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睁开眼时,已经日上三竿了。
揉着昏沉沉的额头,在步子棠的帮助下靠着床头坐好,刚抹过脸,一阵迎亲的喜乐声与鞭炮声从远处隐隐约约地飘来。
夏玉言登时怔忡,蹙起柳眉,抬头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九月二十七日。”
步子棠不在意地回答,把膳食放下后,便捧着洗脸盆转身离开。
九月二十七日……九月二十七日……在心中默念两遍,夏玉言的脸色随之黯然。
丝竹声渐渐飘远了,他的心思却早已沉沦在无边的神伤之中,默然垂首呆坐,久久无法回复。这一坐就是三个时辰,期间,步子棠进出多次,见他呆坐床头,连床边的饭菜也没有动,忍不住上前摇一摇他的肩膀。
“夏玉言,你怎样了?”
夏玉言肩头一颤,抬起头来,一时间,像认不出步子棠一样,顿着半晌,才答:“我没事……”
答完后,他再次失神,步子棠见状,忍不住挑起好看的眉头,问:“大哥昨天对你示爱时到底说了什么?竟把你吓成这样。”
步子棠这么一说,倒把夏玉言的心事勾起来,他颦起眉心,轻声答:“没有。”
“大哥向你示爱时,说话温柔吗,还是像平日一样粗声粗气?”步子棠满脸好奇地追问起来。
“他没有告诉你吗?”夏玉言苦笑,心想:昨夜那样也算是示爱吗?
“他说得不清不楚的,令我好奇得很,玉言,不如你将他对你说的话,向我复述一遍。”
步子棠笑着,顽皮地眨眨眼,但见明眸如珠,皓齿红唇,芳泽无加,一室像凭空添上无限春色。夏玉言不由得看得呆了,半晌后,才回过神来。
“若他要喜欢,也该喜欢像你这样的美男子,为什么要招惹我?”声音既是不解,亦是怨叹。他本身的长相也是清秀温文,但是若与步子棠的俊美相比,却难望其背。
“傻子!大哥从来不喜欢男人!”步子棠掩着唇,吃吃地笑起来,“别说我自夸,由我十多岁开始,就有很多男人对我想入非非,不过,大哥从来没有,他只对丰胸美臀的火辣美人有兴趣!”
“那为什么……?”夏玉言更加迷茫了,弯长的柳眉蹙得紧紧的,在鼻梁上落下不少皱纹。
“我想,是你的善良和温柔把他吸引了,他变成老虎时受伤,是你救了他,照顾他。”
“那只是巧合。”若早知道他是个坏蛋,谁要救他!夏玉言孩子气地噘起唇。
步子棠看见了,似笑非笑地问,“那我问你,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你会否再救他?”
夏玉言迟疑,半晌后,咬一咬唇,不情不愿地回答:“……会。”幼承庭训,即使明知道会惹祸上身,他也无法见死不救。
“这就是大哥喜欢你的原因了。”步子棠笑说。
“男人喜欢男人,你不觉得很奇怪?”夏玉言微微地蹙起眉心。
情爱上的喜欢应该是合乎天道的,男人喜欢女人,女人喜欢男人……生长在淳朴的农村里,夏玉言的心思亦被感染得淳厚纯真,龙阳之好,断袖分桃,这些违逆伦常的事,他从来连想也没有想过。
“不觉得!男人,女人都是人,为什么只准男人爱女人?”步子棠摆摆手,用不以为然的神色说,“情爱本来就是浑然天成的,爱就是爱,我不觉得应该拘泥于男女之分。玉言,依我看来,你也不是守旧顽固的人,其实,你是否很讨厌大哥?所以不肯接受他。”
沉思半晌,夏玉言轻声答:“我……不讨厌他。”
虽然拓跋虎魂囚禁他,对他轻薄无礼,但是拓跋虎魂也救过他,用心讨好他,严格来说,他并不讨厌拓跋虎魂,事实上,他从未讨厌过任何人。
他不讨厌拓跋虎魂,甚至对拓跋虎魂存在一定的好感。
野性的魅力,霸道的温柔,充满生命力的狂妄,都是令人羡慕、渴望的,不过,这样也不等于喜欢。
“既然不讨厌他,那就随我们一起走吧!”步子棠自以为是的语调,令满腹烦恼的夏玉言也忍不住好笑地摇摇头。
“不讨厌不等于我愿意跟随一个对我心怀不轨的男人远走他乡。”
“玉言,大哥虽然霸道,但是他对亲近、喜欢的人向来很好,你以后和他在一起,他绝不会亏待你!塞外的天气虽然变幻莫测,但是我们生活的岩堡风光极好,而且仆役财宝,无一缺少,总比你身子不方便,又没有亲人照顾地住在这里好。”步子棠巧舌如簧地说服他,顿一顿后,见他没有什么表情,便问:“在这里,你是否有留恋不舍的事物?”
“我……”夏玉言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
爹娘已经仙去多年,翠姬出嫁后,与他再无关连,私塾根本难以营生,而且,即使私塾关门,学童亦可到邻村上课。一件一件地仔细思量,夏玉言发觉,此时此地,竟再无任何人事,值得他留恋不舍。
白皙温文的脸孔上笼着淡淡忧伤,他紧抿着淡红色的唇瓣,默然不语。
“你也不必太过伤神,反正二哥未到,你再考虑一下吧。”步子棠也不急着逼他,反而悠悠然地转变话题,“你们的村子里今天有新娘出嫁,刚才,我和大哥、三哥一起去看热闹了,那名新娘蛾眉杏眼,粉妆艳靥,堪称绝色。三哥一直说要将她抢回去做新娘,可惜,大哥不准。”
“他也有去?”夏玉言心中一惊,忙不迭追问,“他有说什么吗?”
“有!大哥好像说……美虽美矣,不过,看着就觉得碍眼!他还骂三哥没眼光呢!说那名新娘子眼尖脸削,是福薄命薄之相!”
步子棠边说,边留意夏玉言的神色,他每说一句,就见夏玉言的脸色难看三分,到最后更是青白一片。
“玉言,你怎样了?”步子棠一脸不知情地轻声关怀,俯视夏玉言头顶的眼神藏着淡淡的怜悯与微妙的嘲弄。放在身侧的双手攥成拳头,夏玉言无法抑制地浑身颤抖,好半晌后,他深深吸一口气,用勉强镇静下来的声音说:“子棠,麻烦你叫你大哥进来。”
“好!”步子棠点点头,走了出去。
片刻后,当穿着紧身短衣、足踏鹿皮靴子、黑色镶金边披风的拓跋虎魂风风火火地走进来时,夏玉言已坐到轮椅上,双手拿着他爹娘留下的遗物,放在床上展开的包袱布中。
“你愿意随我离开?”拓跋虎魂大感惊喜,边说,边快步上前。
“是。”夏玉言用没有起伏的嗓音回答,也没有回头看他,垂着头,继续收拾。
“玉言,这太好了!”拓跋虎魂兴奋得眉飞色舞,弯身从后抱着他的肩膀,在那柔软的鬓角处连吻数下,同时用铿锵的语气说:“我答应你,以后一定好好对你!”
“你不用好好对我。我只要你答应永远不会伤害翠姬。”夏玉言冷淡的声音像一盘冷水,当头泼向拓跋虎魂。
“这话是什么意思?”飞扬的剑眉压下,拓跋虎魂脸上浮起不解之色。
夏玉言没有立即回答,用双手转动轮椅的木轮,面向拓跋虎魂,接着,伸手,由喉头开始,将青色长衫上的盘钮一颗又一颗地解开。看着他将长衫、亵衣一一解开,露出圆润的肩头,以及瘦削的胸膛,拓跋虎魂的眉心蹙得更紧,问:“你干什么?”
“干你想干的事。”夏玉言垂着头回答,指尖轻轻一拉,挂在手臂上的亵衣便落到地上去,白皙的上半身完全地裸露眼前。
“我现在不想。”拓跋虎魂看出事情有异,神色渐渐凝重下来。
“装什么君子?你不就是想干我吗?我给你,我心甘情愿地给你!”吐出他从不会说的粗鄙话,在咬牙切齿的声音中,夏玉言抬起头来,恨恨地瞪着拓跋虎魂。
弯长的柳叶眉扭曲,从来温柔好看的凤眼此刻光芒如箭,拓跋虎魂从未见他有这样怨恨愤懑的神色,竟不由自主地退后半步。
“你不必再唆使子棠来对我说那些威吓的话!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别伤害翠姬,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夏玉言边说,边用手拍打轮椅的椅柄,未束起的长发随动作飞散,神色激动得如疯如狂。
他受够了!他受够了!只不过是一具残破的身子,拓跋虎魂要就拿去吧!别再逼他!别再威胁要伤害他重视的人!
至此,拓跋虎魂才听出个大概来。原来是四弟多事了……
他没有费心为自己分辩,反而挑起眉头,冷淡地问:“就只是这样?就只是为了一个女人,你宁愿舍弃你一直努力维持的尊严与清白?”
“她不只是一个普通女人!”就像一只被踩中尾巴的猫,夏玉言尖声反驳,“她是那么的美丽、温柔、贤淑、坚贞!”
“她已经抛弃你,嫁给另一个男人。”拓跋虎魂打断他的话,冷冷地陈述事实。
他妈的!去她的美丽!去她的坚贞!虽然外表冷硬如铁,拓跋虎魂内心,却正在震怒咆哮,若那个女人现在出现在他面前!他发誓,他必将她先奸后杀,挫骨扬灰!
“她没有舍弃我,是我,是我配不起她,所以赶走她。她不应该和我在一起,她应该过着被疼爱被照顾的生活,有一个健全的丈夫,她值得最好最好的!只要她幸福,我就快乐!”
“哼!我看你根本就不爱她!”拓跋虎魂从鼻尖哼出一个单音,用冷嘲热讽的语气说:“希望她幸福,即使幸福不是由你给予,希望她快乐,即使快乐与你无关。夏玉言,你的爱就像孩童玩的家家酒一样,毫无激情。这样的爱,哪能称为爱!”
“胡说八道!”猛然地,夏玉言将头仰得更高,下巴与脖子间形成紧绷而神经质的弧度,双眼瞪大如铃,恨恨地瞪着拓跋虎魂。
“是否胡说,你心中该有定论。”拓跋虎魂不以为然地歪了歪嘴角,神色不屑。
“我……”仿佛被说中心事,夏玉言霎时间竟然哑口无言。
翠姬,翠姬,她就像他的家人,她的姐姐,如果可以,他希望她成为他的妻子,却非必然。他早就想过了,这样的爱情,或者真的不是爱情……满怀心事地抿紧薄唇,裸露的上身在微寒的天气中簌簌发抖,拓跋虎魂看见,右手一抖,将披风解下来,披在他身上。
骤然披于肩头的暖意令夏玉言愕然,手不自觉地抓着黑底金边的披风,抬起头来,满是不解的眸子恰恰迎上拓跋虎魂绿光熠熠的双眼。
“我的确很想要你,但不是在这种情况下。”拓跋虎魂一字一字地说着,脸上的神色是一片坦荡。这样占有为一个女人而献身的夏玉言,简直就是在侮辱他的骄傲!拓跋虎魂在心中不满地想。
“你别在我面前说这些漂亮的门面话,背地里却去伤害翠姬,她是无辜的!”
充满怀疑、猜度,毫无信任的话语神色,令拓跋虎魂震怒,双手攥成拳头,目光如箭地瞪着夏玉言好一会儿后,他沉着脸,将右手举起,指尖朝天。
“我拓跋虎魂当天立誓,只要夏玉言不逃走、不自尽,我绝不会伤害那女人,如有违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夏玉言,你满意没有?”
愤恨、低沉的声音,一字一字,仿佛从牙缝里进裂而出,阴森如同从十八层地狱而来的修罗恶鬼。
夏玉言心头发震,微微地把头垂下去,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几句话,竟迫得拓跋虎魂当天立誓。看见拓跋虎魂愤怒不平的神色时,他的心竟不由得内疚起来。
倒像是自己亏欠他了……想着想着,夏玉言竟渐渐觉得自己做得太过分了。
柳叶似的眉头蹙起,浓密的睫扇低垂,掩饰眸中的惶惑不安。
拓跋虎魂却早看见了,忖度过后,他压下满腹怒气,用一种与刚才截然不同的沉着语气说:“玉言,我也知道自己将你逼得太紧了。若你暂时不想随我一起离开,我可以再等几天才走。”
他这番话说得甚有技巧,只说“暂时”、“再等几天”,但到最后,是留,还是走,始终由他掌握。
夏玉言虽然不笨,性子却是淳厚无邪,听到他的话,更觉内疚无措,心中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百感交杂。
拓跋虎魂自忖好话说尽,见夏玉言垂首无言,只道他还在怀疑不信,心中有气难吞,当下重哼一声,转身便走。及至房边,孟太平匆匆跑近,神色兴奋地嚷道。
“大哥!二哥的人马已经到了。”
“他们在哪里?”
“就在村口外不远处,之前抢的物资与女人都收在附近的山洞里,不过,来报的兄弟说二哥因为另有要事,中途离队,没有前来!”
听到孟太平的话,拓跋虎魂立刻皱起眉头,问:“他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
“叫齐其他兄弟,一起去看看!”拓跋虎魂边说,边回头看向夏玉言,见他本来抬头看着自己,一发现自已看他,立刻便把眼垂下去了,简直就将他当成瘟疫一样!
“别妄想逃走!否则,我把村子里的人都杀光!”拓跋虎魂恼恨地踩一踩脚。抛下一句狠话,拂袖而去。
随着拓跋虎魂带着人马离开,青竹小屋四周一下子便安静下来。夏玉言的轮椅再次被收起来,拓跋虎魂没有留下人看守他,而他也没有逃跑的意图。若他的自由会牵连他人的安危,他甘愿放弃。
倚坐床头,秋虫吵闹的叫声从屋外传来,令心思更难以安宁,烦躁地用右手槌打床板,外面突然传来推门的声音,
“玉言,你在房里吗?”
熟悉的声音令夏玉言浑身一震。同时,布帘被玉手揭开,走进来的人一身大红霞帔,凌乱的发髻下是一张蛾眉杏眼、娇艳如花的脸孔。
“翠姬?”夏玉言又惊又喜,不敢置信地伸出双手去摸她的脸,“你怎会来这里?”
“玉言,我是来找你的。”翠姬握着他的手,顺势坐在床边。
“今天是你大婚的日子,这个时间,你应该在城里,怎会在此?”
“入城前,我叫芬儿扮成我坐在轿内,我躲在路边,等轿子走远了,就偷偷地跑回来。”翠姬淡淡说着,却叫夏玉言大大吃惊。
“你跑出来?为什么?”垂首看去,只见翠姬脚上穿着的那双绣着喜鹊的绢履满是泥沙,钉着珍珠的裙摆也被尖石割开不少破口,单看这些,就知道她一路跑来,有多匆忙、多狼狈了。
“我……我后悔了,我只不过是一时冲动,才答应了婚事,其实我早就后悔了!不过,爹娘一直叫人守着我,不准我出门,我好不容易才从新房偷跑出来,玉言,别再赶我走!我们指腹为婚,由小时候开始我就决心要做你的妻子,我根本不想嫁给其他男人。”
“翠姬,你要离开!立即离开!”夏玉言根本无心听她说话,只用焦惶的眼神从窗口不住往外面看去。
“我不走!玉言,我来找你,就是要表明我的决心,非君不嫁!”翠姬当然不肯离开,双手紧紧抓着夏玉言的手腕。
“不行!我不可以留你!走!立刻走!”
拓跋虎魂和他手下的人可能很快就会回来。夏玉言心知自己今天已经将他气得七窍生烟,若再被他看见翠姬,只怕翠姬的性命难保。
“不!你怎能赶我走?你……怎能如此狠心?”翠姬凄厉地质问着,双眸发红,泫然欲泣。
“你误会了……我……”夏玉言大感冤枉,但是,若要他将拓跋虎魂的事说出来,他又说不出口,只得咬一咬唇,无奈地摆摆手,说:“算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你快走吧!”
“不走不走不走!”翠姬连声大叫,忽然从罗袖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将瓶中的液体倒入口中,之后,用双手捧着夏玉言的头,将唇压上他的唇。
“唔……”夏玉言傻愣愣地瞪大眼,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直至冰凉的液体被渡入口中。夏玉言大吃一惊,双臂猛然用力,将翠姬推开。
“你让我喝了什么?”夏玉言神色慌张地用手压着喉咙,只觉液体流过喉头之际,带来一阵奇怪的炙热。用手抹过唇角,翠姬低垂着头,用又轻又细的声音答。
“是昨夜娘亲给我的,听说……可以增加夫妻间的情趣。”
“翠姬……你竟然……”夏玉言一听,差点没有昏了过去。
“玉言,我爱你……我们今天可以成为真正的夫妻了。”翠姬用害羞答答的表情,解下身上霞帔,走近床边。
“不!别过来!”夏玉言想逃,却逃不了,只能坐在床上,无措地用手一再将她推开。拉扯之间,一股热气从小腹散发,渐渐地他的脑袋模糊了,手也疲乏无力。
口干舌燥、满脸薰红地倒在床上,翠姬伸手,怜惜地轻抚他热得发烫的脸颊,轻声说:“等我成为你的人,你就不可以再赶我走,即使爹娘来到也不能再分开我们。”
“不行……快走……快走,危险……走……走……”夏玉言热得脑海一片空白,迷迷糊糊间,只懂得呢喃着叫她快走。
“玉言……别赶我走,再也不让你赶我走……”
喃喃细语,翠姬玉手轻扬,将夏玉言身上的衣物一件一件地解下。青丝如水流泄,丰腴雪白的身躯在墙上落下摇晃不定的倒影,娇喘细细,芳香浓郁,连天上的月儿也羞得躲在云后,不敢露脸。
云雨过后,夏玉言的神智渐渐清醒,扬起眼帘,看着躺在身旁、藕臂半露的翠姬,他轻轻叹一口气:“你太傻了……”
“不傻!玉言,由今晚起,我们就可以相守一生了。”翠姬红着双靥,轻轻地将头埋在他的怀中。看见她的小女儿姿态,夏玉言心中偏偏没有半分欣喜。
翠姬对他的用心,他无法不感动,不过,刚才的肌肤之亲却绝非他心之所愿。
一直以来,他其实从未对翠姬抱过真正的欲念,旁人或许很奇怪,如此绝色丽人,怎可能引不起他的欲望?但是,于他而言,翠姬早就等同他最亲最亲的人,要与自己的亲人发生关系,那实在是太叫他难以接受。
而且,单是拓跋虎魂一人已令他满心烦扰了,那还有心情再招惹其他!
想起拓跋虎魂,夏玉言不由得抬起眼角,用忧心忡忡的眼神向窗外看去,依然一片平静的黑夜令他的心神稍安。垂首,仔细思索过后,夏玉言咬一咬牙,摇醒在他怀中的翠姬。
“翠姬,我们立刻收抬行李,一起离开吧!”
“离开?到哪里去?”翠姬揉一揉眼皮,不解地抬起头来。
夏玉言苦笑,答:“若你夫家的人寻来,只怕会将我们这对奸夫淫妇送去浸猪笼。我们一定要在他们来到前,尽快收拾东西离开。”
要逃避的何止翠姬的夫家,还有拓跋虎魂……虽然轮椅不知道被藏到哪里去了,但既然翠姬在此,只要坐上收在仓库中的木头车,由她推车,说不定可以在拓跋虎魂回来前,成功逃走。
暗暗盘算,平伏已久的逃跑意欲再次高升之际,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轰隆的声响。
抬头看去,十数匹快马奔腾而至,当先那人伏鞍跃马,剑眉虎目,双眼神光熠熠,身后披风有如一朵金边的黑云飞扬舞动,气势慑人。
拓跋虎魂!
夏玉言登时吓得魂飞魄散,用力拉起身旁的翠姬,叫道:“翠姬,快走!快走!”
“那些人是谁?为什么会骑马来这里?”翠姬也看见有人来了,心中惊讶不已,慌慌张张地拾起抛在地上的衣裳穿上。
“不!别穿了!快走!”夏玉言见她还在悠闲地穿衣物,心中急得像被火烧一样,倚在床头,伸长手臂连连推她几下,“快走!快走!从厨房的窗子出去!千万别给人看见了!”
言犹未休,门前的布帘已被用力揭起,刹那间,三个人都同时僵硬了,夏玉言的脸刷白无色,翠姬羞赧地尖叫一声,慌忙将散开的襟口拉紧。拓跋虎魂与村外的手下会合后,只带着一小队人匆匆赶回,就只为将夏玉言接走,断想不到会看见如斯光景。
锋利如刀的目光来回于两人之间,暧昧未散的情欲气息令他立时明白过来。双拳攥紧,手背青筋尽现,他咬牙切齿地说:“好!好!夏玉言,你的胆子真大,大得令我不敢置信!”
拳头重重地打在墙上,“砰!”的一声,轰然响彻,屋子仿佛也随之动摇。
*
火光熊熊,人影幢幢,暗夜寒风将树叶吹得沙沙作响,也将女子惊惶的叫声远远传去。
四名汉子手持大刀,嬉皮笑脸地围着中央一名貌美女子,银光闪过,在女子的惊叫声中,刀锋轻轻划过华丽的霞帔,在单薄的衣料上割出一道又一道破口。
泪水将秀靥尽湿,红衣底下雪白的肌肤渐渐裸裎,持刀汉子的呼吸声渐渐粗哑,其他负手围观的人也忍不住窃窃私语,发出卑琐的笑声。
看着从裂开的衣物缝隙中露出来的淡红吻痕,坐在太师椅中的拓跋虎魂,脸色越来越来铁青难看。
“不要伤害她!不要!不要!”只披着白色外袍,披头散发,被扔在地上的夏玉言眼看翠姬被欺,着急地高声大叫。
叫得喉头发痛,也无人理会,夏玉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咬一咬牙后,用手爬前,拉住拓跋虎魂的裤角,求道:“请你放过她,别伤害她!别伤害她!”
拓跋虎魂垂首看去,见他清秀的脸孔上满是恳求乞怜的神色,甚至急得眼角有泪光闪烁,拓跋虎魂心中不是味儿,冷哼一声,把右脚抽回来。
“放过她……她是无辜的,我求你放过她!”夏玉言不肯放手,拼命抱着他的腿,指甲用力得几乎要把布料抓破,陷进肉里去。
拓跋虎魂被他抓得发痛,加之怒火攻心,一时气极,右脚用力一挥,便把他踢飞开去。
“啊!”夏玉言惨叫一声,翻倒地上,用手抓着地上枯草,再次抬起头来时,唇角已流下一条血丝。
在踢他的同时,拓跋虎魂已经后悔了,只是收脚不及,这时见了他唇角上沾着的鲜血,忍不住便要上前把他扶起来,谁料身子刚刚晃动,夏玉言突然将头重重地往地上磕下去。
砰砰砰砰!磕头声响连绵不绝,连同着翠姬嬉戏的汉子也纷纷停下手,呆呆地看着他。夏玉言没有说话,只是抿着唇,一下又一下地磕着头,四周霎时寂静下来,只有头与草地撞击的声音有规律地响起。
“玉言,玉言!”翠姬哭着跑过去,见他满额满脸已披满鲜血。也跪下抱着他,不顾一切地叫道,“别磕了!别磕了!有什么事,我宁愿和你死在一起!”
她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剽悍的男人会抓着她和夏玉言,却知道自己心甘情愿与夏玉言死在一起。
“翠姬……”夏玉言反手抱着她,抬头,再次向拓跋虎魂恳求,“求求你放过她,她是无辜的……求求你,求求你!你可以杀死我,你对我做什么也可以,请你不要伤害她!”
拓跋虎魂嫉火高烧,右手用力一捶,太师椅的椅柄便断开两截。
看见他脸上怒不可遏的神色,夏玉言心知难以善了,也不再恳求,咬一咬牙说。
“若你要伤害她,就先踩着我的尸体过去!”
孤注一掷,只赌拓跋虎魂到底有多在乎他!
看着他高高仰起的脸上混合着怯懦而倔强的神色,拓跋虎魂的脸色阵红阵紫,心里有一种冲动——上前把那女人先奸再杀,看夏玉言是不是真的敢死给他看!
但在下一刻,理智就再次压过冲动。
不!不行!这个险他不能冒!拓跋虎魂想着,勉强将血腥的杀意压下,心中的怒意却翻腾得更加厉害。
“我可以放过她。”从牙缝挤出来的声音阴森得令人浑身打颤,夏玉言却听不出来,满脑子都被“我可以放过她”六个字塞满了。
“真的?”他的衣袍、长发披散,血污沾满额头与唇角,在这么狼狈的情况下,他竟然不由自主地露出欣喜之色,就只因翠姬将有活命的机会,善良,就是他与生俱来的本性。
“不过……”拓跋虎魂刻意拉长声音,将夏玉言的心吊在半空后,才缓缓地说,“你总不能要我白白放过她。”
“只要你放过她,只要你别杀她,我……”夏玉言一顿,半响后,才用干涩的声音将话接下去,“我什么事都愿意做。”
“真的?”他越是如此,越叫拓跋虎魂愤恨难抑,怒极反笑,他把交叠的双腿分开,举起右手,中指往下一指,“只要你在这里亲一口,我就放过她。”
“你——!”夏玉言脸上的喜色倏然尽褪,气得浑身颤抖。
“不肯?”拓跋虎魂登时觉得心中的乌气舒出大半,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抬头,朝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孟太平扬一扬手,“三弟,你不是说想要那个女人吗?我现在就把地给了你。”
早就心猿意马的孟太平笑着立刻上前,一手便将翠姬从夏玉言身后扯出来。
“不!放开我……玉言,玉言……”翠姬惊叫起来,在他手上拼命挣扎,并向夏玉言求救。梨花带雨,声声凄切,夏玉言欲救无从,茫然无助的眼神来回数次,最后,落在拓跋虎魂身上。
“我……我做!”
“三弟,停手!”拓跋虎魂当即扬手叫停,孟太平虽不情愿,但也立刻停手,并用双臂把翠姬紧锁怀中,以防有变。
“过来吧!”拓跋虎魂勾一勾指头,旁边两个人上前,架着夏玉言双臂,将他拉到拓跋虎魂脚边。拓跋虎魂把双脚分得更开,伸手把裤头拉下。
夏玉言抬起眼角,看一看他双腿间的物体,之后,浑身一颤,受惊似的把头垂下。拓跋虎魂等待半晌,见他始终僵硬着不肯动弹,便弯身,将唇贴在他的耳边,轻声说:“别怕,只要将唇贴上,轻轻地亲一下,我就放过你。”
夏玉言依然没有丝毫反应,不是不想动,而是他根本动不了,是他的自尊正在提醒他,有些事绝对不可以做。
拓跋虎魂等得不耐烦了,把嗓子压下去,说:“你再不动,我就要那个女人代替你!”
回头看向在孟太平腕中不断哭叫挣扎的翠姬,夏玉言将眼帘阖上,再张开,终于动了。
“不要!玉言,不要——”
在翠姬的哭叫声中,麻木俯前,颤抖而青白的唇一点一点地凑前,终于,贴上狰狞的肉块。在唇吻下去的同一刻,强烈的打击令他眼前一黑,毫无预兆地昏厥过去。
拓跋虎魂眼明手快地把他接住,神色复杂地凝视那张屈辱、毫无血色的脸孔,心中泛起淡淡的懊悔。
此时,一直在前方放哨的手下飞奔过来。
“大哥,有四十七人手拿火把由正路前来,他们个个怒气冲冲,为首的人穿着新郎衣袍,想必是为那名女人而来的。”
拓跋虎魂听着,把剑眉压下,只觉今晚之事已令他心烦不已,他不想无端再招惹其他,便高声对其他人说:“上马!我们绕过后山与留在村外的兄弟集合。”
说罢,便抱起昏迷不醒的夏玉言,翻身上马。
“大哥!”孟太平忙不迭叫住他,问,“那她怎么办?”留恋不舍地紧抓着怀中的翠姬,如此美人,孟太平当然想把她带着。
拓跋虎魂勒马回首,见翠姬正用仇恨的眼神看着他,也回以一抹凌厉的眼神,冷笑一声,说:“既然你喜欢就带着她吧!”
他最想的其实是把翠姬一刀杀了,免得以后心烦,但是,又怕夏玉言醒来知道真相,会恨他一世,只得忍住满腹杀意,将翠姬的命留下来。
不过,若要他就此放过翠姬,他亦不甘心,反复思量,只得将她带着上路,以后再谋方法对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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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奴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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