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魅皇 第六章

  「真是搞不懂,」小唐子提着宫灯一路咕哝,「好端端地下什么雨,弄得我裤脚全湿了。」
  猛地,他止住步伐,双眼瞪得老大。
  「是净玥姑娘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前方数步之遥的地方,站了名白衣女子,长发披散低垂着脸,瞧上去怪阴森可怕的。
  净玥缓缓抬首,雨珠顺着颊边滑落。
  「您怎么不撑伞?」小唐子三步并作两步跑,连忙持伞帮她遮雨,她肚里怀有龙种啊!万一有了闪失谁担待?他可不想掉脑袋,「没伞也到屋檐下躲着嘛!」
  「皇上在里面吗?」她问。
  小唐子拧起眉,净玥姑娘说起话来怎么有气无力的?要不是他胆子大,还会以为自己活见鬼了。
  「您在等皇上?」
  「嗯。」
  「您这样等皇上要等到什么时候?您先到屋檐下,奴才帮您通报一声。」虽然他们在闹别扭,可是依皇上疼她的程度,应该会接见她才是。
  「不用了,我在这等。」她拒绝。
  「净玥姑娘……」小唐子还待再劝,却被她截住话。
  「我坚持。」她道。
  「……是。」说她没脾气,倔起来还挺硬的。小唐子叹口气,将伞递给她,「您先撑着吧!别病着了。」
  净玥深深望了他一眼,伸手接过伞。
  小唐子手脚快,没三两下就奔至御书房门口。
  「小唐子,」净玥唤住他,「我师父他们还好吗?」
  小唐子脚步一顿,大惊失色的回头,与她遥遥相望。
  她……她知道了?
  看他的样子,净玥心里已有数,她自嘲地笑笑。自己还在奢望什么呢?
  「没事了,你去吧!」
  小唐子咬咬牙,一回头赶紧进御书房面圣。
  「皇上,大事不好了。」他慌慌张张的通报,「不好了。」
  玄契从书案中抬首,剑眉微挑。「什么事不好了?」
  「净玥姑娘知道她师父们的事了。」
  淡淡的笑痕在玄契唇边漾开。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在这节骨眼还有人扯他后腿。
  「皇上,净玥姑娘在外头等您呢!要请她进来吗?」
  玄契的眸光越过小唐子的肩,望着外面大雨滂沱的夜色。
  「皇上?」
  「不用了,朕出去。」
  「啊?」小唐子一愣,外面雨很大耶!他们怎么都不喜欢躲雨啊?
  「皇上,奴才帮您打伞。」他匆匆忙忙地要出去拿伞。
  「不必了,你不用跟来。」
  「皇上,雨不小……」
  「朕知道。」他似笑非笑,迈开优雅的步伐往外走。
  真的没办法了吗?他想要的东西没有一样留得住,他仰眸瞧着倾盆大雨,任雨水打在他脸上。
  他原本还以为自己真正找到一样属于他的东西,没想到到头来还是一场空。他看似拥有天下,其实什么也没有……
  孑然一身啊……
  「妳都知道了?」玄契站在她身后开口。
  「你为什么要骗我?」净玥握紧伞把不肯回头,光听到他的声音,她的心就绞成一片,「玩弄我的感情有这么好玩吗?」
  「……对不起。」低沉的嗓音,不重不轻地敲在她的心版上。
  他是高高在上的皇上,何时对谁道歉过了?他不想失去她。
  他原本只是要让她恩宠加身,让她爱上他,没想到自己反而先陷进去了,无法自拔的深陷啊!
  「抱歉换不回我师父们的命!」净玥低喊,她从不曾如此激动过,「你的抱歉没办法补偿我。」
  「妳想要怎么做?」玄契平静地问。
  「我想要怎么做?」愤怒地转身面对他,净玥想也不想地道:「我想要用你的命赔我师父们的命!」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是吗?」没有灯光,净玥仍能看见他讥诮的神情。
  净玥咬着唇,不肯再多说。
  受到伤害的是她啊!她完完全全地信任他,换来的竟是残忍的背叛。
  这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
  「妳是这么想的?」妖美的眸子掠过一丝复杂的光芒,「要我以命赔命?」
  「……」她静默无语,心都碎了。
  「很可惜不能如妳的愿,」他无所谓的耸肩,又退回一开始的冷漠面具下,「想杀朕,自己找机会动手。」
  「你以为我不会?」
  「朕从不会预设任何立场,」玄契旋身,「回麒阳宫去吧!妳的衣服都湿了。」
  看着他的背影,净玥心痛难当。
  她不知道是因为他的背叛痛些,还是师父们的死痛些。
  「我要离开。」
  「庙已经烧了,妳没有地方可去。」
  「不管去哪,只要能离开你就好!」净玥喃道。
  玄契自嘲地笑笑。
  想当初遇见她的时候,他急切的想知道,柔顺恬静的她会不会有爱恨情仇的种种情绪反应,如今他知道了,反而被她深深灼伤。
  「妳没有决定的权利,别忘了,妳留下来就是为了补偿妳的过错。」就算不择手段他也不会让她离开身边,即使会让她恨他也无所谓。
  闻言,净玥气愤地瞪大眼。「我补偿的还不够多吗?还不如你一刀杀了我。」
  「杀了妳做什么?」玄契转过身,支起她的下额,黑瞳里暗潮汹涌,「朕喜欢妳的身体,喜欢妳的侍寝,等朕玩够了自会放妳走。」
  针锋相对的两人,互相在对方的伤口上洒盐,非要遍体鳞伤才肯罢休。
  「你别太过分!」净玥扬在空中欲挥下去的手被玄契牢牢握住。
  「别太过分的是妳,别仗着朕有些喜欢妳就得寸进尺,要女人,朕满满的后宫都是!」他危险地瞇眼警告。
  净玥气得泪止都止不住,他说的话太过伤人。
  她快步地越过他,不愿再和他多相处一刻,不料不过雨的石阶充满泥泞,她一个没踩稳,整个人往下扑跌。
  「净玥!」玄契来不及扶住她。
  「痛……好痛……」重重摔在石阶下的净玥疼得蜷起身子,剧烈的疼痛在她腹间漫开,她根本无法站起。
  「净玥!」玄契想也不想的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来人啊!传御医。」
  「好痛。」净玥含着泪,下意识地紧紧搂住他,「真的好痛。」
  银白色的电光在天空闪过,玄契清楚地看见从她腿边串串滴落的血珠。
  前所未有的恐惧将他攫住,骇得他心胆俱裂。
  「传御医!」他怒喊。
                
  那是种沉重的气氛,盘踞在众人心头久久不散。
  玄契焦躁地来回踱步,俊容蒙上寒霜。
  净玥躺在床上,汗湿的头发黏在颊边,身躯因痛苦而蜷起,暗红色的血渍沾染了一床洁白。
  御医面色凝重,沉吟了好半晌才走至皇上身边。
  不是才吩咐过要好好注意,怎么一转眼就成了这个德行?
  「启禀皇上……」他在想要怎么开口。
  「怎么样了?」
  「如果硬要留下孩子,恐怕对净玥姑娘有危险。」
  玄契薄唇紧抿,前一天才有幅幸福的蓝图,现在就要他下令打胎,上天对他会不会太苛刻了?
  「皇上?」
  「嗯?」他心神不宁的应。
  「恐怕您要快点决定。」御医担心地道:「拖越久对她越不利。」
  回眸望了眼惨白的娇颜,他心中百感交集。
  「保住净玥。」冷冷地抛下话,玄契大步离开麒阳宫。
  如果让她知道他做出这样的决定,净玥恐怕会恨死他了。不过,也罢,只要她平安,她要恨就任她恨吧!
  反正……情况已经最糟糕了不是吗?
  小唐子担忧的尾随在玄契身后,皇上的样子让他害怕,就好像回到净玥姑娘还没来到之前的样子……
  绝情、冷酷,还有无所谓。
                
  净玥轻轻咳了声,她还是很不舒服,下腹疼得让她冷汗直流。
  听御医说,她怀有身孕了。
  这个孩子在这种时候来临,分明是更增加她的烦恼,虽然如此,她还是想留下孩子。
  她和玄契的孩子啊!
  一想到玄契的脸,她不禁眼眶发热。
  「好多了吗?」玄契进房,后面跟着捧着药碗的小唐子。
  「嗯。」前一晚争执的记忆犹新,她淡淡地应声。
  「这药趁热喝了。」长袍一撩,他坐下。
  净玥接手,却发现小唐子的脸色有些不对劲。
  「这是什么药?」她直觉不对劲地问。
  「什么是什么药?」玄契神色自若的反问。
  「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玄契静静看了她半响,才缓缓接口。「反正不是安胎药。」
  胸口彷佛被人重重一击,净玥颤着声问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妳懂,」他目光灼灼,「不是安胎药还会是什么?」
  「你要我打掉他?」含着泪,她控诉的问。
  「我不要妳留下他。」他给她另一种回答。
  「你好残忍,」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下腹更痛了,「如果你不要他,我要!我可以带着孩子离开这里。」
  「妳认为朕会任自己的骨肉流落在外而不管吗?」玄契别过头,眸里一片淡漠,「妳还是乖乖喝药吧!」
  「我不喝,」净玥将药碗摔在地上,「不喝!不喝!」
  白皙如玉的手紧握成拳,他拧紧眉。「妳这是做什么?」
  ;坦是我的孩子,要不要留由我决定。」净玥歇斯底里地低喊。
  「妳以为药就只有一帖吗?摔碎了就算了?」玄契冷冷地道,「要拿掉孩子方法不只一种,妳别自讨苦吃。」
  「皇上--」小唐子想要说话,但在他凌厉的目光注视下噤口。其实可以照御医的话转述,又何必闹得这么僵?
  「你究竟要我多恨你你才肯罢休?」净玥从没想过爱上的竟是如此冷心绝情的男人,连自己的孩子也不愿留,「你可以直接告诉我!」
  玄契一僵。他让她恨他了吗?
  他的心猛然沉落,表现在脸上的仍是淡漠自持的神情。
  「妳恨下恨我无所谓,反正这孩子说什么也留不得。」他缓缓地接口。
  闻言,净玥倒抽一口冷气。他的话没有温度,让她彻底地寒进心里。
  这才是他的真面目吧!残忍寡绝草营人命的皇帝,她一开始就被他的温柔体贴给欺瞒了。
  「晚一点朕会再吩咐小唐子拿药过来,朕不希望用其它法子让妳打掉孩子,可是如果妳不配合,别怪朕无情。」玄契起身,不愿再面对她伤心欲绝的神情,就怕自己的心再度波动。
  小唐子恭敬地拉开宫门,净玥的嗓音幽幽地传来,让他脚步一顿。
  「我从来没有恨过一个人,我恨你,更恨我曾经爱上过你!」她含泪指控,每一句话都像针,扎在他的心头,而她自己的心却更痛。「你根本不值得任何人将感情放在你身上,这辈子我不愿意再见到你!」
  欲踏出门的脚步一顿,玄契瞇眼,如此熟悉的话他彷佛在哪里听过……
  你是个不值得人家疼爱的孩子,这辈子我不愿意再见到你。
  脑中一旋,他想起是谁了,那个恨他入骨的父皇!
  霎时,他心中一凛,说不出的复杂感觉攫住他的心。
  「净玥姑娘--」听她说得过分,小唐子忍不住开口制止。
  「算了。」玄契阻止,头也不回地步出宫外。
                
  净玥靠着床边,眸中一片空洞,滴落的泪彷佛永远都流不尽。
  小喜已经不知第几回唤她吃药,见她没有反应,心头也跟着泛酸。如果她是净玥,恐怕也会同样伤心难过吧!
  小喜眼眶微红,头一低走了出来,猛地,她发现不远处玄契的身影。
  他立在宫门旁静静望着净玥,俊美无俦的脸上自信不在,换上的是浓浓的疲累。
  最后,他轻轻一叹,步入房里。
  小喜再也忍不住泪,转头匆匆地离开。感情太磨人,将他们折磨得憔悴了。
  「又不喝药,妳要折磨自己到什么时候?」低沉的嗓音在宽广的宫殿里回荡,他在净玥身旁停步。
  她仍然没有反应,若不是晶莹的泪珠不断从颊边滚落,会让人以为是她是个仿真人的娃娃了。
  玄契的指尖沾起她的泪,那泪的温度炽烫了他,把他的心都滴穿了。
  「这样自残……并不好。」
  净玥的长睫眨了眨,缓缓地抬眸望他。「让我走。」
  玄契的神情一变再变,她多日来不言不语,一开口就是要走!
  「你连我们的孩子都不想要,再强留着我也没有意义。」她的声音很轻,不带情绪起伏,却一句句嵌进玄契心底。
  漂亮的凤眸里暗潮汹涌。
  没错,是他下的令,可是他并不会比她好受啊!
  「我知道,除了皇后能为你生下子嗣外,其它嫔妃的孩子你都不想留……」净玥咬白了唇,指尖微微颤抖,「可是……」
  薄唇紧抿,他静静地等她把话说完。
  「我想要……很想要……」净玥再也隐忍不住,泪像断线的珍珠,一颗颗浸湿了丝被,「我真的很想留下他。」
  玄契再也按捺下住,大手一伸,紧紧地将她纳入胸怀,用力地彷佛要将她揉入自己的骨血里。他顶着她的发心,任净玥在他肩上哭得柔肠寸断。
  「求求你让我走好不好?!我真的受不了了!」净玥用力地抓住他的臂,指甲狠狠地陷入,「该你的、欠你的,我都还给你,求求你让我走。」
  「妳还能走去哪?」
  「哪里都可以,只要能离开你身边。」净玥好气自己,他明明做了那么多过分
  的事情,可是偏偏一看到他,她的心就是不由自主的软化。
  她还是爱他啊!她恨自己的懦弱!
  「傻净玥,这天下是我的,无论妳走到哪里,都离不开我身边。」他低语。
  「你为什么要那么残忍?有那么多嫔妃等你临幸,你为什么就是不让我走?」
  唇瓣勾起魅惑的笑,他俯首封住她的唇。「朕就算不要天下,也不会放妳走。」
                
  入夜了,一片窒人的寂静。
  玄契理理丝被,覆上蜷曲净玥的身子。她哭了好久,直到刚刚才睡着。
  撩开她的发丝露出姣好的容颜,他眷恋地轻吻她的额。
  他们两个该怎么办?
  他不会放手,不想放,也不愿放。
  他的思绪,飘向了问天台……
  他之所以要大建问天台,就是要用他天子的身分问天,如果他真是妖孽,又何必让他出生在这个世上?他背上的烙痕,拜他狠心的父皇所赐,好似他一出生就注定背负着罪孽,不但带来无数的天灾人祸,还罪无可逭的害死了父皇深爱的章淑妃……
  身为皇子,既得不到父皇的疼爱,在后宫更是饱受欺凌,甚至连王公大臣都不断谏言要将他赶出宫廷,来平息天怒!
  好不容易让他遇见净玥,现在又出了那么多事。身体如此贴近的两人,心却咫尺天涯。
  难不成,只要他想要的,都注定得不到吗?
                
  「朕问妳的话,妳最好开口回答!」麒阳宫里,传出皇上的怒斥。
  好多天了,她不言不语没反应,一开口就是要走,玄契的耐心告罄,暴怒出声。
  净玥倔强地背过身,对他的警告没有响应。
  「净玥,朕在同妳说话!」
  「你如果不杀我,就放我离开吧!除此之外没什么好说的。」
  「朕太宠妳,妳反倒放肆了?」
  「不是放肆,」她低语,「是别无所求。」
  闻言,玄契怒极反笑。
  「别无所求?好!朕就让妳知道什么叫作别无所求!」他一个旋身,随手抓住一名小宫女,将她拉至身前。
  「皇上?」宫女被吓傻了。
  「你做什么?」净玥大吃一惊,却被玄契冷漠的神情震慑住。
  「现在朕说一样,妳就乖乖做一样,最好别和朕唱反调,否则……」他的手移至宫女纤细的颈子,微微用力,宫女立刻出现痛苦的神情,「朕就杀一名宫女当作责罚,看妳能做多少孽!」
  「你敢!」净玥又急又气。
  「朕有什么不敢?」他冷冷一哂,「反正我手下的冤魂那么多,不差这一条。」
  「你除了威胁我,你还会什么?」她心痛的说。
  「妳可以不受威胁,」他扬眉,眸底冷光掠过,「决定权在妳手上,朕不勉强。」
  「你……」看见宫女难受的表情,净玥咬咬牙,「我听就是了。」
  「那好,」他将宫女一把推开,后者连忙夺门而出,「以后我同妳说话,妳最好懂得应声,别把朕当傻瓜。」
  「民女不敢。」
  「朕听不出来妳的话里有几分恭敬。」他挑眉,对于她僵冷的口气感到不满。
  净玥深深吸口气,放软音调。「民女不敢。」她重复。
  「这还差不多,」轻轻哼了声,他抓住她的手,「朕现在心情好,陪朕到御花园走走。」
  「别碰我!我自己会走!」净玥用力地抽回手,不料玉镯撞到桌角应声而碎。
  霎时,两人怔在当场。
  玄契冷下脸,一副山雨欲来的前兆。「朕不是告诉过妳,要好好地珍惜那只镯子?!」
  「我……」她没想到那只玉镯会碎成两截,他也看到了,她不是故意的。
  「显然妳是故意和朕唱反调。」他危险地瞇眼。
  仅仅为了一只玉镯,他为何要发这么大的脾气?鸡蛋里挑骨头的明明是他!
  「会心疼了吗?」她孤傲地扬高下巴,口是心非地道:「让你也尝尝心痛的滋味。」
  玄契一个箭步逼近她,眸底幽光闪过。「妳再说一次!」
  「一向都是你伤人,你从来不知被伤的人心有多痛,现在只是让你明白一小部分而已。」
  脸色一变再变,最后,玄契讥诮地瞅她。
  「不明白的人是妳!没吃过苦头的人也是妳!妳根本不明白我以前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他俯身拾起玉镯的碎片,拂袖而去。
  净玥将泪凝在眼眶,被他堵得无话可说。
  身心俱疲的两个人,究竟要互相伤害到何时才会干休?
  小喜叹口气,轻轻拍抚她的背。「净玥姑娘,您别再哭了。」
  「小喜,求求妳告诉我,到底如何才能离开这里,再待下去我就要发疯了。」她心底对他还是有好深的眷恋,一日不能彻底地离开他,她就不能找到真的平静。
  「净玥姑娘,您别再和皇上争执了,皇上其实很担心您。」
  「担心我?」净玥泪眼迷蒙,「他伤我伤得还不够吗?」
  「是您没有发觉,皇上常常站在宫门陪您到天亮,您不睡,他也不睡,这事大家都看在眼底,只是没跟您说罢了。
  「如果您真的要走,先听小喜把话说完,再作打算。」小喜不忍再看他俩继续互相伤害,将彼此都螫伤了。「这件事皇上下了噤口令,本来是谁都不能对您说的……」她决定豁出去了。
  「噤口令?」净玥惊讶地抬眸。
  「其实要打胎的事是御医向皇上建议的,那时您心情不稳,身体又不好,如果硬要留下孩子,怕对您会有危险,所以皇上才会要您拿掉,皇上这么做也是怕您自责……此外有个消息,奴婢也是最近才从小唐子的口中得知……」
  「小喜指的是先后的事吧?」小唐子走进宫内,刚好听见她们的谈话,适时地插上嘴,「皇上的母后是因难产过世,试问皇上又怎么可能冒失去净玥的危险,硬要留下龙种?」
  闻言,净玥的心像被利刃一片一片地刨下,疼得无法呼吸。
  他那日的冷言冷语,真的全都是为了她吗?
  「皇上对天下的人都不好,就是对您好,」小唐子像个小老头,话匣子一打开就关不住,他鼓着脸,语带埋怨,「皇上宁愿不要龙种也要保住您,所以天下人都可以指责皇上负心,就是您不行。您可知道您那天说的话有多伤皇上?」
  「小唐子。」小喜轻拉他的衣角,如果他是来劝净玥姑娘,她十分欢迎,但她不是要他来指责净玥的。
  「这是皇上要给净玥姑娘补身体的人参,」小唐子心不甘情不愿地将锦盒塞给小喜。臭小喜,连让他发一下牢骚都不肯,「奴才还有事,先行告退。」
  小喜扬高手中的锦盒。「净玥姑娘,您应该明白的。」
  泪水重新模糊她的视线。她该明白什么?她什么也不明白啊!他们的话只会让她心如刀割,更加难受罢了。
  他俩之间的鸿沟太深,任谁也无法跨越。
                
  好久没有看见这种景象了。
  饮酒作乐的官员们、载歌载舞的歌姬,一群人放浪形骸的狂欢到天亮。
  玄契摇着杯内的酒,妖美的眸子冷冷地瞧着底下舞姿曼妙的舞伶。舞伶修长的四肢诱惑的摆动,微卷的长发随着动作而飞扬,一双媚眼勾魂摄魄地回望他。
  她的名字叫琥姬,是那天突狼王献上作为寿诞贺礼的美艳女子。
  一曲舞罢,琥姬泛着甜美的笑,盈盈地朝玄契一福。
  「上来。」他道。
  琥姬轻盈地走至他身边,她下像一般女子羞于裸露身体,态度显得大方自若。
  她的裙子下长,刚好露出她白皙的腿肚,纤细的脚踝上还系着一只银色铃铛。
  「皇上。」她甜腻的偎在他身旁。
  「赏妳的。」他扬起手中的酒,唇瓣勾了抹性感的弧。
  「谢皇上恩典。」号姬将杯内的酒全含在嘴里,媚眼一转,轻轻覆上玄契的唇。
  主动的女人总是格外诱惑人,玄契攫住她的唇,渗着酒香的吻特别煽情。
  琥姬含羞带怯地眨着浓密的长睫,邀请似地瞧他。
  长指抚过她未绾起的发,眼中的欲望加深。
  摔碎玉镯的事,将两人的关系降至冰点,他最后的一点耐心也宣告用完。他不懂,这些日子他还不够忍让吗?别忘了,他还是皇上,净玥的态度是踰越了。
  原本他已经厌倦夜夜笙歌的日子,可是再不转移注意力让他隐敛住脾气,他可能会掀了麒阳宫。
  「奴婢愿意伺候皇上。」琥姬大胆的暗示。
  俊美的容颜浮现笑意,他支起她的下额。「哦?妳要怎么伺候?」
  「那要看皇上需要奴婢如何伺候。」咬着唇,她笑道。
  再度吻上她甜美的唇,玄契乐于接受美人献上的殷勤。
                
  天空慢慢地泛起了鱼肚白,众人意犹未尽地离开安平殿。
  玄契犹豫了一阵,决定还是回麒阳宫一探他挂心的女人。
  床上的人儿好似已经熟睡,她背对着他,青丝散在枕上。
  玄契和衣在她身边躺下,深深的叹息从口中逸出。
  其实他已经处处退让,除了让她走,他什么都能允诺,为什么她就是不明白?
  细不可闻的抽噎声轻轻地响起,要不是玄契对自己的耳力极有自信,他会以为自己错听了。
  「妳还没睡?」他一怔。
  净玥没有回答,她不是刻意等他,只是没有他在身边的夜如此清冷,任她翻来覆去都无法入眠。
  好不容易盼到他回来……却带着别的女人的脂粉香。
  「净玥。」他轻轻扳过她的身。
  「别碰我。」她恨恨地低语。
  「别再哭了,再哭下去都要哭瞎了。」
  净玥倔强地别过脸,却无法阻止的让泪掉得更凶。
  又是无声地叹口气,他吻去她颊边的泪,薄唇缓缓贴近她的。
  「你现在一点防备都没有,不怕我杀了你替师父们报仇?」从枕下抽出冰冷的匕首抵住他的颈项,净玥冷声问道。
  持刀的手在颤抖,泄漏出她不稳的情绪。
  「如果妳想杀我,就动手吧!这是再好不过的机会。」魔魅的眼锁住她,深沉地几乎夺去她的呼吸。
  「你以为我不敢?」她气愤地低喊。
  「动手。」他的脸更逼近几分,匕首在他颈间划出淡淡的血痕,「动手啊!净玥,这是教我放妳自由的唯一方法。」
  刺目的血痕动摇了她的意志,她哭肿的眼好痛,心更痛。
  「如果妳不杀我,」玄契嗓音嘶哑,「我就要吻妳了。」
  泪不断地滚落,净玥绝望地闭眸。是不是从一开始遇见他,她就注定逃不开了?
  「傻净玥,」他低喟,大手握住刀锋,「妳真不动手吗?错过这次,可能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净玥沉默,他是故意踩她的痛处吗?
  明明知道她下不了手!
  不顾割伤自己的可能,玄契握着刀锋抽开匕首扔至床下,闇暗的眸光揪住她的心。
  「不要,」明白他的意图,她避开他的碰触,狠狠地咬住唇。「我不要你碰过其它女人后再来碰我。」
  玄契微微一怔,她会在意是代表她对他还有感情吗?
  「不管妳信不信,我没有碰她。」他吻住她,不让她再继续伤害那饱受踩躏的菱唇。
  「今夜我们休战吧?!」他抵着她的额,轻声低喃,「别再互相伤害了好不好?」
  「我……」
  「别再伤害彼此了。」他的嗓音带着蛊惑,他憔悴的样子更让她心软。「至少今夜不要。」
  不知等了多久,净玥依顺地将唇覆上他的。才刚碰触他炽热的唇瓣,她立刻被扰人心绪的激情缠绵所吞噬,彷佛渴求已久,他蛮横地含住她的舌,逼她绽放她的柔软,贪婪地撷取她的香气。
  炽热的晕眩感烧灼了全身,她的每一寸肌肤立即变得敏感,泛上淡淡的红。玄契的指尖像带着魔咒,燃尽她的理智。
  他热切地加温情欲的温度,迫不及待地解开彼此的束缚,将自己深深地埋入她体内。
  「玄契……」净玥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给震慑住了,氤氲的眸子泛起水雾,指甲陷入他背里。
  她放纵自己接纳他狂野的律动,展开一场春色无边的旖旎。
  因为他们都知道,过了今夜,他们还是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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