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无云,烈阳如火,一轮红日将地上的万物都蒸腾起来,在这抬头炙目不能张的闷日里,京城近郊三十里的树林里,七人手持利器,凝神戒备地看着屹立在一匹神骏白马前的华衣汉子。
汗水由围攻的人的额头一直滑落鼻尖,他们浑身充满了警戒,肃杀的气息,目不转睛地盯紧在中心的人的每个举动,而被他们围在其中的汉子偏偏显得从容,还不时用手拨动垂在腰际的琥珀牌子。
他的神态越是从容,围攻的人心情就更加紧张,在一触即发的气氛中,汉子一手摸着琥珀牌子,侧身,向他们斜睨一眼后,说。「天气炎热,站了半个时辰,在下有些累了,几位若真的不愿意先动手,我就要抢先了。」
他的话中带刺,围攻者都显得忿忿不平,都在心中骂道:好个大言不惭的混帐!
他们虽知汉子志在嘲讽他们的胆怯,但又怕他当真等得不耐烦,违背承诺率先出手,领头的人向左右打个眼色,壮胆地大吼一声。「杀呀!」大伙便拚死地冲上前去。
他们早有阵法,先由用流星锤,狼牙棒,太乙刀三种坚固力刚的兵器者上前刺其上路,另三者用暗器攻其下路,再由头领刺杀咽喉重地。
兵戈杀器四下舞动,直如汹涌波浪扑杀而至,华衣汉子通通视若无睹,只以眼角盯着正前方的一把青锋剑。
剑锋隐现寒光是上好利器,剑身更刻有「盖日」二字,汉子利眼眯起,眼内闪过危险的光芒,右手随即一翻。
「铿──!」但闻一声清啸剑吟,一道炙目金光由他的左腰夺鞘而出,光芒万丈,林中禽鸟纷纷受惊飞起,而汉子身后的骏马则扬起前足,长嘶两声,就像为它的主人欢呼喝采。
银头的靴尖在地上一蹬,华衣汉子跃然飞起,如鹰隼掠日,天上的阳光映像大地,竟不及由他手中发出的剑芒耀眼,剑尖溜圆划动,划出千百金光朝阳,围攻者睁目如瞎,只能狂乱地挥舞兵器护身。
剑芒翻飞之间,浓浓的血腥味随着飒飒风声化了开来,红色的雾花,令剑芒更盛,直指使剑的头领。
头领者用力眨动双眼,终能在金光之中勉强视物,举起掌中的剑便迎了上去,大力挥出的青锋剑挡住了直刺他颈项的杀机,但汉子不慌不忙地将手腕扭转,金光回旋出一抹浑圆,又向他左腰刺了过去。
头领再次挡格,铮的一声险险挡住,两剑相击,划出炽热花火,令他的虎口倏然发麻,反之华衣大汉却轻松自若地旋起剑锋,斜指头领右肩霍霍霍地连刺三剑。
回剑已迟,惨叫声中,青锋剑落地,头领跌跪在地上,用左手掩着右肩上的伤口,脸色惨白地看着准确地直指他喉头的剑尖。
「你服不服?」在汉子沉厚的声音中,剑尖自终稳如盘桓,不抖一下。
知道对方只要将剑轻轻送前便可要了他一条小命,跪在地上的人脸如死灰,环视躺卧在四周痛苦呻吟的同伴后,咬一咬牙,叩了在地上。
「「盖日剑」单缶带领旗下镖局中一百七十二人拜入「春风骄马楼」楼下。」
「你错了……」汉子挑起眼角道。
「由今日起天下间再没有「盖日剑」,只有单缶!」说话的同时左手一张,倏忽发出凌厉掌气,将插在泥地上的剑一断为二。
看着成名爱剑被断,单缶大感心痛,但亦更加恭敬畏惧。「属下单缶谢楼主教训!」
看着眼前惊惶地俯首,叩头的单缶,汉子朗然发笑,掌心一旋,从容地将剑回鞘,黄金打造的剑柄上镶着一颗浑圆无暇的红宝石,夺目耀眼。
剑鞘以一条红绳系在汉子的左腰,右腰侧以玉带钩垂着一块半透明的血红琥珀牌子,上雕一颗耀目太阳。
汉子身穿绣着金丝的棕色武士服,外着团花的真丝罩衫,脚上蹬着一对银头的六合靴子,其身形魁梧,昂藏八尺,阔额高鼻,配上一双炯炯鹰目,长得极是英伟。
默默侍立在旁的两名配剑女婢,上前为他印汗,整理在交战中稍见凌乱的衣装,年纪较长,身穿红衣的美艳女婢,娇声说。「楼主,夏蝉自楼里赶过来报讯,说副楼主的马已经进入城门了,请楼主快回去接风。」
「哦!回来了吗?好快……」把玩着腰间的琥珀牌子,汉子微微沉吟。
另一名正跪在地上为他抹去靴上血星的蓝衣女婢连忙抬头回答。「是!已经回来了。」
「嗯。」他点点头,示意两人离开,独自向爱马走去。他每行前一步,都是扬首挺胸,神气轩昂,神情间自有一股目空四海,旁若无人的豪迈狂气。
他腰间的剑名「红日」,他使的武功叫「烈阳剑诀」。他的内力登峰造极,自出道以来未尝一败,他是江湖上崛起得最快的新一代高手,亦是江湖中最叫人不敢轻易招惹的人物。
他坐镇京城,统率天下黑道,威慑四方,堪称剑中第一人,他的名头响亮,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饶,他是谁?他是「春风骄马楼」楼主──东方红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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屹立在京城大街以北的「春风骄马楼」楼高七层,八角飞檐,各有黄金雕成的奇异瑞兽翼然于檐上,建筑轩昂壮丽,楼顶更嵌着一颗巨形红石,象征红日高照之意。
残阳似血,洒在楼顶的琉璃瓦上,反射万千彩光,炫目辉煌的色彩每天总吸引了无数贩夫走卒停驻观看。
三丈高的红木大门前由四名手持长枪的楼中弟子日夜把守,除楼中子弟外,能踏入楼中的人不是江湖好汉,就是显赫权贵。
通过大门,入眼就是一个偌大的广场,再穿过两道较小的仪门,方可看到正厅,厅上安着两排檀木太师椅,地上用红石嵌砌红日图腾,厅的后半有五层石阶,形成一个小小的高台,上面安着铺着虎皮的太师椅。
左右大柱上挂着一对对联,上联是「诗酒寻香笑狂歌」,下联是「春风骄马真英雄」。
上联的字迹龙飞凤舞,表现出落笔人的豪迈洒脱,下联的字迹清瘦嶙峋,表现出落笔人的细密睿哲。
看着昔日与义兄所书的对联,不知不觉沉缅到回忆中君明月,勉强地从回忆中抽身。
「你竟然告诉我,你不知道楼主到那儿去了?」坐在大厅两旁安着的圈椅上,看着站在而前的部属,即使已经刻意抑制,君明月的脸色依然冷若冰霜。
首当其冲的是楼中的「气使」林福远,「春风骄马楼」的组织严谨,以东方红日与君明月为正副楼主,其下是「酒,色,财,气,诗,棋,书,画」八使,各辖五百楼中子弟,各司其职。
而「气使」林福远负责的正是「春风骄马楼」上下的守卫,在投入「春风骄马楼」前,他曾是湖北黑风山的山贼,体形庞大,擅使一双重一百五十斤的紫金锤,在江湖上恶名昭彰,但在君明月面前,他的腰弯得很曲,头垂得很低「副楼主,属下真的不知道。」偷偷地打量他冰冷的表情,林福远的声音中满是不安。
君明月轻轻挑起眉梢,说。「你连楼主的去向都不知道,凭什么负担守卫的重任?只怕他日连敌人去到楼主的面前,你都分不出来。」
林福远苦笑,楼主武艺高强,来去如风,他要溜出去谁阻得了?即使楼主光明正大地在他面前走出去,难道他就敢上前阻拦吗?
「属下无能,请副楼主责罚!」即使自问错不在己身,但是他知道君明月看上去虽然弱不胜衣,但是责罚最是严厉,只得主动请罪,以求轻恕。
君明月垂下眼帘,还未说话,已有一把尖锐的女声插话。「楼主去哪儿,总不是都要先问过君副楼主吧?」
说话的人一身黄衣,清丽的脸上挂着的是寻常女子难得的英气,名叫秋月,是东方红日身边的四剑婢之一。
本来一名婢女在君明月面前是没有插话的余地,但是她的身份不同寻常,是东方红日的贴身婢女,常人都会让她几分,久而久之,就养成了她肆无忌惮的习性。
「秋姐姐,别说了……」站在她旁边的冬雪扯一扯她的衣袖,丰腴的脸孔上满是不安。
秋月不理会她的劝阻,依然仰起头说。「副楼主,小婢没说错吧?楼主要去哪儿是他的自由,不需要请示副楼主吧!」
轻轻地眯起眼眸,君明月没有答话,反而偏头将眼神再次落到对联上,看着其上龙飞凤舞的字体,心中暗暗反问,自己真的管得太多了吗?
弯眉颦起,眼里的郁结更深,不过,这并不代表他容许一名婢女在他面前胡言乱语。正要开口教训两句,一直站在他身后的两名男子已代为发言。
「以下犯上。」
「该杖二十。」
两人言谈精简,满脸刚毅之色,身穿同一式样的纯黑长袍,腰间插着铁笔,身材模样无一不同,连说话时也是一先一后,极有默契。
他俩是「春风骄马楼」中的书,画二使,是双生兄弟,一名司马俊,一名司马逸,除了是书,画二使外,更是江南「铁笔山庄」的庄主,十年前与君明月相识,其后更加入了「春风骄马楼」,向来是君明月的心腹亲信。
两人各掌楼中子弟的武功训练与楼中刑法,生性不苟言笑,在楼中分量不轻,他们的声音一落,守在后方的执法子弟立刻应声上前。
秋月退后了两步,高声娇叱。「你们敢?楼主知道了一定会教训你们的!」
两名子弟立刻犹豫地停下脚步,向后看去,未得司马兄弟指示前,却闻得君明月用指头在檀木椅柄上轻轻地叩了一下。
他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清亮的响声已令两名子弟立时信心大增,满脸凶恶地走上前去,手正要抓上秋月身上时,外面却突然传来另一把女声。「秋妹妹向来不懂说话,请副楼主大量,不要与她计较!」
应声看去,发声的红衣艳婢正是东方红日四剑婢中的大姊春花。四剑婢自幼一起长大,姊姊情深,她刚踏入大门,一见秋月要被责罚立刻就出言相护。
「楼主呢?」见她身旁除了另一名剑婢夏蝉外,再无他人,君明月的眉心锁了起来。
「楼主回来了,不过……」走过去,向秋月等人点点头,春花故意顿了一会,才接下去说。「不过,又走了。」
她存心要看君明月着急地相询的模样,偏偏君明月一言不发,只看着她。
眼神如寒霜覆月,看得她心中一阵不安,咬着唇不情不愿地说。「楼主回来时在门前遇上了罗氏四兄弟,说要带他们去见识见识,副楼主,你知道……有些地方我们这些清白人家的女儿是不可以去的,所以楼主就叫我俩姊妹先回来了。」
司马兄弟冷哼一声,在心中忖道:你也敢说自己是清白人家的女儿?
同时垂首,用关心的眼神看着坐在前面的君明月,他一听见东方红日又走了出去的时候,脸色还没有改变,不过,当听春花刻意用暧昧的语气提起「有些地方」时,脸蛋儿就无法自制地刷白了。
默不作声地起身,拂袖离去,一直往通向自己寝室的长廊走着,步伐不自觉地比平常急促,入眼的所有景物都像化开了一般,模糊不清,及至走到房门前,君明月推开门,也不向担心地跟在身后的司马兄弟交代一声,便用力合上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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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风拂衣襬,踏月穿花径。
小桥流水,繁花锦簇,放眼全是花匠刻意做出的江南水乡建构,每踏前一步都是芬芳扑鼻,不是亲眼所见,只怕谁也不敢相信,竟有人愿意不惜工本,在京城的高楼中建出如此一个空中阁楼。
这里是「春风骄马楼」的第六层,是副楼主君明月的居所,不过,所有的陈设园艺却都不是他刻意形造的。
君明月对日常的用度虽然讲究,他不会喝一口劣茶,也不会穿一件破旧的衣裳,但是,却不会为了享受而刻意花费。
命人造出眼前所有奢华的是他的义兄,一个懂得享受生活,挥霍生命的男人。
他有充满男儿气概的英挺脸孔,如铁铸的身躯,未尝一败的剑法。他只穿最上等的衣服,喝最醇的酒,玩最好的女人。
豪气干云,风流狂傲,是江湖中人对他的形容词,东方红日──他的人就好象他的名字一样,如日方中,光耀众生。
这时候,这个令无数人羡慕的东方红日正踏着彩石砌成的小路向前走去,巡夜的守卫纷纷行礼,他只是随意地点头,直至走到君明月的寝房前,看着透着橙黄灯火的纱窗,顿了一顿,他轻轻地叩响了房门。
或者是他的动作太温柔了,灯火只映照出一片平静,东方红日又以同样的力度叩了两下,房里依然没有任何响应,普通人可能会知难而退,又或者以为房里的人睡着了,但是,他没有。
「明月,你不是要为兄在门外站一整夜吧?会被人笑话的。」房里依然没有响应,东方红日却毫不担心,反而自信满满地抱肩站着,一会儿,门果然被人从内推了开来。
开门的人正是穿著单衣,披散着满头青丝的君明月。
门一开,未招呼一声,东方红日便自顾自地走了进去。「我一回来,就听你连饭都没吃就将自己关了在房里,怎么?是身体不舒服吗?」
我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难道你真的不知道吗?君明月心想。不过,他没有在脸上表露出来,只是淡淡地答。「我的身体没事。」
东方红日听了霍然停步,转过身去。「我知道了,你是为我出去的事生气!」随着他肯定有力的声音,炯炯有神的鹰眼直视向君明月,锐利得足以穿透人心,令君明月的心倏地震动。
偶尔,日哥的锐利,坦白会叫他大吃一惊。有些慌乱地垂下头,平伏了呼吸后,他才回答。「明月怎敢生楼主的气?何况楼主只是出去片刻,就挫败了「盖日剑」单缶,将「盖日镖局」收服,这实在是值得庆贺的,到了明天,江湖上对楼主的赞誉又要更上一层楼了。」
「哦!已经传到你的耳朵了?」看着君明月泛着柔和光泽的一头青丝,东方红日锐利的目光微微沉了下去。「义弟的手下的人果然叫人不敢轻视。」
他的语气平静得令人听不出是在称赞还是别的,但是,君明月知道,只有在另有心思的时候东方红日才会称呼他为义弟。
「他们不止是明月的人,更是楼主的下属。」他将眼帘垂低看着自己洁白的指尖,因为如果他抬起头来,眼中的悲怆就无论如何也无法隐瞒得了。
时间,空气似乎死寂了,只有铜壶玉漏的水滴声在耳边回响,「死寂」从来不是东方红日喜欢的气氛,他很快地放松了眼神,在英伟的脸上勾起了一抹爽朗的笑容,就好象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问题地热情地拉起君明月的手臂,向置在屏风前的剔红桌子走过去。
「来!别站着说话,坐下来吧!」
几乎是被他拉着走的君明月,反而变成自己寝房中的客人,他无奈地摇摇头,顺着他的意思坐在桌边的鼓几上。
与他并肩而坐的东方红日厚实的大手犹停在他单薄的肩头上,即使知道这只是一个无心的举动,君明月洁白的双颊依然亮起了两朵火也似的红云。
不过,东方红日接下来的说话就叫他的脸色再次冷淡下来,他说。「刚才我叫了秋月去厨房做些小菜,一会儿她就会送过来。」
「我不饿。」君明月姣好的眉头颦了起来,成为一个不悦的弧度,东方红日见了,将声音放柔和下来,说。「听说秋月那丫头今天开罪了你,一会儿我叫她向你赔罪,你可要好好斥责她。」
二十杖的责罚在他三言两语间淡化为斥责,君明月没有点破他的心意,不过,他的手就在桌下悄悄地捏紧了。
在日哥心里,重视一个婢女更甚于他……他不得不这么想。
本已皎洁的脸庞这时更白得像张纸一样,东方红日的鹰眼自然留意到了,他伸出手摸上了眼前柔软的脸颊。「还说不是不舒服,看你的脸白得叫人心痛!」
瞬间,心跳得很快,不想被他察觉出来,君明月站起身避开了他的手。
没有穿著鞋袜的雪白裸足踩着铺满地面的波斯地毯,散落的青丝随着走动而摇晃,弱不胜衣的身段在单衣下若隐若现。
看着他的背影,东方红日的眼神渐渐变得很温柔,嘴角上也噙起了一抹微笑。
君明月一直走到窗前的条几前,将放在上面的锦盒拿起来。东方红日接过锦盒后,只看了一眼。「想不到你会将它拿回来,这与你本来的计划不符吧?」
「虽然明珠已经拿回来,但是六通先生盗宝的事实不变,只要在下月武林大会时,将盗宝的事当众提出,亦足可追究少林寺管教不严的罪名。」
「我们根本不需要这样做!」东方红日的脸上泛起了不悦。
「明月知道楼主英雄盖世,但是,事关当选武林盟主的大事,我们必须有必胜的把握。」君明月早知道他的不满,不过,丝毫没有让步的打算。
由他一开始布局令六通先生前来盗宝,东方红日就已数次表达过不满,他知道日哥不希望用阴谋将武林盟主的地位拿到手,但是叫他什么都不做,就只等日哥用真功夫力敌天下英雄,他又怎么可以放心?
「罢了!义弟要做的事总是有好理由。」挑起浓眉,东方红日将不悦的神色收起来,又提起另一个问题。「只是既然你没改变心意,那为什么要将它拿回来?这就不够证据确凿了。」
君明月垂着眼回答。「楼主要知道的,应该都在罗氏四兄弟口中知道了,何必要明月再说一次。」
罗氏四兄弟是谁的人,难道他君明月不知道吗?东方红日要知道的只怕他们都加油添醋地说了,何必要自己再覆述一遍,做这些门面功夫?
君明月言下直指他早已将一切探听得清清楚楚,不过,东方红日脸上却毫不见尴尬之色,反而拉着他的手,柔声说。「我不听他们的,只听你说。」
绵绵的甜言简直像是情人的细语,令君明月羞得红了脸,又令他不知所措地咬着了唇,被包在他大掌中的手,热得像被火烫一样。
「这……」难得地嗫嚅着声音,他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对东方红日从无隐瞒,只是与流芳相遇的事,不知为何,总有种不想直接告诉别人的感觉。
何况,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为了一个连脸都看不见人,打乱了布署周详的计划。
幸好,东方红日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眼内却掠过复杂的异光,异芒一闪而逝,他低下头看着手上的锦盒。
「这也罢了!拿回来也是好的,本来我要雷霆堂的李成将他家传的「宝日明珠」献出来,为的就不是让六通那个匹夫将明珠盗去。」
带着一抹神秘的微笑,他用力一拉不解的君明月的手,令他跌坐到自己的膝上。
「楼主?」突兀的举动令君明月的大惑不解,但又不便挣扎,只得看着东方红日打开了锦盒,取出盒内的「宝日明珠」,又自衣襟内掏出了一个紫金圈。
紫金打成的蔓藤围成一个美丽的圆圈,手功栩栩如生,东方红日将手上的明珠小心地嵌入了打造项圈时刻意留下的空隙中。
大手环上君明月的细长的脖子,扣上紫金圈,东方红日欣赏万分地点点头。「这颗「宝日明珠」其实也算不上什么珍宝,只有带在我的明月颈上,才像是一轮真正的明月。」
君明月的脸与脖子早就红透了,羞赧的色泽由薄皮肤下透出来,更显吹弹可破。
「楼主……」原来他是想将「宝日明珠」送给他。摸着脖子上微暖的明珠,君明月感动得抖着嗓子,再也说不出其它。
羞赧,感动令忧郁的眼睛,亦微微润泽起来,看上去更像是两颗在雾气氤氲中的明月,单薄的单衣与他熏染红粉的肌肤,映衬起来,令他整个人都美得不可方物。
紫金与明珠这些俗物,带在他身上却只令人想起高贵,东方红日在心中叹了口气,现在,他觉得自己说得不对,真正如月的不是明珠,而是他怀中的君明月。
伸出手,留恋地摩挲着发烫的美丽脸颊,东方红日的眼神与声音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柔。
「别叫楼主,以前不是都叫日哥的吗?这两年你越来越疏远了,来……叫一声听听。」
细腻的动作与嗓音令君明月觉得整个人都醉醺醺的,分不出天南地北。
「日……」麻酥着嗓音,正要叫的时候,外面传来了叩门声。君明月就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兔子,推开了他,逃开几步。
东方红日的手抖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复过来,眉头不悦地压了下去。
「二叔,是嫂子,我想问……相公他在吗?」门外传来婉约的女声,本来尚有些迷乱的君明月,此刻也不得不完全清醒过来了。
东方红日正要应门,君明月咬一咬唇,拉住了他的袖子,压低声音说。「楼主,你先去换件衣服吧。我会叫夫人她离开的……你身上都是青楼里的脂粉味,让楼主夫人闻了,叫她多么难堪……」
闻言,东方红日举起手嗅了两下,接着,不好意思地揉一揉鼻子。「我的鼻子不灵光,你不说我都不知道,那我先走了……还有!过几天,是你生辰,你明天再告诉大哥,想怎样庆祝。」
说罢,便如飞鹰一样从窗户飞身离去。君明月呆呆地看着他的身影完全消失,整个人好象力气尽失般跌坐在鼓几上。
直视门槛的眸子空洞而郁抑,更藏有深深的怨恨。门外的叩门声依然不断响起,他没有去应门,只是让门外的女子一直叩着,叩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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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为情痴(上)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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