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杨林大战秦琼,双棒抡开搂头便打,秦琼急用单锏接架相还。杨林武艺精通,秦琼又缺少一只应手的铜锏,怎是杨林的对手?十几个回合之后,就被杨林生擒活捉。
杨林回到银安殿,吩咐一声把响马带上来。刀斧手推推拥拥把秦琼推到殿上。秦琼此时早把生死二字抛到九霄云外。他昂首挺胸,立而不跪。杨林把桌案一拍,喝道:“胆大的程达,我且问你:同伙还有何人,贼穴现在何处,今日搅闹登州来了多少响马?还不从实招来!”两旁众将齐声喊道:“讲!”“快说!”秦琼大笑道:“天下百姓都是我的同伙,大隋九省都是贼穴。今日老子带来百万人马,要踏平这座登州府,活捉你这个老匹夫!”杨林闻听,气得暴跳如雷:“来人!把响马推出去万剐凌迟!”“是!”刀斧手如狼似虎就往上闯,立刻把秦琼拉出辕门,绑在木桩之上。秦琼把眼一闭等死。这时候王府门外来了一位白袍将军,只见他怀抱大令,满身尘土,后边跟着一队骑兵。白袍将军对骑兵说:“你们回营盘歇息,我去交令。”“遵命!”白袍将军吩咐之后,下了战马,要进王府,一抬头看见木桩上绑着的秦琼。他急忙走过来问刀斧手:“这是怎么回事?”刀斧手施礼说:“中军大人回来了!这个人就是劫皇纲的响马程达,今日来闹登州,被王爷捉住,现在要凌迟处死,我们奉令行刑!”白袍将军说:“且慢动手,待我观看。”说着来到秦琼面前,上一眼、下一眼仔细看了半天,突然大叫一声:“你不是恩公秦琼秦二哥吗?”秦琼正闭目等死,忽听有人叫恩公,不知是谁,睁开眼睛一看,自己面前站着一位白袍将军。他愣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了,这人正是上次在少华山被自己救了的上官敌。原来,上官敌那一年被秦琼救了之后,到长安上完寿礼,回登州见杨林销差,并把如何丢寿礼,如何被秦琼搭救的经过说了一遍。上官敌是靠山王杨林的心爱将官,未受责备,现在已被提升为二品中军主将。前些天他奉杨林之命,到沿海一带督修战船。现在公事完毕,回来复命。可巧遇见秦琼要被凌迟处死。秦琼虽然化了妆,但是上官敌对他的印象特别深,把他认了出来。秦琼虽然也认出他来,但这时秦琼只求一死,生怕他们多问,引出别的麻烦。所以睁眼看了一下,没有说话,又把眼闭上了。上官敌又叫道:“二哥!你怎么不说话呀?你到底为何假装响马,请你告诉小弟,也好为你设法。”秦琼把眼一瞪:“你是何人?到我面前胡言乱语,我是响马程达,快给爷爷来个痛快!”上官敌一听气笑啦,说:“二哥呀!你瞒别人则可,能瞒过兄弟我吗?你一定有难言之处,待小弟禀明王驾再说。”上官敌随命军兵:“你们听着,我知道这个人不是响马,没有我的话不准行刑,听见没有?”“遵令!”上官敌急忙走上银安殿,给杨林施礼说:“麾将上官敌监修战船完毕,特向王驾千岁交令!”杨林点头说:“好!大令收回,下面歇息去吧!”“回王驾,麾将尚有一事禀报。”“何事?”“王驾千岁!您捕的那个人不是响马,他就是我以前向您禀报过的救命恩人秦琼秦叔宝。”“什么?”杨林听了不胜惊诧,忙问:“上官将军!你说的话当真?”“王爷!小将不敢胡说。”“如此说来,把罪犯带回。”刀斧手闻命,忙把秦琼带上银安殿。上官敌上前说道:“二哥!我已向王爷禀过,您就快说实话吧。王爷圣明,定会开脱您的罪名。”秦琼一看,实在瞒不住了,暗中合计之后,忙给杨林叩头。杨林问:“你究竟是谁?家住哪里,姓甚名谁,因何冒充响马搅闹登州,还不从实讲来!”秦琼叩头答道:“小人家住山东济南府历城县永安寨专诸巷,姓秦名琼字叔宝,现为山东节度使衙门四品旗牌长。”杨林说:“这么说你的脸面是画的不成?”“是!”“来呀!”杨林命人取来一盆水,又命人给秦琼松开绑绳,秦琼当堂净了面,露出了本来面目,二次跪倒。杨林举目观看,只见秦琼面如淡金,眉分八彩,目若朗星,仪表堂堂,相貌出众,心里也有些喜爱,遂问道:“秦琼!你既然是朝廷四品命官,因何扮作响马,自称程达,这是何意?”“王爷千岁容禀,只因四十八万两皇纲被劫之事,王爷您训斥了山东七十二家堂官,并限期一月之内缉拿归案,逾期者要严加惩处。历城县令徐有德出于无奈,到小人家中邀小人出头,小人知道案情重大,不易破获,所以告病不出。后来徐县令在我母面前苦苦哀求,我母命我相帮,小人母命难违,这才应允下来。可是抢劫皇纲的响马无影无踪,叫我哪里去寻,哪里去访。眼看王爷限期已到,山东七十二家堂官有性命之忧,小人也出于无奈,为了挽救山东七十二家堂官免遭惩处,才想出来自己染面涂须,假扮成程达模样来登州送死。临来之时,小人单锏别妻,嘱咐我妻在我死后,替我在母前行孝,教子成人。我妻贤良,已经应允。”秦琼又把来到登州以后的情况讲了一遍。杨林听罢说:“秦琼!难道你就不怕死吗?”“回王驾: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人呢!不过,小人也想过再三,所以才来送死。”“你是怎么想的?”“我想:第一,我自称响马,被王爷杀掉,王爷出了这口气,不再追究山东文武官员之责,我这一条命能救下这么多人的性命,这是值得的。第二,受人之托,理当尽力,我这一死也对得起徐县令相请之恩。第三,我奉母命为朝廷出力,我这一死也算尽了孝道。小人在王爷面前撒野,犯了不赦之罪,敢请王爷治罪!”“噢。”靠山王杨林听过之后,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十分高兴。他想:我活了七十多岁,可以说经多见广了,可还没有见过秦琼这样的君子。他一不为名,二不为利,宁肯舍掉自己的性命搭救他人的性命,似这样的义士实属罕见。杨林虽然是杨广的叔父,可是他和杨广、杨素、杨坚都不同,有爱才之心。他听罢秦琼的话,手捻银须,自言自语道:“良母、贤妻、孝子出自一家,真是难得。”又对秦琼说:“秦琼啊!要按你的所作所为,理应处死。现在念你一片舍己为人之心,本王不怪就是!”上官敌这才松了一口气,赶紧催秦琼:“二哥!还不谢谢王爷!”秦琼忙叩头:“多谢王驾法外施恩!”杨林又命道:“免礼平身,赐坐!”秦琼多么乖巧,一见杨林如此高兴,乘机叩头道:“小人不敢起来。”杨林惊问道:“尚有何事?”“回王驾,小人既蒙王驾赦免,山东七十二家堂官的罪名,也求王爷开恩!”杨林一听很是高兴。他想:秦琼这个人处处想着别人,品德高尚,令人钦佩。于是大声说道:“传旗牌长张德!”张德进见施礼:“参见王驾!”“传我的口谕,晓谕山东文武官长,捉拿响马务要认真,但可容期缓限,不究失职之罪。”“遵令!”旗牌长下去通报不提。
秦琼谢过杨林,站在一旁。杨林打量秦琼,越看越爱,越看越喜欢,问:“秦琼!你家中还有何人?”“回王驾!我还有老娘、妻子和小儿怀玉。另外,还有一位管家的老哥哥秦安和一个傻兄弟罗士信,全家共有六口人。”杨林点头说:“秦琼!我有一件事情和你商议,不知你意下如何?”“王驾有何面谕,请您示下。”“老夫自幼投军入伍,跟随老主杨坚平南陈,灭北齐,兵下六国,统一天下,创立了大隋朝十万里锦绣江山,为朝廷把心都操碎了,故尔没有娶过妻室。我收了十二个义子,号称十二家太保。老夫很喜欢你,意欲收你为义子,作我的十三太保,不知你应允不应允?”秦琼本不愿意,可是又不好推辞,只好假意高兴,跪倒在地:“儿秦琼给义父大人叩头!”说罢大拜三拜。这一下可把杨林乐坏了:“我儿免礼平身!”秦琼起来站在一旁。杨林又把十二家太保叫过来和秦琼相见。大家互相见礼毕,杨林吩咐摆宴,给十三太保贺喜。酒宴刚刚摆下,道喜的人一拨一拨就上来了。什么副将,参将,牙将,中军官,旗牌官,辕门官,前后左右中各军主将,还有登州府大小衙门的官员,都来给王爷贺喜,杨林传话一概免见。
靠山王杨林居中而坐,上首是秦琼,下首是上官敌,其余各以身份按次序坐好,大家开怀畅饮,一边喝酒,一边谈话。杨林问秦琼的身世,秦琼当然不能实话实说,把过去的事,编了个瞎话混过去。然后把自己原在历城县当差,现在元帅府供职说了一遍。杨林说:“你这是大材小用了。往后在为父身边,我不会委屈了你!”说到这里,杨林想起了一件事:“来人呀!”总管赶紧向前:“侍候王爷。”“你到我的房里,把天字第一号箱子打开,里边有一个黄缎子包袱给我取来。”“是!”“还有,再到我练功的房中,把那条大枪取来,”“遵命!”时间不大,总管把两件东西都取来了。杨林把包袱接过来打开,从里边取出一身甲胃、袍带靴帽,样样俱全。杨林说:“秦琼!你把这身甲胄穿戴起来,我要看看。”秦琼赶紧起身离座,由上官敌、罗方、薛亮等人帮着给秦琼顶盔、贯甲、罩袍、束带。穿戴完毕,杨林说:“秦琼啊!你站好了,侍老夫观看。”秦琼丁字步往那里一站,众人仔细观瞧,嘿!人配衣服马配鞍,这话一点不假。你看秦琼头顶七宝鎏金盔,脑后飘摆斗大簪缨,身披九吞八扎麒麟甲,外罩灰缎子滚龙袍,半披半挂,袍上绣鱼龙变化,边上绣海水江牙,腰束狮蛮战带,凤凰裙遮盖双腿,三叠倒挂鱼獭尾,拼盘大小护心镜,足蹬虎头战靴,往那儿一站,如天神一般。众人看罢,无不喝彩!杨林看了半天,说:“秦琼!你往前走几步!”秦琼往前走了几步。杨林又说:“秦琼!你再往后走几步。”秦琼又往后走了几步。杨林手捻长髯,又围着秦琼转了几圈,把秦琼看得有点发毛,心说:杨林这是看什么呢!杨林看罢又问秦琼:“秦琼!你的原籍果真是山东吗?”“是!”“你父亲是作什么的?”“我父亲是买卖人,经商为生。”秦琼没敢说真话。杨林听罢摇了摇头,自言自语说:“这就不对了!”上官敌忙问:“王爷!您想起了什么事情不成?”“是呀!我想起了一个人,这身甲胄就是此人所留,秦琼穿戴起来和那人模样相似,故此问问。儿呀!这身甲胄就赐与你吧!”秦琼施礼:“多谢父王!”众人又是一阵祝贺!那十二家太保心说:老王爷真有点偏心眼儿,我们跟了他这么多年,也没有给过如此赏赐,秦琼刚收为义子,就赏赐如此甲胃,看来谁和谁投缘可真了不得。这时,杨林又把大枪取了过来,脱掉枪衣,露出一条纯钢打造的虎头皂金枪。枪长一丈零八寸,枪尖长尺八,两道血槽,二指宽的锋刃,虎头形八楞鎏金挡,虎嘴张着,吐出一个枪尖。鎏金挡后边按一团素缨。枪杆足有鸭蛋粗细,上刻细纹北斗七星,云龙变化,半尺长的枪攥,锋芒利刃,真是一条宝枪。杨林把枪交给秦琼:“儿呀!这条枪也是那人所留。我赞赏那人是个英雄,所以把他的盔甲兵刃存留至今。三十年了,一直没有损坏,今天赐给了你,望你不要辱没了它。”秦琼把枪接过来,掂了掂分量正合适。阴阳把一合,大枪在手中摇了两摇,摆了两摆,觉得甚为合手,心中非常喜爱,忙谢过王爷赠枪之恩,众人又过来称贺。杨林大喜,命人重新设酒,又开怀畅饮起来。正在大家吃喝得高兴的时候,忽见报事人快步如飞跑上银安殿:“报!王爷,大事不好!”众人停住吃喝,杨林忙问:“何事?”“报王爷,劫皇纲的响马程达、尤金带领人马杀奔登州来了,现在城外讨敌骂阵,请王爷定夺!”秦琼听了吓了一跳,心说:坏了!暗中埋怨两个无知的兄弟,你们躲还躲不过来哪,怎么竟敢出面来惹祸,真真急死人也。杨林听说大怒,吩咐一声:“擂鼓升殿!”秦琼想:如果杨林亲自出马,焉有两位兄弟的命在,这便如何是好?急中生智,忙站起来说道:“父王息怒!谅他两个响马有何能为,不必父王亲自出马,孩儿愿替父王一战!”杨林道:“山东响马甚是猖獗,诡计多端,我儿多加小心才是!”“儿遵命!”秦琼披挂整齐,命人带过黄骠马,手提虎头皂金枪,率兵五百,冲出南关。只见城外大道上果有两员大将,正是程咬金、尤俊达。
原来,飞毛腿朱能回到汝南庄,把秦琼单锏别妻,孤身闯登州的事情向尤俊达、程咬金报告一遍。程咬金一听可就急了,指着尤俊达直埋怨:“你听见没有?人家秦二哥替咱们送死去了,都怪你狗眼看人低,一肚子的花花肠子,拿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事到如今,我看你怎么办?”尤俊达羞愧满面,忙说:“大哥!我算服了你啦!我听你的,你说怎么办吧!”程咬金把大肚子一拍:“怎么办?干脆抄家伙上马吧!咱们闯登州救二哥去!”“登州铜墙铁壁,人马众多,又有杨林驻守,咱们两个人行吗?”“哈哈哈!”程咬金一阵冷笑:“我就说你是个胆小鬼吗,你还不服气。自古英雄不怕死,怕死非英雄。不管能不能破登州,咱们也得去。人家秦琼为朋友,把妻子家小都不要了,咱们但凡有点心就该去。你要是不敢去,我自己去!”尤通分辩说:“小弟并非怕死,只怕人单势孤救不了二哥!”“得了!得了!要去就快去,救人如救火,现在没工夫想这些了。”尤通自觉理亏,只好点头,把家中草草安排了一下,一切托给朱能照料。两个人披挂整齐,飞身上马,来到登州,在南关外讨敌骂阵。两个人正骂呢,忽见城中闯出一哨人马,为首一员大将,仔细一看正是二哥秦琼,两个人都愣住了,心说: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是作梦不成?程咬金刚要叫二哥,秦琼怕他说走了嘴,忙喝道:“呔!对面来者何人?可认得十三太保秦琼吗?”程咬金一听,哎呀,二哥怎么成了十三太保了?嗯!这其中必有奥妙,也假装不认识,高声喝道:“我乃大爷程达,这是我兄弟尤金。我们到登州来要老儿杨林的性命来了。你既然是他的十三太保,那你就是他的替死鬼。来来来,快和我大战三百合!”说罢抡斧就砍。秦琼举枪和程咬金假杀假战在一起。秦琼边战边偷眼观看,见官兵离得很远,就低声对程咬金说:“贤弟!赶快败走,到前面树林中等我,愚兄有话对你们言讲。”程咬金会意,虚晃一斧,拨马就走。尤俊达知道必有内情,也飞马跟着败了下去。二人跑出十来里地钻进了道边的树林之内,下马等候。不一会儿,秦琼赶到,回头看看无人,也钻进林内,下马和二人相见,简单地把经过说了一下,然后告诉二人:“二位贤弟放心!官司就算完了,你们赶快回家,不要再出来闯祸。”二人闻听这才放下心来。程咬金问:“二哥!你何时才能回家?”“我母寿诞之日是九月初九,今年又是六十整寿。九月初九之前,我肯定到家。”尤俊达说:“二哥!咱们九月初九见!到时候我们一定去给老伯母祝寿去!”三个人刚刚说到这里,就听林外大道上喊声骤起,杨林领兵追来。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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