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什么时候开始,‘泠香轩’成了梅家庄的禁忌之地?就如同宫内的冷宫一般,里头的人是不许踏出外头一步,而外面的人也从无进入其中的念头;纵使他是梅家庄最天外人境的土地,纵使他曾风光无限一时,如今却是什么也没了,只余两个主子与一名伺候他们的婢女,如此而已。
也许都得从二十年前说起吧,一段外人所不知的梅家庄秘辛。
‘泠香轩’取得是已逝世的梅三夫人的闺名,更正确的说法该是她入梅家庄后所取的名字。梅泠香原是霁雪楼最富盛名亦是人人趋之若鹜的对象,花魁是她甩不去的身份,也是她幼时被人口贩子拐来中土时便背负起的命运。她有一头灿如日阳般的金黄发缎,水蓝的眸子像是最上等的宝石般透出水漾的色泽,更为奇特的是身子会散发出淡淡的花香味,那是中土人所不曾接触过的味道,美与艳已经不足以形容她了。
该说是梅泠香幸运,即将满十六也是霁雪楼准备寻一个金主替她开苞之际,便让迷恋她的梅家庄的当家,梅震天给买了回去;不到一年的光景生下梅家二公子,也就是梅若霖后更是稳固她在庄里的地位。外头的人替她欣慰,替她高兴,毕竟花魁不是长久之计啊。
这是人们所知道的一切,卖笑女子嫁入富贵人家之中,只是在梅二少爷不足四岁的那年,梅泠香却莫名的死亡了;这么说或许有些奇怪,但梅家庄刻意低调的行事与逢人禁语的作风让京里的人多了些闲嗑牙的话题。有人说其实梅三夫人根本没有死,又有人说梅三夫人是让里头的人给斗死的,这事儿不是常有的吗?
不管如何,梅家庄的人矢口不提,一年半载,很快人们就淡忘这件事。
但,里头的人晓得--梅三夫人是跟人给跑了,听说还是从西域那儿来一位身长八尺,有着绿眸、红发,像鬼一般的男人将她给带走。
是耻辱,对梅家庄来说是奇耻大辱!
‘泠香轩’成了禁忌之地,梅若霖的存在亦像是在昭示娘亲的不贞一般,小小年纪就被关在里头,未得允许绝不许踏出外头一步。
“小少爷--”
拧了拧手巾,莲吟穿过竹星阁最后一道回廊来到武风堂的范围里,柳眉蹙得老高,水亮亮的大眸也没片刻歇息地四下寻找,小少爷到底跑哪儿去了?
莲吟是专门在‘泠香轩’里伺候梅若霖与司马如墨的婢女,说来也是个麻烦人物,喜欢跟总管顶嘴,偶尔还会起哄做些不该做的事情,这才会一调就丢到最没前途的地方去。进去里头,几乎都别想翻身出来哩。
小少爷到底又跑到哪儿去了?才要他在厅前等着,一会儿要念书、又要练武的,怎么……才转个身人便跑得无影无踪;要不是昨儿个听秋月姐说,今天老爷要找二少爷说话,她还真不知该从何下手捉回司马如墨呢。
小少爷有一副比狗儿更敏锐的鼻子,像是下意识地,不需要人说便可以找着二少爷的下落;欸,也只有二少爷才治得了脱缰野马似的他啊。
眼力极佳的莲吟,远远地便瞧见武风堂外神秘地躲着一个身影,不就是司马如墨吗?突然兴起作弄他的念头,她蹑手蹑脚地朝他前进,就在手即将拍上他的肩上时,司马如墨突地旋过身来一把拉下莲吟的身子,另一手飞快盖上差点儿惨叫出声的口,‘嘘’地噤声。
莲吟点点头,他才放下手来。
“小少爷,您在做啥啊?”刻意压低了声音,让莲吟想起前些日子跟在小少爷身边读得那本书。他们俩就像是潜入宫里的刺客似的,神秘兮兮。
嘘!司马如墨又嘘了声,指指里头,莲吟也好奇地趴下身子朝里头探去。
她本来就不是什么乖巧份子,在没人管的‘泠香轩’里更是跟司马如墨情如姐弟般地跑上跑下,现下不过偷听,算不了什么的。
“我绝对不会娶纪家小姐为妻。”厅堂之上,只有梅若霖一个人是站着,他双袖一挥,用难得强硬地口吻说道。
其余尚有梅震天,梅大夫人、二夫人以及四夫人都出现其中。
“由不得你说‘不’!”
“聘礼我已经差人送去燕凌县,只得觅一个黄道吉日将对方迎娶过来便是。”坐在主位上的梅震天气极了,他决定好的事情岂容他人反对,余怒下,茶水溅得满地皆是。
就连站在厅堂后方待命的婢女们都仿佛能感受到那气氛,吓得不敢前来收拾。
面对梅震天如此不讲理的说词,梅若霖仅仅偏过头去,不应亦不答。
好半晌儿,梅大夫人才笑着出口打圆场道:“欸,霖儿……何必这般排斥呢。想人家纪家小姐可是燕凌县第一美人,或许比不上京里的女孩来得华艳,但光是她对你一往情深便足足有余那!”持起茶碗轻啜了口,续说:“想三年前,你拒绝对方联姻的好意;这一晃眼就过去了,这次可不好再说些什么了吧。人家小姐可为你蹉跎大好的青春岁月。”
“是啊,是啊。”梅四夫人也开口了。
“对方可是燕凌县第一大户,哥哥在京里还是个不小的官呢。要不是誉儿还小,早让他将纪姑娘娶回家里,哪儿轮得到你这杂种说话!”危恐天下不乱的口吻,梅四夫人挥挥手巾,作势难忍地掩鼻皱眉。
“四妹,别说了。”
最会识人的梅二夫人在发现梅震天表情不对劲的时候,赶忙出口阻止。
而门外的司马如墨则是被莲吟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莲姐,放开我!”
该死的,那老女人居然骂若霖是杂种,看我不拔了她一口烂牙才怪。
“安静点儿,你还想不想看啊!”莲吟使力硬是不让司马如墨有机会冲进去,一双大眼好奇地盯着里头的人;她不过是四年多前才进入梅家庄,早司马如墨也不过一年而已,许多事情虽然觉得奇怪却找不出不对劲的地方,看得是糊里胡涂,搞不清楚状况。
梅若霖一双像是能看透人心的黑眸直盯着梅四夫人瞧了好一会儿,看得她是心里头发毛;他这才转头看向梅震天,一字一句地道。
“爹,三年前我就已经很明白地说不会娶纪家小姐了。就算不是纪家小姐,任何一位姑娘我都不会娶进梅家庄里,至于原因,您们不是很清楚的吗?为什么还要……”
“因为这是一场很好的交易!”
“老爷--”
梅震天啜了口茶,面无表情地说:“你该知道近些年来咱们梅家庄因为在船运上投资失败亏了不少银子,现下刚好有一个大好的机会在眼前,只要你娶了纪家小姐,不只有她带来的庞大嫁妆,身为亲家的纪府也比较容易拿出钱来借咱们周转花用。难道这不是身为梅家人的你应做的事吗?”
这话简直像针一样地刺在梅若霖的心上,一股苦水是吞也不是,吐也不成。
“就因为这样……呵,就为了这点事儿让我去毁一位姑娘后半辈子的人生……”看梅若霖欲哭无泪的表情,司马如墨更是用力挣扎起来,他不要看若霖这么痛苦,他要去安慰他啊。
“莲姐……”
“爹,我还是……”梅若霖讷讷地开口。
“别忘了你娘当初留下的信是怎么告诉你的。”倏地,所有人都沉默下来,向来最吵闹的梅四夫人亦不敢吭声。
娘!梅若霖摇摇头甩去脑中的想法。
“我知道了。”颓丧的表情很快收起来,梅若霖再度抬头时又是那副水波不兴的态度,仿佛方才的事情都没发生似的。
“这还差不多,等日子到了我会通知你的。”拈拈胡须,梅震天满意地笑开嘴。
“我不许!我绝对不许若霖成亲!”莲吟压不住挣扎得紧的司马如墨,他猛地冲进武风堂内,咆啸、狂怒地叫着。
若霖答应过他的,他们约定好的,司马如墨一双控诉的黑眸直勾勾盯着动也不动的梅若霖。
“墨儿……”
“你又是哪儿来的家伙?”梅震天不悦地皱眉道。
好半晌儿,司马如墨只是不答地看着眼前半垂开头的人,他用力甩手。
“总之,我不许就是了!不许!”说完,转身就跑离武风堂内,被司马如墨一连串惊人动作给吓住的莲吟这才发觉事情不对劲,提起裙摆人也追了出去。
“小少爷--小少爷--”
盯着远去的身影,梅若霖却没有那种胆子追上前,一双腿僵直地站在武风堂内。
什么也不能做。他就像是被困住在金笼子里的鹰隼般,丧失自由的身体,也失去自由的心。
*****
早在三年前,自己就已经猜到会有今天的结果了吧?他不过是自欺欺人,选择逃避这条路漠视一切,到头来还是挣不开既定的牢笼,梅若霖三个字就是束缚手脚的枷锁,令人可悲、可叹的生命。
华灯初上,穿过小径回廊,梅若霖将耳边传来的祝贺声全抛诸脑后,一张张笑得灿烂的容颜与福身的背影都显得分外的陌生,这时他才发现整个梅家庄早已笼罩在喜气洋洋的气氛之中,张灯结彩、梁下柱旁更渲染似的系上红布条,来往的人们多了一倍不止。
强忍狂笑的念头,梅若霖硬是挤出平日温文的态度挂在脸上,这如何叫他不笑呢?
当成亲几乎成了既定事实的时候,身为新郎倌的自己居然是最后一个知晓的人,他笑得眼泪都快掉出来,难不成……是怕他跑走?
真是荒唐至极之事,要走……早在当年娘亲离开的同时……就……又怎会拖到现在?对于梅家庄而言,自己是个多余的存在啊。
加快脚步,经过最后一道相连接主宅的琉璃拱桥便回到泠香轩内,望不到尽头的梅林是他最为着迷的景物;此地--也是整个梅家庄内唯一未结上彩球的地方,瞄了眼,梅若霖不愿再多加细思,梅震天等人为了让他应允婚事可是说搅尽脑汁,费尽心力,不是?
“二少爷,您回来啦。”
见主子单薄的身影出现在眼前,莲吟赶忙拿起早已备妥的氅衣替梅若霖披上,夏末初秋的气候甚为多变,白日可能还不明显,入夜后倏地骤降的温度对身子骨不佳的梅若霖来说更是难熬。常常冷空气窜到喉头里,搔痒难耐地咳嗽不停,浑身发热也是在所难免之事。
蹙起眉头,梅若霖压下一波咳嗽的欲望,却抵不住寒风的侵袭。
“咳……墨儿人呢?”
拉拢身上的毛裘,梅若霖想起司马如墨离去时那一脸受伤的表情,整颗心痛苦地揪起来,要不是自己毁约在先,墨儿又怎会露出这种表情呢?
他该如何弥补这个过错--
莲吟用眼角偷偷瞄了瞄身后那株最大的梅树,虽然司马如墨交代她不可以告诉二少爷自己的下落,可是小少爷那一脸快哭了的表情让她看得很是不舍。记得家乡的弟弟在晓得自己要卖身到京里为婢时也是这样的表情吧?
两种心态,拼凑出来的却是同一个表情。
“二少爷,小少爷眼眶里沾满了泪珠滚来滚去地,您快去哄哄他,别真让他哭哩。”刻意压低了声音,莲吟晓得,司马如墨就算不怎么想理二少爷,那双黑眸仍是会不受控制地盯着这里,只因为这里有二少爷啊。
一席话将梅若霖炸得是苦笑不已,他能说些什么,墨儿会哭也是因为自己!
挥挥手遣退莲吟,梅若霖转身朝她所指的地方走了过去。
而站在后方的莲吟则是一脸的不解,今儿个的二少爷跟小少爷都很不对劲。二少爷这把年纪成亲是件好事,小少爷却是连声不许;小少爷闹脾气、心里头不悦,二少爷却像是夹杂痛苦与无奈地向他走去,这……敲敲少用的小脑袋,莲吟是想不通,也想不透啊。
信步来到树下,梅若霖瞧见得便是司马如墨蜷缩起那已经不算小的身躯,垂落细致乌丝的脑袋埋在双膝之间,细不可闻的抽噎声,肩膀起伏地颤抖更加强他心伤的程度;梅若霖难过地偏开头,墨儿必定是在哭泣吧?他多么地希望事情不要走到这一步。
“墨儿……”
梅若霖轻唤几声,司马如墨只是一个劲地沉思在自己的世界之中;许久,他长叹口气倚着梅树也坐了下来,两个人就这么一上一下,倚着同一棵树,徜徉在同一片天空之下静静地依偎彼此。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又为何而开口,声音就恍如从幽远的年代传来一般,显得缥缈而虚无。
“墨儿,还记得我告诉你‘赤月’的故事吗?”就在相似的月色下,娘亲抱着自己,他环抱着司马如墨说出一段几乎快忘了的往事。
那是娘亲在还没来到中土前,对家乡最后一丝的记忆。
中夜,娘亲遣退所有的人来到亭子内坐下,朦胧的月色照得娘亲宛若最上等陶瓷的脸庞有一种凄迷的美,娘说:我赏的是花意,非花形啊。小小年纪的自己并不了解这句话的意思,只是静静地陪着娘亲。
‘赤月’是娘亲家乡的祭典,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染月’。傍晚时分,当月娘行至中天之际会奇特地开始染红,先是一小角,渐渐地整个天空泼墨似的透出鲜如凝血般的红晕。情人间会抽出小刀在彼此的手腕上划下血痕,手腕贴合着手腕,双掌交握,血与血的结合就如同生命的丝线紧系一般,此生不断。
受‘染月’洗礼的人们是幸福的。
记忆中,娘亲雪白的腕上一道几不可见的痕迹是故事的终结。
梅若霖从没打算去问,他不懂故事与娘亲有什么关系,直到那天--他都明白了。
“娘亲离去的那晚,我有看到……”
宛若拉了丝线的人偶,梅若霖张合的嘴吐出的是与自己不相干的过往;而树上静默的司马如墨也抬起头来,一双黑眸疑惑地看着下头的人。住在这儿好些年,他清楚地知道,若霖之所以会关在这个美其名为家,实则一只牢不可破的镶金笼子里,--都是那女人的错。
若霖不肯告诉他,并不代表他打听不出来。
“那天夜里,气温冷得让我怎么也睡不着,于是我打定主意要去隔壁厢房找娘亲抱着睡。穿著一袭单衣,连外褂也懒得拿就这么跳下床走出去。没想到门才微微开启,落雪之中我清楚地可以瞧见一双人影依偎在一起,就在那凄冷的月光之下。”梅若霖的脑海中渐渐描绘出小小年纪的他在见到娘亲靠着陌生男子身前时的那种震撼。
“仿佛鬼迷似的,我既没有出声打断他们,也没有合上门扇,就这么默然地站着、看着、望着;因为靠在男子怀中的娘亲是这么的不一样,呵宠、怜爱……我知道爹对娘亲也是如此,尽其所能地讨娘亲欢心。”但娘亲呢?对爹是敬畏,是感谢,却没有由衷的爱。
“突然,男子凑在娘亲耳边说了些话儿,娘亲开始挣扎、辩驳,声音大得让我几乎要认为院里的人都要惊醒过来;好半晌儿,寂静笼罩住一切,娘亲、红发男子以及--我。
娘亲再度抬起头时,我就知道她的决定,坚定的眼神下是替抛弃而流下的泪水,男子粗糙的大手恍若捧着珍宝一般地摩擦娘亲的脸庞,拭去她的泪痕。”梅若霖的呼吸有些急促,眉间更是痛苦地皱在一块儿,久久无法平息。
娘亲缓步回到房里,也许是一刻或是更短,当她再度回到男子身旁时手里已经多了个小包袱,不大,看来是将所有的东西都留了下来。好几次,娘亲回头朝自己的房间靠近……又退了回去,男子低语对娘亲说了几句话,终至最后,娘亲仍是没来看我最后一眼。
在风、在雪、在月色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娘亲留下的信里写得满是她的无奈与迫不得已,她对不起爹、对不起梅家庄,而我--却是只字未提;仅有最后,她说:要我当个骄傲的梅家人,勿让梅家庄蒙羞。”打从她离开的那一刻起,梅若霖的存在就是一种耻辱,又如何当个梅家人呢!
不知何时,司马如墨悄悄地爬下梅树来到梅若霖跟前,双臂敞开将他抱进怀里,力道之大几乎要将梅若霖溶入自己的身体之中。
“若霖……”
司马如墨担忧的眼神热切得可以穿过梅若霖的后脑杓。
“我不知道爹是怎么想的,在信前……”梅若霖停顿了会儿续道:“我发誓绝对不会让梅家庄蒙羞,不会步上娘亲的后尘……”
梅若霖猛地抬起头来,正对上司马如墨的双眸。
“答应我,别再闹了,好吗?”
他知道若霖顾虑些什么,可是他不甘,为什么要将若霖交出去,他不!
可是,看着梅若霖那双沉痛的双眼,司马如墨用力地闭起眼再睁开。
“我答应你。”
*****
脚步虚浮,脸色微醺,透过倒映湖水显现出的一张脸庞是无奈、也是沉重不堪;今夜是梅若霖大喜之日,走在通往新房的路上他不知该如何对新婚妻子启口,说--他不能同她圆房!?再者,墨儿的事情也是难处理啊……
今早,已经答应梅若霖不会胡闹的司马如墨突然冲进他的房里,狂吼暴怒之下几乎所有的东西都让他给砸毁了,要不是梅若霖抢救得快,只怕身上的大红新郎倌衣裳也无法幸存下来。
那一句句边砸边哭喊的声音如今仍余韵犹存在耳畔回荡不已。
“若霖,你别娶、别娶!要不……要不我真会离开的,真的……”
仿佛针扎也似,他多么想扑上前将墨儿拥入怀中,哄慰:不娶了,我不娶了。只是真能如此顺心吗?当时,他硬是偏过头夺过新衣就这么走出房间,深怕司马如墨任何的一句话会动摇自己的决心,早在娘亲离开家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丧失自由的权力了。
走得再慢,时间拖得再长,路仍是有尽头的时候。
在推开门扉前,梅若霖将方前种种思绪用温文儒雅的笑脸给全遮掩过去;怎么说纪家小姐都是无辜的,他不能也不该将她牵连下水。
至于其它的事情,过了今夜再说吧!
手腕微使力,由房内散出一股异常芬香的气味让梅若霖脸色大变,快步走进内房便瞧见新婚妻子双颊染红,整个人软倒在床榻边,而血红得耀眼的霞帔则散落一地。
“纪家妹子……”没法子多想些什么,梅若霖先将纪书颜给抱到床榻上头,一双眼快速扫过房内所有物品后定在那一只靠窗的青釉瓶,他冲上前将插在中央的一株草折了出来,顶端是红中带紫色花纹的小巧果实数颗。
迅速摘下一颗皮薄软心的果子,梅若霖回到床边喂身子热得发烫的纪书颜吃下,没半刻钟,褪去红晕,呼吸也恢复正常,这才松了口气。
“结果……结果你还是选择了她,若霖。”了无生气的口吻由房外传了进来,梅若霖缓缓回身便见司马如墨一身的湿漉漉,零乱的黑发布满额际、颊畔;就连活灵活现的黑眸也空洞得可以。
一股气倏地冲上心头,梅若霖一个箭步冲到司马如墨跟前,狠狠的就是一个巴掌。
“你不知道凤凰果的香气会害死她吗!为什么还这么做!”相较于被打的司马如墨动都没动的身躯,梅若霖只手微颤几乎要站不住脚地倒下。
凤凰果乃百年难得一见的珍贵药材,红皮紫纹的凤凰果能解百毒,治疟疾等难医之病;可是,他的香气只消闻上一刻钟便会昏迷不醒,浑身发红发烫,死得时候跟一般的高烧死亡无异,是相当恐怖的一种致命物。
当年梅若霖也是恰巧在书肆看到相关的书籍,又意外地在庭院内发现此一株草。看在他生长极难,不去刻意采摘的话也不会有什么危险而留了下来,没想到,司马如墨竟摘他来房里放置!
“你打我……你从未打过我……”抚着发疼的脸颊,司马如墨低垂的脸呢喃地道。
梅若霖亦相当震惊,以前就算墨儿再怎么闹,再怎么不乖自己也未曾动手打过他,如今却出手了。
“我……”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闪过梅若霖安慰的手掌,司马如墨接连像后退了数步,抬起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仿佛最上等的白瓷娃娃。
雨哗啦啦地倾泻而下,雷声轰隆地响个不停,闪电则是在天空划下一道又一道紫色、金色的光芒,衬在司马如墨的身后。
“若霖,保重了--”没再多说些话,司马如墨转身朝大雨中奔去,没一会儿的功夫便连个影子也没瞧见。
“等等,墨儿!”梅若霖见状起步才要跟着冲了出去,一声声的梦呓却扯紧了他的良心,他的义务,--他不能走。
“梅哥哥……梅……”他的妻子还等着自己让她依靠,今晚是他们的大喜之日,叫梅若霖如何丢得下床榻上病恹恹的人。
用力闭了闭眼,梅若霖回到床边握紧纪书颜的手;他不能走,此刻的他不能走!
就因为这么一个心境的转换,就因为束缚的枷锁紧紧铐着他,梅若霖留了下来;而是夜,在大雨之中,司马如墨悄然地消失在梅家庄中,如同黑夜中的雾般……
--来极快,散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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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笑,狐狸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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