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谲的霓虹灯充斥在这间不到三十坪的酒吧,空气间飘满康若华最讨厌的烟味儿,吧台旁的几名男子向他递来的媚眼他当作没看见。
他不喜欢来这种地方,奈何当他向室友宣布找到工作的好消息时,他的好室友坚持要带他出来庆祝,只是他没想到是在这种地方庆祝。
「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吧?」纵使这里出入的都是同类,可惜他这人生来没什么艳福,面对这种情形只有坐立难安四个字可形容。
在康若华的认定中,来这种地方寻欢大多是空虚寂寞的圈内人,在这种荒唐的情境下容易做出错误的判断,例如发生一夜情这种事,他就觉得是一种伤害自己的行为。
「才刚来你就想走?你可别跟我说你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啊。」坐在他旁边的简伯宇早就钓到一名长相可爱的男生,该男孩看起来像是个学生,正待把他灌醉然后一夜春宵去也。
「我的确是第一次来这种场所。」正因为对这种地方不熟悉,所以才会让简伯宇有机会连拐带骗拉来这里。
他不懂,这种地方除了用来钓男人外,到底有什么好玩的?
「不会吧!」简伯宇一脸夸张的表情,仿佛他眼前的室友是一头史前大恐龙一样。
「十个Gay有九个来过这种地方,第十个是双性恋,所以泡的是一般酒吧,怎么你的生活如此枯燥乏味呢?既然来了就好好认识这种地方,你没看到四周有许多人已经对你表示有兴趣了?不喜欢的你就拒绝,要是遇上喜欢的说不定就能展开一场缠绵悱恻的爱恋……」
不理会简伯宇满口的胡言乱语,康若华只当室友在说醉话。这种地方要是能够遇上什么好男人,那么全天下的旷男怨女只要一下班就来这种地方泡着就好了,包准在最短时间内找到如意郎君--才怪!
酒色财气容易误人,不管是哪种人都一样,虽然他们的性倾向会让他们的情路比一般人难走数倍,并不代表他们就有荒唐的理由。
而他既不想放纵自己,更不会异想天开到在这种地方找对象,其实单身也没什么不好,一个人温饱全家温饱,一个人快乐全家快乐。
「如果你不想走的话,那我先走好了。」虽然钱包里已经没什么钱,但是叫一台出租车回到公寓还是够的,不然搭末班公车也是不错的选择。
就在他准备起身离开时,却在酒吧入口处见到一抹似曾相识的人影。
那个人很面熟,可惜在方才的惊虹一瞥中没能实时唤醒他的记忆,可是真正让康若华在意的是,他认识的人当中除了简伯宇这个异类外,没有任何人会跑这种场所。
所以,方才那熟悉的感觉挑起了康若华的好奇之心,他决定看看那人究竟是谁。
***
也不知打何时开始,只要他一不开心,就会想找个阴暗的角落把自己藏起来,反正他才刚回国没多久,在媒体上曝光的次数还不到家喻户晓的地步,所以他不怕被认出来。
才刚坐下,江承伦就点起一根烟开始吞云吐雾,他向侍者点了几杯马丁尼,虽然向来不喝酒的他酒量浅薄,不过他今晚有不醉不归的理由。
回到台湾后,生活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工作向他施加压力、父亲向他施加压力,就连伴随他走过四年情路的BEN也对他施加压力,他敢打睹,纵使是最亲密的人也无法体会他此时此刻所背负的压力。
他明明就不是从商的料,父亲却希望他能撑起一片天,他明明就只爱男人,可是保守古老的家庭绝不容许他出柜,偏偏BEN又对他迟迟不对家人出柜感到不谅解--从小在美国生长的BEN是不会了解台湾这个弹丸之地有多保守,纵使商业已经发展到跨国际的地步,可台湾人对一些观点依然抱着守旧的态度。
他很明了家中两老绝对无法接受独生子只爱男人的事实,纵使出柜了,父亲那霸道的个性也只会弄得他们两败俱伤。
而BEN想与他公证结婚的想法,除了偷偷摸摸进行外别无他法,可惜BEN无法接受一辈子当个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
他又何尝愿意如此?他也知道要是不早点摆明自己的态度,相信父亲很快就会往他怀里塞一个商场联姻的未婚妻……只是,他还找不到一个能够和平摊牌的机会。
侍者很快就送来两杯马丁尼,江承伦拿起其中一杯就往嘴里灌,虽然酒无法解决事情,却能让他暂时忘掉那些压力,就算消解不了压力,至少也能让他今晚有个好眠。
以往他失眠时,BEN都会替他倒一杯薄酒让他容易入睡,可惜回到了最陌生的祖国后,再也没有人能够替他倒杯薄酒,也没有人能够陪他宿醉一场……
***
虽然灯光昏暗,虽然男人的外表明显经过伪装,可是拥有好记性的康若华还是一眼就认出正在饮酒的人正是他未来的上司。
难以想象白天办公室内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与眼前藉酒浇愁的男人是同一人,不过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段故事,不管是快乐还是悲伤,都不容旁人分享。
其实他很想就这样走人,因为未来的上司不在他的关怀范围内,即使他将在这人手底下工作,并不代表他就可以介入上司的私生活,不过可惜,他的亲人中有人是因为酗酒而去世,所以他非常不乐意见到有人因酗酒而失去健康。
桌上的酒杯愈堆愈多,转眼间,江承伦已经喝掉六杯马丁尼,虽然眼前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可是他已经失去了节制,只想用酒精麻痹全身的感觉。
康若华在他身旁坐了下来,顺手把剩下的酒杯挪出他的视线范围外。
「先生,你再继续喝下去的话,本店可是不负责帮您招出租车的。」再三思量下,康若华决定以店家立场来劝阻,毕竟以一个陌生人的立场来劝酒,十个人有十一个人会翻脸。
「唔,别管我,我会自己开车……」江承伦已经醉到认不出眼前人,找不到酒喝的他开始像个孩子一样发脾气。
把心事藏在心里头太久,如果找不到适当的管道发泄,他会疯掉的。
「开车?你醉成这个样子,撞死自己就算了,可别撞到路人啊。」听说这位总经理最近才学成归国,之前在美国待了十几年,他是不清楚国外对于酒驾的看法啦,可是他很确定台湾对于酒驾绝对是深恶痛绝。
「唔,你是谁呀?凭什么管我喝不喝酒开不开车?」终于,江承伦找回一点理智,开始怀疑起身边这个多嘴的家伙。
「……我是这间酒吧的酒保,你若是在这里出事我们要负责任的,所以不管你愿不愿意,我们都有插手的义务。」康若华把江承伦喝剩的马丁尼退回给酒保,虽然这种东西会害人,不过浪费向来不是他会做的事。
「酒保?唔,我不记得有这么多事的酒保呀……嗝……」江承伦开始打起酒嗝,一般人若是出现这种现场就是代表了──他要吐!
「你是不是想吐?等一下,我扶你去洗手间。」康若华不是没应付过酒醉的人,可惜他的动作还是不够快,才刚把人扶起来,秽物就已经倾倒在他身上……
「恶……恶……」等不及走到洗手间,江承伦已经吐得康若华满身都是,只见江承伦把一半以上的体重挂在对方身上,双手紧抓住康若华的衣服在他身上大吐特吐。
一旁的酒保原是想上前来帮忙,不过在见到江承伦吐个不停后,他决定当作没看到,开玩笑!他一个月才领多少薪水,没必要天天应付那种烂醉如泥的客人吧?
眼见洗手间已经没有必要去了,而身上的衣服也毁得差不多了,康若华只好苦笑接受未来上司吐在他身上的事实。
伸出右手轻轻拍抚江承伦的背部,康若华知道这样会让他好过一点,不过他可没有放过对方耳朵的打算。
「如果没有那个酒量就别喝那么多,喝得烂醉如泥再造成别人的困扰很好玩吗?也不想想你家人会担心……」说到最后康若华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以后在这人手底下做事,他会不会成为全职保姆啊?
他可不想每天下班后还得陪上司藉酒浇愁,即使他不明白生活环境这么优渥的人还会有什么烦恼。
「担心?要是他们真会担心就好了……他们只担心他们在乎的东西……」虽然只是一时气话,可是由他口中说来就是心酸无比。
直到江承伦差不多把晚餐全吐光时,人也差不多晕了,康若华支撑着笨重的身体,闻着身上的恶臭味,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所幸,把他带来这种声色场所的罪魁祸首还没忘记他的存在,纵使简伯宇也醉得差不多了,不过他还是一颠一颠的向康若华走来。
「咦?你动作这么快啊?哇,瞧他把你吐得一身都是……啧啧,真是没酒品,我看这样吧,先前我在这附近的汽车旅馆订了一间房,不过现在我的伴说要带我回家,那间房间就留给你用吧,喏,这是那间房的钥匙,钱我已经付了,玩的尽兴啊,我先走啦!」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交给康若华后,简伯宇就搭着男伴的肩膀离开了,留下一脸错愕的康若华。
汽车旅馆?和他?康若华忍不住叹息,他其实很想招一辆出租车直接回家,奈何他闲事管都管了,总不能把人丢在这里给酒吧人员处理吧?
而且他现在一身秽物,恐怕也没有出租车肯载他吧?
「希望你明天起床不要揍我一顿才好……」康若华掏出钱包付了两人的帐,然后非常认命的把人扛起来。
***
原本康若华以为只要把人丢在汽车旅馆睡一晚,就可以解决所有的麻烦。
在门口接待人员的异样眼光下硬着头皮走进来已经够让他丢脸的了,进了房间后他直接把已经睡着的男人丢上床,然后以百米速度冲进浴室清洗──身上的异味实在是太臭了,要是再继续闻下去难保他不会也吐出来。
可惜,麻烦的事似乎不只如此。
夜半,烂醉如泥的人开始呓语。
「BEN……不要离开我……」
康若华才刚从浴室走出来,就听到床上的男人喊出这个名字,他一楞,直觉这是人家的私事,还是不要听太仔细比较好。
方才把满是秽物的衣服换下来后,因为暂时无衣物可穿,所以只好换上汽车旅馆附赠的浴袍,康若华朝镜子里瞄了一眼,刚淋浴的男人和床上睡死的男人,怎么看都觉得很……嗯,很不妥当。
所以他还是睡沙发好了。
在床边拿枕头与棉被时,康若华顺手帮踢被的江承伦盖好棉被,却不料下一秒居然被人强吻──
康若华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醉鬼。
他哪来这么大的力气啊?
「BEN……求你不要逼我,我有苦衷的,我真的爱你……」细语呢喃从紧密难分的唇瓣吐出,康若华实在很佩服这个男人居然能一边舌吻一边说腻死人的情话……不对,他现在应该要生气才对吧?
用力的朝那红嫩嫩的嘴唇咬下去,终于成功让两人分开,康若华努力吸着空气,他已经好久没有跟别人有这么亲密的行为了,一时间实在难以适应。
「你认错人了,别以为你喝得烂醉如泥就可以装疯卖傻,要是敢再乱来的话,我保证明天早上后悔莫及的人绝对是你!」有些生气的吼出警告句,康若华把摇摇晃晃对他的警告完全没反应的醉鬼推回床上。
真是太危险了,这男人喝醉时力气还那么大,要是他一时兴起那不就……康若华不敢继续想象,迅速拿了枕头棉被就缩回他的沙发上闭眼睡觉。
原本以为方才经他一吼,那个醉鬼会乖一点,没想到他才刚闭上眼,那醉鬼就摸上沙发抱住他的腰,还爬上小小的沙发与他窝在一起睡。
康若华吓得睡意全无,他惊惶失措的起身扳开醉鬼的狼手,一边气急败坏的摇晃那根本没睁眼的头颅。
「睁开你的双眼,我不是你的BEN!给我看清楚一点!」可恶!他的性子虽然温和,但也不是那一种可以任人欺负的软柿子。
可惜醉鬼充耳不闻,那紧抱住康若华的铁臂依然没松手……
因此,康若华就这样僵直着身体,睁着眼睛到天亮。
***
早晨的阳光透过窗棂变成点点阴影洒在长长的睫毛上,就见那睫毛的主人眼睛眨啊眨的,像是不胜其扰,最后终于睁开眼睛迎接那刺眼的阳光。
「唔……」江承伦伸了伸懒腰,伸到一半却又缩回来,奇怪,怎么全身酸痛?
「终于醒了?」康若华粗哑的声音像是从远处飘来一样,吓了江承伦好大一跳。
「你是谁?」这个人、这个人为什么会跟他同床共枕?呃、不对,是同沙发,而且还穿著浴袍,该不会……
愈往下想去,江承伦的脸色愈发铁青。
康若华有气无力地瞪了他一眼,他整晚无眠都是这人害的,他居然还有脸问他是谁?呃,昨晚他好象没自我介绍。
「昨晚你在酒吧喝醉酒,我一时心软就劝你不要喝酒,结果你吐了我一身又睡在我身上,我既不知道你家也不能把你带回我家,只好把你带来这里了……」
好象真有这么一回事,不过他们又为什么睡在一起?还睡在沙发上,而且他的手……
「那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江承伦指了指彼此,最后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完好无缺,似乎只有一人衣衫不整。
康若华再瞪了他一眼,语气充满埋怨。
「还不都是你,昨晚烂醉如泥时一直喊着什么BEN不BEN的,抱着我强吻不说,连我躲到沙发上来睡觉你都不放过我,要不是我睁着眼睛到天亮,说不定会发生让你后悔莫及的事。」虽然他爱的是男人,不过被一个算是半个陌生人的男性抱着一整晚他也会感到委屈好吗?
「BEN?」那是他情人的小名,要是他没说出来眼前人绝不可能知道这个名字,难道他真的酒后乱性?
「如果昨晚的事你全都忘了,那也好,毕竟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就让我们尘归尘土归土吧……」一整夜没睡,他的精神已经濒临错乱的地步,现在他只想早点回到家找张床好好睡一觉。
此言一出,江承伦顿时脸红,他不是不知道自己酒品不好,只是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这样健忘,就连自己做过的事都忘得一乾二净。
「不好意思,谢谢你的好意,昨晚是我不好,请你忘了它,至于你的损失我会加倍赔偿,我们……没怎么样吧?」
康若华快盖上的上眼皮听到最后一句问话顿时撑开,那惊人的反应就连江承伦也被吓到。
「要是真有怎么样……你早就被我掐死了!」
伴随着不善口气而来的咬牙切齿声,直至多年后仍让江承伦难以忘却,毕竟要在这种说好听是善良说难听是烂好人身上实在很难得看到真正的怒气。
不过,这句话倒真是让他松了口气,幸好没怎么样,否则他要怎么面对远在美国的BEN?
「对不起,你住哪,要是你肯赏光,让我送你回去如何?」
「不用了,我知道回家的路。」露出略微僵硬的笑容,康若华移动着疼痛的身体越过江承伦下了沙发,他的衣服还晾在浴室里头,等到衣服穿好,他一刻也不想多留。
看着康若华踏入浴室前的背影,江承伦突然觉得这人其实很眼熟,到底是在哪里看过呢……
下一秒,混乱的记忆回复正常状态。
「啊--」
据说那一天,整栋汽车旅馆的客人都以为里头发生了凶杀案,就连员工都吓到报警,没想到最后居然是虚惊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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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上心头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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