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定(上) 第七章

  幕夜清轮下,皎洁的月光洒落在倚在窗前怔怔出神的男子身上,他的目光定定地停留在窗前的那盆刚长出一点绿茎的植物上,眉头深锁。
  凌霜此刻心乱如麻,更令他懊恼的是,他根本理不清自己到底在懊恼什么。除了莫名的烦躁就是揪心的窒息感,本能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随着这盆花的到来而被挑起狂澜,却,偏偏不知该如何平抚这种躁动。
  凌霜将视线投到了其它地方,刻意忽视眼前的小花盆,却又不由自主地转回来,怔怔地凝视着。
  这一株……应该是自己取名叫“仇焰”的那盆花吧?刚种下时才是一粒种子,就植在仇焰的“凌霜”旁边……没想到已经发芽生长了,真的好快……
  忽然房外传来一阵阵嘈杂声,凌霜不悦地皱了下眉头,半夜三更,怎么会这么吵?
  “教主!”暗香急促地在屋外拍着门:“教主!暗香有事禀告!”
  “进来吧。”
  暗香匆忙推门闯进,神情慌张,娇俏的脸上弥漫着一股浓浓的不安。凌霜意识到事情似乎并不简单,便披上外衣,坐了下来。
  “到底什么事?为何如此吵闹?”
  “教主,您还记得跟奴婢一同伺候您的那个小婢女小珺吗?”
  凌霜寻思了一下,隐约有印象除了暗香外,还有一个非常安静的紫衣少女也常常陪同在侧,是这边的分教教主安排到自己身边的丫环。
  “她怎么了?”
  暗香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急急地说:“奴婢与小珺情同姐妹,对她的性情再了解不过!小珺生性谦和,又温柔善良,更重要的是,她素来循规蹈矩,从不敢逾越半分!而且她胆子很小,一只小老鼠都会把她吓得花容失色,怎么也不可能做出惊世骇俗之事!所以,她一定是被恶人唆使,一时莽撞才犯下大错!还望教主明察!”
  “暗香,”凌霜无奈地唤了一声,打断了暗香有点混乱的叙述:“你到底在说什么?”
  暗香蓦然跪下,两眼泛泪:“小珺与教中一名弟子相恋,二人今夜意图逃离玉莲教,刚才被抓了回来,叛教而逃是教内最大的罪名……教主,都是那个姓阎的小子不好!一定是他唆使小珺的!小珺向来忠心耿耿,教主,您就开开恩,饶她一命吧!”
  凌霜大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因为众教徒入教之时,生死便交付给玉莲教。偶有萌生爱意之人会心生怯意,生恐有性命之忧而双双逃脱,这在玉莲教内是最不耻的罪名,全教上下会竭力追杀,被抓回来的教徒便要受千百教众鞭苔之刑,直至活活打死。
  “暗香,她既然敢叛逃,想必已有觉悟,你又何必为她求情?”
  “不是的!教主!您相信我!小珺真不是这种人!她生性怕事,怎么敢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都是那个姓阎的小子不好!他花言巧语迷惑小珺,再唆使她私奔,一定是这样的!依暗香之见,只怕逃离一事也是那个小子在计划,像小珺这样的姑娘根本没这个胆量,说不定是被迫依从!教主,您要明察!”
  看到暗香急得香汗淋漓,凌霜无言地一笑。这个暗香性情强硬,跟总教的一干少女总是合不来,没想到来了这边后竟会交到好友,倒也难能可贵了。
  “我去看看。”
  一听凌霜软了口,暗香又惊又喜地连连拜谢:“谢教主!”
  说完,暗香便迫不及待地领着凌霜来到玉莲教处罚犯事教徒的涤罪室。这里灯火通明,早已聚满了无数教徒,围住正中跪倒的一男一女,便是阎霄与小珺。
  他二人的模样极其狼狈,发丝凌乱,身上伤痕累累,想必在被抓途中吃了不少苫头。相较阎霄有所觉悟的淡然表情,小珺浑身上下颤抖不己,一直低垂着头小声抽噎。
  “教主您看,小珺如此害怕,怎么可能是她主动叛逃?”暗香小声地对凌霜说道。
  “教主万福!”
  一名教徒看到了凌霜立刻下跪请安,顿时所有教众黑压压地跪了一片。分教教主急忙将凌霜迎向宝座,凌霜也不推辞,走上前去。
  目光随意地瞥了一眼正中的二人,不由暗自好笑,那男的一脸赴死的决然,女的却吓成这般模样,只怕刑具还没有抬出来她就要开口求饶了。
  凌霜对他人情事并不感兴趣,是否因此叛逃玉莲教也没什么兴趣知道,将受到多么残忍的刑罚也不在他的关心范围之内,完全是因暗香苦苦哀求之故,凌霜才会插手此事。而此刻,凌霜已经心中知晓大概。看这情形,大概真如暗香所猜,是男子提议,女子犹豫之中被男子带同逃离,如今被抓了回来,自然非常害怕。
  “是谁的主意?”凌霜淡淡地问道。
  “是我,与她无关。”阎霄沉声回答道,轻轻咳嗽了几声,看来伤势不轻。
  凌霜看了一眼小珺,仿佛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小珺顿时缩了缩身体,抖得愈发厉害。
  凌霜忽然有些恶毒地心想,若小珺将所有责任都推到阎霄身上,这个神情平淡的男子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凌霜并没有意识到这个想法的残忍,他只知道自己不喜欢那个男子如此安然满足的神情,仿佛就算此刻自己将他俩凌迟,他也绝不后悔。那是一种此生无憾的神情,什么都可以不要,什么都可以放弃,只要能守住心爱之人。
  为何一个人可以对另一个人产生这样的情感?
  朦胧间,隐约记得自己好像曾在看到另一个人时也同样困惑过。
  为何我从没有对别人产生过这种感情?为何从没有人对我产生过这种感情?不知道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叫什么……只知道不喜欢,非常不喜欢!甚至想要破坏,看到他们失去这种表情!
  “小珺,本座问你,你是心甘情愿与他叛逃吗?”凌霜故意问向分外害怕的小珺。
  “不是!是我强迫她的!一切由我来承担!”阎霄大声道。
  凌霜皱了下眉头,继续对小珺道:“小珺,本座给你一个机会。”
  说完,他反手抽出守在一旁的侍卫的长剑,丢到了座下。
  “只要你斩下他一只手臂,本座就相信你是被迫屈从,而且可以将功补过,本座不光不罚你还会重重赏你。”
  可以感觉到暗香向自己投来的惊异目光,因为自己的这个举动太不像平时的自己……
  为何……我会想要考验他们俩?而什么样的结果会令我满意?二人反目吗?
  小珺垂首不语,身体颤抖得愈发厉害。
  阎霄满眸的疼惜,轻声地说:“小珺,没关系的,只要你平安,我怎样都所谓。”
  小珺的头垂得更低,已经控制不住咽噎声,却,没有抬起地上的剑,相反,只是拼命地摇着头。
  凌霜变得不悦起来:“摇头是指你是自己主动叛离我教?”
  “教主!”暗香在一旁小声说道:“小珺胆小,只怕不敢见血,她自然不敢砍下那人的手臂,并非承认,请教主明鉴!”
  凌霜沉思了一下,有意问向分教的教主:“若想离开本教,要受什么刑罚?”
  “回教主,要废尽全身武功,挑断一根腿筋,折断一支手臂,再受‘天裁’割舌,弃之荒野,若手脚安然,舌筋不断,便为天意,我教弟子再不得干扰离教之人的生活。”
  凌霜微微点头,目光淡然地看向跪着的二人,嘴角扬起一丝冷酷的笑意:“先由谁开始好呢?”
  小珺的身子明显一颤,阎霄急忙说道:“教主!这全是阎霄一人的错!望教主放过小珺!阎霄愿一力承担!”
  凌霜不悦地瞪着阎霄,这个人真的是傻子吗?都这种时候了还一心想着身旁之人?他没有想过自己的安危吗?全身武功尽废,又断了一手一脚,若运气不好还会成为哑巴,那跟废人有何区别?值得吗?
  “她从未否认过自己的背叛行径,自然也少不了受刑。”
  凌霜冷冷道,小珺再度明显一颤。
  ”教主……”暗香小声地唤道。
  “与其求我,不如求你的好姐妹说句话。”凌霜冷哼一声。
  暗香只得退下,暗暗焦急地看着小珺。小珺依然怕得直抖,却还是没有开口求饶……
  顿时无名火起,凌霜冷然道:“行刑!”
  当即三名执刑的弟子走上前来,一人扶住阎霄的肩膀,一人握住他的右手腕令其伸直,第三人拿着碗口粗的长棍对准悬空的胳膊,重重挥下!顿时静寂的空气之中传来一声清晰的折裂声!阎霄硬生生的咬破了嘴唇才没有惨叫出声!
  三人的手放开,阎霄再也撑不住身体,整个人都倒在地上。小珺的汗水已经渗透了衣襟,双唇剧烈的哆嗦着。
  “小珺……别怕……”
  阎霄费力地吐出四个字,却没有一个字与自己有关……
  凌霜的拳无意识地握紧了。
  接下来是挑断脚筋之刑,无力挣扎的阎霄像死尸一般安静地躺在地上,只在那根尖针刺入脚踝时微微一颤,执刑之人蓦然挑断脚筋之时剧烈一抖。他的嘴唇已经咬得血肉模糊,却还是没有喊出声。
  凌霜蓦然惊觉自己不知何时额头迸满了汗水,紧握的双拳之中布满了细密的汗水,指尖已经刺破了掌心的皮肤……
  值得吗?这么痛苦,这样生不如死,只为了一个胆小的女人,她甚至没敢看你一眼,真得值得吗?
  割舌之刑,是将一个锋利的铁刷含入口中,犯错之人闭紧嘴巴,然后行刑之人忽然将其抽出,又快又狠!舌部经脉众多,若运气不好,不仅舌筋尽断,很有可能会止不住血当场死亡。而且,受过此刑之后,多数都是终身不能开口的硬伤,只有运气极好者才能在行刑之后依然能开口说话,却也无法吐字清晰。
  凌霜自幼看过不少人被该刑处罚,却第一次有种“残忍”的感觉。
  看着阎霄口中溢出的鲜红液体在他那张苍白的脸上扎眼刺目,看着小珺再也无法忍受的掩面而泣,然后看着阎霄吃力地爬到小珺身边,无言地用手握了握小珺的手……
  凌霜忽然腾然站起,指着小瑁大喝一声:“行刑!”
  “教主!”
  凌霜根本没有理会暗香的惊呼,大声道:“小珺!只要你摇摇头,本座就放了你!刑罚随时可停!你自行斟酌!”
  行刑的三人当即上前,小珺顿时惊呼出声,泪流满面。行刑之人毫无怜香惜玉之心,粗暴地抓住她细嫩的手臂,小珺又惊又恐,脸色已经铁青。她慌乱地看着凌霜,看着暗香,无助地四处寻找着什么可以令她逃过此劫的人或物。
  只要你摇头!我就放了你!
  凌霜死死地盯在已经失措的小珺身上,难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到底是希望小珺背叛阎霄,还是希望她撑下去!
  为什么?你明明那么怕,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只要摇摇头就可以摆脱这个噩梦,为何你不摇头?!
  喀嚓!
  一声凄厉的惨叫,小珺抱着手臂倒在地上,惨叫连连,凄惨的哀嚎令暗香不由湿润了双眼。
  “求饶!求饶本座就放了你!”凌霜大声吼道。
  所有人都错愕地看着他们素来冷静的教主忽然失控,像想求证什么似的一步一步退让,只想得到小珺一声求饶。
  阎霄吃力地拖着断手断脚,勉强爬到了小珺身畔,他无法开口,大概舌头上的伤口已经令他整张嘴都失去了知觉。
  他只能用完好的左手扶起小珺,紧紧地将她搂住!小珺的哭叫声渐渐变小,她用左手紧紧地抓住阎霄的左手,握得如此之紧,仿佛没人可以分开。
  “都愣着做什么!行刑!”
  凌霜气愤地大喝道,不自觉间看呆了的弟子急忙走上前来,欲分开他二人,小珺害怕地一下子抱住阎霄的脖颈,哭声倏剧。
  谁都可以清楚地看出小珺真的很害怕,不是普通的害怕,但她却还是没有开口讨饶……
  凌霜已经烦躁得近乎抓狂!
  “耶哈……殴回鹅咦……”(别怕,我陪着你)
  含糊不清的字眼,却在空气中形成一种莫名的穿透力。
  好不容易止住鲜血的阎霄,却因强迫自己说话而顿时口中溢血,顺着他的嘴角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小珺的脖颈间。
  小珺的哭声并没有因此减弱,更没有露出任何勇敢的神情,却,紧闭着双眼,颤巍巍地将她的左腿伸了出去……
  她是疯的吗?!明明已经怕到要死,还硬撑什么?!
  再一声凄烈的惨叫,只是这一次因阎霄将她紧紧搂住,小珺只剧烈地颤了一下,身子微微抽搐,人已经半晕死过去。
  锋利的铁刷慢慢逼近,小珺气若游丝地看了看还沾着血渍的凶器,双眸已经充满绝望。
  快求饶!求饶啊!
  凌霜瞪着面色惨白的小珺,她却只是绝望地闭上双眼,由执刑弟子将铁刷放入她的口中。凌霜眸中的光点瞬间黯淡了下来,他颓然地坐到椅中,有种虚脱的感觉,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一个低沉的呻吟声之后,便是一片静寂,小珺再也发不出任何声响,晕倒在了阎霄的怀中。阎霄的身体抖个不停,适才受刑之时都没有流露出任何惧意,此刻却一脸的害怕心疼,只为怀中的女子。
  凌霜缓缓睁开双眼,慢慢说道:“从即日起,小珺与阎霄再不是我玉莲教弟子,任何弟子不得以任何名义滋扰此二人生活,违者以叛教之罪论处。”
  说完,凌霜像苍老了几十岁一般,缓慢地离开了涤罪室。
  暗香紧张地跟在他的身后,看着凌霜步履飘浮,不由忧心起来。
  “教主……”
  “你退下,我想好好安静一下……”
  “是……”
  身旁的身影无声无息地退下了,凌霜孤零零地站在庭园之中,望着空中明如镜的轮月,百感交集。
  深邃的夜幕点缀片片星尘,月亮耀眼地悬挂在当空,所有的星光都只是它的陪衬。随即,一团乌云慢慢飘浮而来,一点一点将月的光芒掩去,仿佛月是心甘情愿地躲入了黑色的云彩之中,甘愿收起一切光华。
  不是第一次看这样的月,不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想法,却,第一次令凌霜悲凉得想哭。
  阎霄很勇敢,三大酷刑都没有令他皱眉,却,为了一个女子露出那样害怕的神情……他勇敢吗?为女人折腰的男子,怎么会是英雄?可是,真的不是吗……?
  小珺很胆小,叫得惨烈,哭得凄凉,全身颤抖,无论怎么看都是惧怕到极点,却,明明只要一摇头便可摆脱痛苦的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摇头……她胆小吗?真的胆小吗……?
  不懂,真的不懂,世间之情到底是怎样的一种东西,可以令两个毫无羁绊的人紧紧地相连在一起,至死不渝。
  不由低下头,怔怔地望着脚下的泥土出神。
  我呢?我也会有这样的情感吗?那它到底掩埋在何处?要怎样才能找到?或者……会为谁而涌现?
  夜晚的巡逻弟子提着灯笼走了过来,见到凌霜后急忙拜到在地。凌霜看着他们诚惶诚恐的表情,忽然从心底升起一丝渴望,渴望见到那对平凡的兄弟俩,渴望再次感受到他们那种随性、毫无隔阂的交流方式。
  他们不会因自己是玉莲教教主而卑恭屈膝,更不会三磕九叩诚惶诚恐,只是平等的、自然的、像一家人一般与自己打闹嬉戏。尤其那个仇焰,仿佛不论自己做了多过分的事,他都不会痛恨,依然用温柔的目光看着自己……
  心潮如海般波澜翻滚,凌霜的脚步一刻也不停留,施展一身的轻功,像一只夜行的鸟儿般穿过了大街小巷,飞快地扑向记忆之中那座藏匿在深山中的小屋。
  凌霜的到访悄无声息,他轻轻地推开虚掩的房门,随即一怔。
  借着月光,凌霜可以清晰地看到仇焰的床上空无一人,凌霜急忙伸手探了探床铺,冰凉。他急忙奔到小蓥的房间,同样空无一人。
  怎么回事?他们搬走了吗?不然为何这么晚都没人?
  好不容易有点平静的心再度迷乱起来。
  他们走了吗?他们离开了吗?我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吗?
  忽然屋外传来细碎的沙沙声响,微乎其微,但内功深厚的凌霜立刻捕捉到细碎声响中的微微吐纳气息,那是一个隐于暗处的习武之人!
  凌霜蓦然闯出门外,直扑隐于树后的身影!那身影当即想逃,被凌霜一记锁骨手紧紧扣住了双臂!凌霜看了看这个陌生的男子,再看看他的打扮,虽然一身寻常百姓的衣着,但四肢健硕,是常年艰苦习武之人的体格。
  “说!你是何人?在这里做什么?这家人哪里去了?!”
  一想到此人可能是朝廷的鹰犬,仇焰兄弟可能已经落入朝廷之手,凌霜便失去了冷静。
  “我……我是仇焰的朋友!以前同是疾鹰门弟子,后来我派被灭门之后,我便在山脚下的小村里住下,有时会给他们兄弟俩送点粮食!”
  “胡说!半夜三更送粮食吗?!”凌霜的手劲更大了几分。
  “啊!公子饶命啊!我真不是恶人!小蓥感染了风寒,仇焰抱着他下山求医了,拜托我暂时照顾着这里!我今天上山砍柴,时辰不早便留下了!”
  凌霜想了想,又冷声喝道:“那你为何躲在树后,鬼鬼祟祟?”
  “公子,若你是仇焰的朋友,应该知道他有官非在身,我好歹习过几年武,听到有人向这边走来便立刻躲了起来,我可不想吃官司啊!”
  那人对答如流,而且说得头头是道,凌霜隐约觉得有些不妥,但又没什么疑点,心想此人的武功还伤不到自己,便将他放了。
  虽然想过他可能是朝廷的眼线,但一想到自己在此,还怕几只朝廷的走狗不成?便铁了心的留下来,等仇焰兄弟二人回来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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