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人老太太对晚辈不管差几代都是心肝宝贝儿的喊叫。
玉妙容可就觉得有点肉麻,挣远了一点才道:“妗姥姥,容儿是来看舅爷爷的,有很重要的事!”
崔老夫人微怔道:“什么事!告诉我也是一样!”
玉妙容坚持不肯说,崔老夫人只得把她送到书房里,老翰林崔立忠正在看书,看见她很高兴。
玉妙容跪下磕过头,请过安,还代自己的父母请安问好後,才请崔立忠摒退了从人,把母亲受伤开始,一直到昨夜刘御史公馆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最後遵照铁铮的指点,以悲愤的声音道:“舅爷爷,铁大哥昨夜已毒发身死,容儿感激铁大哥数度援手之德,决心委身以报,特地来请您老人家作主!”
崔立忠究竟是个读书的人,听完了整个事情经过後,丝毫都不激动,只是冷静地问道:
“你真看见那个姓毛的翻到我院子里来了?”
“是的!容儿亲眼看见的,当时不知道是那一家,绕到前面,才知道是您老人家的府里,当时夜已深,容儿不敢前来惊扰,所以等到今天才来!”
崔立忠长叹一声道:“家门不幸,出此逆子,想不到我这个畜生会做出这种事!辜负了老夫一片心意了,跟我来!”
他霍地站起,居然十分俐落,健步如飞地往後面而去,玉妙容忙追上道:“舅爷爷,後面住的是什么人?”
崔立忠沉声道:“是我的女儿!”
玉妙容不禁一怔。
崔立忠道:“非你妗姥姥所出,这畜生是我在同族中收养的,跟以前寄居在你姥姥家的崔明心是同胞双生,家乡的习俗,一胎双生男女视为不祥,必须抛弃一个,於是就留下了男的,抛弃了女的,那时刚好我告假在家,就偷偷地抱了回来,起名明洁,为了怕族人非议说我逆天而行会为族人招来灾祸,把她送到一个朋友处抚养,十二岁时才领回来,那知她还是不安份,十六岁上又偷跑了,一直到五年前,我听说她在和坤家里干上了杀手的领班,硬把她叫了回来,关在後园禁足……”
玉妙容不禁愕然道:“这位明洁表姨是个女的,她就不可能是天杀门主了,据容儿所知,那是个男人!”
崔立忠道:“她在外面鬼混了多年,不知从那儿学了一身邪恶的本事跟易容术,时男时女,除了老夫之外,连和坤都不知道她是个女的!你明心表舅全家遭受横祸,夜遭回禄,一把火烧得片瓦不存,幸好你表舅在你姥姥家学武,才没有波及,我一直怀疑那把火是她放的,可是她矢口否认,现在看起来,最可能的就是她!”
玉妙容不禁一怔,忍不住道:“舅爷爷,为了什么呢?难道是怀恨她幼时被抛弃吗?”
崔立忠深深地一唉:“为了一本千毒圣经……”
“什么千毒圣经,那是一本书吗?”
“是的,你姥姥没告诉过你?”
“没有,姥姥的事我根本不知道,连我娘都不知道!”
崔立忠想了一下道:“这很可能,你姥姥最恨自己是出身於天毒门中,她放弃了继承的权利,才传到你舅公的手里,我说的舅公也是你姥姥的亲弟弟崔立圣,也是你明心表舅的亲生父亲,天毒门的第十三代掌门!”
玉妙容诧然道:“天毒门又是怎么样的一个门户?”
“是五十年前在江湖上人人谈虎色变的一个门户,用毒的技艺天下第一,而所有的毒技都是得自那本千毒圣经!”
“现在这个门户还在吗?”
“不在了,你姥姥该是第十三代掌门人,她鄙而不就,只好舍长而传次了,传给了你舅公崔立圣,他对天毒门户也同样地不齿,无可奈何地接了下来,就退出了江湖。”
“那我明心表舅是第十四代的掌门人了?”
崔立忠一叹道:“不能算,因为天毒门的规矩是传长不传庶,无论男女,都是第一个出世的下一代为继承人,但到了立圣那一代,头胎就是双生,明洁偏又是先出世,照理应该是她才对,可是家乡的规矩,双生如果是一男一女,只能留一个,照理也只能留下明洁才对,但你立圣舅公怕崔氏香烟无继,却留下了後一个时辰出世的明心!”
“那明心表舅应该继承掌门了?”
“原来是如此的,但你明心表舅同样地不愿意接受,他把毒经中用以教人的部份学了下来,用以害人的一部份却不肯学,你立圣舅公虽然因为祖规所束,但对你明心表舅的志向十分欣赏,没有强迫他,而且我收留明洁他是知道的,他把毒经全部都交给了我!”
“您传给明洁表姨了?”
崔立忠苦笑道:“这是我的错,我把毒经给了她了,因为她小时候君起来很乖很聪明,我觉得她可以把毒经中一些学问变为济世之学,千毒圣经并不是全为害人的,有许多毒药可以治一些疑难绝症,特具神效,那知她到了十六岁那年,就离家出走,再回来时已成了个杀手了!”
玉妙容道:“明洁表姨是要从明心衮舅的手中取回一点东西,照你这麽说,还有什么可取的东西呢?”
崔立忠想了一下苦笑道:“也许还是毒经,因为明洁再度回来後,这三四年来她一直深居简出,继续研究千毒圣经,她说这册毒经不完全,缺了很重要的几页。”
“到底是不是呢?”
“我不知道,因为我对这个一窍不通,但我相信纵有遗漏,也是本来就散失的,立圣绝不会把毒经撕下几页送来给我,他根本可以不把毒经送来的,既然他希望毒经能留传下去,就一定是送了完整的前来!”
玉妙容沉吟片刻才道:“假如明洁表姨就是天杀门主的话,我娘跟她无寃无仇又为什么要害我娘呢?”
崔立忠长叹道:“明心跟你母亲是表兄妹,又是梅竹之交的儿时玩偶,他对你母亲很倾心,只是你母亲对他一直是兄妹间的感情,结果嫁了你父亲,这些你都知道的!”
“是的!容儿知道,娘告诉过我的!”
“明心对你母亲一直念念不忘,甚至灰心世事,出家当了老道。明洁不是要害你母亲,只是想用你母亲来试探明心,看他是否拥有了那几篇跌失的毒经,腐尸剧毒是毒经记载的最後一篇,只有制炼之法,却缺了解法,假如明心替你母亲解了毒,就证明毒经的残篇在明心手上!”
“可是娘的剧毒是铁大哥解救的,我根本就没有见到明心表舅,更不知道他已经成为笑道人!”
崔立忠道:“但明洁不相信,她以为是明心偷偷为你母亲解的毒,因此一路上对你们追逼更力,直到最近她才弄清楚了,才放弃了对你母亲的追究!”
一切的疑问都得到了解答,玉妙容深深吁了一口气跟着崔立忠走到後园。
崔立忠亲自取出锁匙打开後门上的锁,愤然地道:“这个畜生,我还以为她是真的回头知悟了,所以把她锁在这里修身养性,那知她竞背着我,干上了什么天杀门主,我非杀了她不可!”
玉妙容却担心地道:“舅爷爷,您老人家可别太严厉了,万一明洁表姨翻脸无情呢……”
崔立忠冷笑道:“她敢!我虽然出朝为仕,但并没有放下武功的修为,我从和坤家里,就是用武功把她追回来的,否则她会这么听话吗…”
来到後园的一所小楼,崔立忠在楼下大声喊道:“明洁,你下来,我有点事情要问你!”
楼上寂无回音,崔立忠脸泛怒色,大步冲上楼去,玉妙容忙在後追着,到了上面,只见一个人倒在地板上,全身已经乾扁了下去,只有那颗头还是栩栩如生,形状颇为怖人,赫然是玉妙容昨夜追蹑而来的毛乐利。
桌上有一张纸,写着:“儿去矣!人各有志,望勿相强,天毒之名已亡,儿当以天杀继之。唯念大人抚育之恩,大人在生之日,儿绝不入京师半步。”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张字条,把崔立忠君呆了,拿起字条看了半天,又在屋中找了一遍,屋子里收拾得很乾净,一尘不染,还有着几套女子换洗的衣物,都堆得好好的,但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崔立忠叹了一口气:“小容!我相信她不敢骗我,她不敢再在京师呆下去了,为了朝廷公务覊身,我不能到外面去追她,只要她敢回来,我绝不饶她,你还是到外省去追她吧,必要时可以找你外婆帮忙去!”
他把字条递给玉妙容,自己坐在椅子上,显得十分伤感的样子,玉妙容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他,接过字条,请了个安道:“舅爷爷!容儿走了!”
崔立忠挥挥手道:“也好!我要在这儿静一静,小容,你也别在京师多呆了,北京城里究竟还有些不少人认识你,让人知道涉入江湖对你父亲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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