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图莎王纪正梦想着另一个世界。为了保障和平,她父王将她献给了拉美西斯,但责为后纪的她却只是个孤单无依的女人。后宫富足的生活并不能使她满足。她渴望有爱与君王的亲密相伴,偏偏却又像被打入冷宫般地寂寞难耐。她的生命被尼罗河水冲得越淡,她对埃及的恨意就越深。
她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赫梯的都城呢?王城就建在一个高地上,往内地去全是一片荒凉的景象,沟壑、峡谷与陡峭的山陵连接着广大的于草原,城的四周则有高山为屏障。这座以巨石建成、高耸矗立的堡垒,俯临着山丘与峭壁夹道的山谷,象征了早期骁勇善战、所向无敌的赫梯人的骄傲与野蛮。王城的城墙配合了山险峻岩。光是外观便足以令敌人望之生畏。哈图莎从小就在陡斜的街巷内奔跑嬉戏,还会把大人放在岩石上祭把恶魔的蜂蜜偷走,也常和一些敏捷程度与能力都和她不相上下的男孩子玩球。
在那里的生活,总是无忧无虑、不知寒暑。
凡是为了显示议和诚意而被送往埃及宫廷的异邦公主,从来投人返回。将来,也只有赫梯的军队才能救她脱离这个貌似天堂的监狱。她的父王与家人一直都没有打消占据三角洲与尼罗河谷的念头,该地将成为他们的奴隶集中营与巨大的谷仓,因此她必须侵蚀埃及的根基,破坏国家内部的结构,削弱拉美西斯的势力,然后即位摄政。从前就有过不少女王,而她们也都曾经先后发起战争,对抗北方入侵的亚洲游牧民族。哈图莎已无选择余地,她只有解放自己,才能带给她的人民最光辉的胜利。
戴尼斯并不知道她一旦获得神铁。信心与力量将会大增。因为在赫梯、拥有这类金属就代表获得了神的恩宠。只要神铁一到手,哈图莎就会立刻打造护身符、项链、手链和戒指。她也会穿上神铁衣,化身为火石之女披荆斩棘。
戴尼斯又愚蠢又自大,不过还有一点利用价值。瓦解食品业的确能重创拉美西斯的威望,然而另一项计策将能更快打开成功的大门。
哈图莎已决定背水一战。首先她得先征服一个人,才能使埃及分裂,并凿出一个供赫梯军队大举入侵的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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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时分,卡纳克神庙一片沉寂。大祭司每天以国王的名义进行的祭拜仪式中,就以中午这次最短。由于黎明漫长的仪式已经使神明复醒,因此中午他只需在供奉神像的内中堂简单地礼拜,使神力在冥冥中充斥于巨大的石厅,确保世间的和谐。
卡尼虽然摇身一变为阿蒙神神庙大祭司。身份仅次于法老与首相,但他并未丧失农夫的本性。他的脸饱经风霜、肌肤满布皱纹、一双手结满老茧;对于毕业于首都最高学府的书记官那一套官僚理论,他全然不懂,他只会以栽培植物的方法管理下属。而无论公务再怎么繁忙,照顾药草园的工作他也绝不让人代劳。宗教界的高层人士一向不易取悦,不过出乎意外地都十分支持卡尼。从前当过菜农的他对自己的特权并不在意,只是秉持着对工作的热爱与追求完美的信念,尽心尽力地拓展神庙产业,并遵循律法执行神职。他的直言不讳经常让那些讲究说话艺术的行政官员惊骇不已,但是由于他事必躬亲,倒是颇能令人信服。虽然先前极不被看好,可是他上任后却没有发生严重的抗议事件,卡纳克上下都能服从他。朝中大臣自然少不得要盛赞拉美西斯大帝的英明一番了。
全是废话,哈图莎心里这么想。
老谋深算的国王只是不想挑一个能力太强而可能威胁到自己的人罢了。自从阿肯那顿统治以来,法老与阿蒙神大祭司之间的关系就一直十分紧张。卡纳克神庙太富裕、太强盛、范围太大了,那是胜利之神的辖区。不错,大祭司是由国王任命,然而就任之后,岂有不开始扩展权势之理?哪天若是国王的势力渐渐退居于北方,加上又与统理南方的大祭司决裂,那么埃及就要亡了。
卡尼的任命给了她这个机会。奢华的排场与财富必定会让这个平凡的农夫感到飘飘然:成了神庙之主以后,他一定会渴望统治南部各省,进而是整个国家。他自己也许还不知道,但是哈图莎却有此信心。因此她必须去点醒卡尼,去唤醒他的野心,与她联合对抗拉美西斯。最大的力量也大不过阿蒙神的大祭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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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图莎穿得很素净,没有华丽的项链首饰,她在庄严肃穆的柱子大厅里等着见大祭司。卡尼若非戴着金戒作为表征,与其他祭司还真是一模一样。他理着光头,胸膛厚实,举止间也缺乏优雅的气度。王纪暗自庆幸自己穿着得体,朴实的大祭司恐怕对花俏的打扮并无好感。
“我们走走。”他提议道。
“这地方真是雄伟。”
“这里的气势可能压垮人,也可能使人成长。”
“拉美西斯的建筑师都很有才华。”
“他们奉行了法老的旨意,就像你我一样。”
“我只不过是他的第二任妻子,外交政策上的一颗棋子。”
“你代表了与赫梯之间的和平。”
“我不希望自己只是个象征。”
“你想退隐神庙吗?阿蒙神的歌颂女众会很欢迎你的。自从皇后奈菲尔塔莉过世后,她们便觉得像一群孤儿。”
“我还有其他更远大的计划。”
“跟我有关系吗?”
“你是关键人物。”
“怎么可能?”卡尼只淡淡地应了一句。
“事关国家命运,卡纳克的大祭司难道无动于衷?”
“国家命运操纵在拉美西斯手中。”
“就算他蔑视你,你也不在乎?”
“我没有这种感觉。”
“那是因为你不了解他。他的表里不一已经骗了许多人。阿蒙神大祭司的职权让他不安,短期内,他也只有想办法解除你的职务,由他自己担任。”
“事实不正是如此?法老原本就是圣神与人民之间惟—的桥梁。”
“这些神学理论我不懂。”哈图莎摇摇头说,“但拉美西斯是个专制的人,你的权势过大让他不安。”
“那么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底比斯人民和大祭司应该一起反抗专制暴政。”
“反抗法老就等于是否定了生命。”
“卡尼,你是平民出身,而我是公主。结合我们的力量,无论臣民都会向我们靠拢。我们可以创建另一个埃及。”
“南方若与北方对峙,埃及将会像断了脊椎而瘫痪,我们也会遭到灾难、贫营与外敌入侵的命运。”
“这是拉美西斯一手造成的,只有靠我们自己才能避免。你支持我,我会让你拥有骄人的财富。”
“王妃请抬起头看看。还有什么比天天注视着石中永生的神抵更大的财富呢?”
“你是我们最后的希望,卡尼。你再不插手,埃及就要毁在拉美西斯手里了。”
“我知道你一心想报复。你因为自己的不幸而想毁掉这个收容你的国家。分化埃及、断其命脉、使埃及成为赫梯的一部分……这才是你的企图吧?”
“是又如何?”
“这是叛国罪。要被处死的。”
“你太不会把握运气了。”
“神庙之中没有所谓的运气,只有奉献。”
“你错下。”
“如果忠于法老是错的,这个世界也就不值得留恋了。”
哈图莎失败了。她双唇颤抖着问道:“你会举发我吗?”
“神庙只想要安静。不要再说出毁灭的言语,你就会得到宁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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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仍继续与死神搏斗。奈菲莉把它放在铺了稻草的篮子里,以免猫或其他动物侵犯。她替它把受伤的嘴巴沾湿。无法进食的燕子收起翅膀,静静地让奈菲莉陪着。
奈菲莉向依然自责不已的帕札尔问道:“你为什么不继续询问妮诺法夫人?她的嫌疑很重。”
“她又管布料、又是使针高手,我知道。但是我不觉得她像个冷血杀手。她容易激动,是个大嗓门,而且自信满怀,自以为是……”
“也许她是个伪装高手?”
“我承认她的确有杀人的体力。”
“杀手不是从布拉尼背后袭击的吗?”
“是的。”
“所以准度要比体力更重要。应该说杀手对人体结构有相当的认识。”
“那么奈巴蒙最有嫌疑了。”
“他死前说的话是诚心的,不是他。”奈菲莉对奈巴蒙倒是很有信心。
“若传唤妮诺法出庭,她——定会否认并无罪开释。我没有证据,只有零星的线索,因此再次审讯也没有用。她不但会力陈自己的清白,还会动用关系告我无端骚扰她。我现在需要新的线索。”
“下毒事件你跟凯姆提了吗?”
“提了,所以现在狒狒跟他日夜轮流保护我。”
“他不能差遣警察吗?”
“我也这么想,可是他不信任别人。”
“那就让他保护你吧。”
“有时候这种感觉很不舒服。”
“门殿长老,你的职责比喜好重要吧。”
“你会不会觉得我像个老公务员?”她假装沉思着。神情甚至有点焦虑,“这个问题值得探讨。今天晚上看看……”
帕札尔一下子便抱起了她,走进屋门。“我这个老人随时都能配合你,何必还要等到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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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殿长老的章一直悬着没有盖下去。
打从一大清早,帕札尔就开始批公文,内容主要和农耕作业、土地收入以及食粮运送有关。他快速地翻阅着,却突然有一份报告让他感到吃惊。
“有一批鲜果运送晚了五天?”
“是的。”书记官答道。
“不行,我不能盖章。要求他们缴交罚款了吗?”
“我已经把表格送到底比斯的书记官那儿了。”
“结果呢?”
“还没有回应。”
“为什么?”
“因为一切工作都延误了。”
“已经乱了一个多礼拜,竟然没有人向我报告!”
书记官嘟哝着一些借口:“因为有更重要的事要调查……”
“更重要的事?可能有几十个村子没有新鲜粮食呢!你挺着个大肚子,所以觉得这个不重要,是不是?”
书记官越听越不安。便呈上一叠报告。“还有其他物品也都延迟了。我们收到通知说中部的蔬菜至少要十天后才能送达孟斐斯的军营。这个消息可能引起恐慌。”
帕札尔的脸都自了。“你想想军人会有什么反应?到码头去,快!”
凯姆亲自驾车沿着与尼罗河平行的运河、仓库、谷仓行驶,最后停在货船抵达的码头。一下车,帕札尔就往新鲜食粮的注册室跑。里面有两个打着磕睡的官员,旁边则有个小男孩帮他们扇风。
“蔬果的储存量如何?”帕札尔劈头就问。
“你是谁?”
“门殿长老。”
两人这才慌慌张张起身,向大法官敬礼解释道:“请原谅,因为运输作业中断,我们已经好几天没事做了。”
“船只困在哪里?”
“船没有被困,已经到孟斐斯了,可是载货有问题。今天最大的蔬果货船进港,却载来了一堆石头。我们能怎么办?”
“船还在吗?”
“马上就要返回底比斯了。”
帕札尔、凯姆和拂拂一同穿过造船厂,来到了港口边,有一艘前往塞浦路斯的船只正缓缓出海。蔬果货船上,船员们正忙着张帆,帕札尔想也不想就要上船。
“等一等。”凯姆拉住他的手臂。
“我们没有时间了。”帕札尔急着说。
“我有不祥的感觉。”
狒狒也皱着鼻子,站直了起来。
“我走前面。”
凯姆知道狒狒烦躁的原因。杂放在甲板上的木箱之间,有一只木笼,里面有一只豹走来走去的。
“叫船长出来。”帕札尔对船员说。
一个五十来岁、身形粗壮的人从舵轮旁走到法官面前说道:“我们要开船了,请你们下船。”
“我是警察。”凯姆说,“我在执行动务,由门殿长老亲自监督。”
船长的声调立刻缓和下来:“我一切都照规矩来,可是码头不让我卸下砂岩。”
“原本载运的不是蔬菜吗?”
“是的,可是我的船临时被征调。”
“征调?”帕札尔讶异地问,“哪个公家单位征调的?”
“我只是听书记官的话。我可不想惹麻烦。”
“让我看看你的航行日记。”
帕札尔查看文件时,凯姆命人打开其中一个木箱,里面装的果然是神庙石匠所用的砂石。
日志中记载,在底比斯东岸,确实有一大批新鲜蔬果上了船。但航行途中,船只临时受海运书记官征调,便在底比斯西岸卸了货,然后往北行至盖伯西西勒采石场,再曲采石工人将一箱箱的砂岩装船,运往……卡纳克!由于目的地并未改变,因此货船便驶向了孟斐斯,但码头监督却不接受这批不符规定的货。
凯姆满心疑惑地检查了其他箱子,结果全都是砂岩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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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影吞噬者从上午便开始跟踪帕札尔。任务本来就十分艰难,偏偏又有凯姆与狒狒形影不离地跟着。他只得重新计划,随时留意着他们松懈的空挡。
终于,机会来了。他混在一群工人里头,利用为船员搬运食粮的机会上了船,然后躲在主桅后面。帕札尔正专心地向船长问话,凯姆与狒狒在检查货舱,谁也没有注意到他慢慢地爬向了兽笼。
他将兽笼的五根木杆慢慢抽掉了四根。笼中的豹子似乎明白他的意图,安静等待着破笼而出的时机。
帕札尔发了火。第三次问船长:“河警的章呢?”
“他门忘了盖,他们……”
“你们不许离开孟斐斯。”
“不行。我必须把砂岩运走。”
“我要扣留你的日志,详细检查。”
帕札尔说完,便往舷梯走。
他经过兽笼时,暗影吞噬者抽掉了第五根木秆,并将身子贴在甲板上。豹听到了帕札尔快速的步伐,立刻跃出牢笼横在舷梯口,发出了低沉的吼声。这只在努比亚沙漠被捕的野兽,全身花纹斑澜耀眼。惊呆了的法官注视着猛兽的双眼,它的眼神中看不到一点恨意。它若扑上来,只因为他刚好挡了它的路。
忽然一声怒吼,吓得船员个个魂飞魄散。只见狒狒从货舱跳了出来。戳在法官与豹子中间。它张着大嘴,双眼通红,毛发直竖,并不停挥动着长臂,向对手示威。
在大草原上豹子若遇上一群大猩猩,无论如何饥肠辘辘,也会丢下猎物拔腿就跑。但这只豹却勇敢地张牙舞爪,面对在原地蹦跳不已、激动万分的狒狒。
凯姆手握匕首,站在狒狒右侧。他绝不会让最优秀的下属孤军奋战的。
豹开始慢慢后退,最后又进了笼子。凯姆也立刻上前,眼睛盯着野兽,手上则忙着将木杆—一插回原位。
“那边有个人逃跑了。”
暗影吞噬者顺着一条缆绳逃离了货船、然后消失在码头的转角处。
“你能不能描述一下他的长相?”帕札尔问出声喊叫的船员。
“没办法。我只看到他的背影。”
帕札尔紧握着狒狒强有力、毛茸茸的手,心中感激不尽。狒狒也平静了下来,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骄傲。
“有人想杀你。”凯姆说。
“应该是想让我受重伤,他知道你一定会救我脱困,可是我会变成什么样子?”
“身为警察总长。我真想把你关在家里。”
“身为门殿长老,我不会让你任意拘禁我。对手如此急着行动,看来我们的方向应该没有错。”
“我真替你担心。”
“除了前进、我还有其他选择吗?”
“这个也许能有帮助。”凯姆打开手掌。原来是个瓶塞。“地下室,也就是船长的酒窖里,有十几个同样的瓶塞。从上面的资料可以查出船东。”
瓶塞上的字迹潦草,但“哈图莎王妃后宫”的字样仍依稀可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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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漠法则 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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