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非得先治好我的瘀血才肯让我走。香娜跟小珍都来帮忙,用各种东西敷在我脸上:冰袋、维他命K乳霜、小黄瓜片、泡过冰水的茶包。除了维他命K乳霜,其他东西的功用都跟冰袋差不多,可是有人为我做这些事让我的心情好了许多,有人宠我、围着我团团转,也让我觉得快乐。老爸跟怀德很聪明地避开,躲到一旁看球赛。
「我也出过车祸,」妈说。「我十五岁的时候搭乾草车夜游,车前面有一辆卡车在拉。开车的是贺保罗,他才十六岁,是学校里少数有东西可以开的人。唯一的问题是,狄佳如坐在他身边的乘客座位上,我不知道她那时候在做什么,可是保罗忘记看路,就这样开进壕沟里,整辆乾草车都翻了。我一点伤也没有,至少我这样以为,可是第二天整个人酸痛僵硬到几乎没法动弹。」
「我已经是那样了,」我惨兮兮地说。「而且我也没坐过乾草车,太逊了。」
「不管怎样,千万不要吃阿司匹灵,会让瘀血更严重。试试布洛芬之类的止痛药,」香娜说。「按摩或按摩浴缸那些。」
「还有伸展运动。」小珍补充。她边说话边小心地推拿我的肩膀。她以前上过几堂按摩课——她说只是为了好玩——所以大家肌肉酸痛都去找她。通常小珍叽叽喳喳爱说话,可是今天却反常地安静。她不是生闷气或怎样,虽然她偶尔会有一点,可是现在只是若有所思。其实她会留在家里帮我按摩已经让我很惊讶了,她通常都是跟朋友出去混,不然也有约会或派对。
我喜欢跟家人在一起,我一直忙着好美力的事,很少有机会跟他们相聚。妈跟我们说她的电脑的问题,用的都是不太专业的词,像「玩意儿」、「小东西」。妈操作电脑没问题,可是她觉得没必要去学那些像「主机板」的蠢名词,明明用一般的字眼也可以。用她的说法,主机板就是「那个最主要的东西」。我完全可以理解。技术支援(多好笑!)无法达到她的期望,因为他们叫她解除所有安装再重新安装,只是这样什么都没有解决。妈说他们要她把东西都拿出来又装回去。
我们终于还是得走了。怀德到门口来,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用那种男人很想走的时候特有的眼神看着我,那种不耐烦、好像在说「到底好了没?」的表情。
香娜瞄了他一眼。「那个眼神来了。」
「我知道。」我全身酸痛地站起来。
「眼神?」怀德转过头,好像以为有人站在他背后。
我们四个同时模仿那种表情跟动作。他含糊说了几句话,转身回到老爸那里去。我们听到他们在说话。我猜老爸应该是在教怀德,如何跟四个女人在一个屋檐下相处的秘诀。怀德很聪明,懂得问专家,杰森总自以为他什么都知道。
但怀德是对的,我们真的得走了。我想在今天晚上先把面包布丁做好,因为我知道早上我的酸痛一定会更严重。
这让我想起不知道明天他要我做什么,因为我有自己的想法。「我不想去你妈那里,」我在车上跟他说。「不是我不喜欢她,我觉得她很可爱,只是我觉得明天一定会全身酸痛得很惨,我宁愿待在你家整天躺在床上。」
藉着路灯我看到他担忧的表情。「我不喜欢你一个人在家。」
「如果你觉得我在你家不安全,又何必带我去?」
「不是这样,我担心你的身体状况。」
「我知道如何处理肌肉酸痛,我以前也有过。你以前练习近身搏击后的第二天是什么感觉?」
「像被大木棍狠狠揍过一顿。」
「啦啦队练习也一样。第一次痛过以后,我就学会怎样保持良好状态,所以再也不会那么惨,可是第一周练习还是很不好玩。」接着我想起一件事叹了口气。「别想待在家里休息了。我的保险经纪人要帮我安排租车,我得过去拿车。」
「把经纪人的名字给我,我帮你处理。」
「怎么处理?」
「把车交给我。我开回家,然后请你爸来载我回局里去开我的车。抓到这混蛋之前,我不想让你进城。」
我突然有个很不祥的念头。「我的家人会有危险吗?这家伙会不会利用他们来找我?」
「不要杞人忧天,目前看来他的目标只有你。有人觉得你对不起他,所以要报仇。这整件事感觉起来就像这样,宝贝:报仇。也许是生意、也许是私人问题,他想报仇。」
我真的什么都想不出来,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有人想杀我,就跟有人想杀我的感觉一样不好。好吧,没有那么差,根本没得比。但我还是想知道。要是我知道原因,就能知道是谁。
不可能是生意上的问题,完全不可能。我一直非常小心,因为我怕不小心会被国税局抓到小辫子。对我来说,国税局比什么鬼怪都可怕。我甚至连退税都不去领,也会少报扣除额,就是为了万一他们来查税,我还有路可退。我猜要是他们查税的时候发现还要给我钱,应该会自动放弃调查,这样对我的生意只有好处。
我从未开除任何人,有几个人辞职换过工作,可是我雇人的时候一向很仔细,我从来不会随便抓个人来填补空缺,我只雇用好人,而且对他们都很好。我的员工绝对不会想杀我,因为我死了他们的退休金也飞了。
所以只剩下私人恩怨,可是我脑中只有一片空白。
「我想高中时代的恩怨就不用考虑了。」我对怀德说。
他咳了一声。「应该不用,不过有时候青少年时期的怨气会过度发酵。你从前很高傲吗?」
怀德跟我上不同的高中,而且他又比我大几岁,所以他对我的高中生涯一无所知。「应该还好,」我说。「我是啦啦队。我只跟其他队员混,不过我确实有一个啦啦队之外的朋友,而她甚至从没去看过球赛。」
「是谁?」
「她叫柯可蕾,念起来活像绕口令,她父母取名字的时候脑筋一定有问题。她原本住加州,刚搬过来的时候不太适应。她妈妈是『自然就是美』那一派,又加上一点女性主义作风,从来不准可蕾化妆打扮。所以可蕾跟我常提早到学校,我带着化妆品去女厕帮可蕾打扮,避免她被别人取笑。她刚搬来的时候真的一点都不会化妆,实在太可怜。」
「我可以想像。」他含糊地说。
「她开始交男朋友以后状况变得有点棘手,她必须想办法化好妆,又不让她妈妈看到。那时候她已经学会怎么做了,我不用再帮她化妆。可是她又不能等到出门再弄,因为被男朋友看到没化妆的样子绝对是场大灾难。」
「我不懂,你没化妆也很可爱。」
「我现在已经不是十六岁了。在那个年纪,我宁愿死也不让人看到没化妆的样子。好像觉得漂亮的是化妆品而不是自己。唉,我认识的一些女生真的这么想,可是我不会,因为我有老妈。我们三个念小学的时候她就教我们化妆,所以对我们不算太难。化妆品不是防护罩,而是武器,懂吗?」
「我真的想知道吗?」他自问。
「也许你不会想知道,大部分的男人都不懂。可是我十六岁的时候曾经很没有安全感,因为我得拚命保持体重。」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你曾有体重的问题?」
我巴了一下他的手臂。「当然没有,我是啦啦队,光练习就胖不起来,但我也是飞人。」
「飞人?」
「你知道的,被队员抛来抛去的人,叠罗汉最上面的那一个。我身高五尺四寸,做飞人有点高。大部分的飞人只有五尺二左右,而且尽量维持体重在一百磅上下,抛起来才比较容易。我就算重个十五磅看起来还是一样苗条,因为我比较高,所以更要特别注意。」
「我的天,你那时候一定跟牙签一样瘦。」他又上下打量我。我现在的体重大约是一百二十五磅,可是我很壮而且结实,所以看起来比实际数字轻十或十五磅。
「可是我很结实,」我说明。「我得有肌肉,既然有肌肉,看起来就不会像牙签。肌肉容许我在增加五磅时也不显胖,所以我一直小心平衡体重。」
「为了在足球比赛的时候跳来跳去、挥动啦啦球,真的值得这么拚吗?」
看吧,他完全不了解啦啦队。我瞪了他一眼。「我因此而能拿啦啦队奖学金上大学,所以绝对值得。」
「那种东西也有奖学金?」
「怎么会没有?男生拿颗猪皮的皮球跑来跑去,一样有奖学金。」
他够聪明,懂得绕过这个话题。「继续说你高中的时候。你有没有抢别人的男朋友?J
我哼了一声。「谢了,我自己的男朋友多得是。」
「其他男生不会被你吸引吗?」
「那又怎样?我有固定对象,而且从来不看别的男生一眼。」
「你的固定对象是谁?杰森吗?」
「不,杰森是我大学交的男朋友。高中的时候是何派克,他二十岁那年骑机车意外过世了。我们分手以后就没再联络,我不知道他后来有没有女朋友。」
「何派克可以排除。柯可蕾现在在哪里?」
「在洛利杜罕镇,她是工业化学家。我们每年聚餐一次,看场电影什么的。她已经结婚了,有个四岁的小孩。」
他大可把可蕾也排除。不是因为她死了,而是因为可蕾是我的姊妹淘。而且她是女人,他说过想杀我的很可能是个男的。
「一定还有什么人,」他说。「某个你好几年不曾想起过的人。」
他说的对。既然是私人恩怨,那一定是我认识的人。可是我完全想不出来有哪个认识的人会想杀我。我突然灵机一动。
「我知道了!」我大喊。
他吓一跳立刻警觉起来。「谁?」
「一定是你的前女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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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命危情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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