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歌 第八章

  不想回那被血和眼泪淹没的主屋,拥着向山在雨里不辨方向的信步走去,听着海浪的声音,任由脚上的血污从脚趾那里一点点散去,码头那边有船开的灯光与汽笛。
  谁离去,谁留下,谁该存在在谁的生命中!
  我想要存在在你的生命中,向山,不管是好是坏,不管背叛或忘记……
  爱情吗?
  不,不是,我只想做存在在你生命里、有意义的「人」,「恋人」,冷雨里可依靠的「爱人」,爱你胜过爱自己的人,爱你,胜过你爱我的我。
  独立于主屋之外,是建筑在海滩岩滩上的温泉小屋,房子里没有人,却亮着灯火,温暖的水和干净的毛巾,呈现着随时让主人使用的状态。
  池里清澈湛蓝的水是冒着蒸腾热气、饱含火山余威的温泉水,伸手到向山的皮带,虽然有一点犹豫但还是坚决的去解开了,整个人湿淋淋的向山伸出手,自己扯开了衬衫,玻璃屋顶上的月亮又大又圆,淡青色光芒下苍白的面具鲜活的跳出来,沉默着,向山踢开了所有衣物,解开左手的白刀,哗啦一声滑下了水面。
  退后了一步,坐在池边,一年前,也是这样隔开着水面注视着他的身体,他的身体,仍旧渗透着那曾经送给他的香水的味道,为什么,这样没有戒心的敞开着自己呢?向山?
  他的躯体就在手边,只要一伸手,就能紧紧的抱入怀里。
  却感觉到接近的惧意……
  向山游了过来,他的态度奇妙的恢复到了很久之前的亲近——却又感觉不同。明明知道他是怀着欲望而挨近自己,明知这一点却仍无动于衷的放松了警惕……
  会不会,一拥抱,这一切暧昧的接近和亲昵,就会泡沫般消逝?
  伸出了手要他拉,拖拽着把那湿润而燃烧的身体拉入怀里,热水蒸腾的更没有体力了吧?起伏的肌肉带着清爽的水滴,从热水里出来很冷吧?皮肤的颤栗就只隔着一层衣物,麻卡帕因没有动,只是这么静静的躺在地板上,抱着他,仅仅只是抱着他。
  没有说话,眼睛可以看到无限天空的无限星星,水份渗过衣服沾染上他的气味,肩膀那边如恍惚的记忆一样消瘦,腰骨那么柔软,似乎他的刚硬都已经随着汗水和热气一起流散了。向山沉默着,淡淡呼吸着,将脸放在他的胸口上。
  怦怦的心跳,搂抱着的手臂,可以这样接近的天空下的一个人。
  「性关系……意味着什么?」
  他问的,和麻卡帕因心里想的,熨贴一致。
  「可能,就是说,从毫无关系的人,变成了恋人了吧?爱人。」
  问题是浪漫主义的问法,而这个答案却是现实主义的回答。
  向山却在他的胸膛上支起了手肘,眼睛和嘴角都没有笑意,认真的眸子里在想什么呢?是在想雪梨和麦加利或莉莉丝还是想起了那个女人?什么都不要想了……抬起头,轻轻的在他唇上一触,让正在严肃认真思考的向山微微一惊——即使他自己全身赤裸的在麻卡帕因的怀中,却因这样一点碰触而全身一抖——
  「可以吗?」
  他站在一个决心的边缘,麻卡帕因也明知这一点,向山的眼睛终于不再逃跑,他凝视着麻卡帕因,侧着他的脸,锋利的脸颊的线条却曾经有过那样脆弱的抖动,月光在那边缘镶嵌了柔和的微光,他依旧在疑问着:
  「会有什么不同吗?」
  抱着他坐起来,从腰那里紧紧的将他的上半身搂在怀里,用脸用手用胸膛用腿用皮肤用整个人所有细胞的一切一切,将他融化在自己的怀里,麻卡帕因轻轻地回答他:
  「会……我爱你,我会更爱你,我会更加更加爱你,我爱你。」
  小屋的卧室是客房式的,铺着海样蓝色床单的简单双人床一点也不柔软,向山把带着皮条的白刀扔在床边的矮柜上。凌晨五点了,天将明的黑暗雨雾笼罩了终于在纷乱忙禄之后寂静下来的树林与海岸,外在的一切都寂静着,褪去衣服的向山的背上,一闪一现的苍白面具这样近的看去,拥有一双暗淡色调的红唇……是血吗?用唇去亲吻那浮动着的唇,鲜活立体的鬼面在苍白和青黑发丝间抖动,张开唇用牙齿轻咬,脊椎的中间,隔着皮肉可以舔食到他的血液一般……
  向山的脸孔仰着,从颈椎到背脊都挺直,让他的牙齿一路索求,覆盖而上的别人的身体带来了一阵接触性的颤栗——削瘦的皮肤肌肉,可以直接摸到他的骨节,腰骨突起,只不过亲吻他手腕的时候,肘间曾经密密麻麻的针眼只留下了一些浅浅的痕迹,天色亮起来的光芒从墨蓝色的纱帘间渗流而进,用手掌可以捧起的他的胸口,锁骨上面就是他的唇,唇上面是他的发,发丝揉乱里是他深黑而杂乱的眼瞳……
  散乱的,不解的,困惑的,种种复杂的神色集中在那双眼睛里,都是一些从来不曾看到的美妙的景色,渐渐的,手掌抚摸的力量不由自主的粗鲁了,眼睛和唇和鼻一起渗出了经过小心压抑的喘息。
  穿过胯骨的手将腰的抗击扭向反方向,下意识的拒绝着对隐私部位的探索,用手掌感觉着大腿内侧的旧痕,连绵集中的针眼汇集而成的伤痕褪成了一片感觉起伏的柔软皮肤,麻卡帕因的手那不同于肉欲的触碰让向山有一些放松,双腿绞紧的力量也退散了。
  横躺着从背后抱着他,撑在他腿间的腿让他不能坚决地抗拒,肉体的甜美的香味会让人迷醉,不知道所谓的前后顺序,也想不起来下来要做什么,只是这样用肌肤亲密无间的拥抱着他的肌肤,就已经要幸福的昏迷了。
  拉着他的手放在肩膀上,变成了互相拥抱的姿势,亲吻到了深处,只是舌头互相的交缠似乎都不够,呼吸流泄出来的喘息声随着躯体的兴奋而变大,从颈子两侧吻下去,空出一只手略带粗鲁的滑动在他股间,意图明确的抚摸让向山的九个指甲深陷在他肩背的皮肉里,力量对比顿时从倾斜变得抗衡,向山的眼角是从未见过的柔软和松弛,仿佛被毒品所侵蚀了时那迷茫无焦点的视线,麻卡帕因凝视着他,拨开他额上潮湿的发丝,从额再到唇,一个,两个,无数个吻,耳后、鼻尖、胸口、手腕、肩膀、小腹……
  曾经熟悉,再次熟悉,想要铭刻在眼里心底的躯体,骨头皮肉心脏血液,如果可以吞噬掉的话多好!
  只是亲吻和触摸就已经唤起他的兴奋,有一点震撼,但是麻卡帕因转念一想,丽裳死了这么久的时间他还抱过几个女人?
  手掌上沾了些唾液整个的覆盖上去,睁着眼睛望着他动作的向山清醒而紧张,将他的脸用自己的唇盖住,迫使他接受那个吻的同时摸索着伸入了他的身体——向山抬起脚踢他,让突入变得非常顺畅容易,惊讶于一瞬间的轻易,两个人交换的对视的眼神尽皆是愕然。
  那个地方柔软的在液体润滑的活动下敞开了,仿佛生物一样在粗暴蛮横的手指下蠕动着容纳下了更深的指节,向山蹙起了眉头,在他的吻连绵不断的袭击下尽量放松。
  抬起脚踢在麻卡帕因胸膛上,痛麻压力袭来,摆着这种羞耻丢脸的姿势,看起来游刃有余的男人捉住了他的脚,拉过去,脚掌下接触到了灼烧膨胀的部分——脚底的皮肤感觉着他的激动,勾勒出来的陌生形状,向山怔了一下,以为很鲜明的记忆,有些恍惚,躺着看着他,什么时候,也曾在这样的姿势、角度,看着他?
  会有什么不同吗?
  雪梨也只是想要一个人吧?
  无尽的权势和金钱之中,父母兄弟姐妹亲戚朋友青梅竹马什么都无法给予的,名为「爱」而命名的另一个人的怀抱,人,为什么一定要拥有爱呢?
  因为寂寞啊,孤独啊,还有就是过去的伤痛吧?
  可是,不要爱啊,爱了就伤了啊!
  不,不知道!
  这些矛盾的中心如同飓风一样席卷而来,麻卡帕因所想要获得的肉体,给予他了又会怎样?被爱还是爱人?
  啊,选择被爱,是不是会好一些?
  打乱了思维的是麻卡帕因的温度。
  活生生的,温暖的肌肤,勃勃的心跳,那一双神色可怕的眼睛——是可怕……想要伸出魔力将人拉下去的深渊一般,那么清浅的颜色的眼睛毫不掩饰的纠缠而来,伸出的手,被拥抱的不由自主的沉沦……
  「呼……」
  有多么久,性这件事完全被抛在脑後呢?
  不想贴近谁,每个女人都引起截然不同的两种复杂的情绪,男人——除了现在拥抱在一起的男人,完全没有想过还能跟男人发生些什么。这个男人有些奇妙,能感觉到彼此在想什么,用动作用抚摸来缓解紧张的思维,吻,很奇妙,什么都不用想,他会吻过来,用唇片告诉自己应该张开嘴,应该闭起眼,应该搂住他的脖子……
  身体跟着本能和刺激在反应,肌肉瑟瑟的被毒品袭击一样发着寒颤,细致的触摸着,麻卡帕因一点也不急的掌握着他,舌已经麻木,唾液在无意识中流出去,脸到颈子到胸口都有他一一舔吻的痕迹,缩紧了腰,在他舌和手的双重进攻里,深呼吸已经压抑不住燥乱崩溃的感觉,低吟出声,虽然想用手去堵塞住嘴巴,但是两只手抓搔著覆在小腹上的麻卡帕因的头发,没有再多余的手了。
  空间里飘荡着耳朵已经听不到的呻吟喘息,小腿收缩着弓起来,麻卡帕因却将手和嘴同时放开他,填塞而进的他——将近高潮的躯体冒着点点汗水,向山四肢都更加敞开了一点,抬起他的腿,用垫子填补在他身下,浅浅亚麻色而敞开的部分在一个收缩之后,麻卡帕因趁势缓慢但是坚决的挺入进去……
  「嗯……」
  咬紧了牙齿在一瞬间的撕裂感中紧绷起来,前端在进入松弛过的部分之后,继续向内部进发,那猛然的剧烈扩张带来的沉重压力把所有压抑住的呼喊和呻吟都从肺里压迫出来了!
  「……啊!」
  沉重而尖锐,绵绵不绝持续增加的压力在瞬间增大到最大部分,只想深呼吸的,却不由自主发出了明确的呻吟。
  向山仰着头,就着痛苦的姿势想抬起上半身,整个胯骨在这种压力里只想后退!从腰被抓住了,被图钉钉住一样被他按在那又大又厚的垫子上,他退回去了,却再次缓慢地进入,试探一下,再后退,麻卡帕因异常专注的神情盯着那里,被死死的盯着那羞耻的部位,撕裂和紧缚感一点都没有减弱——还不如昏迷了让他随便做呢!
  腰被翻过去,麻卡帕因将那抖动的夜叉容纳入怀,弯起的腰骨是轻易的体位,扭过他的脸来亲吻,再一次一点一点的深入,一点一点的刺痛,一次一次习惯的重量和压力,反复的,动作逐渐加大,也越来越深入,向山控制不住的呻吟从胸口和颈子里一点一点的散发着……
  被冲撞的扩张至极的肌肉,刺麻而潮湿,腿没有力气撑起身体,被抓在他手心的挺立也没办法完全趴下,脖颈被扭过来,舌头被咬噬着,从颈子舔到胸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翻转过来,麻卡帕因张开了双臂将他抱在怀里,交错的手臂叠在背后,弓起的腰,他的整个身体压榨过来……
  一种,可怕的,要疯狂掉的眩晕!
  「停、停下……」
  摇着头,在他的吻和胸膛之间,向山仿佛孩子一样慌乱的说著拒绝的话语,拒绝快感,拒绝被磨擦的将要爆发的剧烈,被撕开的部分在抽搐着,从体内渗流出的液体引出的肉体撞击的潮湿声响,他的手重重的抓索着快感的开关却不允许他拒绝!
  想要发泄,想要高潮,想要逃开!
  从小腹以下崩溃的快感,不是自己主动追求而是别人强硬的给予——这种倒错的剧烈,无法掌控自己肉体的恐惧,向山盲目的想推开他,但双腿却疲软的怎么也合不起来,肌肉在自动跟随着快感而去,手臂在抽搐而贪婪的抓着麻卡帕因的手臂,又疼又麻的入口无数次的强烈收缩……
  这就是SEX……
  从嘴里渗出的唾液,交错的舌头纠缠的热气,身体撞击的疼痛和胸口压抑着的疯狂的高潮……
  这就是,这个所谓口口声声嘶吼着「爱」的男人的SEX……
  睁大眼睛,看不清灯光还是日光,已经这么老了,曾经抱过的女人也有几十、上百,但从来不知道高潮会令人失去意识,头脑一片空白之后,瞳孔涣散了,拼尽了全力追求快感的躯体仍旧颤抖不停,不知道抓哪里,不知道如何凭依,空白中,唯一存在的,是麻卡帕因的脸和唇和怀抱……
  嘴唇发麻,彼此都是,相贴的唇都没有动作,仿佛天经地义生长在一起般含着彼此,舌头相偎,呼出来的气息不停地交换,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轻轻的蠕动,他仍旧停留在体内,根本没有消失硬度的部分再度顺滑的开始动作——股间潮湿淋漓着含义不明的液体,顺滑的内部让刺痛在麻木中被隔阂,无法控制的收缩感一波波加强,甚至胃都被倒转了一般的压迫感连绵不绝……
  低下头,垂下眼,却被他的拥抱紧紧捞起,缠倦的四肢里热量从骨髓中进发,喘息着,让热,渐渐冷下去。
  一直被抱着,被麻卡帕因拥抱得太紧,向山的手也缓缓的抱着他,雨夜哗哗的时光很漫长,弥漫了淫糜空气的室内幽暗而静蕴,另个人心跳的声音在迷蒙之间有力而强劲的跳动着,被拉得太近,贴着那个温暖的心跳,身体虽然哪里还是异样的痛麻着,向山却睡了个甜香无梦的好觉。
  「是,我们在这边,晚饭再过去吧。」
  几点了?天花板上乳白色的光芒有点刺眼,中午了?
  感觉到震动,背对着他坐在床边的麻卡帕因弯著腰在打电话,还没有从疲倦中完全清醒,不过已经猜到了那端肯定是雪梨吧?
  背骨在疼,腿沉重的抬不起来,那一次,是因为流血和毒品而发烧了两天,这一次似乎没有什么异常,打完了电话的麻卡帕因转过身,将手移到他额头上试探温度,紧接着连唇也靠过来。
  皮肤上干干爽爽,被擦拭去了那些体液和汗水,肚子不是很舒服,想用手肘撑起来,麻卡帕因征询的眼光:「嗯?」
  「厕所……」
  很轻易的,把向山整个人连带毯子一起横著抱起来——也不是第一次被这样抱,向山摇晃的眼睛掠过失去平衡及冷静的慌乱,但还是老实的抓住了麻卡帕因的脖子。
  突然激动了……
  麻卡帕因没有动,手臂收紧了,不是抱而是用手臂和身体一起构造的牢笼将他搂抱——因为这就好像是梦,不紧紧地抱住他,实在没有什么真实感啊!只有这样贴近了他禁锢了他才能感受到确定。
  确定,无疑,朝思暮想的这个人,就在怀里!
  「呼……」
  向山叹了口气,被搂的肋骨都挤压在一起,敲他的背让他放松——两个人心里都是没有确定感的恍惚,视线一碰,互相黏着,有一些情事过后特别的亲近,还有部分别扭,麻卡帕因泛满了整张脸的喜悦,向山则带着点点困惑的茫然。
  「雪梨说什么?」向山低声的问。
  麻卡帕因抱着他走向浴室,一边回答:「雪梨让我们明天坐船一起回罗马,午饭的话,这边安静,我想我们就在这里吃吧。」
  这种身体状态的确不方便去坐着吃午饭,也不知道怎样去面对经过昨夜的雪梨。恍惚中被放下来,毛毯掉在地面上,赤裸的脚碰到地面非常冷,麻卡帕因转身到外面拿了拖鞋和浴袍,蹲在地上,举起了自己脚的男人——从上看着他,脚上的冷冽他用手搓去,如果说冷,他会放到胸口去暖吧?
  可他却踢他一脚——「出去,我要上厕所。」
  精明强悍的参议员突然变成了一个没常识的,连别人上厕所也要守在旁边的男人。
  感到好笑,身体松弛下来,下意识忽略的身体内侧肿胀部分渗出含义不明的液体——感觉很不舒服,试了一下,能站起来,也能走动,把浴袍丢在一边,扭开了热水龙头,淋上整个下半身,不想躺下去,看着脚下打著转的热水中沾染了一些粉红色。
  凝视著,恍惚的感觉到自己曾经也看过这样的画面——在简陋的白瓷浴缸里站着,看着从身上流下去的热水在脚下盘旋,变成一片刺目的鲜红色……
  过去的岁月,背叛和心伤,从这片粉色的水里悄悄升起。
  用干净的浴衣再度包住他,陡然蹙起的眉头,望着水发呆的神色,过去吗?从他的眉和眼就能感觉到他的心是为了现在还是过去而起伏晴晦,沉默着。
  麻卡帕因掀起浴袍下摆,在他不悦的扭动中看了看入口那边细微的伤口,没有再增加破口,再度抹上药膏,向管家要来的治疗普通伤口的白色膏体,看起来对那里的伤口有同样的疗效。
  笼罩在向山蹙起眉头上的头发有些湿,拨开它,露出著他的额头——亲吻一下,斜瞪过来的眼睛因为刺痛而显得眼白居多。
  已经不会被他的冰冷所吓退,依旧抱着他到沙发上,仆人奉命送过来的饭菜摆在长方型的茶几上,主菜仍旧是这里海中盛产的海鲜,都很新鲜美味,但向山还是用一只叉子在盘子里划来划去、挑挑拣拣,好像那个冬天之后,他吃饭总是这样不痛快。饭后也不喝咖啡,他一句说想喝红茶,麻卡帕因跟佣人忙碌了半天,从主屋那边找出伯爵红茶再送来。
  看着向山用勺子搅动着看著白色的牛奶旋转消失,靠累了就趴在垫子上的动作,没有锋芒,散发的,是一种让心底里都温暖起来的「温柔」……
  没有什么不同。
  了解了这一点的两个人略带放松的,让视线和手指彼此缠绕。
  只是,依偎逐渐变得理所当然,超出界限。
  是不是被他一拥抱,就会失去一点自我意识?
  只是很随意的,放弃自己肉体一般让他拥抱,意识吼叫着说无所谓、无所谓,但是他的热量却能带来一些些意料之外的刺入感,因为他太热。
  ——被他的肌肤挨近着,从皮肤外面刺入内里一股温暖的热力,那唇移动到嘴上,舌尖带着强烈的要求掠过,摩擦,似乎还有个向山弘义在高处冷冷的观看着这种亲昵但在他怀抱里的向山弘义却张开了唇让他的热力融化、流入。
  「我爱你……」
  对着这句话,麻卡帕因似乎征询一般期待着他回答。
  向山摇了摇头,从他的怀抱里坐起来,靠在沙发的另一端,空气的距离异常冰冷。
  他垂着的发丝在前额上覆盖,他虽然摇头,却并不再露出对这句话的嘲讽——他的眼睛非常空洞的望在高处,独自的时候,向山总是仿佛凝结了一般不笑也不说话,剥去了那种虚伪的表面的温和微笑,甚至连伪装也根本无所谓了。
  上次,曾经谈到过爱情的问题,向山也曾提到了一些过去——妻子,丽裳,死亡,日本的背叛与现在的伤痛——其实想说,那些伤口,你还想让它继续伤害你多少年呢?那些死去的人……其实并不是没有意义啊!
  向山近在咫尺的眼睛,静寂中,他轻轻侧着头,从自己的肩膀扭回头,那么澄清的看著麻卡帕因——没有什么话想要用语言来表达,麻卡帕因抱住了他的肩膀将他搂着拉入了怀里,仿佛依旧是那冰冷冬夜里疲惫病废的残缺身躯,将他收拢到自己的手臂之中来,连他的脸他的眼睛都笼罩到自己怀抱里,顺着他的发梢,只能用整个人的热量来回答这个问题——我的爱,是你现在能感受到的温度啊!
  近在咫尺的对视着,他的唇亮著亲吻的水光,发垂落着,只是逐渐的接近,仿佛他的硬壳在视线中被击碎了,轻轻接触的唇,互相抚慰一般反覆的碰触——不是拒绝的,也不是抗拒的,甚至可以有一种彼此已经堕落在这样的甜的接触中的错觉……
  咬食的唇与舌,向山已经放弃视线而只用他的唇来感觉——热量在那唇上泛滥成灾,麻卡帕因更紧的将他拥着,一刻不愿放松,只怕放开一秒他就会莫名其妙的脱离而去!
  困倦的身体需要午睡,在临睡前被喂了一颗药,躺在旁边的男人伸出手要拥抱,虽然真的很不习惯被人抱着睡,但他从背后抱过来的手臂和胸膛平坦而宽大,麻卡帕因伸着手臂当枕头,不带欲望的唇时而轻轻一触的亲吻,躺着的时候,人是不是会变得比较放松?
  睡不着,不知道怎么引起话题,谈起了雪梨,谈起了小林和松井,谈起了过去和毒品。
  「我知道那个不好……真正做这个生意的人,没有人吸毒的。」
  向山这样开头提起了过去,眯起眼睛,手攀在麻卡帕因肩上,麻卡帕因搂着他的腰,感受着他微微的重量,腰那里的骨头还是因为消瘦而突出,想起件事问他:「最近一年都不喝咖啡,不抽烟,是有后遗症吗?」
  「也不能算是,只是刻意回避有可能对身体带来刺激性的东西。嗯,在最早的时候,其实是用来当治伤的东西才沾上的。」
  「有听雪梨说过,是从日本回美国的时候吗?」手指摸到了他腰间的伤口,窄窄的,一前一后,被洞穿过身体的重伤。
  闭了一下眼睛算是肯定,似乎不愿意提那些,向山转过头又回到毒品这个话题上:
  「那个东西一旦沾染上了,再碰是很轻易的事,戒掉却要费力万分。」
  「你那么爱她?」
  沉默着,向山对这个问题似乎在思索,但还是回答了跟那时一模一样的话:「我不知道。」
  他又解释了一下:「我对她,没有感觉——她活着的时候,或者说我让她活着的时候,只是为了她对於印刷油墨的专业知识,她死了,她扑向我,松井去护她,连松井都受了重伤——看着那个早产出来的那么小的婴儿,独自一个人的时候,我突然想碰一下可卡因……」
  拉着他的手,捧起他的脸,麻卡帕因将他的话堵在唇间,唇发冷,但是舌头在柔和的吻中恢复了柔软——不要在我面前悲伤,那些伤痛从这个吻里分给我一半……
  亲过的唇呼着柔和的热气,依依不舍的轻舔着他的唇,麻卡帕因抱紧了他的身体,陈旧的身体的伤,新鲜的心脏的伤,都忘记吧……
  「忘记吧!不管是麻木还是疼痛,忘记吧!向山,忘记吧!」
  「我爱你。」
  听到这句爱语,向山却笑了,用手指抵开他的唇,侧着的脸带着质疑和闪亮的瞳孔说出了那可诅咒的名字。
  「难道雪梨不爱麦加利?爱又能怎么样?你不要把那句我爱你说的那么理所当然!」
  「我爱你。」
  讨厌听也要说得让他的耳朵习惯。
  ——讨厌这句话的人,其实比一般人更加剧烈地渴望听到这句话。
  对这句话报以一抹淡淡冷笑的向山,缓缓的闭起了眼睛。
  从旁观者的角度,又或者同样爱着有相同本质的向山这个心情,麻卡帕因总是能感觉到麦加利那种冷漠之中刻骨铭心的存在……
  麦加利的自制和冷静,如果说有唯一可以让他心动神摇的人,却只是那个硬生生闯入他生命、残酷的掠夺一切却又只对他一个人温柔的那个人,那个女人。
  那也是很奇妙的事啊!身边的男人,各色各样,出色的有千千万万,为什么雪梨偏偏喜欢麦加利一个人?那样痛苦地执着于麦加利一个人?
  这个问题,可能连雪梨自己都不知道吧。
  望着身边缓缓呼吸的向山,麻卡帕因在心底里回答自己——
  也许,跟自己这样疯狂的渴望向山弘义这个人的原因一样吧?
  他就是,生命里注定要为之痛为之笑的那个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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