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曼打开灯。地下室的天花板很低,里面什么都没有,但是相当大。足足有一层楼的面积那么大。他早在几天之前就来这里查探过了,清楚地了解哪边是锅炉房,哪边是储藏室,还有哪一边可以直接通到计算机部门所在地。
“我们来这儿干什么?”杰理德问。
“我跟你说了,我带你回家之前得先办点事情。”
杰理德摇头觉得不行。“妈妈有事情。她说是很严重的事情。”他说着说着就提高了嗓门,“我现在得回家去。”
“等一会儿。我把事情办完就走。还有,你最好把声音放低点儿。”
杰理德背着背包,两只手插在屁股兜里,不肯顺从。他两眼盯着鲍曼说:“嘿。现在带我回家。”
“我跟你说了。等一会儿。”
“现在就走。”杰理德只是重复刚才说的话。
鲍曼突然快步上前用手蒙住杰理德的嘴,任凭他连踢带踹地胡乱挣扎。这个可怜的孩子什么都喊不出来。
莎拉现在面对的是一连串的事件,从恐吓到国家安全再到绑架最后到谋杀。她总算挣扎着控制住了自己内心的恐惧和绷得快要断裂的神经。可是,现在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够帮助自己抵挡这一切。多年的训练有素,不行;专业的工作经验,不行;教室里书本上学来的方法论图表,也派不上用场,虽然这些从A到B再到C的方法流程图曾经不知道解救了多少紧急状况。
但是在自己儿子被一个职业恐怖分子绑架的状况之下,这些都变得无能为力。莎拉对目前发生的所有事情都非常清楚,但惟独在自己想都没想就把儿子送到绑架者手里这件事上没法原谅自己。
她觉得胃里面一阵恶心。
胸口憋得慌。血液都朝耳朵那里涌去。
我的天啊!我的天啊!我的天啊!
这一切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竟然都像电影胶片一样被诡异地连在了一起,而自己就是里面的主角。
很多年以前,当杰理德还只有八个月大时,她正在负责调查洛克比空难事件。母子俩一起住在法兰克福。杰理德在地上爬,她就在一边看案件的材料。客厅的中央有一节旋转阶梯,莎拉知道这对在地上乱爬的宝宝来说是一件很危险的东西。楼梯是钢制的,而且很陡。一想到宝宝可能从楼梯上摔下去那不堪设想的后果,她就不寒而栗。所以,她放倒一张椅子挡在楼梯口那儿。
可是也许是因为自己太专注于材料了,她突然听到一声轰响,然后就没了声音。她抬头看发生了什么。原来杰理德从椅子下面爬过去,直接摔下了楼梯。
她觉得胃里一阵冰凉。整个世界都凝固了。她发现自己跨立在椅子上面,吓呆了。她的思维开始慢动作。还好,谢天谢地,其他的东西也是慢动作。杰理德摔到楼梯一半的时候,小脑袋卡在了扶手和一节楼梯竖板之间的缝隙里面。只是,他没有声音了。
她以为他死了。她因为一时疏忽大意竟然亲手杀死了这个甜美可爱的小家伙。可怜的娇嫩宝贝,挂着口水的脸上总是带着动人的微笑,还有刚刚长出的两颗新门牙。这个还在等待着一整个人生的小孩,这个彻底依靠自己来保护的宝贝,竟然死了。
她跳到楼梯上抓住一动不动的小身体,却只能看见杰理德的后脑勺。他死了吗?还是没知觉了?他会不会瞎或者瘫痪终生?就在这时,杰理德突然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叫声,莎拉终于舒了口气,跟着叫了起来。她想把儿子的脑袋拉出来,可是却卡住了。莎拉尽可能轻柔地一边拉一边转动杰理德的头。等她把儿子的头从楼梯和竖板之间的空隙里面解救出来后,她捧着擦伤的小脸看看有没有什么大问题。莎拉一把将儿子抱到胸前不停地念叨:“哦,天啊,哦,天啊,哦,天啊。”
他没事。十分钟以后终于不哭了,莎拉给他喂了一瓶婴儿奶粉。
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作为一个人质的母亲,面对的是怎样的感受。
她无力地倒在椅子上面,脑袋里面乱成一团。就在那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特别虚弱。
这个“布莱恩”竟然是南非训练有素的恐怖分子的伪装身份,太不可思议了,可是又合情合理地那么令人毛骨悚然。她对鲍曼的了解正好缺少他在中央公园帮忙解救杰理德和自己那件事……
……是设计好的,一切真相大白。是他安排的那次抢劫——可能是他花钱找来这几个热心的小青年找杰理德的麻烦,然后再花些钱准备好前因后果。他“刚好”在恰当的时间出现在恰当的地点,冲过来帮助自己和儿子——这种相识的方式,对一个对这座城市心存戒心的女人来说真是再聪明不过了。他肯定知道我们没有他的照片,要不然他肯定不会斗胆闯入自己的生活。万一暴露了身份,这个风险实在是太大了。他故意表现得笨嘴拙舌、反应迟钝,这恰恰和真实的他形成鲜明的对比。可是惟有他裸露的身体无法伪装——强健的肌肉,粗壮的骨盆,相当有型的二头肌。为什么面对如此有型且强有力的体格,自己就从没产生过什么想法呢?是啊,现在人们都习惯出来工作,所以为什么一个加拿大的建筑学教授不可以?为什么对这样一个根本不了解的男人,自己就从来没有半点疑心呢?
她想到他们做爱的那几个晚上——这个措辞太不恰当了,简直无法接受。不能接受,他们竟然做过爱——想到这里,她浑身往回一缩,顿时觉得一阵恶心。
是往回缩,不是背叛。她现在关心的只有杰理德。
所有的一切都定格在了一张不真实的画面上。她陷入了一场噩梦。
一分钟以后,恐惧终于让位给了钢铁般的意志。莎拉立刻召集行动小组的所有成员,随后向能源部提出请求出动核武器紧急搜寻队。
她一定要找到杰理德。找到杰理德就要找到鲍曼。找出鲍曼现在是整个FBI以及整座纽约城的当务之急。
鲍曼检查了一下送往银行的12个盒子。四个靠墙垒成一摞,一共三摞。每一个盒子上面都贴有荧光黄色防改胶布,印着“FDIC证物”的字样。
他知道在自己不在的这几个小时之内,大楼内没有人会碰这几个盒子。因为他早已经跟格林尼治信贷银行的人说好,这些FDIC的“证物”得放在地下室以备明天的听证会。银行的人已经联络过大楼物业经理,以保证这些盒子可以放在地下储藏室里面过夜。这个地方一向是用来快递的,所以物业经理没有反对。
这些盒子里面装的是C-4炸弹。但是因为这种塑料炸弹的重量是盒子里面应放纸张重量的两倍,所以鲍曼只好用一半的盒子装炸弹,再在上面一半盖上银行文件。这样一来,盒子的重量就很合适了,不管怎么样,有封条在,没人敢打开盒子。
这些盒子堆在这里自然有道理,可是具体的存放位置就不是巧合了。它们堆靠在楼层中央的电梯杆上。这栋大楼和其他很多建筑一样,基石打得绝对坚固,这样整栋楼才能拔地而起。所以把炸弹放在这里,是为了使得摧毁整栋楼的可能性达到最大化,保证网络中心一击即中。这是简单的建筑学原理。
楼上就是网络中心的主机。
鲍曼从手提箱中拿出一卷像是白色晒衣绳一类的东西。然后用商业用途的电子印标上“禁止窜改/严禁移动/已启动防止窜改程序”的字样。他拿着绳子绕着12个盒子围了好几圈。
这是著名的代特牌绳索,直径为一英寸的五分之一。鲍曼在一端打上三角结,塞进一个盒子面的塑料炸弹里面。
接着,他又从手提箱里面抽出一个黑色的盒子,铝制的盖子上面还亮着灯,上面写着“证物保全系统”。这的确很像一个保安系统的控制盒,但其实是炸弹引爆器。原本订购的两个引爆器,一个被FBI拦截了,另外一个通过其他渠道送到了自己的手中。鲍曼把引爆装置和代特绳索连接起来,也就是和C-4炸弹连接在了一起。原本做后备的呼叫器,现在看来不需要了。
引爆装置上面有一个全方位的微波探测系统。
这个装置相当聪明。它的设计者专门针对的是及时出现的拆弹专家。不过,现在看来也不怎么可能了。
这个测定体积的装置运用的是多普勒原理。说白了,就是个傻瓜诱捕器。以炸弹为圆心25英尺半径的圆形范围内布满的微波能这时也处于稳定状态。这时如果有人走近哪怕一小步,微波立刻会反射回去,感应器这时就会关闭电路,引爆炸弹。
鲍曼正要按下引爆装置上面的按钮,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你还好吧?”问话的是一个年轻的黑人保安,瘦高个,平头,左耳挂着一只铜制的大耳环。不知道是从哪儿钻出来的。
“好着呢!”鲍曼乐呵呵地说,“老兄你呢?”
“不错。”保安说,“你拿了什么过来?”
“一沓文件。”鲍曼说。
“哦,你是银行的人?”
“其实是FDIC的,”鲍曼一面应付着,一面希望这个保安不要再问自己是怎么进来的,“怎么啦?”
“你得把那些东西移走,”保安说,“不能放在这儿。消防局的规定。”
鲍曼奇怪地看着保安。“老天啊,”他说,“我还以为老板和这儿的物业经理说好了呢——是塔里亚?菲洛先生对吧?”
“是他,可是他没跟我说要留什么盒子。”
这时,鲍曼忽然听到地下室不远处传来丁当一声,他不确定保安是不是也听见了。他耸耸肩,揉了揉眼睛。“嘿,今天一天都在干这个。”他说,“你难道要我让老板给这个塔里亚?菲洛再打一次电话吗?我是说,这个东西明天一大早就取走了。”鲍曼边说边仔细地观察保安的表情,看他有没有听到声响,思忖着要不要就地解决了这个小子。现在可是一天内业务最繁忙的时候,值不值得冒这个险还是个问题。
保安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表。很明显,他可不想等眼前的这个人给某人打电话,然后这个某人可能再给自己打电话来说,哦,好吧,就让他们放在这里吧。
“好吧,没事了。”他说,“明天一早就得取走,你说的。”
这时撞击的声音更大了。是那个孩子,鲍曼把他锁在储藏室里面了。
“哦,一定。”鲍曼大声说,“这是我的工作。会把它们取走的。我保证。”
“,”保安点点头,转身正要走。突然他停住了,“你听见什么了吗?”
“没啊。”
“在那儿。砰的一声。”
鲍曼装作在听的样子:“好像是旧水管的敲打声。”
“在那儿。”保安指着一个地方说。
这个声音很有规律,而且持续不断。很有规律。显然是一个人发出来的。
鲍曼走到保安身边,假装朝一个方向听着声音。“我还是觉得……”他正说着,便伸出了两只强劲有力的手拧断了年轻人的脖子,随后若有所思地把后半句话说完,“……是旧水管敲击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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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点时刻 第六部分 回 归 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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