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不上轿 第十章

  难得露面的软软金光映在雪面上,迤逦一地金闪的灿烂。
  「利安,今儿个是好天气耶!」
  扫着门前雪,平顺与利安一如往常地闲话家常。
  此时远处传来马蹄杂沓声,尚不及回神,一匹雪白骏马已往两人的方向急奔而来。
  那迅捷让两人以为马儿会在面前呼啸而过。
  没料到马上之人却猛然勒紧缰绳,骏马骤止蹄步,仰首长嘶着,那不安纷扰的马蹄瞬即扬起雪尘,直扑利安与平顺的脸上。
  突如其来的雪尘让两人愣杵在原地,只能呆呆地承接了满脸的冰冷。
  骄纵的笑声响起,那马上的姑娘俐落翻身下马道:「瞧你们两个奴才,虽然动作痴缓了些,却还是逗得本公主挺开心的,有赏!」
  朝两人掷了锭碎银,那自称公主的姑娘以傲然而尊贵的姿态走进「衍恒将军府」。
  瞪着那落在地上的碎银,平顺制止她自然至极的步伐,质疑起她的身分。「站住!」
  停下脚步,祥凌公主难以置信地扬起描绘得精致的秀眉反问:「你让谁站住?」
  「这里除了你,还有谁不是将军府的人?」抬起眼,平顺瞧着那自称公主的姑娘气焰高张的模样,毫不客气地说道。
  眯起细长凤眼,祥凌瞪着他。「好!好个将军府的狗奴才,小心你的项上人头!」
  满不在乎地耸着肩,平顺举臂挡住门,故意扬着微讽的语音道:「恳请公主静候,待利安进门通报,再为您备红帛铺地,免得贵足染尘啊!」
  「你!若是在宫中一定先让人以廷杖伺候一顿饱,哪容得你如此放肆!」祥凌哪听不出平顺话里的嘲讽,一时间也拿他没办法,只能频跺莲足怒嚷着。
  「请公主稍候。」平顺再一次重申,语方落,目光越过那蛮横公主,竟瞧见了广叔策马趋近的沉稳身影。
  「广叔!」褪去肃然面容,平顺热络地扬笑迎向他。
  近日来将军府喜事频传,该回来的全都到齐了。
  「平顺你失礼了,怎么让公主站在门口?」不疾不徐翻身下马,广庆脸上有着长途跋涉后的疲惫。
  一瞧见祥凌公主蛮横依然的模样,他揉了揉眉心,不明白皇上体恤边陲重镇的将领,特准公主乔装入军营以慰军心的圣意为何?
  难不成他不明白这千金之躯的宝贝女儿,打着怎样的如意算盘吗?
  在沉儿授剑仪式后,多少官家干金、皇孙贵族拜倒在项雪沉英雄出少年的神勇威武之下。
  没有一般武将的鲁莽形象,外貌俊挺非凡、态度正直磊落的项雪沉成了众人瞩目之处。
  想当然耳,祥凌公主此次打着慰劳军心,随他回将军府的意图是何等的昭然若揭。
  他心下明白,却无法推拒。只因皇恩浩荡啊!
  「她真是公主?堂堂千金之躯怎会纡尊降贵亲临将军府?」挟着几分轻屑,平顺诧异地附在广叔的耳畔道。
  摇了摇头,广庆千言万语只化为声声轻叹。「先伺候公主入府再说,月嫂在吗?」
  思及因公主无理蛮横要求所下的圣旨,广庆头痛地无以复加。
  「月嫂和平春出门办事去了,对了,公主来咱们将军府做啥?」
  广庆尚未接话,祥凌却气急败坏地打断两人的对话。「你们还杵在那嘀嘀咕咕个什么?到底想让本公主在这等多久?」
  两人莫可奈何的相视而叹,平顺吞下想对广叔报告府里的事,全都化为诉不尽的不满嘀咕。
  【第六章】
  一走进将军府,祥凌公主那骄纵的性格便得罪了一群家丁、丫头。
  在这蛮荒的边陲之地,府里虽有着主仆之分,却无真正的主仆区别,若真要说,那感觉还比较像是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住户,是相敬而互助的。
  「啧!啧!广爷,您这将军府可真是一丁点规矩也不懂,瞧这些家丁、丫头全都一个个要爬到主子头顶上了,这成何体统啊!」
  气呼呼地坐上大厅主位,祥凌仗着尊贵身分,将看不顺眼之处毫不留情地批评着。
  「将军府不过处在边陲地区,是比不上京城里的规矩,还请公主见谅。」斟上一杯茶,广庆避重就轻地道。
  不以为然地轻哼了声,祥凌环视四周问:「那项将军人呢?」
  「将军向来驻守在军区,军务繁忙又需带兵操演……」
  难以置信地挑眉,祥凌斥道:「你是怎么办事的,早在十日前不是已遣人通报了?难道还要本公主等他?」
  广庆隐忍地微微颔首,声调略僵地开口。「请公主恕罪,属下再差人前去探探。」
  「广叔!」突地一抹健硕身影徐步入厅,项雪沉低沉的嗓音响起。
  两人一进府,利安便向他通报了,虽不知公主为何事驾临,他还是得出面相迎。
  「你……几时回府的?」掩不了乍见的错愕,广庆随即笑开了脸。
  「回府有几日了。」握住广叔的手,项雪沉唇角淡扬地回应他的话。
  正襟危坐着,祥凌偷偷觑着那与广爷交谈的伟岸男子,一颗芳心无法克制地扑通狂跳着。
  她没料及原来人称「平辽将军」的项雪沉竟有着宛如神只般的英俊面容,莫怪上一回「授剑仪式」时有几位公主偷偷溜进去,一睹将军威武风采。
  「末将参见公主。」没敢忽略厅上娇客,项雪沉眉心微拢、神情凝肃地朝着祥凌公主恭敬行礼。
  「项将军免礼。」祥凌强压下心头的悸动,下颚微扬地睨着他。
  「不知何事劳驾公主来此?」按捺下心头的烦躁,他只想赶快打发公主,好去应雨儿的约。
  凤眸轻移向在一旁的广庆,她以眼神催促着他应话。
  「圣上体恤边陲重镇的将领,特准公主乔装入军营,以慰军心。」
  「这太危险了!」薄唇一抿,项雪沉拒绝了这荒谬可笑的要求。
  心头却百思不得其解,为何圣上在「授剑仪式」后还会有如此诡异的举动。
  「大胆!父皇已应了我的要求,岂容你拒绝!」祥凌柳眉紧蹙,没料到会得到如此回应,气恼地怒吼着,忘了皇家闺秀该有的气度。
  不断吐纳以压下心中的狂怒,项雪沉沉声道:「还请公主打消主意,尽早回京。」
  「哼!我不回去。」双手环胸,她倔强而跋扈地把项雪沉的话当耳边风。
  「恕末将难以从命。」俊容染上薄怒,他丝毫不买公主的帐。
  「信不信我让父皇赐你个满门抄斩的罪名!」猛然扬高语音,祥凌傲然地撂下威胁。
  她深知这招是管用的!
  瞧瞧满朝文武百官一听到这话,谁不俯首称臣?!
  她不信世间有人能将生死置之度外,更何况是涉及数百条无辜性命的「莫须有」罪名。
  「倘若皇上真因此落罪,末将无话可说。」望着那娇蛮面容,他冷冷道。
  项雪沉的答案大出祥凌意料之外,她欣赏地觑着他那宁死不屈的傲气,吃了秤砣铁了心地扬起娇笑。「本公主说不走便不走,你区区一名将军又能奈我何呢?」
  「明日末将便会遣人护送公主回京。」项雪沉努力压抑住自己久未发怒的脾气,他挥袖对着平顺吩咐:「送公主进东阁休息。」
  「哦!」倏然被点名,平顺猛拉下脸咕哝着。要他伺候这刁钻难缠的坏脾气公主,倒不如让他清马厩还快乐些。
  苦压下眉,平顺懒懒地扬高语音。「狗奴才磕请公主移驾东阁。」
  「你……可恶!可恶!」领教了项雪沉强悍不屈的性子,再听见平顺那满是讥讽的言语,祥凌气得几欲晕厥。
  真想将他们一个个处以廷杖,可偏偏这不是她的深宫内苑,在此处她的权威丝毫无半点作用。
  虎落平阳被犬欺便是如此吧!
  跺着愤懑的步伐,她心不甘情不愿地随平顺往东阁走去。
  「孩子,这样做好吗?」相偕步入后院,广庆担忧地问。
  「在战场上可是半点胡闹不得的,若我真应了公主的要求,才是不妥。」思及公主的任性,项雪沉极为不快地暗叹了口气。
  蓦地思绪一转,他担心在这突如其来的娇客捣乱下,与雨儿的亲事不知是否还能如期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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