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安下屠龙计
春心唱出求凤声
三个人都默然不作声,相对凝视良久。
梅华忽地轻轻一笑道:“侯行夫着人此去投奔的地方一定是五台山那边,好在我们迟早都要跟他们碰一下的,于老也不必懊丧……”
于飞却气呼呼地道:“我不是为这些懊丧,侯行夫走了不打紧,他把‘归化秘笈’也带走了,使我功亏一篑……”
梅华微笑地问道:“于老对‘归化秘笈’的功夫难道还没有研究透彻?”
于飞轻叹一声道:“侯行夫那人十分狡猾,他并没有将秘笈交给我,只是每次批录一小段,经过几个月的参研,大致都已差不多了,只是最后一部分归化神功上讲的是运气化力之道,我只要学成了这种功夫,就不怕内力衰竭了……”
梅华颇感兴趣地道:“以于老的见识阅历,闻一足以知百,就是缺了一部分,相信也可以用其他的方法加以补救……”
于飞摇头道:“这种功夫与普通武功无关,完全是讲究如何将血经逆行,以发挥人体中天然之潜力,我现在只能做到一半……”
梅华双目一亮道:“血经逆行有这么大的好处吗?”
于飞点头道:“不错!人体之潜力寓于血,生于胆,胆助血长,达于四肢百骸,乃生超人之力,其实只是将血液迫入许多无法达到的地方,这些地方之所以很难达到,就是因为它们都是生在血经相逆的地方。”
梅华兴奋地道:“不错!这个理论在医学上曾有所载,却是个无法达到的境界,因为人体的构造上有着许多限制……”
于飞轻叹道:“归化神功就是打破这种限制的方法,我经过多日苦练,已能使上半身发挥到这种程度……”
梅华想了一下道:“以于老之能,发挥到一半也够了!”
于飞摇头道:“不行,假如我把力量集中到上半身,势必与下半身发生冲突,正逆相抵相消,一点用都没有……”
梅华笑笑道:“假如用一个方法将上下的经脉隔断呢?”
于飞微怔道:“那当然可以,可是用甚么方法隔断它们呢?”
梅华一笑道:“在下对于岐黄之道略有心得,我可以用金针闭穴的方法将人体上下隔离,于老若有兴趣,我们不妨试一下!”
于飞兴奋地道:“梅老弟假如有这种本事,我就不怕任何人了,即使只能发挥到半身的潜力,我相信也可以高出韩祺很多……”
梅华笑着从身边取出一个金属匣子道:“我们现在就来试试看!”
于飞略加沉吟,毅然坐在地上,摆好姿势道:“梅老弟,请施为吧!”
梅华打开匣盖,取出一把金针,走到他身边,将金针一根根插入他身子下半截的穴道中。
等她事毕之后,于飞立刻运掌向路边的一块巨石推去,掌力所及,相距二、三丈外的巨石立刻化为虀粉。
他一共发了十几掌,一边的山岩整个地坍了下去,于飞却毫无倦态,兴奋地大叫起来道:
“行了!行了!这个方法真好……”
梅华笑着道:“于老请把功夫收去,使血脉恢复正常,我才能起出金针,让你洃愎行动,否则上下血经冲逆……”
正说到这儿,忽然看见于飞头上青筋暴起,汗出如浆,两只眼睛不停地翻动,形相颇为恐怖,不禁惊问道:“于老,你是怎么了?”
于飞慢慢地恢愎了平静,喘着气道:“不行!我怎么换不过来了……”
梅华一怔道:“换不回来?哪有这种事!”
于飞急了道:“是真的,现在这全身血脉好像完全不受我的控制……”
梅华闭目沉思片刻,忽地跌足叫道:“于老,这下子可是我害你了,肝为血之海,肾为精之源,我刚才没有想到这一点,把你的肾脉给隔绝了!”
于飞瞪大了眼睛叫道:“那便如何?”
梅华轻轻叹息一声道:“那很糟,恐怕你这上下两截要永远脱节了,肾脉为调经之本,未经过肾脉,你自然无法把血经换回原状……”
于飞用掌一拍地下,击出一个深坑叫道:“这不行,那我不是要成个瘫子了?”
梅华道:“这倒不至于,我可以替你把金针起出,使正逆的血经互相对冲,看是那一边的力量较强,不过……”
于飞着急道:“不过怎么样?”
梅华道:“无论正逆两方如何对消,你都能恢愎行动,就是你的功力即将因此消失,将与常人无异……”
于飞怔然道:“与常人无异?你是说我再也不能与人动手了?”
梅华道:“三、五个庄稼汉你还是胜之有余,只是比起一般高手来就差得多了,当然更别说是与韩祺争雄……”
费长房也急了道:“这就糟了,韩祺在一两天就要来了,我们将如何应付呢?梅老弟,你这下子可真是害人不浅……”
梅华苦笑一下道:“韩祺倒不足虑,我绝对有办法对付过去,问题是于老,他英雄一世,突然叫他丧失武功……”
于飞立刻叫起来道:“不行!那样我倒不如死了干脆……”
梅华惋惜地道:“是啊!叫于老过那种日子,岂非生不如死……”
于飞闭目长叹一声道:“我是绝对不能失去武功的,可是我成了个半身不遂的瘫子,有了这一身武功又能作甚么用呢?”
梅华道:“这倒不尽然,你刚才隔空毁石,功力可及数丈,就是坐在地上不动,也没有人能伤害到你……”
于飞叹道:“可是用来对付韩祺就不行了,我掌力可及五丈,他若是站在五丈之外,我只有对他干瞪眼……”
梅华想了一下道:“好在这件事并没有外人知道,只要我们不说出去,谁也无法利用你这个缺点,何况这还有个补救办法!”
于飞连忙道:“甚么方法?”
梅华一笑道:“世上半身不遂的人很多,他们也没有枯守在家中!”
于飞恍然道:“你是说叫我坐在车子上?”
梅华点点头道:“不错!你只是双腿无法行动,我们可以制作一辆特殊的座车,使你用双手自行操纵,照样可以行动自如……”
于飞想了一下,黯然长叹道:“恐怕也只有这个法子。费老弟,你赶快叫人制造座车,否则我行动都要仗人扶持,岂不逼死人……”
梅华连忙道:“那车子可以用钢铁作架,轮子外圈镶以熟革,行走的时候轻稳无声,登山越岭如履平地,只是有一个缺点!”
于飞连忙问道:“甚么缺点?”
梅华一笑道:“不能爬楼梯……”
于飞这才知道她是开玩笑,轻轻一叹道:“梅老弟,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梅华笑笑道:“不是开玩笑,王屋山中神仙居,处处都是高楼,韩祺来的时候,我们总不能在平地上接待他……”
于飞一愕道:“对啊!老韩是个鬼精灵,要是给他看见我双腿不便,他一定会利用我这个缺点,那该怎么办?”
费长房想想道:“这倒没关系,我们可以在平地上搭个天棚……”
梅华摇头道:“不妥!不妥!于老不能一直坐在棚里等他前来,好在目前最难对付的只有一个韩祺,除去此人,就是明晓得于老行动不便,也无人能占到便宜,我倒是另外有个办法,韩祺来的那一天,于老干脆搭架子……”
两个人的眼光都凝注在她身上,等她说出下文。
梅华笑说下去道:“于老的座车上可以安上轿杆,选四个妙龄少女抬着出场,于老的态度再装得尊严些,韩祺绝对看不出破绽!”
于飞叫起来道:“好极了!那天可以叫李芳菲、夏绿姬、董双成与连素姿四人抬轿,老韩再鬼也猜不透我们的机关……”
梅华神色一庄道:“这些布置只能用一次,于老当好自为之!”
于飞怔怔地道:“这话怎么说?”
梅华沉声道:“我是说韩祺只会受骗一次,假如他……”
于飞摆摆手道:“你不必说了,我明白,老韩不会有第二次的机会了,我绝不能叫他看出我是个残废……”
梅华笑笑道:“你明白就好,只有除去韩祺,你才能以这残废之身而称尊天下,我是怕你顾念到多年的友情而下不了手……”
于飞的脸色转为阴沉道:“只有在势钧力敌的状态下才能谈到友情,假如不是大悲那老秃驴,我们天外之魔早就火并起来了!”
梅华点点头,转向费长房道:“神君,你把于老送回房中安息,我去找人赶制座车,不过对于这件事我们千万要暂时守秘……”
费长房点点头,架起于飞迳直而去。
当他重新来到梅华身边时,梅华正在自己的房中绘制车图的式样,他守在旁边,耐心地等她完成工作。
梅华画完最后一笔,注上大小尺寸,再把图式交到他手中时,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轻轻一笑道:“恭喜神君,今后整个武林将都是你的天下了!”
费长房不禁一怔道:“梅老弟,这是怎么说呢?”
梅华笑嘻嘻地道:“这就是我想出来的锦囊妙计,一石二鸟,假于飞之手除去韩祺,然后再假他自己的手了结自己……”
费长房犹自不解,梅华放低声音道:“运气逆血之法,医书上早有记载,可是却无人敢尝试,因为人体的组织乃顺乎自然而成,一旦反其道而行,虽可见效于一时,却因耗损体力过巨,不出一个月必将力竭神枯而死……”
费长房诧然道:“那于飞所习的归化神功……”
梅华微笑道:“归化神功的确可以打破这种限制,可是于飞被我施过手术,他的寿命不会超过半个月……”
费长房更糊涂了,梅华放低声音道:“我替他施行金针闭穴并不是将他上下隔绝,而是将他下半身的血液完全逼送到上半身去,使他的功力突然增加了一倍,所以才有那么大的威力,可是他的寿命也将减却一半……”
费长房怔然道:“那他可以不残废的?”
梅华点头道:“不错!我只要拔去金针,由于他下半身根本没有血了,逆血下行,绝对不会冲突……”
费长房一怔道:“你何必这样做呢?即使让他自己行动,他最多也只能活上一个月,把他弄成残废,岂不是反而增加麻烦?”
梅华道:“一个月的时间他足够找到侯行夫,把剩余的部分学全了,他就不会死了,那才是天大的麻烦……”
费长房想想道:“半个月的时间他也可以找到侯行夫……”
梅华一笑道:“所以我必须把他弄成残废,使他的行动不能自主,我们只须守住他半个月,天下大事定矣……”
费长房叹了一声道:“老弟心计之工,天下无人能及,我只要重新得回神仙居中安静的生活,此别无所求矣,争雄天下,还是该由老弟这种人才去担当……”
梅华微笑道:“兄弟虽有此心,却无此力,因此只能在幕后出出主意,神君若是不弃,俟二魔伏诛后,兄弟当追随左右……”
费长房的心意有点活动了,可是他未作明白表示,仅只淡淡地一笑,端详着手中的图式道:“这等以后再说吧,不过我还是不放心,万一于飞不死心,自己试着把金针拔出来,老弟将何以自圆其说呢?”
梅华笑笑道:“我以为他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吧!”
费长房摇头道:“不!我送他回房时,见他的神情十分痛苦,几次想自己伸手拔针,虽然被我劝住了,难保他不会再试……”
梅华笑道:“现在拔出来也没有用了,我当时故意留住他说了半天的话,就是要把时间拖延过去……”
费长房怔然道:“拖延时间有甚么用呢?”
梅华笑道:“人体的筋络全靠血液滋润,失血过久,筋痿脉枯,仙丹也救不了,我把时间算准了才离开的……”
费长房骇然道:“那他现在就是拔出金针也无法行动了?”
梅华点头道:“不错!我叫他回房时,筋络已枯,这一辈子是残废定了,不过他这一辈子最长也不会超过半月……”
费长房叹了一声,拿着图样走了,梅华一个人坐着想了半天心事,才和衣躺在床上,隔屋传来孙冬如雷的鼾声。
这个傻大姊才是真正的浑金朴玉,身处龙潭虎穴,居然不怀一点心事,吃饱了就睡……
梅华听着她的鼾声,不禁轻轻一叹道:“冬姑,我真羡慕你,我若能像你一样,该是多么幸福,无忧无虑,也不必操这些闲心了……”
正在叹息间,孙冬翻了一个身,震得床板“砰砰”直响,接着又迷迷糊糊地“咕噜”一阵,说起梦话来了。
“小兄弟,你可别丢下我,我知道我丑,我吃了很多苦才变得好看一点,我也知道我傻、我笨,那可没办法……”
梅华听得鼻子一酸,不禁又低叹道:“我看错她了,她还是有烦恼的,跟我一样的烦恼,情关勘不透,烦恼就不能免,她毕竟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正在叹息之间,孙冬又叫起来道:“混账,坏蛋,你脱我的衣服干嘛?打死你……”
接着是“啪”的一声,梅华以为她还是在说梦话,可是听见那一声脆响,又好像是真正打在人身上的声音。
连忙起身,掌着蜡烛走过去,却见房门紧闭,房中一片漆黑,而且还有人动手相搏的声音。
她一脚将房门踢开,烛光照进去,她却呆住了!
孙冬坐在床上,上衣整个地解开了,连紧裹在胸前的白布也解开了,露出一对豪乳……
而房中还有两个人在动手相搏,一个是连素姿,她上面系了一方肚兜,赤着双膊,下身整个地赤裸着。
肚兜的一角遮着私处,两条腿光光的,背后除了系住肚兜的丝带外,腰臀毕露,一派丑态。
跟她动手的是一个壮汉,铁青着脸,二人打得十分激烈,梅华认得那壮汉正是跟随花燕来到此,化名王刚的连进。
梅华一看就明白了,连素姿虽已中年,姿色犹自不恶,正当虎狼之年,如何能长耐寂寞?
她一定是看上了孙冬的精壮魁伟,所以才偷偷地摸进来想找她一慰饥渴的,所以才脱成那个样子。
孙冬若是个男子,对着她那种样子,就是铁石人也无法抗拒,可惜孙冬偏偏是个假货,所以才打了她一下。
至于连进,他虽然因为花燕来与费长房夫妇失和,连带着他们夫妇也翻脸成仇,然而也无法忍受妻子偷人。
他一定是跟着进来捉奸的,双方就糊里糊涂打了起来。
梅华的动作何其迅速,不等他们发现孙冬的真相,赶忙闪身挡在她前面,一只手暗示孙冬把衣服穿好。
另一只手却高举着烛光喝道:“你们干甚么?”
连进怒声道:“梅……相公,这个贱人太不要脸了,他……”
连素姿却冷笑道:“姓王的,你别假装好人了,你到了此地后,就对老娘勾三搭四的,老娘偏偏瞧你不上眼!”
连进气得混身发抖,因为他脸上搽了易容药,看不出脸色的变化,然而他的眼中却爆出了怒火,厉声大叫道:“放屁!你简直不要脸……”
连素姿“哼”声冷笑道:“老娘再不要脸也不会看上你这种瘟生。我问你,跟在老娘背后偷偷摸摸地干甚么?”
连进跳起来叫道:“我要宰了你这个淫妇……”
连素姿冷笑道:“老娘喜欢那小伙子,你管得着吗?”
连进又想发作,却被梅华用眼色阻止了。
连素姿一转脸对梅华笑道:“梅相公,很对不起惊动了你,可是这件事我希望你不要管,我自知这种行为不对,然而……”
梅华一沉脸色道:“你别忘记你是个有夫之妇!”
连素姿冷笑道:“我丈夫早死了!”
连进跳起来叫道:“放屁……”
梅华用力瞪了他一眼,又将他镇压了下去,连素姿以为梅华是在帮她,连忙以谄媚的口气道:“梅相公,你替我想想,我在二十三岁死了丈夫,至今虚渡了二十年寂寞的岁月,我总该为自己找点乐趣吧!”
梅华寒着脸道:“你的行为我管不着,可是我不能让你诱惑我的人……”
连素姿好像已经豁出去了,一摆头蛮横地道:“我没有诱惑他,是他诱惑我的,他叫我今天晚上来找他,否则我怎么会做出这种没廉耻的事……”
梅华犹未答话,孙冬已从床上跳下来叫道:“你胡说!我几时说过……”
她这一出来,倒使连进与连素姿怔住了!
原来孙冬的脑筋很笨,没有看懂梅华的手势,也没有把衣服穿好,仍是裸胸袒膛冲了出来。
连进只不过惊诧而已,连素姿却现出猥琐的神情,冷冷地一笑,用十分邪狎的声音讥嘲地道:“看来我倒是表错情了,真想不到这么一个精壮的小伙子会是个假货。梅相公,你们之间当真是主仆的关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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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树梅花一剑寒 第八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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