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王爷!”
我睁开双目,阳光直直照在眼睛上,分外刺眼。下意识举了手臂,放在额头上,却发现自己竟出了满头冷汗。
“不是吩咐过,本王身体不适,不让任何人打扰么,你怎么进来了?”我看了看跪在一边的德公公,转回头,重又合上眼。
“可是王爷……”德公公正要解释,却被另一个熟悉的清朗声音打断了。
“十一皇弟,你进宫也已经五年了,怎么性子一点也没变。”明黄色的身影,绕过德公公,走到床边,“既是生了病,就该请御医,也该有人在旁边看护着,你却偏偏一个人跟屋子里闷着。”
“皇上!”我忙要坐起身,时光一晃五年,我神经再大条,也已不是那个大大咧咧当着一般王公贵族高呼“我要做天下第一贪官”的少年。有第三人在时,君臣之礼,不该少的一样也不能少。纵使
贵为郡王,脑袋也只有一个,我宝贵得很。
“是病人就躺着,这也没有别人,兄弟面前何必太过拘礼。”皇帝按住我,顺势在床沿坐下,右手覆上我的额头,“那帮御医也真是废物,会诊了多少次,也医不好你。每年到了这时,你还是少不了要受苦。”
“皇上这么说可有失公允,他们能保住我的腿,我已是谢天谢地了。至于这发热的小毛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正好提醒我一些不该忘记的事。”
“有些事还是忘了的好。”皇帝自然知道我指的是什么,不着痕迹,一语带过,随即转身看了 看德公公,“你下去吧。”
“何必?”看着德公公退下,我撑着身子坐起,不满道,“你就是这样,才会有些莫名其妙的流言。”
“两个大男人,何来闲言闲语。”皇帝假装无辜,嘴角却挂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可惜这两个大男人,一个是重色皇帝,一个是天下第一美人的儿子。”我调侃道,“而且就因为同为男人,传言才更不堪入耳。”
“同为男子,就不能白首偕老么?”皇帝出乎意料地严肃起来。
我微微一怔,随即释然:“其实无所谓,只不过你贵为天子,你能无视世俗礼教,那些顽固老儿也会用一堆天道伦常来压你,到时你难免举步为艰,轻则背负千古昏君骂名,重则丢了这江山天下。那人心里明白,也必定不愿见事态如此。”
“那人?你知道?”皇帝眯起眼。
“当然,其实最有可能的只有一人。”我说。
“有那么明显?你说来听听?”皇帝诧异。
“我。”答案出口,我面不改色心不跳,皇帝却手一滑,差点摔到床下。
“你耍朕?!”见自己丑态必露,皇帝龙颜大怒。
“你不正希望别人这样认为?”怕什么,会叫的狗不会咬人,况且揪着他的尾巴,怎么看都是我占上风,反将一军,“其实我着实困惑了一阵,如果你对我有意,这五年住在宫里,该做的不该做的,你都该干尽做绝了;可若说你对我无意,你在人前,尤其是在那人的面前,偏偏都行止暧昧。后来我总算想明白了,我天姿国色,你也算不上君子,你能对我坐怀不乱,必定是心有所属。而你会那么做,一来,你不希望朝中有人看破你对他的用心,牵连到他;二来,你跟本是要他吃飞醋。总之一句话,你利用我!”
忽略皇帝脸上讶异之色,我端起床头,台几上一杯茶,猛灌一气,润润干涩的喉咙,最后总结性地说了一句,“好茶!”
沉默啊……沉默……
“你……”皇帝突然压低了声音,阴险至极,“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
“因为我没损失啊!”我端起九龟紫砂壶,笑着为皇帝斟上一杯,“皇上,你品品我这茶,滋味如何。”
皇帝一头雾水,勉强端起茶,然而只品了一口,讶异神色顿起:“好你个曲微,从何处得来的好茶,居然能和朕的藏品平分秋色。”
“皇上这茶本叫‘龙惊千年’,茶用的是清明采摘的西湖龙井,水用的是天山的千年寒冰,两样都是极为难得,上个月,我在洪丞相家听说了就说想尝尝,这不,这个月初,刘御史就把清明的龙井芽尖找来了,兵部的陈侍郎也用以前唐明皇给杨贵妃送荔枝的法子,把玄冰给我运来了。皇上,最近我可是平步青云。人家知道我是您的宠臣,今年收的礼送比过去的四年加起来多。当然,这都是托皇上洪福,您要是觉得好喝,明儿我给您送一些去。”
我具实以告,笑得真诚无比,皇帝脸色却开始冒黑气。
“曲微……”过了半晌,皇帝缓缓地说。
“嗯?”我望着他,得意洋洋。
“你有时聪明得让人想杀你灭口;有时却蠢得让人想杀你泄愤。”
“好说。”我满不在乎,“哪天你若真想除掉我,不用亲自动手,只要什么都不做,我的首级很快会悬在城门上。” 明里不说,可我心底却明白,这些日子,我大错不犯小错不断,小辫子不知留了多少条;再加上我父亲虽得平反,幕后黑手却并未抓到,指不定在哪等着斩草除根;若不是皇帝让我住进禁宫,又多次极力回护我,怕是九命怪猫也死了几回。
“曲微,有时朕还真是佩服你。”皇帝叹一口气,一脸无奈地看着我。
“彼此彼此。”我回敬道,“对了,我刚刚梦见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了,那是你在我眼里可是个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哦?”皇帝扬了挑眉,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似乎不太喜欢这个比喻。
“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你怎么会收留一个宣布要做天下第一贪官的少年。”我一脸正经,下定决心要个答案。
“你说的是那个强作欢颜的傻小孩?”皇帝大笑,“曲微你自负聪明,不会自己去猜?”
强作欢颜?我笑笑,其实刚入宫时,我多少会埋怨他体察不明,累死了我的爹爹娘亲,收留我不过为了收买人心。可时间一久,他却始终待我如兄如父,我便也放下了那份戒心。毕竟,世人若能待一分明无血缘关系的人如手足至亲,已属不易,何况这人是九五之尊。
再久了,我更不由自主,偶尔在他面前放下了那张嘻笑怒骂的面具,也渐渐明了了他的世界,知道他年纪轻轻,这皇帝做得也不容易,朝中老臣太多,每个都是难供的大菩萨,当年更是由于他们阻碍,连我爹也救不了。
可笑,可怜。
一个皇帝,一个郡王,看透了金玉粉饰的躯壳,内心竟是同样的寂寞。
我想我爹娘在天有灵,也万料不到,自己的儿子居然和当今天子惺惺相惜起来。
“皇上。”想到这,我突然正色。
“嗯?”皇帝望着我,洋洋得意。
“既然你当曲微是知己,那先前说的条件可不可以取消了?”
“可以,只要你放弃做天下第一贪官。”
我倒!居然忘了他的本性。
“对了,今日是九皇弟的生辰,朕看你也好得差不多了,晚上就陪朕去一趟。” 皇帝的狐狸脸又露了出来。
“啥?”我大惊失色,“九王爷恨我恨到想要把我挖心剜骨,我病体未愈,你这始作俑者居然要送羊入狼窝?”
“你害怕什么?”皇帝突然凑到我耳边,“有朕在,没人能伤你一分一毫。”
透心彻骨的一阵冷战,就是有你在,我才害怕。
***
老皇帝的老婆多,现在这个皇帝的家事也乱,初进宫里,我足足花了一个月,才知道了个大概,刨去几位公主不说,皇帝在兄弟中排行老五,几个王爷算上我一共十人。其中死亡三人,失踪一人,出家一人,流放一人,这样又刨去六人,有王爵封号且好好活着的还剩四人,分别是二王爷越郡王、四王爷博亲王、九王爷谨亲王和我安郡王。
其中二王爷是庶出,在宫中身份不高,一般皇子过了十八,就会如四王爷和九王爷那般加封亲王,在宫外赐上一座府邸,他虽有个雅致的越王府,却至今仍是个郡王,自然也没有什么权势,好在他性情本也知足常乐,赋闲在家却乐得消遥自在。
四王爷是先帝第一个皇后的儿子,皇帝私下对我说起这位兄长,总极为尊敬,赞他文韬武略,心性又高洁仁爱,是有大智慧的人;只可惜,他母亲野心太过,被先帝废黜,他也受累没能做成太子,后来先帝去世,新皇登基,他自知处境极为尴尬,为免朝政动荡,便自请去治理偏僻贫穷的南疆。
最后就是九王爷,也就是一出场就被我气晕的那位,他是皇帝唯一的同母兄弟,当今太后的幼子,在几位王爷中最是位高权重,只可惜朝政重担,把个原是才华横溢、性子耿直的青年,硬生生压得忧国忧民、一板一眼、老气横秋。少了一份朝气,自然容易大惊小怪,无法接受一些新生事物,更无法接受任何人对他最宝贵的皇帝兄长有一丝不良影响。
因此,九王爷对我称得上恨之入骨,抱定了除我后快的必杀决心。
当然,这也是他现在对皇帝身边的我怒目相视的原因。
古有曹植七步成诗,云:“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其实兄弟相争,我实在不乐见,何况无辜的我,自己就是那个被“豆萁”的一把妒火煮个半死的釜中豆。
“安郡王不是病入膏肓了么,怎么有精神到我这来?”九王爷是个直筒子,当着皇帝的面,毫不吝啬地丢给我两个大白眼。
“九皇弟,话不能这么说,十一皇弟可是带着病体,诚心诚意来向你道贺。”皇帝笑得温情无比,双眼脉脉含情,本来换了任何人都会感动无比,毕竟一国之君啊,不看天下独独看我,可不解风情的我只是掉了满地鸡皮疙瘩。
“小王承受不起。”九王爷快言快语,面色却青得厉害。
“九皇弟……”皇帝继续苦口婆心地劝解着,其间插科打诨,胡搅蛮缠,无所不用其极。
我叹口气,该坦白的不坦白,不该直言的却一点都不委婉,兄弟两都一样,不知道是不是遗传。
“皇上,二位王爷,人都已到齐了,是不是该……”一个颤抖的声音插了进来,回身一看,原来是九王府总管孙管家。我望着他,九王府着火了我只会幸灾乐祸,不会有一丝怜悯,但对于孙管家,我报以无限的同情。
……
折腾一番,九王爷的庆生宴,总算开始了。
皇帝居中,九王爷在侧,我和二王爷分居左右两旁,再往下便就只是二王妃及几位公主、驸马,远不似想象中盛大。照理说九王爷在朝中地位显赫,总该请几位交好的大臣来才是,我心下诧异,但想到他是怕过于招摇,留下把柄,便也没多想。只是觉得如此谨慎与九王爷平常直来直往、豪气千云的作风有些出入。
“皇兄!”酒过三旬,九王爷突然站了起来,走到皇帝面前,直直跪下,一脸严肃,大有冒死讽谏的气势,“臣弟有一言,纵是皇兄降罪,今日也非说不可。”
“九皇弟这是何故?还不快快起来。”皇帝忙上前要扶起九王爷,嘴角虽笑着,却看了极快的睨了我一眼,神情满是焦灼,显是怕九王爷一时冲动,做了什么傻事,“这里全是些家里人,你我兄弟,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偏偏要跪着。”
“九皇兄不要说笑,今日是你的生辰,即便是有所冒犯,自家兄弟,皇上也必定不会怪罪。”我懒懒地笑道,算是给九王爷铺了条后路,心中却是郁闷,何必这么好心,九王爷这块木头从来不会领情。
“安郡王,你这一声九皇兄,小王可当不起。”果然,木头就是木头,九王爷看也不看我一眼,站了起来,拍了两个巴掌,冷冷说了一句,“你上来吧!”
我睁大眼睛,以为会出现什么奇人异士,不想上来的却不过是一个带着胡琴的干瘦老头,甚至还有几分眼熟。
“你把今日在茶楼大厅里唱的那首词,在这唱上一遍。”
“这……王爷……”老头有一些迟疑。
“你怕什么,一切罪责,本王担着。” 九王爷目光直直盯着他,仿佛要吃人一般,气氛凝重得可怕。
我却懒得管这些,毕竟王子皇孙发威见多了,自然免疫,只是苦苦思索在何处见过那个老头。
老头叹了口气,只得乖乖在准备好的凳子上坐下,吱吱呀呀拉了起来。
我一拍脑袋,难怪总觉得面熟,这可不就是在京城里最大的茶楼云客来里卖唱的王老儿。可是俗话说的好,当你解开一个迷题,总会出现另一个更难得迷题。这王老儿虽然琴艺不错,可也比不上宫廷乐师啊,怎么九王爷居然把他拖到这里来了。
然而,王老儿一开口,一切疑惑都明朗了,我当即知道大势不好,恨不得跳上去堵了王老儿嘴,却为时晚矣。
“人面桃花美玉郎,承恩君王惊澜藏。微微乱花迷人眼,曲曲笙歌凤求凰……”
王老儿摇头晃脑,一曲未终,在坐的皇亲国戚,一个个早是大惊失色,僵在坐上,不知如何是好。
我摇摇头,这绝对是王老儿人生在世最值得纪念的一次演出。
回头看皇帝,但见他脸色是从未有过的煞白。再看九王爷,竟不知何时又跪在了地上,没有一丝得意之色,却是满脸的凄然。
“谨亲王醉了,各位都回府吧。”过了半晌,皇帝摇摇手。
“臣等拜别皇上。”二王爷以下,都战战兢兢磕了头,便要退下,
“且慢。”皇帝突然又似想起了什么,吩咐道,“谨亲王不胜酒力,不知各位醉了没有,是否喝了醒酒汤再走。”
金枝玉叶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二王爷出列道:“臣等确是醉了,只是尚可回府自行打理,不敢劳动皇上费心。”言下之意,今晚的事便是他们醉了,回去酒醒了,什么也不会记得。
皇帝于是点点头:“你们退下吧。”
一般宾客散尽,王老儿依旧傻傻地立着,眼巴巴看着眼前变故,不知发生何事。这不能怪他,他斗大的大字不识几个,别人教什么,他自然也唱什么,他不会知道,有个十一王爷姓曲名微,住在深宫内苑的惊澜殿,而他刚刚的唱词,跟本是在暗示当今皇帝与安郡王,淫乱宫闱。
我从袖袋中掏出一些银两,走上前递给王老儿:“这些银子够你养老,你今夜就离开京城,回你的老家去,这辈子不要再回来,也不要再唱了,今晚的事更是不得提起一个字,否则人头不保。”
王老儿惊恐地接过银两,猛磕了几个响头,蹒跚退下。
这一来,就只剩下了皇帝、九王爷和我。
“玄钰……你……”玄钰是九王爷的名字,我知道皇帝想问一句为什么,可当他用颤抖的声音叫出这个名字,却再也无法吐出一个字。
夜风清寒,宴客台上,皇帝静静站着,九王爷默默跪着,两人心中堆砌了千言万语却谁都无法再打破沉默;宴客台下,我看着两个影子,突然悲哀起来,九五之尊,谁能忍受别人当众让他颜面扫地,虽说有一部分是皇帝自作自受,但九王爷的性子,一冲动,什么也不顾忌,到头来两败俱伤。
上前一步,却突然犹豫起来,他们之间何曾有我介入的余地?再看看台上两个孤独的身影,叹一口气,仰起头,但见墨色夜空,月明星稀,一颗一颗的星子,三三两两落在天外。高处不胜寒。不知它们是否寂寞。
“阿嚏!”
一个大喷嚏不解风情地打破我难得的多愁善感,这才想起自己是个刚刚被从病榻上拖起来的人,实在没什么资格陪那两个人吹冷风;于是转身想要退下,不想还没迈出一步,皇帝的声音却在身后响起。
“曲微,稍待,朕与你一起回宫。”
“皇兄!”九王爷突然抬起头,嗓音沙哑,已带着哭腔。
皇帝回头,轻轻解下外袍,给九王爷披上,只淡淡说一句:“夜露风凉,你酒醒了就去休息,不要受了风寒。”
***
一路无语,我望着皇帝沉默的侧脸,想说些什么却是无从开口。
回到宫里皇帝却硬是把我拖到御书房,吩咐人端来两杯浓茶,一盘点心,大有促膝长谈之势。可怜大病初愈的我,只能暗暗叫苦。
“今天的事,你怎么想?”皇帝坐下,端起茶饮一口,突然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
“我能怎么想?”他问得突然,我也不知该答些什么,就胡乱邹了一句,“病体初愈的是我,九王爷一向壮得像头牛,为什么你不但心我着凉,反而担心九王爷。你根本是区别对待。”
皇帝一口茶差点喷出来:“你说这什么?还跟这插科打诨,老实告诉你,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哦,你说这个呀……什么!”我惊叫一声,“你不会为了那么一首破词就要丢车保帅,以示清白吧。”
皇帝冷哼一声:“朕的威严岂是这些街头巷尾的闲言闲语能损毁的。”
长舒一口气,却突然想起一件事:街头巷议?九王爷一向事务繁忙,又不似我整日闲得无聊,常常没事微服在市井闲逛,怎么会跑到云客来,还偏偏听到这首连我都没听过的唱词。
“你是说……”
“没错,所以我说你好日子到头了。”皇帝冷笑着,“有人等不及要除掉你了,所以他才会背地里挑拨玄钰,看起来他还巴不得你和玄钰同归于尽才好。”
“可是……等了五年才耐不住性子,这似乎有点说不过去。一样的状况,偏偏是现在,为什么五年前不动手?”事关生死,我也不敢再打马虎眼。
“五年前,那人认为朕接你入宫不过一时兴起,过不了几日就会另做安排,一旦你搬了出去,刺杀你的机会多得是,没必要急于一时,冒太大风险。可是……时至今日,他非快点除掉你不可……”皇帝顿了顿,别有深意转了话题,“曲微,你今年已是十七了吧。”
我恍然大悟,皇室子弟,过了十八,郡王多将加封亲王,届时权力地位不可同日而语。我虽非皇室血脉,但毕竟是忠良之后,再加之皇帝的宠爱,也并非不可能。那人怕到时再无机会除掉我这个眼中钉,反而被我查出当年真相,揪出幕后主使。
“你打算怎么办?”皇帝异常平静地看着我。
“听说你这一阵子要封个钦差,视察江南。”我自告奋勇,“让我去!”
“嗯?”皇帝皱皱眉,似乎怀疑我动机并不单纯。
“一来竖信立威让谣言不攻自破,二来随行人员可以保护我,三来可以引蛇出洞……”我豪言壮语,滔滔不绝。
“一来可以游遍江南美景,二来可以吃尽江南小吃,三来可以大捞一笔。”皇帝毫不客气地打断我。
嗯……果然,知我者皇帝也,但我没有一点找到知音的喜悦。
“罢了,还是让你去一趟吧。”皇帝无奈地叹了口气,“明天朕让人去刑部把你父亲的案卷调出来,如果朕没记错,应是正与江南一宗贪污案有牵连。”
“谢皇上!”我规规矩矩跪下谢恩,心中欣喜无比:江南啊!鱼米的故乡,贪官的天堂,我曲微来了!
“那么,臣弟告退。”人逢喜事,皇帝在我眼里再一次高大起来。欣欣然,刚要退下,却又被皇帝叫住。
“等等!”
“嗯?”我回头,紧紧盯着皇帝,如果他反悔,我绝对叛国噬君。
“记得多带些精锐的侍卫。”
我没料到皇帝会冷不丁冒出这么婆婆妈妈的一句,一时有点不习惯,怔怔呆在那里,看着坐在那里皇帝,突然意识到这是五年来我第一次离开他身边,心里竟有一丝留恋,一丝不安……我死命摇摇头,暗暗嗤笑一声,不过去江南一趟,几个月的时间,自己总不至于如此没用。
恍恍惚惚回到了惊澜殿前,站在台阶下,抬头看见高悬的蓝底金字牌匾,“瀚海惊澜”四个篆文大字张狂不羁,苦笑一声,当真是住错了地方,哪里不好来,偏偏来了这惊澜殿。苍茫宦海,惊涛骇浪中,明日不知道会被冲到哪一个地方。
“王爷回来了!”德公公一双老眼却不昏花,很快拿了件袍子,迎了出来,“王爷,快进去吧,您身子刚好,不要着了凉。”
“德公公,今儿你早些回去歇着吧,有时间就收拾收拾行礼,过些日子我要去江南一趟。”我披上披风,踏入殿门。
“是。”德公公答道,“还有,王爷……”
“什么事?”
“您今儿说要把‘龙惊千年’给皇上送过去。”
“那你去取一些明儿让人送过去吧,剩下的也收拾好,我要带去江南。”
“是。”德公公躬了躬身,“老奴这就去办。”
“好了,办完这些,你就退下歇着吧。”我挥挥手,面上满脸倦容,心里却不由警觉起来,我分明记得我和皇帝说话时,德公公已经退下了。这些事他站在厅外,又如何得知?思来想去答案不过有三种:一是,德公公是个绝世武林高手,练就了一身顺风耳的好本事,不过……左看右看,身形佝偻,步履蹒跚……哈,这点好像不太可能;二是,德公公是居心叵测,根本是我仇家派来卧底的,不过……如果他是我仇家的手下,要瞒过那个精明过头皇帝似乎不易,而皇帝也不太可能往我身边安插一个不太可靠的人,何况他跟了我五年,要下手机会太多,不至于让我舒舒服服活到现在。所以只剩下第三个可能,那就是德公公“人老心不老”,在宫里闲得慌了,没事收集收集小道消息,传播传播,打发打发时间,当然这也就成了为什么我和皇帝的流言“坏”事传千里的原因之一。
想到这里,我异常放心地打了个哈欠。慵懒地走进寝室。
本来今日可算得上惊涛骇浪,多少也该来个一夜无眠,可惜我一见到自己的床,便什么都来不及想,沉沉一觉直到第二日晌午。
风水轮流转,大梦未觉,已是另一片天下。皇帝下了圣旨,九王爷被软禁府中,闭门思过;而我被封了钦差,巡查江南八府,这样的变故,不用想,朝中必是闹了个地覆天翻,群臣均猜到必是九王爷寿筵上出了事,想方设法向那些参加了宴会的皇族,可皇命在前,二王爷他们哪敢透露半个字,只是苦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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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恋一世 第二章 风云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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