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荷兰KLM班机靠通道的座位上,兰德尔斜过达丽娜从机窗俯视着遥远的下方,正好瞥见荷兰的首都。阿姆斯特丹活像一块灰褐色的不规则的棋盘,罗列着一些尖塔和矮小而古老、难以修复的建筑,此外就是那些发出暗淡光线的古运河了。
在他和巴巴拉相处的那段黑暗岁月中,他曾来过阿姆斯特丹一次,只呆了两天,走马观花似地游览参观了一些地方,像王宫前广场,名叫卡尔瓦斯特莱的商业区、画家兰姆勃兰特纪念馆和保存在斯特底里克博物馆中的梵高名画。
此刻,他在飞机上的座位里,期待着再一次旧地重游,盼望着一种充满希望的新生活。虽然昨晚伦敦报纸上那篇有关普卢默对梅尔廷·迪·弗鲁米牧师的专访也确实使他惴惴不安。就在飞机下面的棋盘上,敌对的双方在秘密地抗衡着:一是代表正统教会的“第二次复活”,企图挽救及加强现有的信仰;一是宗教改革派的弗鲁米牧师,他想打倒自第一世纪就已存在的教会和毁灭那位活在人们心中的基督。
兰德尔私底下对这种黑白分明的对垒感到相当有趣,因为这正如他在商场上的竞争一样。不过他以往的习惯是忠实于他的顾客,而现在他依然有这种感觉。
他在想不知惠勒和其他人有没有看到普卢默那篇登在首页的报道,如果看到了又不知他们的反应如何。他不知道该不该在机场上碰到惠勒时提到这件事情,因为惠勒将在斯希普霍尔机场接他。后来一想那完全是多此一举,毫无疑问,惠勒和其他人一定也看到了。
5分钟以后飞机降落了,停妥后,他们经自动梯道,一步也不必走,可直达终点检查处,一个穿着制服的荷兰海关人员看见兰德尔和达丽娜以后,立即春风满面地说:“两位是美国人吗?”他一看他们的报关单,“哦,是兰德尔先生,早有人打过招呼了,请走吧。”
在他们随着行李搬运工行走时,达丽娜放心地吐了一口气。
“我真担心他们把我多带的香烟没收呢。”
到达入境处以后,兰德尔竞一时感到迷失了方向,他好像身处在一所大玻璃笼套着的小玻璃笼子里一般,达丽娜紧挽着他的手臂。“我们要不要兑换金钱呀?”她看到钱币兑换机后这么说。
“惠勒会代办的,”他说,“怎么搞的,咋不见他的人影子呢?”他立刻向一位KLM班机小姐招手。那位姑娘身着海军蓝制服,戴着白手套。“你知不知道来机场接人都在哪儿?”
她随即指明一个通向外界的出口处。高大的惠勒已在那儿等着,一看见他们就大踏步走了上来。
“欢迎你们到阿姆斯特丹来!”他大声说,然后放低了声音,“快来见见我们发行董事会的主席,也就是‘第二次复活’的头子,显赫的慕尼黑宗教出版家——他一定要跟我一道来接,你们……”
兰德尔这才注意到在场的另一个人。其人身材高大,相貌极威严,惠勒与他比起来真有些小巫见大巫。这时那高大的绅士已脱下他的帽子,露出了满头的白发和子弹头的脑袋。他的锐利的眼睛上戴了副未镶边的眼镜,再往下看就是那尖尖的鼻子和大而黄的牙齿。
“这位是埃米尔·戴克哈德博士。”惠勒向兰德尔和达丽娜介绍说。
戴克哈德博士对达丽娜做了个吻手的样子,其实连碰也没有碰到。然后有力地握着兰德尔的手,用有些喉音但还算正确的英文说:“兰德尔先生,你来到阿姆斯特丹我们真太高兴了,有你加入我们的阵容才算完善,现在我们就可以把多年来的工作的成果以最有效的方法奉献广大人民面前。兰德尔先生,对你的声誉我们已久有所闻。”
惠勒已催着他们离开了入境处的大厅。
“别浪费时间了,”他说,“现在我们就直接到阿姆斯特丹的阿姆斯特尔旅馆去,这是本城最好的一家,我们各部门的头大都住在那儿。等你们把行李放好,然后接着再去办公室。我们要使你熟悉一下环境,和一些主要人员见见面。然后嘛,在一点钟你就和我们五位发行人以及我们的神学家一道吃午饭。当然包括不了杰弗里斯博士,他要过几天才来。噢,对了,你的电报真是个好消息,你几乎是很有把握地能够把奈特给弄来。等会儿你要告诉我你是怎样劝说他的,真不愧是位生意人。我们到啦,车在这儿。”
他们离开机场,先经过一座不知名的黑色塑像旁边,冉穿越一所灯火辉煌的隧道,然后才进入通往阿姆斯特丹的公路。途中,他们也有一些时断时续的谈话,大部分都是惠勒和戴克哈德博士之间谈到发行的计划,间或也有是告诉达丽娜沿途名胜的,不过兰德尔没注意那些。
在这一个人地生疏的地方,他宁愿沉默以便储存一些精力。不过,在从机场到阿姆斯特丹30分钟的旅途中,他确也浏览了一些景色。
他听见戴克哈德博士对达丽娜说:“这条运河比机场还要高出13尺。你知不知道机场以及城市其他大部分都是在海平面以下?这些荷兰人真是勤奋。噢,你看到在我们前面的电车了吗?你没有注意到电车后面那个红色的盒子?”
兰德尔注意往前面看去,只见一辆乳白色的细长电车正在前面行驶,他们的车子也因而慢了下来。
“那就是邮箱。”戴克哈德继续说,“阿姆斯特丹人跑上电车的后面寄信。很方便。不是吗?”
车子继续行驶,在开过一座相当大的桥梁后,减慢了速度,司机同时乘机左转。
“我们终于到了,”惠勒在前座上说,“阿姆斯特尔旅馆闹中有静,它是十九世纪在欧洲最好的设施之一,高贵优雅。当朱莉安娜女王和伯恩哈德亲王欢度结婚20周年时,就在阿姆斯特尔旅馆中,来自全欧的显要云集,盛况空前。我们现在要让你们惊喜一下,我和戴克哈德博士给你们弄到最好的套房——皇家套房,也就是女王随时都要用的。我和戴克哈德所住的和你们的比起来,简直就是佣人的房间了。”
“多谢,可是你实在不必那么客气的。”兰德尔说。
“唔,我们可也没有那么大方,埃米尔,你说是不是?”惠勒向这位德国出版人挤了挤眼,又向兰德尔说,“我们也有我们的打算。从现在开始,只有一件事情最为重要,那就是绝对保守机密,要知道你所从事的这项推广工作乃是历史上一件大事。我们预料,这项新闻一旦发布以后,将会有许许多多的报界和广播电视界的人要见你。我们要把那些人当作皇家的贵宾一样接待,当然你也要像来自皇家的要员。在这种豪华的环境里接待他们会显得特别生动而具有诱惑力。所以我们定下了女王的套房,号码是10、11、12号,达丽娜小姐的房间就在隔壁。总而言之,我们是要把你安顿好,使你能全力以赴地尽快展开工作。”
“我将使出浑身的解数。”兰德尔说。
此时车子已在旅馆门前停下,守门人立刻上前把后面的车门打开,而司机则把行李自车内拿下来放在人行道上。
兰德尔步出汽车后又扶着达丽娜走下来。他看见前座的惠勒向他招手,于是他在车窗前俯下身去。
“史蒂夫,你们已经登记好了,”惠勒说,“你可以到服务台查查看有没有你的信件。不过除由机场海关寄来以外,本地不会有什么信来的。因为除了‘第二次复活’的工作人员和旅馆里少数人以外,可以说没有人知道你已来或将要来阿姆斯特丹,没有人知道你和我们有关连,这点非常重要。如果你的身份暴露了,外边有些人什么都做得出来,比如藏在你的套房里,窃听你的电话,或者串通旅馆服务部里的人收集你的资料。作为一个我们的外界代言人,你是我们所有人当中的最为脆弱的一环了,希望你记住这一点,而且要告诉你的——你的秘书。”
“她什么也不知道,”兰德尔说,“至于说到小心谨慎,从现在开始我就变成一个隐形人就是了。”
“你能不能在45分钟内准备好?”惠勒问,“我们会把车子送回来。我看这样吧,你在要离开房间之前打电话给我,我会在古拉斯纳波斯基饭店的楼下等你,我们还有很多事情等着要去做呢。”
兰德尔看见惠勒的车子离去后,回头一看,达丽娜已随在拿行李的服务员之后走进了旅馆,他于是快步跟上去。
走进耳房以后,他稍作停留以便熟悉一下里面的环境。只见地下尽是大理石铺成,而在上面则铺着高贵的东方地毯,随着楼梯一直向上延伸,到一号楼梯平台时再向左右分开。往左的是通往一号阳台。再看右面,只见两个拿行李的服务员已等在楼梯口,而达丽娜则正看着一些陈设在玻璃橱内的手提袋。紧靠兰德尔左面的是一个小小的服务台,再过去就是可以兑换钱币的出纳员办公桌了。
兰德尔走进服务台。“我叫史蒂夫·兰德尔,”他说,“我听说我的房间已登记好了。”
柜台服务员向他鞠了一躬。“是的,先生,你的信件我们已代为保管着。”
他交给兰德尔一叠厚厚的信封,公事、公文,都是从纽约兰德尔联合公司寄来的。有的来自他的女秘书万达·史密斯,有的来自霍金斯,还有一封特别厚的,是来自律师萨德克劳福德。毫无疑问,那一定是全球企业合约的草案了。
他离开服务台后,听那位服务员叫道:“先生,我几乎把这个忘了,你这里还有一个字条儿。”
“字条?”兰德尔惊诧地说。惠勒刚才所说的话又在他耳鼓内响起:本地决不会有人写信给你……不能有任何人知道你在这儿。
“这是在一小时前一位男士留下来的,他现正在酒吧间里等你。”
服务员把字条儿递给他,那是写在一个名片上的。正面印的名字是锡德里克·普卢默,上面用紫色墨水写着几个字:请看背面。
兰德尔把名片翻转过来,仍是用紫色墨水写的,字迹十分工整,其内容是这样的:
亲爱的兰德尔先生,欢迎你,望你参加“第二次复活”的工作顺利成功。他们的确需要公共关系方面的建议,请劳驾来酒吧间一叙,以简短商谈共同利益的紧要问题。普卢默。
普卢默?
兰德尔心中一震,顺手把名片滑入口袋内。他现在仍然清楚地记得那登载在伦敦每日快报第一版上的消息,那个发出独家报道的记者就是锡德里克·普卢默。
普卢默究竟怎样知道他来到阿姆斯特丹的呢?还有在他昨天的报道中为什么没有提到“第二次复活”的名字?
兰德尔一向以冷静自豪,但是此刻,他也不由感到恐慌起来。他生存的本能告诉他应该立刻打电话告诉惠勒,可是惠勒现在还没有到办公室里。兰德尔另一个本能的想法就是退避到他那安全而隔离的套房里去,不过同时他也知道他不能永远躲在那里。
他开始镇静下来。自古以来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逃避绝不是法子。更好的办法,当然还是伺机而利用之。除此之外,他也有些好奇,想弄清敌人的真面目。
他很快地走向达丽娜:“喂,亲爱的,我有一个人要会见一下。这是公事,你先上去整理整理,我马上就会回来。”
她先是一阵抗议,继而心甘情愿的屈服,终于随着拿行李的服务员乘电梯上楼了。兰德尔转向服务员:“酒吧间在哪儿?”
那服务员指点着他在耳房内左转。然后又加上一句:“他在衣服的扣眼里戴了一朵花。”
于是兰德尔便向酒吧走去,那是一间四壁都是玻璃的房子,而且相当宽大。从窗子望过去可见一个室外餐厅,现在正有几对迟起的人们在阳光下用早餐。再一直向前望去,则可见部分运河的景色,一叶轻舟正荡漾于绿波之中。这间旅馆的酒吧,除有一座带有异国色彩的柜台外,大部分掩映于紫藤花架之中,极富罗曼蒂克情调。此时,那神情愉快的服务员正一面擦拭着玻璃杯一面哼着曲子,显出怡然自得的样子。
兰德尔细看这明亮的房间里,只稀稀落落地坐着三、五个顾客。靠近他身前的是一个肥胖的男子,正一面啜着橙汁,一面翻阅着一本导游书籍。房子的另一端,坐在窗前一张蓝色靠背椅上的是一位穿着考究的青年,看面貌大约30多岁的样子,此人西装的翻领上赫然插着一朵红花——他的对头。
兰德尔开始越过房间向里面走去。
他的那个死对头看上去像是个纨袴子弟。
普卢默那干细的黑发梳向一边以遮掩一处疤痕。他面貌的特点是圆眼、高鼻、薄唇、凹颊,再加上那灰白色的肤色,给人一种狡诈阴险的感觉。他穿的是一套剪裁保守的条色西装,打着栗色的领结,手上戴着一只很大的宝石戒指。兰德尔想,这人无一点像个来自伦敦朴实无华的记者。
他一看到兰德尔以后,马上丢下正在看的报纸,立刻站了起来。
“兰德尔先生,本人非常荣幸,”他说话的嗓门很高,同时在现出机械的笑容时露出了两颗獠牙,“兰德尔先生,务必请你坐一下。我可否请你喝点什么?”
“不必了,谢谢,”兰德尔说。他坐下来,而普卢默也跟着在他对面坐下。“我时间不多,”兰德尔说,“我才刚登记的。”
“这我知道,我要与你讨论的事情也只不过一两分钟就够了。你看到我的字条了吗?”
“我看到了,”兰德尔说,“你把我弄到这里来倒是花费了不少心思吧。”
“可不是吗,”普卢默皮笑肉不笑地说,“老兄,你说的简直一点不错。我知道你今天会到,我知道你接受了‘第二次复活’公关部门的工作,所以就想办法把你请了来……”
兰德尔直觉得此人的言行与面貌同样的可惜,冷冷地说:“好吧,你究竟要想干什么?”
“你的合作。”普卢默说。
“怎么个合作法呢?”
“先生,我想你也很明白我有相当可靠的资料来源。对于你担任此项工作,你的伦敦之行以及到达这里的时间,我都了如指掌。至于‘第二次复活’,嗯,昨天在伦敦快报上的独家报道,相信你也看到了。”
兰德尔一声不响地坐下,手指故意在桌子上敲击着,他没有说话。
“好极了,你尽管沉默吧,”普卢默说,“不过我劝你还是现实一点。你们这么多工作人员,要想在发行这种新圣经之前确保机密是办不到的,消息的泄露只是迟早而已。老兄,你知道真相总会大白的。我的同事们对你们的工作人员都很熟悉,事实上对你们的工作计划我已知道了很多。”
兰德尔把椅子向后一拉:“如果你已经知道了很多,那么你就不需要我了。”
“兰德尔先生,请稍等一下,我们来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说实在的,我并不是样样都已经知道,不过我会知道的,我会在你们正式公开之前老早就弄得清清楚楚。在我知道你们圣经的内容以后,我就知道什么是我所需要的。我敢保证,在两周内我可以获得每一桩事实,每一个细节。但是,我们这一行竞争的也相当厉害,所以我必须要首先独家获得这项资料,我会办得到的。然而,先生,你的合作可以使我省很多时间和精力。现在你明白了吧,我只是想要你们资料的内容。等我弄到了手,会对你们的‘第二次复活’有好处的——那也就是说,你如果肯合作的话。”
“那么如果我不肯合作呢?”
“嗯,那我会怀恨在心的,同时我也就可能把我心中的感觉写出来。”他说话的口气已显露出了卑鄙龌龊。“你不愿弄成那个样子,对吧?当然不愿意。还有先生,我已研究过你的身世背景,特别注意你近年来和客户之间的关系,你好像也并不怎么高风亮节,如果人家付出代价你就干。”他话声一顿。“兰德尔先生,我和我的同事们也准备付出代价。”
兰德尔真想揍他,但是他忍住了,因为他还有一事想弄清楚。“你已准备付出代价,”兰德尔重复着,“为什么?你想要什么?”
“对,一点不假。我知道你是通情达理的人,你问我要什么吗?我想要那个——那个新圣经的校正大样。你弄到手不会有什么困难的,你们的工作人员谁也不会受到什么影响,你仍然可以继续准备在适当的时间宣布。我只是想要在同业竞争中领先一着而已,我现在已准备好给你谈生意,先生,你说怎么样啊?”
兰德尔忽地站起来:“我说,普卢默先生,你死了这条心吧!”
他旋转脚跟,快步向出口走去,而普卢默却在他的背后吱哇地喊叫着:“老兄,我不会死心的,要不了好久我就会把你们的‘第二次复活’拆穿,我说了绝对可以办到。那时管叫你们在一夕之间全都完蛋。”
兰德尔回去以后,他不管达丽娜反不反对,先安排她一个人到阿姆斯特丹各地游览,然后打电话告诉惠勒他就要离开旅社,同时他也把遭遇普卢默纠缠的事说了。自然,这件事引起了惠勒焦急和关切,因而连珠炮似的问了一些问题。挂断电话以后,兰德尔即准备妥当,从“第二次复活”所预备的秘密出口走出去。
此刻,他坐在惠勒所派来的豪华轿车内正往“第二次复活”的总部驶去,而现在已到达一处大广场附近。兰德尔只听那汽车司机西奥以生硬的英语说:“这是中央广场,是我们的心脏地区,所有阿姆斯特丹的主要街道都在这里交汇。”
兰德尔放眼望去,他立即辨认出这是他隐约记得阿姆斯特丹的景物之一。因为他不仅曾一度游览过这儿,同时刚才在飞机上达丽娜向他读的一本导游小册子更加深了他的记忆。在广场中央有两处人潮汹涌的地区,第一个地方就是二次大战死亡同胞纪念碑。在他数年前来此处游览时,白天在纪念碑附近汇集着奇形怪状的各国学生,而在夜晚的黑暗处更会碰到一些男女在干那种勾当。今早晨仍然有不少游客在逗留着,不过看上去比以往显得活泼。在朝阳下有的在聊天,有的在阅读。第二个游人聚集之处则是一片长方形的水泥地,现在正有布袋戏上演,吸引了不少人在驻足观赏。此外吃食小贩自然是少不了的,这时,一个冰淇淋摊子旁边正围满了小孩,此外还有一些老年人无聊地坐在长凳上或者喂着鸽子。
“你看左边,那就是我们的皇宫了,”西奥继续说。于是兰德尔便转头看过去,只见那些皇家的建筑物整整占据了广场的一区。“那是我们的皇祠,也就是像英国人的西敏寺一样,是建筑在一片泥沼上的,因此下面垫了3万多根木桩。还有,女王并不住在这里,她住在城外,她只有在接待外宾或国家庆典时才到皇宫里来。”
“皇宫里也有加冕用的特别场所吗?”兰德尔好奇地问。
“加冕厅——是的,当然有啊。是个大殿,而且里面漂亮得很呢。”
“前面是蜂巢百货公司。”他用手指着说。兰德尔立刻记得那是阿姆斯特丹最大的一家,此刻正有无数的顾客在挤进挤出。
“那儿,从蜂巢过去,就是你要去的地方——克拉斯纳波斯基大饭店——啊,你看惠勒先生正在门口等着呢。”
果然,惠勒正站在饭店伸展于人行道上的玻璃篷下面。
当兰德尔步出汽车以后,惠勒马上向前和他握手。“你平安无事的到了这里真是太好了,”惠勒说,“普卢默那不要脸的东西竟向你无理纠缠,真是遗憾,我始终猜不透他是怎样知道你来到阿姆斯特丹的。”
“这点我们真该好好地想想。”兰德尔颇含深意地说。
“是的,我们真该好好地检讨一下,这也就是我们今天要做的事情。我曾向你警告过,那些狡猾的家伙为了要摧毁我们简直是无孔不入。不过,没有关系,我们有办法对付他们的。”他伸手做了个迎客的姿势。“这就是克拉斯纳波斯基大饭店,也是我们的大本营,我们至少还要在这儿待上一两个月。”
“这看起来和一般豪华饭店好像没有什么不同之处。”
“我们就是希望这个样子,”惠勒说,“在楼下我们也租了一部分空间作为全体工作人员聚会之用,而且饭店的任何饮食设施我们都享有减价的优待——像是美国酒吧、棕榈园和白屋等餐厅。不过‘第二次复活’的工作场所可说完全在第二楼和第三楼。我们已将那两层包了下来,主要是便于安全保密。史蒂夫,你的宣传部门,我们在二楼有两间会议室供你们使用。至于你的私人办公室则设在206号房间,紧邻隔壁的就是你的秘书室。此外我们还给了你两个旅馆房间供你接待和会谈之用,不过现在还没有改装成办公室就是了,所以有时你也可在里面休息休息。但是在将来一个月中你能否抽出时间来小睡我看大有问题。”
“那倒是真的,”兰德尔同意地说,“唔,我们怎么个走法?”
“进去就是了,”惠勒说。他抓着兰德尔的手臂但是脚下却没有移动。“还有件事情要告诉你,就是我们在这里有好几个进出口,你要用哪个都可以。你可以用我们身后的大门,不过,这样常会碰到像普卢默那种人的纠缠因而难以脱身。当然上楼后一走出电梯,我们的安全人员就会检查你。史蒂夫,说实在的,我倒希望所有持红色出入证的人使用另一个出口。”
“红色出入证是怎么一回事?”
“你等一下就会明白,最好的出入口是在饭店的外面。”他仍然抓着兰德尔的手臂沿人行道向右面走去。在到达饭店和蜂巢百货公司之间一处回转门的前面时,惠勒轻轻地说:“就从这个门进去。”
他们进去以后,便走在一个狭长的通道内,通道左首是一个小小的耳房,而右首则是个大办公室,两个房间的门都敞开着。这时在大办公室门口,一个身穿卡叽制服,腰围弹带,配挂手枪的健壮警卫正当门而立。
“一直向前走就是电梯,”惠勒说,“不过我们最好先和赫尔德林见见面。”他先向那警卫心不在焉地打声招呼,然后告诉他,“我们要见见赫尔德林,这是事先约好了的。”
警卫立刻退到一边,惠勒便拥着兰德尔走进安全室。办公室中一共有6个人,两个身材丰满的女郎正忙着整理档案,两个穿着便衣的年轻人好像是在桌子上查看地图。一个身穿短袖衬衣、年龄较大的人则坐在一种半圆形的设备后面,那设备包括一架小型交换机、扩音器和四架监视楼上一切活动的电视幕。
靠近办公室里面,放置着一张梨花木做的大型写字台。一位50余岁健壮精明的荷兰人刚刚打完电话把听筒放下,在他桌子前面的铜质名牌上已告诉兰德尔,此人就是肩负“第二次复活”机密安全的队长赫尔德林。
一放下电话,赫尔德林就站了起来,在惠勒替他们介绍时,他热烈地和兰德尔握手。
当他们三人就座以后,惠勒向他说:“史蒂夫,在你安顿就绪以后,我想你得和赫尔德林队长谈谈。他为人风趣,而他所领导的工作更是了不起。在我们正式把《国际新约》向世人公开以后,大家一定很奇怪我们怎会把这项机密保持得那么长久的。”
“那倒是实话,”兰德尔说,“也就是说我们真的能够确守机密。”他向赫尔德林微微一笑。“队长,我这样说可不是对你过不去,只是……”
“只是你担心普卢默会打进来,是不是?”赫尔德林队长直截了当地说,“不要害怕。”
兰德尔不由一愕:“惠勒先生告诉你关于我遇到普卢默纠缠的事了吗?”
“他只字未提,”赫尔德林队长说,“事实上,我还不知道惠勒先生晓得这回事呢。尽管这样,兰德尔先生,你处理的那件事情真叫人钦佩。我知道你说叫他死了这条心——而他却说叫我们在一夕之间完蛋的话。”
“这就奇了,”兰德尔尴尬地一笑,“你怎会知道的?”
赫尔德林那只毛茸茸的手不停地在空中挥动着:“不管怎样,我们总是想办法对我们工作人员的言行尽量予以掌握。这样也许有时候办不到,因为弗鲁米牧师好像已经知道了有关我们的一点风声。不过,兰德尔先生,我们总要尽力而为,而且我们也真的尽到最大努力了。”
“相信你会圆满完成任务的。”兰德尔说。
“史蒂夫,对于赫尔德林的过去你还不知道呢,”惠勒说,“他曾在战后巴黎的国际刑警处工作过,事实上他现在仍是其中的一员。在我们设法聘请他到这里来以前,他已升为副处长。”
“你怎会放弃在那边的优厚条件呢?”兰德尔好奇地问。
“下那个决心并不难,”赫尔德林说,“在国际刑警处我在替人工作,当然重要。可是在‘第二次复活’的总部,却在替神工作,自然更为重要了。”
兰德尔心想,带着枪替神工作,真是很有意思。他说:“对于国际刑警处我知道的不多。”
“也没有什么会让你知道的,”赫尔德林说,“那是由20个国家共同组织的警察机构,主要在于侦察国际间犯罪案件。我是在位于巴黎近郊的圣云市本部工作,但是其分支机构则遍及100多个国家。在美国的分处与财政部有联系,而在英国的则设在苏格兰警场。”
“在圣云市,我们的档案中藏有罪犯识别卡100多万张。每张卡片上都有详细的资料记载,其中包括国籍、种族、肤色、步态、恶迹、纹身、缺陷、习惯等等。现在,我已把在那边的一套作法搬到了这里来。我们的档案中有我们每一位工作人员的必要资料。同时对于那些要摧毁我们的新闻界人士、宗教改革分子和极端分子也都了如指掌。”
“真是了不起。”兰德尔由衷地表示赞扬。
赫尔德林礼貌地点了点头。“事实上,先生,在我发给你出入证之前,我也会设法要把你调查清楚。最重要的是了解你的弱点——例如你饮酒或服麻醉剂量的多少,和你同居的是哪一类女人。此外,还有在哪一方面你最为脆弱,例如若有人对你的女儿朱迪加害,揭露你妹妹克莱尔的个人隐私,或者诱惑达丽娜小姐说出你们的房事乐趣等等,你是否会受到敲诈,这都是我所最关心的事情。”
兰德尔想,我真他妈的倒霉,他们已对我密切注意了。他说:“我没有不可告人的事情,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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