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如扣 第九章

     月儿娘娘终于上了中天,大地忽地昏暗灰蒙,原来涌上一层极厚极厚的乌云。
  机不可失。楚毅将预先藏好的夜行衣为甄贞穿上,两人由窗子跳出,始发觉天威帮不知在办什么喜事,大厅上张灯结彩,各个楼台轩树亦灯火辉煌,子牌时分,奴婢丫环们却照样忙碌地进进出出。
  “怎么回事?”甄贞低声问。
  楚毅茫然地摇摇头:“到树梢上看个究竟。”话声才落,他已扶着甄贞翩然飘向一株大榕树顶。
  这时曾宁儿气呼呼地拉扯着雄霸天的右护法向于旭,朝大树下走来。
  “我义父为什么不干脆娶甄贞为妻,偏要认她当干女儿?”语调中醋意十足,她和雄霸天的关系原就十分暧昧。
  “不是干女儿,是女儿,要我说几遍才懂?”向子旭不耐烦地甩开她的纠缠。
  “她又不是他生的,什么女儿?我义父老糊涂,你也神智不清啦?”
  躲在上头的楚毅和甄贞愕然地交换了数个眼神,仍不明白雄霸天骨子里到底打什么主意?
  “住口。这是帮主的命令,谁都不许违拗。你若不想帮忙就回房里休息,别在这儿得手碍脚。”
  “你敢用这种口气跟我讲话,是不是以为我已经失宠了,急着想去巴结那姓甄的贱人?”
  “啪!”向于旭这一掌足足用了八成的功力,毫不留情的把曾宁儿打得眼泪鼻涕直流。
  “你敢打我,反了你厂她逞强地抹掉泪水,挺直腰杆,准备以牙还牙。
  “这只是给你一点教训,日后胆敢再出言无状,羞辱甄姑娘,我下手就不会这么客气了。”向子旭打鼻子里喷出一口气,忿忿地拂袖而去。
  ‘你给我记住,我不会饶过你的!”曾宁儿羞怒交进,咆哮完了之后,竟发疯也似的冲进漱月楼,“甄贞你给我出来,出来!听见没有?甄贞!”
  “现在怎么办?”让她发现她不在房里就糟了。
  “快走。”楚毅将甄贞拥在腋下,几个纵落已出了凌霄堡。
  “奇怪,怎么还是静悄悄的?难道曾宁儿没发现?”下了山坡,确定无人追来,甄贞才放心大胆地问。
  “她就算发现了也不会张扬的。”一路上楚毅均紧牵着她,好像怕一松手她就会飞走了。曾宁儿怕她跟她争宠,他则怕雄霸天使诡计夺走她。
  “糟,我的鞋掉了。”挣脱楚毅的手,甄贞赶紧转身回去捡鞋。
  “啊!”她忽然尖声惊叫。
  “怎么啦?”楚毅须臾赶至,她半个身子已经陷入土里,只露出头部和两手。
  “握住我的手。”是计诱野兽的陷讲,这地方怎会有这样的陷阶?
  楚毅抓住甄贞的胳臂用力往上拉,却惹来她更惨烈的哀嚎。
  “不行,毅哥哥,我的两脚不知被什么东西夹住,好痛。”甄贞冷汗直冒,连眼角都渗出了晶莹的泪水,
  “哈哈哈,”一阵放荡的笑声划破长空,于此深夜分外惊心,“那机关叫‘千磨夹’,你继续拉,她腿上的肉就会一层一层的被磨掉,直到剩下两条干骨;但是你若不及时将她救起,过了一个时辰,她的脚又会因血脉阻塞而废掉。”曾宁儿语毕,又是一阵嚣张的笑声。
  好恶毒的手段,楚毅恼怒得双目欲裂。
  “快把机关解开,否则体怪我不客气。”
  “你是谁呀?”曾宁地斜眼向楚毅,怔道,“三更半夜擅闯天威帮,我还没拿你问罪呢。”
  “他是我表哥。”甄贞料想一定是楚毅脸上的疤痕不见了,曾宁儿才会认不出是他。既然如此,他们何不索性将计就计。
  “嗅?那你叫啥名字?”
  “我叫唐冀。”楚毅解意地膜了甄贞一眼,心中已然有了脱困的对策,“你最好赶快将她放了,否则万一她变成残废,我就去告诉雄霸天说是你故意害她的。”
  “你有这本事吗?恐怕还没见到雄霸天的面你已经——”普宁儿一向目中无人,除了楚毅和雄霸天,她谁也瞧不起。
  “不妨试试。”楚毅运足真气,双掌朝曾宁儿击出,登时把她震出十余丈地,直到撞及一株香枫,才凛然止住。
  “你,究竟是谁?”曾宁儿给吓得魂飞魄散,面色煞白,踉跄地爬起,忽又跌落。
  普天下除了楚毅和雄霸天,谁会有这样莫测高深的武艺?但唐冀?听都没听过呀,尽管他相貌俊逸,卓尔不凡,却绝对是个无名小卒。
  “快将我表妹放了,我保证带着她远走高飞,从此以后再也不会跟你争宠,你不就可以高枕无忧,开开心心的当你的大小姐、楚夫人?”
  “这……”这条件倒是不错,与其害死甄贞而连累自己,还不如让她走得远远的,雄霸天若是问起,她只要佯装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可曾宁儿还是有点不放心,因问,“你很爱你表妹?”
  “当然。”楚毅回答得直截了当。
  “哼!她有什么好,怎么你们这些男人全瞎了眼还是中了邪?”冲动地破骂一堆,才发觉现在说这些根本是废话,“好,要我救她可以,但你们必须于此时此刻立即成亲。”
  “现在?这个时候?”甄贞讶异地望向楚毅。
  “没问题,我巴不得和贞妹比翼双飞,既然你肯玉成好事,我俩自当感激不尽。”
  “嗯哼。”瞧他深情款款的样子,曾宁儿就浑身不舒服,论美色、论身世、背景,她哪一点不如甄贞,怎么从来没一个男人对她这样好过?
  不情不愿地踱回方才那株香枫下,朝树干某处一个钮按下,甄贞旋即被弹回地面上。
  “贞儿,还撑得住?”楚毅心疼地将她打横抱起。
  “我还好,你不必太担心。”实则,她已经痛得快昏过去了,软绵绵地瘫进他臂弯里,再也没说话的力气。
  “我现在就带你去找大夫。”
  “慢着。”曾宁儿大声斥喝,“你们尚未拜天地呢,想食言一走了之?”
  “没关系,表哥,我可以,忍得住……”甄贞做梦也想不到,他俩会在这境地里,被逼着结为夫妻。
  “只是太委屈你了。”楚毅依依地将她放下,一手仍环抱她的腰帮她撑持住。
  “拜托,你们有完没完?快,一拜天地!二拜…算了,这个省略,三拜……啪,夫妻对拜。”大功告成,曾宁儿心满意足地笑得好不得意,“快走吧,天要亮了,让旁人见着就麻烦大了上待他两人走了几步,她又追了上去,“预防你们跑到半路没盘缠,又让天威帮的人给抓回来,唁,这些银票拿去,算我先借你们…唉,算了算了,不还也没关系啦。嘿,我可从来没这么大方过哦,你们千万别辜负我的期望,记得要远走高飞哦。”
  她的千叮咛万交代,令楚毅两人感到啼笑皆非,倘使有朝一日她了解真相后,不知会做何感想?
  甄贞惦量那叠银票起码上千两,足够他们舒舒服服逍遥大半辈子了。
  “谢了,那我们走了。”
  “走往哪里去?”这声音沉如鬼魁,幽幽地恍似在耳畔响起。
  三人大惊失色之余,尚不及作任何回应,已瞥见雄霸天长袍随风鼓帆地沐浴在苍茫曙色中。
  “义父?义父我——”曾宁儿一面颤然地急于解释,一面提心吊胆地猜测他究竟来多久了,都听到了些什么?
  “住口,”雄霸天正眼都不看她一眼,只灼灼地锁向甄贞,问:“怎么一个人跑这儿来?”
  “我不是一个人,还有我表哥。”他的眼神令甄贞没来由地毛骨惊然,本能地挪近楚毅身旁。
  “胡扯!你无亲无戚无母无——”语调一顿,才接着又喝道,“何来表哥之有?”
  呃……他现在已经不是她表哥,而是她夫君了,刚刚他们才……”见雄霸天脸色越来越难看,曾宁儿话说到一半就几乎断气了。
  “婚姻大事无媒的之言,父母之命,是谁允许你们成亲的?”为了别人家女儿私定终身,他居然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管得也太宽了吧!
  甄贞不悦地撤撇小嘴:“我没爹没娘,这事当然由我自己作主。”
  “不,你有爹,你一直都有的。”他边说边向甄贞逼近,令楚毅和甄贞骇异地防备着。
  “是吗?谁是我爹?”甄贞睁大两汪水眸,疑窦丛生地统向雄霸天。
  “我。”
  此言一出,连楚毅和曾宁儿都不禁一阵低呼。
  “你骗人,没凭没据就来乱认女儿,以为我那么容易上当吗?”烂招术!甄贞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爹,“毅哥哥,咱们走,别理他。”
  “毅哥哥?”曾宁儿大叫,“你刚才叫他什么?你不是说他的名字叫唐冀?”
  “宁儿,别打岔。”雄霸天掏出一条丝质绣花手绢掷予甄贞,“你看看这是什么?”
  “这……”她不明所以地将它摊了开来。
  “怎么和你发上系着的这一条一模一样?”楚毅亦觉得匪夷所思。
  甄贞不信这会是真的,忙将系在辫子上的绣帕取下,两相对照——
  “不可能,一定是你偷偷找人缝了一条和我一样的,企图蒙骗我。”她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如果雄霸天是名英雄好汉,或善良慈蔼的老者,她也许马马虎虎喊他一声爹,可他不是,他是十恶不赦的大魔头,有这样的父亲岂不是要让天下人嘲笑?
  “我何必骗你?凭我的财势权势,要个女儿何难之有?”一如曾宁儿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就一个江湖中人而言,他的确太显赫了,挥金如土,一呼百诺,即便达官贵人,皇亲国戚,见了他还都矮下那么一截,得看他的脸色呢。
  雄霸天喝然长叹,叹息中泄漏着心底最深沉的悲凉。
  甄贞发现几天不见,他似乎苍老了许多,两鬓给染了色似的,一下子全白了。  “这条手绢是你外婆绣的,我看了喜欢,硬逼她再绣一条,并且在上头刺上几行字。”他与生俱来的为恶天分,尽管对心上人的母亲也不例外,“十八年前,一天夜里,我和你娘……”他欲言又止,仿佛有难言之隐,“因为第二天我必须赶至关外,不知何年何日才能归来,因此就将其中一条手绢送给她,当作信物。没想到,等我回来的时候她已经……”
  “已经投河自尽了。”这段往事她娘约略跟她提过一些,能平安地生下她来也得感谢季师父;倘若他不是她的父亲,必然不会了解这不为外人知的伤心往事。甄贞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泪泪直流。
  “贞儿。”楚毅怜疼地慰贴着她。
  “毅哥哥,带我走,我再也不要见到这个人。”原本她对雄霸天尚有一丝感激之情,但现在什么也不剩,只余满腔的悲愤。
  “贞儿,你已经知道我确实是你父亲了还要走?”雄霸天情急地挡住去路,并擒住甄贞的手。
  “放开我,你这个凶手。”甄贞甩不开他索性用咬的,卯尽所有的气力,报仇雪恨地咬出满口鲜血,而雄霸天却一动也不动,连眉头亦未曾皱一下。
  “贞儿!”楚毅无措地看着他们父女俩,左右为难,“他真的是你父亲吗?告诉我!”
  “他是…他是我杀母的仇人。”甄贞狰狞地咧着血口,笑出满脸的泪水。
  “不!”雄霸天悲拗地予以驳斥。
  “是,你是。当年要不是你绝情绝义的一走了之,我娘怎么会投河自尽?到了最后却因过度思念你而一病不起。你不是凶手是什么?”
  如此强烈的指控,顿使雄霸天身形一矮。良久良久,僵直如木桩般,只张目四望,但郁的星芒如见着一个凄怆的感情废墟。近二十年来,这般无疾而终的恋情,他绝口不提,也终生不娶。难道这样的仟悔还不够吗?
  他浑浑地渗出冷汗,好像正有数百双凌厉的眼睛在逼迫他承认所有的罪过。而最严苛的那个竟是他的亲生女儿。他颓然,如强管之末……
  末了,他以无尽哀惋的语调恳求甄贞:“给我机会,让我补偿你。”
  不料她却纵声狂笑:“哈哈哈……”泪水恍如清堤,不仅泛滥得满脸,甚且德湿了她的衣襟,“你休想!”
  雄霸天陡地一震,觉得眼前的她像个遥远的孤魂,专程找他索命来的。
  “毅哥哥,咱们走。”
  “义父,你千万不能让他们走,他……他很可能是楚毅呀!”曾宁儿激动地冲到楚毅面前,看了又看,看了又看。“是你,果然是你!”那加鞭横扫,浓如蘸墨的剑眉,和阴隼骛冷汪洋似海的两只黑瞳,以及这颀长如玉树临风的体态,不是楚毅却又是谁?
  雄霸天也认出来了,是的,这摄人魂魄的英气,放眼天地之间,的确不作第二人想。
  “你到过池子下面的地洞?”那里隐藏着天大的秘密,除他之外谁也不许涉足,否则杀无赦。
  “他是为了救我,不小心跌了进去,才因祸得福。是老天爷特意保佑他的。”甄贞讥讽地冷脱他一眼,“你一定没有过这种经验。”像他这么坏的人,老天爷只想用五雷轰他,怎么可能加以庇佑。
  雄霸天教她给激得面孔一阵青一阵白。
  “这么说,你真的是楚毅?”曾宁儿还巴望他抵死否认呢,要不……她岂非偷鸡不着还蚀了一大把米?“把我的银票还来。”
  “银票?”雄霸天怒意勃发地质问,“什么银票?做什么用?”
  糟了,一旦让他知道刚才发生的每一件事,她肯定吃不完还得兜着走。
  “没,没什么,我只是随便说说。”杏眼有意无意地往甄贞脸上一膘,警告她不许狡赖,否则要她好看。
  “胡闹!”雄霸天转脸对楚毅道,“想活命的话就放开我女儿。”
  “抱歉,我楚毅一向不接受恫吓。”楚毅将甄贞拉至背后,无畏无惧地迎了上去。
  两个男人,一老一少,一样的人高马大,剽悍无匹,昂扬地对峙着。
  “以为我会和你单打独斗?你应该知道,元毒不丈夫。”雄霸天嗤然蔑笑,“来人呐,把他给我抓起来!”
  一声令下,方圆数十丈远的树梢上竟冒出数百名的弓箭手,地面两侧则拥来大批手持长剑的打手。
  甄贞胆寒地抬眸回望楚毅,悄然地将紧挽着他的手缩回。今儿就算他是单枪匹马前来,都逃脱不了这天罗地网,何况他尚得兼顾着她。
  “不要伤害他,”义无反顾地,她挡到他跟前,誓死如归地怒吼,“谁敢碰他一下,就得先杀了我。”
  “贞儿,别做傻事。过来,跟着爹你可以拥有事不尽的荣华富贵,想嫁任何家世显赫的俊美男子都是易如反掌,何必硬要为他牺牲性命?”楚毅虽是少年英雄,罕见的江湖奇才,却也是他的死对头,怎么可以当他的女婿?
  “我这样傻吗?”甄贞报以冷笑,“爱过方知情浓。你一定从没爱过,才会提出这么肤浅的见解。我和毅哥哥愿意生同裘死同穴,你呢?你要拿什么来祭我娘的亡魂?荣华富贵还是位高权重?”
  雄霸天猛喘一口气,十分隐忍地仰望苍穹。此时乌云尽退,天已大白,烈阳如千指万爪,往他喉头齐扣,几乎没令他当场气绝而亡。
  他自认是只猛虎,不想竟生了个和自己一样刚烈的女儿。莫非天意?
  但这难不倒他,他不仅老谋深算,而且老奸巨滑。只略作沉吟,即已有了绝佳的因应之道。
  “好吧,念及你俩相爱至深我就成全你们,但有个条件。”他饶富深意地瞟眼看甄贞,“我们父女才刚刚相认,你能否留在凌霄堡陪我几天,等楚毅雇了花轿前来,我再风风光光地把你嫁出去。如何?”
  “不行,她嫁给楚毅,那我怎么办?”曾宁儿第一个反对。
  “你还怕没人要吗?到一边凉快去,再要出来步哩吵嚷,我就将你废了。”
  “义父你大小眼。”曾宁儿气炸了,捶胸顿足不甘不愿地退到一旁去。
  “毅哥哥,你说呢?”甄贞一切以楚毅马首是瞻。
  “这……”父女乃天地人伦之情,岂容他多所置味?问题是雄霸天声名狼藉,他的话能相信吗?
  “如果你真心爱她,就该给她一个隆重而体面的婚礼,我是她父亲,我有权利做这样的要求。”
  “他说的没错,我是应该明媒正娶。”楚毅歉然地抚着甄贞的小脸,细心地为她抹去粉颊间的泪痕。
  “我不在乎,只要能与你共结连理,纵使只有一束馨香,我也心满意足。”
  “胡说!我女儿的婚礼怎么可以随随便便,马马虎虎?”他惯于掌控一切惟我独尊,任何人都得听他的。
  “你再要这么凶,我就不要认你这个父亲了,横竖我最需要你的那段日子已经过了,现在没有你我照样过得很好。”甄贞实话实说,殊现这又更令雄霸天难堪与愤怒。
  他一口气狠喘上来,重重沉沉地又压了回去,他已经失去妻子了,可不能再失去女儿。
  “是我对不起你,所以我才求你给我一个机会弥补。反正你和楚毅成亲是迟早的事,在这之前,你难道连陪我几天,给我这个罪孽深重的父亲一个赎罪的机会都不肯?”雄霸天几乎要老泪纵横了。
  “他的要求并不算过分。”楚毅最大的缺点就是心太软,“毕竟他是你父亲。”
  “你保证不阻挠我们的婚事?”虽然她心中仍有疑虑,但楚毅都不反对了,她还能说什么?
  “傻孩子,瞧你用情如此之深,我就算反对,有用吗?”
  说的也是。天真的她至此算是放心多了。腼腆地将小手穿进楚毅的掌心,顺便把曾宁儿给的那叠银票“暗渡’给他,眨眨眼要他别作声,这些钱反正是自动送上门来的,不要白不要。
  “记得要早点来哦,顶多五天,不不,三天就好,太久我会很想你的。”
  “恶不恶心呀你?”曾宁儿忍不住在一旁发起牢骚。
  “你放心,我一现华山就跟师父亲告。”他俩根本做得理睬曾宁儿。
  “你救走了龙翔飞。”他早该料到的,他们既已到了地洞里,理所当然会发现那座地牢。楚毅是何许人物,要将龙翔飞救出,自是不费吹灰之力。失算失算,早知道不该留他在凌霄堡多住几天的。
  “不可以吗?”甄贞不悦地洁问,“你无缘无故把人家关在那不见天日的地方,不觉得太过分了?”
  “呢……”威震武林的雄霸天几时受过这等无礼的指责?他左右的徒众无不惊讶地瞪着甄贞,心肠稍好一点的,已经替她捏把冷汗了,“你说的是,以后我……不会再这么做了、”
  “希望你说话算话。”甄贞开心地冲着楚毅一笑,“毅哥哥,那我先回漱月楼,你记得赶快来接我。”
  “好的。”楚毅依依难舍地放开她,“你自个儿保重。”
  “瞎操心!”雄霸天冷不防地一把将甄贞拉到身畔,“有我照料呵护她,还怕不够周全?”语毕,猿臂一挥,似在示意什么?
  甄贞只见他的袍袖在空中惊鸿而过,俄顷,四面八方万箭齐飞,楚毅成了众矢之的。
  “不——”她如当胸被挖掉了心肺一般,厉声狂吼,“不,不!”挺身欲冲过去陪着楚毅同生共死,但有一只手,早有准备地及时拦住她,让她哪儿也去不了。
  饶是楚毅再骁勇善战,武功修为再如何登峰造极,仍然抵不过那数百人上下左右夹攻,而疲于应付。
  “你不讲信用,你这个伪君子,我恨你,我恨你!”甄贞抓起他的手,往他手背又用力咬下。她一定是使尽了所有的力气,这一下比之方才痛上好几倍,逼令雄霸天不得不松手。
  但,迟了。
  甄贞转身奔向前的同时,一枝冷箭“淋!”地击中楚毅的肩肿,箭身二分之一没人体内,使他左臂乃至胸口顿时染上一片血红,端地怵目惊心。
  “毅哥哥!”甄贞于危急中,从一旁的喷喷手中抢到一柄短刀,横架在自己的颈项之上。
  “贞儿,不可以。”雄霸天没想到她刚烈若此,或者只是作势要胁他?是,一定是这样,缕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他们的恋情怎比得上他和朱晴,他不相信甄贞会放弃锦绣前程,甘心为楚毅而死。
  “叫你的人撤走,否则就等着为我收尸吧。”甄贞大无畏地挡在楚毅面前,只是天威帮的鹰犬无所不在呀。
  “贞儿,别做傻事。爹爹和这臭小子誓不两立,今日我不杀他,明日他必将杀我,除非你希望我死。”哼!兵不厌诈,要怪只能怪楚毅太过轻敌,太不懂防人之道了O
  “我希望……我希望从来没有你这个父亲。”甄贞抱着楚毅,心乱如麻,悲忿不已,“毅哥哥,我对不起你。”
  “快别这么说,你先走,他不会伤你的,我们约好到华……山,再,再见。”于此存亡关头,他推一牵挂的还是她。
  “没有你,我哪儿也不去。”
  “贞儿,你休再执迷不悟,过来!”雄霸天提着长剑,大步逼近。
  “不要过来!”她大吼。
  “你救不了他的。”任何他想杀的对象,到了最后都躲不过人头落地的下场。
  雄霸天长剑“涮!”地出鞘,直指楚毅咽喉——
  “那我就陪他一起走。”甄贞手起刀落,在她父亲面前,在楚毅身旁,一刀剖向自己的心房——
  “贞儿!”
  任何意外要发生,总是突如其来,教人措手不及。
  甄贞咬咬牙,将短刃拔出,顿时鲜血自胸臆狂涌而出,疾如水注。
  “现在……你……满意了吗?”她回眸对楚我嫣然而笑,“抱紧我……我……我要死……在你…怀……里。”一阵眩晕,万物开始在眼前打转,宛如飞舞花瓣般。她无依的一生亦是如此这般,飘忽不定。
  “贞儿!”楚毅凄厉地大喊,但她已如花瓣散落。大太阳照在她脸上,眼睛和嘴唇都干涩不已,艰辛地开口,只左动了一下……
  楚毅的五脏六腑直如火燎油煎。他狂暴而起,理智完全丧失,怒火一下子窜到四肢百骸,手起剑落,见人就杀。
  “让他走。”雄霸天伟岸的身躯,一下子倒向地面,万念俱灰地摆摆手,“让他们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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