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魄忠魂困蛟龙 第一章 义魄忠魂

  
  “古来万事东流水,别君去矣何时还?
  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向名山!
  安能推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这是大诗人李白不得志时所作,意在鼓舞做人要坚持独立人格,有抱负,不随世浮沉。更不做那逢迎乞怜小人也!
  李白的这首“梦游天姥吟留别”,被人书写在大梁城东北角的铁塔之上,在当时的大梁城,东北城可见滚滚黄河似自天上而来,黄涛滚滚,有如万马奔腾、烟波浩渺中,似有一股薄雾自河面升起,气势磅礴,扣人心弦!
  大梁后来被改称汴梁,也是今日的开封,这汴梁虽曾数度为都城,但中原儿女,民风朴实,代出不少豪侠之士,他们慷慨悲壮之举,不少流传于后世而令人敬仰!
  开封小南门外过禹王台前东南五里处,有个小村子,叫做柳树村,这小村是因为防风沙防黄河泛滥,种的柳树一排排像城墙似的而得名。
  住在柳树村的人,大多是在开封城混生活的小贩子,有捏面人的,卖五香花生的,卤兔子的,还有推水车的,其中以卖糖葫芦的人最多。
  那糖葫芦是用“山里红”沾上红嘟嘟的糖稀,一串串地插在一根上面缠的草杆上,卖的人扛在肩上沿街叫卖,每日也可以混一个家温饱。
  这日晚上酉时正,柳树村里人已是家家闭户,有些二天要赶往开封城的人,还在家中准备东西呢,突然间远处隐隐响起了马蹄声,蹄声渐近,有如万马奔腾,竟是大队人马到了柳树村。有人敞开门缝往外瞧,只鸦鸦的连马带人一大堆,刹时各就各位拔刀在手,光景是把柳树村团团给包围住了。
  猛然一声唿哨,刹时四方响应,听在村民耳中,相皆骇然而不知发生何事,有人揣摸,八成是强盗来了,官兵拿人是不作兴摆出这种模式的。
  柳树村的保正方老实正要开门,早被他儿子媳妇老婆死死地拖住不放。
  “你这时出去干啥?找死呀!”方老实老婆在他耳边沉声嘀咕着,一双枯槁大手,拉得方老实直往她的怀里倒。
  就在这时候,突听得村子里有人高声叫道:
  “老乡亲们,大伙关门别上栓,兄弟们办完事就走,绝不会动老乡亲们一草一本,要是有谁不生眼睛的想搅和,那可别怪兄弟们钢刀不认人!”听声音,这人是骑在马上边走边叫嚷,马蹄踢弹在碎石路面上铮铮响,响得所有柳树村中男女老少心发慌。
  这时候从开封那面走来个卖油茶的,好大一个用布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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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佟老爹在热呼呼的碎裂糖葫芦中拂袖连挥,早见橘面大汉一抡马刀,灯影中那马刀喷洒出一溜蓝芒,端的寒气逼人,边厉声喝道:
  “老狗头,你若是识时务的话,尽早交出来,姓佟的,你逃不掉的。”
  佟老爹道:
  “大爷只怕因姓而认错人了,不错,老汉是姓佟,但只是绝非大爷要找的人,柳树村的人谁不知我佟老爹,就算开封城的人也有不少知我卖糖葫芦的佟老爹呀。”
  橘面大汉皮笑肉不笑的一声冷哼,道:
  “你祖奶奶的,老子们早摸清你老小子底细了,你乔装打扮的在这柳树村里一住有年,还以为人不知鬼不觉呢,但你总还是在开封城中铁塔下面卖糖葫芦的时候露了行藏。”他一顿,持刀逼进佟老爹,又道:“那个从铁塔第十三层顶上摔下来的人,大概也只有你性佟的才能跃起三丈高的半空中抱住她,姓佟的,你说呢?”
  于是,佟老爹一怔之间,他极为平淡的,道:
  “这么说来,那个从高二十丈处自杀而落下铁塔来的女子,也是你们安排的了?”
  突地仰天一声哈哈,橘面大江道:
  “当然,飞龙寨的‘小燕子’于姑娘也是奉命行事,目的也只有一个,那就是要试一试你老小子是不是焦山的佟大年。”
  佟大年耸肩一笑,橘度大汉又道:
  “想不到你真的会自几个孩子中间冲出来,见死‘要’救的正好接住于姑娘,哈……”
  佟老爹突然面色一寒,眯着眼睛,道:
  “素闻如今飞龙寨在南道上号称第一大帮,上自寨主于良泰以下,人人又以侠盗自居,不想今日老汉所遇,果真,这般倨傲粗暴而不知礼教。”听起来似是有气无力,但听在橘面大汉耳中,犹似响雷。
  橘面大汉鲤鱼眼一翻,厉吼道:
  “佟大年,你老小子闲话少说,闲屁少放,快把东西交出来,爷们也许网开一面,饶你一条老命。”
  佟老爹脸色骤变,灰白长胡子似在抖动,嘴角牵动几下,随即缓缓站起身来,道:
  “既知我是佟大年,佟大年当年又是飞龙寨总管,你小子是何等身分,竟恁般的在佟某面前趾高气扬而又飞扬跋扈,未免忒也大胆了吧!”
  橘面大汉戟指佟老爹,骂道:
  “啃你六舅娘的,眼下你是飞龙寨的叛逆,生死捏在老子手掌心,还他娘的有什么好跩的。”
  就在这时候,佟老爹斗然暴伸左脚上撩,火架子上的小铜锅“唿”的一声向橘面大江的面上叩去。
  橘面大汉自然的偏头,同时左手拍出迅即抽回,不料一锅的糖稀,仍然溅了他半身子,热辣辣的烫得他哇哇大叫。
  佟老爹脚挑铜锅,斜身已握住靠在桌边的那根已插了二十根糖葫芦的竹杵子,橘面大地狂叫一声,手中大马刀一招“横扫千军”,疾向佟老爹拦腰砍去。
  佟老爹向后一让,推桌横挡,人已飘落屋子一角,橘面大汉咬牙切齿,双手挽个刀花,直欺而上,灯影下只见他那把蓝汪汪的大马刀发出震人的破空声,令人有刮面裂肤之感。
  双手紧抓插着糖葫芦的竹杵,佟老爹哼唱有致的一连躲过橘面大汉三十六刀,突然双臂一耸,双足力蹬,一鹤冲天跃起数丈高,哗啦啦响声中,他已把屋顶冲了个大洞,人已落在屋面上,手中兀自握着那根竹杵,只是那竹竿上的糖葫芦,早已不见。
  猛可里,两把大马刀分左右劈来,佟老爹双手托起竹竿左拨右挡,“唰唰”声中,已把两把大马刀拨在一边,便在此时,又见两人自屋下跃登屋面,其中一人就是那橘面大汉,原来佟老爹的住处四周,早已布满了焦山飞龙寨的人马,当真是把佟老爹的小屋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时佟老爹暴喝一声,道:
  “好不要脸,竟然以多取胜。”他身形一长,“嗖”的一声,右手上已多了一把细剑。
  原来他那把细剑旋藏在竹竿中,剑长二尺半,迎着天上月色,喷洒出一片极光精芒。
  佟老爹的剑抽出,立刻左挑右刺,前劈后扫,刹时屋面上碎芒点点,叮当之声不绝于耳,不旋踵间,突听佟老爹大喝一声:
  “着!”
  只听后上屋面中的一入“哎呀”一声,大腿上被一剑扫中,鲜血喷洒中,连裤管也几乎被扫破一大半,骨碌碌的自屋上滚了下去。
  就在此时,突见一个老者自下面一跃而登上屋面,他缓缓的向佟老爹身前移动……
  佟老爹突然又是一声大喝,道:
  “去!”
  就见他剑挑身后大马刀,右足已狠狠的踢在一个大汉膝腿上,于是闷哼一声,那大汉“咚”的一声跌下屋来!
  不料伺机在一旁的老者,突能右手食指戳出,径取大开门户的佟老爹咽喉,这一招迅捷无比,是个必欲得手的杀招。
  佟老爹急忙抽回右手细剑削他的手指,不料老者招式不变,左手一根尺长旱烟袋一挡,“当”的一声,发出一溜火花。
  老者跟前一步,手指仍向前送,只是中途突然下降,点向佟老爹的小腹,二人越来越近,几乎动手在两尺距离中。
  佟老爹错步横移一尺,急向一旁闪躲,嗤的一声左腹处衣衫被老者指风扯下一块来,佟老爹百忙中不及细看自己是否受伤,细剑一圈,一招“合抱玉柱”,齐肩扫向近身三人,老者却缩头塌肩中突然长身而起,人已与佟老爹面对面,只见他右掌一推,扎扎实实的击在佟老爹胸口上,咔嚓一声,佟老爹在断肋裂骨中跌下屋来。
  细剑依然在手,佟老爹就在快落地时候,咬牙一个鲤色挺跃,这才双脚落地,他已不再多想的一心要冲出柳树村,但他胸部也不知断了几根肋骨,一时间聚不起真气,早见橘面大汉龇牙咧嘴的冲过来,奋起大马刀,“咻”的一声,正劈在佟老爹的背上,闷哼一声,佟老爹已爬在地上,等到屋上落下来老者喝叫“留他活口”,已然迟了一步。
  老者已不再理会佟老爹是死是活,鄙夷的一声冷笑,立刻抓起佟老爹拖在檐下,对一旁的汉子们道:
  “剥下他的衣服来,给我细细的搜查。”
  立刻就见四人收起大马刀,剥下佟老爹的衣衫,只见他背上领下方有个小口袋,里面正装了一个锦缎包裹,一名黑衣劲装汉子忙着把包裹递在老者手中,老者忙就着月色打开来看,突见金光闪闪,一个一寸宽三寸长的金色雕花龙牌,出现在老者手中,
  “嗯,飞龙令!是飞龙令。”
  于是一阵口哨声再度响起来,围在柳树村的所有骑马大汉,刹时间全都到了村头上,就在老者一跃上马后,一群大汉在铁蹄的雷动中,直往远处驰去。
  柳树村的人直到一群来人驰远,尚没有人敢开门走出屋外瞧一眼。
  “小……癞……子!”
  奄奄一息的佟老爹终于醒过来了,他已无力站起来,穿的衣衫已被剥光,似乎是被冻醒过来的,伸手无力地摸摸地上,全是黏叭叭的鲜血。
  “小……癞……子……呀!”
  黑暗中,佟老爹那间房后堆着的麦秸堆里面,有个叫花子正悉卒着发抖呢!听到佟老爹在叫,只得伸手拨,麦秸爬出来。
  小癞子光伸头四下看,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这才寻着声音到佟老老面前。
  “老爹,你流了好多血呢!”
  佟老爹哈着大气,一声长叹,道:
  “小癞子,你……你……你一向最喜欢……吃山里红……吧!”
  小癞子点头,道:
  “小癞子常跟老爹往开封城,老爸对我好,卖不完的总会给小癞子一串吃的。”
  痛苦的面上挤出个苦笑,道:
  “那……就好,老爹现在快……要死了,屋子里那些东西全送给你了,不过……”
  小癞子忙又问道:
  “老爹是说我可以到你屋里去吃那些山里红了?”
  佟老爹轻摇着头,道:
  “小癞子,往后……你……你替我去……去卖山里红,记住……一定要用……用我常拿的那根竹竿呀!用为那上面缠好了麦秸,很方便……的。”
  小癞子点点头,道:
  “那我也可以住在老爹家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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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有一人应道:
  “霍爷,什么也没有找到。”
  处霍的老者低头怒瞪着小癞子,刹时变了一副笑容可掬面孔,顺手拉过一张破板凳坐下来,极其友善的伸手拉着小癞子的手,边拍着笑道:
  “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小癞子。”
  “几岁了?”
  “十三。”
  “就你一个人?你爹妈呢?”
  “小时候黄河发大水冲走了。”
  姓霍的“啧啧”两声,又道:
  “天底下孤儿最是不幸,可怜哟!”他一顿又道:“好不好我带你往南方去,跟着我有吃有喝,就不用再像个小叫化子的为生活苦了。”
  小癞子心中忽然想起那晚这些人会杀佟老爹的光景,知道这些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哪会真的对自己好,这老者的话一定是在哄骗自己。
  心念及此,小癞子道:
  “大爷为什么对我小癞子好的?”
  抚髯哈哈一笑,姓霍老者道:
  “事情是这样的,原来这儿住的那个姓终的,他偷盗了我们的东西,那东西十分紧要,上回来找回去的,原是个真的,但中间少了东西,如今他人已死,东西绝不会失,他如果交给你的话,你只要交出来,我保证你是一辈子会享福的,小癞子,这可是你千载难逢的机会哟!”
  小癞子眨着一双大眼,道:
  “老大爷,那晚我看到佟老爹死了,我才把佟老爹的这间小屋子接过来住,他什么也没有交给我呀,不信你们可以问村子里的人去。”
  突然“啪”的一声,姓霍的一个大嘴巴子,打得小癞子口角流血,他须发戟张地道:
  “小鳖娃儿,你一定在说瞎话!”
  小癞子跌坐在地上,一手捂着半张脸,哭道:
  “你打我?”
  “呛”的一声,姓霍的拔出手中钢刀,刃芒泛蓝,尽在小癞子面前闪晃不已——
  大骇之下,小癞子全身都吓得软了,他蹑嚅道:
  “老大爷,你不要杀我呀,刚才你还说我小癞子可怜呢,这时候你老又不可怜我了。”
  钢刀尽在小癞子那沾满鼻涕眼泪的面上刮,刮得唰唰响而令小癞子直往后面仰头不已。
  蓝丝带束着的长而灰白头发,有一半掩住姓霍的面,扁而大的嘴角上撩,偏头斜目望向惊吓不已的小癞子,道:
  “原本我是可怜你的,现在,因为你的不诚实而令我生气动怒,我老人家在想,是先剜你小子的眼呢?还是先割掉你的鼻子。”
  钢刀在小癞子面上移动,移动在小癞子的眼鼻之间。
  有些痛痒的感受,只差未曾流出血来。
  然而小癞子一咬牙,抗声道:
  “你们要什么东西我怎么会知道?我知道你们要什么?就算爷你杀了我,又有什么用呢?我只不过是个小要饭的,如果佟老爹在世,他绝不会叫我进他的屋子来的呀!”
  那绝对不是吃了秤锤铁了心的一副悍不畏死模样,更非是不怕死,这光景不由得令姓霍的犹豫起来。
  突然,姓霍的抛下小癞子长身而起,吼道:
  “你们给我留意的搜,拆梁倒柱,挖他三尺也硬找到那话儿来。”
  又见那橘面大汉沉声道:
  “娘的,佟大年这老小子真可恶,从江南逃到中原来卖糖葫芦,偏还把焦山飞龙寨的镇山宝物并走,害得我等连江面上的生意也做不成了,大江南北找他老小子,原以为上次已经找回飞龙令,哪里知道他在那龙令上动了手脚,这次要是找不回失物,怎好回去向寨主交待?”
  他边叫着,双手可并未闲下来。小屋里的东西被他砸坏一大半。
  小癞子见姓霍的老者也加入搜寻行列,开始忽高忽低的在屋子里连扒带丢,只得抱着头跌坐在屋子一隅,翻着一双满是眼屎的大眼睛,隔着衣袖偷看。
  又是半个时展过去了,那间屋子几乎已是看到大,姓霍的突然冷冷道:
  “成刚,你认为我们找不到东西以后该怎么办?”
  那橘面大汉喘息道:
  “霍老的意思呢?”
  霍大光一甩长发,目注墙边的小癞子,道:
  “放火烧,连这小家伙一起烧,就算那东西被佟大年藏在这屋子里,甚或这小家伙已得到了,但对我们焦山飞龙寨已不起威胁作用,我们回去也好向寨主交待了。”
  橘面大汉成刚点头道:
  “霍老好主意,至少也可以在寨主面前有话可以说了。”
  成刚话说完,立刻对另外三个大汉道:
  “把这小家伙捆在柱子上。”
  一个大汉就地拿起一根草绳,另一大汉一把拾起小癞子,二人边捆小癞子,边沉声道:
  “你小子现在说实话吐真言还来得及,可别等到房子着了火,那就晚了。”
  小癞子张口结舌的吓得全身直抖嗦,道:
  “求……求你们,我……真的不知道你们要什么呀!”
  突听那成刚橘面一寒,道:
  “我看就别再同他罗嗦,捆好了就出去。”
  这时另一大汉走向小癞子冷然一笑,道:
  “癞子呀,这回你见了阎王爷以后,何妨造造他的反,再投生的时候。叫他把你送到个好人家去,别他娘的生下来是个没爹没媲的破落户,不如不投生的好。”
  三个大汉一跃出屋,成刚也跟着走出去。
  姓霍的灰发一抖,疾言厉色地道:
  “癞痢头,霍大爷再问你一次,那佟老头给了你什么东西没有?比方说一张小纸条或是一只小铁片之类的?”
  小癞子听说纸条铁片之类,心中在想,佟老爹交给自己的只不过那根卖糖葫芦的竹棍而已,哪有什么纸条铁片之物。
  一念未转过来,当即摇摇头道:“爷,根本没有啊!”
  姓霍的抖手一个大嘴巴,打得小癞子眼泪鼻涕全冒出来,狠声道:
  “你死吧!”
  姓霍的大步出门,小癞子委屈的打了个噎,本想说出那根竹棍才是佟老爹交给自己的东西,但他只叫了一声:
  “爷!你……”
  姓霍的早在屋外叫道:
  “放火!”
  小癞子看屋子着火,人早在屋子里失声大叫,有一股热烫又郁闷的感受,令小癞子直咳嗽不已……
  于是小屋子的屋顶上冒出了火苗子,而火苗子也人门窗向外面冲去……
  于是马蹄声配合着狂笑声直往柳树村外奔腾而去。
  火屋里小癞子的最后一声狂叫:
  “救命啊!”
  柳树村住的人谁敢出来?
  当然小癞子的那声大叫是发自本能,他知道叫也是白叫,因为柳树村住的全是老实人。
  突然,一阵风,一阵从后窗被带进来的凉风,令小癞子那滚烫的面皮手脚一缓,迷糊中早见一团黑影扑来!
  好快的动作,动作中不带水拖泥,而且干净利落的挟起小癞子一跃穿窗而出,就不知道捆在小癞子身上的草绳是怎么被这黑影解下的。
  小癞子被救出火窟,但他那稀疏的头顶上原有的几小丛头发,已被火烤焦,一个癞痢头也连着红通通的。
  靠着村外一棵柳树根下,小癞子就着月色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个女人。
  这女人并未看地上坐的小癞子,而是遥遥的望着村子那面的火势,那种啪啪响声不断,火光冲天得吓人的火。
  小癞子似乎听这女人在自语不断,说的什么,他是一点也不懂。
  夜风吹得小癞子有些舒坦感,但觉被火烤伤之处,痛楚渐减,不由得一声低哼,道:
  “谢谢你救我小癞子。”
  女人伸手拍拍小癞子欣慰地道:
  “你醒过来了?感觉哪里不舒服呀?”
  小癞子闻言突的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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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伸手拍拍小癞子,欣慰地道:
  “别哭了,遇上那些人你没有丢掉小命,算是幸运的,现在你该高兴呀!”
  小癞子并未收住哭声,在他小心灵中并非是受到什么委屈的要哭,而是他一生中从未受到他人的关怀,如今这支人对他的关照,有着令他触及到母爱的感受,他能不哭吗?如果这女人是他母亲的话,他岂止是哭,而是毫不迟疑地投入这女人的怀里痛哭呢。
  渐渐地收住泪,小癞子这才发觉附近林中尚有一匹马,正拴在一棵柳树上,不由得细看面前女人。
  只见这女人在淡淡的月光照射下,一身青衣,头上挽了个马尾结,丝绸带子扎得清爽,面目姣好,双目晶莹,一把短剑插在腰带上,看上去也不过三十出头吧。
  小癞子指着着火处,道:
  “他们为什么要烧死我?我不认识他们呀!”
  那女人一笑,道:
  “他们有理由杀你,因为他们要活命。”
  小癞子道:
  “你认识他们?”
  一愣,小癞子又惊道:
  “可是他们都是坏人啊!”
  女人又笑笑,道:
  “我只是知道他们,但并非他们一伙,因为我早就暗中跟上他们来到这柳树村。”
  小癞子不解地道:
  “你跟着他们来?为什么?”
  那女人樱唇一撩,道:
  “为了找佟大年。”
  小癞子更是不懂地问:
  “既是找佟老爹,为何又跟着他们?”
  女人一声浅笑,道:
  “跟着他们,他们才会把我带来此地呀!”
  小癞子沮丧地道:
  “可是佟老爹已经死了。”
  女人咬咬牙,道:
  “刚才他们逼你的时候,我已听到了,现在你该少说话,且把烤伤的地方告诉我,我替你敷上些药。”
  小癞子道:
  “已经不怎么疼了,谢谢你。”
  那女人一长身站起来,道:
  “你还未曾吃饭吧,我还有干粮。”说完女人走到马前,在鞍袋中取了一块酱牛肉,一个烧饼,递给小癞子,又道:“吃了吧,先吃饱了再说。”
  火烤烟熏加上饥饿,如今小癞子见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也不客气,接过来就吃,而且吃得津津有味的嘴巴叭叭响连声,刹时酱牛肉与烧饼全吃下肚。
  吃饱了肚皮壮大了胆,小癞子由人使唤地站起身来,道:
  “夫人啊,你刚才好象说要找佟老爹吧?”
  那女人双目一亮,道:
  “佟老爹可惜已经死了。”
  小癞子怔怔地望着女的脸,自语道:
  “可惜怎么只是你一人。”
  那女人一惊,道:
  “你说什么?”
  小癞子道:
  “我也在可惜为什么你只一个人。”
  女的伸手轻放在小癞子肩头,笑笑,道:
  “你以为我该有几人?”
  小癞子想了一下,道:
  “两个人才对。”
  那女的精神一振,忙低声又问:
  “可是佟大年他交待你什么了?”
  小癞子点头,道:
  “你是好人,所以我才对你实说的。”
  有着一种迫不急待,那女的道:
  “佟大年对你交待些什么?”
  小癞子有些支吾地道:
  “可是……可是佟老爹要我见到一位老太太同她的姑娘二人来了才能告诉她们的,而且要我把东西交给她们,现在你只是一个人呀!”
  那女的一听,望望即时熄灭的火,一声长叹,道:
  “什么东西也全被一把火烧了!”
  小癞子摇摇头,道:
  “没有烧掉,那东西还在呢!”
  女子一听,双目又亮,忙拉住小癞子,道:
  “快,快拿来给我。”
  小癞子一声苦笑,道:
  “你对我好,小癞子也知道你是个好人,但佟老爹交待过的,一定要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到来,我才能把东西交出来的,夫人,真对不住你了。”
  那女人急忙指着自己对小癞子道:
  “我就是佟大年说的女子,至于那老太太,她是我妈,只是她没有来。”
  小癞子道:
  “我相信你的话,但我一定要见着老太太才交出佟老爹的东西。
  女的思忖一阵,忙自怀中取出一锭银子,道:
  “小癞子,你收下,什么都烧光了,你总得设法在佟老爹那间屋子上搭上个棚买些衣裳棉被吧。”
  小癞子道:
  “你给我这么多银子,我还是不能把那东西交给你呀!”
  女的一笑,道:
  “我不强求,三两天里我会再来,我会同我妈一起来,到时候你就相信我是佟大年要你找的人了。”
  小癞子点头,道:
  “我还是住在这儿的,白天我去开封城卖山里红糖葫芦,晚上我就会回来。”
  女的赞许地道:
  “你很执着,个小年纪尚且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戚九娘十分感佩,我想焦山飞龙寨的人不会再来此地了。”
  小癞子道:
  “那帮人真厉害,杀人不眨眼。”
  女的一声冷笑,道:
  “那个老的叫霍大光,他要是在江面上,那更是凶恶无比,另一个叫成刚,橘皮面鲤鱼眼,也是个大水怪呢!”
  边又轻轻拍着小癞子,道:
  “明日你收拾火场,有了银子,你还是可以贩卖糖葫芦的。”
  说完拉过马来骑上去,低下身子又道:
  “千万别走远了,我会尽快同我娘一起来找你的,千万把那东西保管好哟。”
  小癞子顺乎自然地点点头,道:
  “我不离开柳树村,你们可要早点来哟!”
  女的点点头,双腿一夹马腹走了。
  蹄声在碎石路面上踢弹,小癞子知道这女的已经走远,这才一骨碌起来就跑,他这时候心中可明白,明白那根卖糖葫芦的竹根一定十分重要,不然的话,怎会引起这么多人来明抢暗夺的。
  柳树村不大,小癞子很快就在路旁草窝里找到他的那根卖糖葫芦的竹棍,那根佟老爹咽气以前托付给他的竹棍。
  竹棍上的糖葫芦还有三串没有卖掉,小癞子抬起竹杖来,月光下只见一群黑蚂蚁在上面,有许多还被糖黏住跑不掉的死在上面。
  第二天,柳树村的人见小癞子还活着,无不称奇,村里人还帮着小癞子把屋顶搭起来。
  小癞子有了银子也买了些使用的东西,第三天他又扛着一竹棍的糖葫芦在开封城大街上吆喝着叫卖了。
  淡淡的月光照在滚滚的黄河面上,黄水也有灿烂的银芒闪烁不已,距离河岸不远处的黄土岗上,疾快的驰来两骑,两匹马全是枣红色,四只白色雪蹄在腾跃中特别刺眼,显然是两匹宝驹。
  这一次的蹄声不多但却更见疾快无比,两骑直入柳树村的时候,柳树村的人又见家家闭户不迭,一连两次受惊吓,柳树村的人似乎对马蹄声有了一定的恐惧感。
  两骑到了村子的西北方,只见马上下来两个女的,其中一人正是那晚教小癞子的女人,这时候她背上多了一个小男孩子,看上去不过三四岁的模样。
  背着孩子,女的看着另一个年老妇人,道:
  “小癞子,我来了。”
  屋子里的灯举到门口来,小癞子掀起草帘子向外瞧,忙笑道:
  “真的是你,请进来。”
  不错,这女人当然就是戚九娘,这时她伸手一让,道:
  “婆婆,你请进。”
  老太婆也不多说,举步就在草屋中走,戚九娘跟在身后也进入草屋中。
  小癞子把灯放在一张烧毁的木凳上,指着用木架支起的床铺,道:
  “二位且在床沿坐坐吧。”
  戚九娘见屋子里正支着个锅,小癞子正在做糖葫芦呢,不由一笑,道:
  “小癞子,你已开始做生意了。”
  小癞子笑笑,搓搓两只脏手,道:
  “混个温饱,总比要饭强些嘛!”
  突然间,小癞子怔住了,因为他看到戚九娘背上背了个小男孩,那小男孩还在伸手要他刚做好的山里红糖葫芦呢!
  嘴巴翕动,小癞子嗫嚅道:
  “你们总共是三个人呀,上回一个人,这回又多一个,怎么回事嘛?”
  戚九娘道:
  “他是我儿子,叫石中宝——”
  不等戚九娘说完,小癞子道:
  “可是佟老爹交待,一定要一老一少两位女人呀!”
  这时老太太哑着声音,道:
  “我们就是佟大年要你见的二人,小兄弟你尽管放心,事情错不了的。”
  小癞子半晌未开口,而急得那个女人直跺脚。
  小癞子却取了一串糖葫芦递给那小男孩。
  小男孩拿着糖葫芦笑了。
  小癞子也跟着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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