这么说了,可见我以往对你的一切果真是个错误,等我们回台湾后,就尽快结婚,也了了我爹的一桩心愿,好不好?”他边说还边向她眨眼,这意思是……叫她先假装喽?
“嗯,好、好啊。”她低下头,羞红脸地说。虽然是安慰老人的假话,可是她还是觉得一阵臊热。
谷奔雷闻言,非常开怀地说:“真的?太好了、太好了。”他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来!”他摸索着凌襄钰的手。
“我在这儿。”她握住老人的手。
谷奔雷摊开手,递给她一只白玉环,说:“来,这给你。这玉环是我给梦尧他娘的,她心心念念要留给她儿媳妇,如今,这玉环果真派上用场了。”
这玉环好美哪,通体雪白,全无瑕疵,细看仿佛可以透视。这玉环大概就是古人所说的价值连城吧。
她又不是真要嫁给谷梦尧,怎能收下这贵重的礼物?她忙推辞:“伯父,不行,这东西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唉,还跟伯父客气什么,娶媳妇总得有个仪聘之物,这玉环是我的心意,你不能不收啊,否则我会以为你根本无意嫁我们梦尧呢。”
谷奔雷慈爱的神情令她难以婉拒,这……这该怎么办呢?她看向谷梦尧,以眼神向他求救。
没想到谷梦尧却说:“收下吧。这是爹的心意,可别辜负了。”
他以冷冷的眼神看着她,好像在警告她,别把事情搞砸了。
看来在谷梦尧的“淫威”之下,她只得暂时接受这玉环了,或许等到回台湾时,再还给他吧。
“喔,好,那——就谢谢伯父了。”她心虚地说。
“还叫伯父,该叫爹了,不对,现代人都叫爸爸,来,叫声爸爸吧。”谷奔雷微笑地说。
“爸爸。”为了安慰一个这样孤独无依的老人,她这样做不知道对不对?
“好!好!今天真是我最快乐的日子,儿子找到了,又得了个儿媳妇,人生至此,夫复何求啊!”
谷梦尧接口说:“等我们成婚时,你可要过来台湾,为我们举行婚礼。”
“那是当然的。哈哈哈!”老先生笑得开怀。
“喔,对了,梦尧,你们这一道要待多久?什么时候回去啊?”谷老先生似乎急急地要赶他们回去完成终身大事。
“这不急,本来这一趟是要寻找爹的,既然已经寻到了,大概就在这儿多待几日,顺便游览一下名山胜境。”
“这样啊,也好,别逗留太久,早点回去,早点通知我好消息。”天下每个当父亲的,对自己儿女的婚事,大概都是如此急切的吧。
“好。”谷梦尧回答得干脆。
只是却苦了凌襄钰,她完全搞不懂谷梦尧葫芦里卖什么膏药,他该不会真要和她结婚吧?
想到结婚这两个字,她就头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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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饭店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虽然谷梦尧仍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她还是得找他把话说清楚。
她掏出白玉环递给他,说:“喏,还你。”
“干嘛?”他疑惑地审视她。
“我不能收这么贵重的东西啊。刚才之所以会收下来,只是一时权宜之计,不是吗?”她理所当然地说。“既然我不能退还给你父亲,那么就请你收下来,等到你哪天真要娶妻时,再送给你的新娘子吧。”
谷梦尧闻言,一脸怒容地挑着眉问她:“你该不会说,你今天在我爹那儿所说的一切全是谎言吧,你竟然如此欺骗一个瞎了眼的老人家,你这样应该吗?”
“什么?”她一脸茫然地说。“不是你叫我说的吗?”
他双手环胸,不高兴地说:“我什么时候说了这样的话,我怎么不知道。”
她瞪大眼。“你那时跟你父亲说要结婚时,不是一边询问我意见,一边对我眨眼吗,我以为你是要我先说说善意的谎言,不是吗?”
“谁说眨眼睛是那个意思?”他生气地逼近她。
“不然是什么意思?”看到他没来由地动怒,她也不禁动起了肝火。
“是……”
“是什么?”她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瞧着她一无所觉的样子,谷梦尧也自觉似乎没有必要爆发这漫天怒气,只好丧气地说:“算了,不说也罢。”
“就这样?”本以为他会大发雷霆,没想到他现在看来似乎不生气了。
“累了吧,你先去洗澡好了,我休息一下。”他突地转开话题。
“喔。”
管他为何又不生气,反正现在先顺着他比较好,免得他哪根筋不对,又开始乱发脾气。唉,这个阴暗不定的男人比女人还要善变。
这可恶的女人,谷梦尧不禁心里咒骂着。
好不容易他打开了心结,决定践履往日的誓言——娶她为妻、生世相守,没想到她却只当他是为了安慰老父,所以编出要与她结婚的善意谎言。难道她都没有一丝丝要与他结为夫妻的喜悦吗?
如果今日在他身边的是往日那深情款款的云若湘,她肯是会羞赧得喜极而泣,怎么才转了个世,整个性子就变了?这个凌襄钰,既迟钝又别扭,尤其特爱跟他唱反调,真、真是气死人了。
哼,她无意结婚,难道他就得听她的?她非得嫁给他不可,他就不信驯服不了她。
话说回来,凭他的法力,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可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眼里,就只容得下她一个人。
她的容貌和云着湘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论性情,当然也没有云若湘的温柔可人,唯一能称道的,是她卓越的才气。可是他要才气何用?他只要她——多对他微笑,多体贴他一点,那么他就满足了。
唉,那女人哪懂得什么叫温柔?他只要一靠近她,她就会至身寒毛直竖,就好像见了什么蟑螂、臭虫似的惊恐,难道他真有那么可怕吗?
像昨夜,硬要委屈自己缩在那又窄又小的沙发上睡,也不肯到床上来与他温存,要不是看她半夜冷得直发抖,他偷偷将她抱到床上,恐怕她今日不发烧也得风寒了。
不过,她依偎在他怀里的样子还真可人。长长的睫毛、红通通的脸蛋、柔软的身子,在在都引起他的绮思。绮思?太奇怪了,他竟然会对她……
算了,别想了,那保守的家伙要是知道他脑袋里直打着她的主意,恐怕连窝在沙发上都不肯。
“砰!”浴室的门开启。
擦拭着刚洗过的头发,凌襄钰对他喊道:“喂,换你洗了。”
“嗯。”
看着他进浴室后,她整个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下来。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交替着淋浴……这,这感觉真的好奇怪,好像寻常夫妻一般。
她摇了摇头说:“不要,谁要跟他……”
她这是想到哪儿去了?不是说好了只是善意的谎言而已吗?何况,他们只是共住一房,又没有发生什么事,她干嘛那么心慌?
对,她一定是想太多了。
好累哪,跟他在一起,她很容易感到疲累,大概是太紧张的关系。
躺一下吧,可是那沙发睡起来很不舒服耶。
不管,今天她要睡床上,趁着他去洗澡,她得赶快“攻占”她的安眠窝,至于沙发,留给他去睡吧。一人睡一天沙发,很公平了。
唔——好柔软的棉被、好柔软的床,那可恶的谷梦尧,竟敢一个人独占这舒服的床,哼,今晚他睡沙发,是他活该。
“丫头!”
以大毛巾围着下半身的谷梦尧站在床前,为他所看到的感到无比惊喜。
“她决定嫁给我了吗?”他喃喃自语。
她睡在他床上,这表示什么吗?那么保守、闭塞的她愿意与他共眠——这是不是表示她愿意以身相许了?
还嘴硬地口口声声说讨厌他,说什么不要结婚,原来全是口是心非啊。
也难怪,女孩子家嘛,怎能不矜持些呢?早知她有这个意思,刚才他就不会气成那个样子了。
他以手背轻抚了下她的粉颊,若有所思地说:“要是你真心待我,我也会一如往昔,全心疼你、爱你……”
谷梦尧上了床,以手臂环着她的腰,以脸颊贴著她的。
“你这傻瓜,以后你可逃离不了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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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好累哪。
她作了个梦——道道地地的……春梦!
她梦到她和谷梦尧……嗯,成了名副其实的夫妻。
哈!一定不可能的。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他忽地进出什么结婚的说辞,害得她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不过这么限制级的梦,还是她有生以来绝无仅有,甚至真实到连身子骨都觉得疼痛得要命。
大概是这床太软了,睡得她筋骨酸痛。
好困哪,她还要睡。大大地翻了个身,却听到惨叫一声。
“干嘛,打到我了!”
谁呀?竟是谷……谷梦尧!再定睛一看,出现在眼前的果真是他。
“早啊,老婆。”他似笑非笑地说。
“老婆?你叫谁啊?”她仍未从睡意中清醒。
他以手肘支起身子,对她说:“你啊,小傻瓜。”
“我?!”她瞪大眼。
他伸出手将她抱入怀中,爱怜地说;“我们昨晚缠绵了一夜,难道你忘了?”
“嘎?”她此时真是惊醒了,她挣扎着推开他的箝制,却悲哀地发现身上果真身无寸缕。她赶紧以棉被蒙住头,并且迅即转身。
谷梦尧则泛满了笑意,说:“怎么了?害羞了?有什么关系,都是夫妻了。”
“哇!你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怎么会这样?他什么时候上了她的床?又什么时候跟她
那么,昨夜的一切就不是梦喽?喔!他怎么可以这样!大可恶了!
原先她以为他也许脾气不好,不过也该算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他……竟然偷袭她。
她在棉被里喊着:“谷梦尧,你不要脸,竟敢……欺负我!”
“欺负你?”他疑惑地说:“昨夜是你应允的,而且你也没有反抗我啊。”
什么?她什么时候答应他的?而糟糕的是,她当真都没反抗他吗?
等等,她得先冷静下来,昨夜里那个梦如果不是梦的话,那么就是真实的了,她得回想一下。
他好像先热情地吻得她七荤八素的,然后又不知咕映了些什么,而她不知跟人家点个什么头,然后,他就……噢!算了,别想了、太……太尴尬了。
这样说起来,她好像真的没有拒绝他嘛,难怪他会会错意。
可是,错不在她啊,她睡得迷迷糊糊,一直都醒不过来,所以才会把一切当成只是一场春梦。
唉,这时候不是讲什么对错的问题,而是——她现在该怎么办?
糊里糊涂把第一次给了人家,总不能因为这样就要他对她负责,而且如果他真要负责的话,那她——不就得嫁给他了吗?那他们两个……喔,她不敢想像。
不行,怎么能因一时错误,就把自己的终身交付出去,这太冒险、也太八股了。而且说不定他也只是想……玩玩就好了,她何必用婚姻去绑住人家?
只是,她怎么没来由地产生一股酸楚?她是怎么回事?
算了,如果只是为了哀悼自己失去的贞操,也不适合在此时此地。
他从她背厄以手环抱她。“怎么了,怎么不说话?要不要帮你把棉被掀开,你该不会是闷坏了?”
“啊!不要,这样就好。”她不敢见他,她现在一定羞得满脸通红了。“喂。”她怯怯地叫了他一声。
“嗯?”他的声音温柔极了。
“我跟你讲,这一切,好像……是个误会。哎呀,反正,我不要你负责就对了。”
他闻言,脸色微沉地说:“我不懂你的意思。”
“哎呀,反正我们都是大人了,你不须把这事放在心上,我……我自己会处理。”她的声音愈来愈小。
“处理个头!”
他忽地掀开她棉被,转过她的身子,他捧着她脸,瞪视着她说:“你告诉我,你处理什么?什么叫做别把这事放在心上?什么叫做不用负责?”
与他如此近距离的对视,令她很羞赧,她不禁闭上眼。“我的意思是你不须因此而娶我,我们……我们又没有感情基础,所以你不须勉强你自己来迁就我。我们现在的女性,不时兴从一而终了,所以你也不须为我感到愧疚,嗯,就这样。”
谷梦尧闻言,生气地低吼:“你这白痴,睁开眼睛看着我!”
她先别过脸,才怯生生地张开眼。而他,则用力地扳过她的脸来与他相对。
“你刚才说什么?现代的女性不时兴从一而终?你的意思是——想再找别个男人来给我戴绿帽?臭丫头!我告诉你,只要是属于我的女人,我绝不允许别人染指。如果不是别人主动来沾惹,而是你主动勾引别个男人……你别想我会放过你!
他恶形恶状的脸庞上充满了威胁;然而,她除了这些之外,却忽略了他眼神中的受伤。
她捂起耳朵,说:“哇!你干嘛对我凶啦?我是为你好耶。”
一听这话,他更是怒不可遏:“为我好?你——你这个大笨蛋!我问你,嫁给我真有这么难过吗?既然不想要婚姻,又为何上我的床来勾引哦?”
吭?勾引他?她哪有?她上床是为了赶他去沙发睡,哪晓得他误会了!而该死的是,她又不反抗人家,害得他以为她是要以身相许。老天,怎么办,她该怎么解释?
她结结巴巴地说:“我是想……我还在念书,好像不大适合这么年轻就步入婚姻;而且,我们前一阵子不都一直在吵架吗?两个相处不融洽的人怎么能结婚,这样的婚姻岂不是岌岌可危?”她舔了舔干燥的唇,又说:“再说,有一件事是你误会了。我昨天晚上会睡在床上,是因为我很困,再加上睡沙发很不舒服,所以才想我如果先睡床上,那你一定会去睡沙发,哪知道你……你误会我……有那个意思……”
“那时候你是睡死了啊?不然你为什么不阻止?”他依然怒视着她。
她羞红了脸,说:“是、是啊,我真的是太困了,我一直以为……我在作梦,所以……真的是这样,我没有骗你,”她的声音愈来愈小。
他不信地微扯了嘴角:“你的说辞真奇怪,哪有人在睡梦中肯接纳一个男人的求欢,睡醒之后却一概拒绝随之而来的责任与婚姻。我说,你要不是扯谎,就是对我的感情口是心非。”
对他的感情口是心非?这意思是她心里喜欢他,表面上却拒绝他,也就是——她正在做着欲拒还迎的事?
不,不对,才不是,她。里才没有喜欢这家伙,甚至她还很怕他呢。
她有点恼怒地说:“反正我说的是真的,信不信由你。”
“哼,反正不管你说什么,你——都是我的人,这辈子休想逃开我。”他的眼黝黑而深沉,浮动着危险的光芒。
什么他的人?她又不是东西,他不放手的原因,是因为他占有欲过强,而不是他真有多喜欢她,她一直知道他挺讨厌她的。
“也许你会遇上更好、更适合你的人,如果你太早婚,到时后悔莫及怎么办?”
他斩钉截铁地说:“我绝不后悔。倒是你,似乎打一开始就投打算忠实于我们的婚约。”
“婚约?我们哪来的婚约?”
“你接下我父亲的白玉环了,不是吗?聘礼都收了,还好意思反悔吗?”他面无表情地瞪祝她。
“那……那是……”
“别找借口了,我不听。听你讲话只会令我更气愤,反正回去之后,我们就开始谈婚事,少给我打一些乱七八糟的鬼主意。”
他翻身下床,撩起床头的衬衫穿上,而她则在乍见他胴体时,赶紧转身背对。
他瞧了她一眼,又说:“待会儿收拾一下,去拜别我爹之后,我们今天回去。”
“什么?这么早?”她抗议。
“当然,趁着寒假期间我会多去你家走动走动,顺便——谈谈婚事。”
撂下这些话后,他就躲进浴室盥洗去了,根本不顾她在门外的抗议。
怎么办?谷梦尧他——来真的?
结婚是多么神圣的大事,怎么可以如此糊里糊涂地就被他牵着鼻子走?她可不要,她得想想办法。
掀被起身,她才攀觉自己的身无寸缕,一股燥热陡地升起,而身体的不适更在在提醒她昨夜的放纵。
喔,讨厌,干嘛又让她想起昨晚那回事!
不行,她可是新时代女性,别教自己沦为传统教条下的牺牲者,她得把这次的错误当成……当成是跌倒受伤了,这样想来就不会……就不会太过于依恋,太过于想去附属于一个侵占她身子的男人,这样她就不至于陷落、伤心。
是的,她不要伤了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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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情郎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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