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一有两件大事,虽然史可法等人不愿这两件大事一起发生,但仍是避免不了。
第一件是皇家谒祖陵。这是自从三月里皇畿被闯军攻陷复又于四月初道清兵占领后,大明皇朝的第一场隆重的国家仪式,然而又岂不是最丢脸的时候。
福王朱由崧是太祖朱元璋的十二世孙,世袭洛阳。他父亲朱常洵传说是被河南饥民给愤而分食掉。现在这个福工朱由崧则被称有七大缺点——贪、淫、酗酒、不孝、虐下、不读书、干预有司。
马士英勾结阉党,看准了福王既没知识又没常识,连胆识都没有,比蜀汉后主刘禅那阿斗还要扶不起,正好可挟天子以令诸侯,爱怎么玩就怎么玩。
总之,太祖陵前牲醴素帐挽联,布置得好不庄严穆,旌旗飘飘,马呜萧萧,官员们蟒袍官帽整齐划一罗列上前,个个状似恭慎敬谨,主祭的是朱元璋的后世子孙朱由崧和朱颜。
当朱颜下辇,她秀丽绝伦的姿容让一身华丽的宫服衬托得益加不可逼视,群臣、待卫看得是目瞪口呆,差点忘了仪式还在进行当中。
今天的莫愁和解忧也一并盛装登场,莫愁又得意、又兴奋,恨不得旧亲友全能在场看见她的风光。
幸亏袁德芳前两天来安慰朱颜,使她难的掩喜悦之情的能吃能喝又会笑,乐得何新大笑开心,连马思贤也高兴得就像快要当新郎倌似的。
这时候朱由崧站在陵前,司仪的小吏交给他一束清香,却呆立半天不知道该怎么拜。
马府的人偷偷在笑他,却没有人想上前帮忙,而东林党人更是嗤之以鼻,憾恨的不去理会。就这样,朱由崧不知所措的东瞄西瞄,场面实在很难看。
史可法实在看不下去,便命史德威快去找个上得了大场面的人上前帮忙,史德威便将身后的袁德芳推上前。
袁德芳是百般不愿,但是在这种场合又无法拒绝,他气史德威故意整他,于是顺路捡个小石头打了史德威的小腿,疼得他弯下腰,惹来史可法的白眼,才让袁德芳稍微泄愤。
马府和东林党的人莫不觉得眼前这个书生玉树临风,只是面生得很,在这种勾心斗角的时候,谁都希望能网罗天下奇人异士为己用,而又最疑忌别人身边的陌生人。
“他是谁?”袁总督问他的心腹阮大铖。
“没见过。”阮大铖像个专门搜集资料的人般。
马士英很会看人的,觉得这年轻人风采不俗,便令阮大铖道:“去查他的底细。”
“知道了。”哪需要马士英说,阮大铖本就是个谨慎的人,小心驶得万年船,要不然在崇祯一上任铲了魏忠贤那一派时,他怎么继续存活至今。
朱由崧和朱颜终于上完香,要念祭文。
“呜呼!”朱由崧大声的念。
莫愁发现前面站了个俊逸男子,便趁他抬眼时,抛了个媚眼给他。
袁德芳本来是在观察朱颜,想分辨她脸上的血色是脂粉还是自身的,关心她是否有在调养身体,却见那只小狐狸精公然调戏,难怪何新畏她如蛇蝎,他正打算不理会时,眼角瞄到许多官员正在打量他,一转心思,便运功逼得自己满脸通红,装作一副“小生怕羞”的模样,以松人戒心。
阶下的马思贤偷笑,“这小子怎么嫩成这样!”
阮士良附和他,“说不定还是只童子鸡呢。”
马思贤调了调眼罩,也调了调信心,人长得英俊又怎样,不过是个软脚虾。
反倒是朱颜跟何新竟然都没有注意到他。朱颜一方面在想其他的事情,另一方面在偷笑堂叔把一篇祭文念得白字连篇,正笑得不敢抬头;而何新则乖乖的在一旁低头站着。
幸好袁德芳的书生打扮俊俏,引起站在前面的几名大官的注意,因而朱由崧白字连篇的祭文就少有人去留意,只有史可法频频叹息。
大部份时候,朱由崧就有边读边,没边念中间,像“畴咨”,他就念“寿次”;“光ㄆˉ四表”,他就念“光ㄅへ四表”,反正念了就念了,也不能当众反反复复结结巴巴,不过有时候他连掰都掰不出来,袁德芳遂勉为其难的耳语一下。
最后朱由崧念那声“呜呼哀哉”倒是挺大声的,好像他此生念得最顺的便是这句。不过“尚……”之后的那个字又不会了,只见他巴望着袁德芳,袁德芳再也忍不住的叹口气,“尚飨!”
“尚飨!”朱由崧念完之后,轻松的嘘了口气。
这时,朱颜才因那声叹息而发现心上人竟就在身边,惊喜的抬头。
阮士良眼尖,提醒马思贤,惟恐天下不乱的说:“看来,公主也让那个书生给迷住了。”
马思竖的眼睛哪容得了沙子,立即对袁德芳起了歹意,“哼!他要是敢碰我的人,我教他连他娘都认不出来。”
阮士良笑了笑,他最喜欢挑拨是非,然后隔岸观火。
典礼算是完成了,袁德芳匆匆的躲回人群,结果朱由崧却又愣愣的站在陵前,向下望着黑压压的一群人,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史可法最后也忍无可忍,上前说:“王爷,请下令回府吧。”
朱由崧讪讪的笑道:“喔,好啊,打道回府。”
连装腔作势都不会。打道的小吏走了,还得史可法再请他跟上,随从于两旁的皇卫队莫不偷笑。
朱颜力持镇定的跟上,小小年纪便逐着一股风华绝代,穿过文臣武将,比她堂叔还要有威严。
突然,她愕然静止不动,莫愁、解忧立即察觉,上前扶持,发现她的表情惊惶恐惧,就跟前几次癫狂症发作一样。这就是今天会发生的另一件事。
“公主怎么了?”马士英、史可法等大臣随后赶上,担忧不已。
朱由崧也停下来回头看她,看她花容月貌不但失色,根本是完全变色,双眼瞪得好像要滚出来一般,浑身则抖得像是狂风肆虐下的小黄花。
朱由崧连连倒退几步,若非侍卫扶着,他就要很难看的跌倒在地。他手指着她,像见鬼似的说:“她……她……怎么了……”
马士英见过她这样,苦恼万分的心忖,怎么就在这个时候发作呢?
这时朱颜凄厉的吼了一声,满脸痛苦的神色,原本漂亮的小嘴此刻痛苦的扭曲不成形,她狂呼乱喊,“父皇……母后……”
“爹,她是不是又疯病发作啦?”马思贤父子退开好几步的距离,眼睁睁看着朱颜几乎是在地上打滚,她衣上镶着的珠玉宝石玎玎样训谋怕湟坏兀还有不少人见机不可失的捡起来拽入怀中。
“莫愁、解忧,你们还不赶快把公主扶起来。”马士英喊。
莫愁、解忧都怕极了,何新却在人潮外挤不进去,担心的直喊,“公主……公主!让我过去!让我过去!”
直到史可法大喊,这才有人让出一条路让他进去。何新也趁隙钻了进去,推开那两个丫环,跪在朱颜面前拉着她哭说:“公主,没事了,你清醒回来呀!”
何新挂着两行泪,像只小母鸡似的张开双臂,朝围观的人挥舞着双臂叫道:“散开点!围得那么紧,公主会被你们吓坏的。”
突然间,朱颜的手上多了把剑往左右砍去,像个罗刹女般吓得莫愁、解忧连滚带爬,侍卫们也没一个敢动手夺剑,好好一个新主谒陵的仪式,却被朱颜搞得鸡飞狗跳。
史可法也只是干着急,不敢去冒犯公主玉体,偏偏那两个丫环跑得比谁都快。
“总督大人,你不想点什么办法吗?”
史可法这么问是有原因的,因为马思贤想当驸马的事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就连史可法都默许,自古以来和亲本来就是求得众人和气相处,无关爱情。
马士英也认了,皇室之女,岂能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眼看公主乱了心性的疯叫狂号,真是丢人现眼,但还是得带回家去。
“来人!还不快去拉公主,莫要让她伤了自己。”
四个侍卫战战兢兢的上前,先是把何新推到一边,再前后左右的包围她。
当四个大汉围住朱颜时,她心里头再清醒不过,可她不想再回马家,故不得不出此下策。
一道银光似的念头闪过,长剑一横,她指向自己的粉颈。
谁也没料到她会有这个举动,包括袁德芳,一时情急,他以极快的身手飞窜过去,空手隔开剑刃,殷红的血喷上朱颜的脸,那红与白与血腥味,终于使她真的再度陷入昏迷。
“你……你害死公主!”马思贤鬼吼鬼叫的拔剑指着袁德芳。
“去你的!”史德威也持剑相向,“明明是他救了公主。”
“公主满身是血,你还说他救了她!”马思贤不分青红皂白便向袁德芳的后背刺出一剑。
史德威马上隔开,“不怪你只剩一只眼看不清楚,那血可是我兄弟的血。”
马思贤这会儿又恼史德威笑他独眼,气得反过来对付他。
袁德芳全然不理会头上的金铁交呜,专心的替朱颜把脉。
就算史可法对他的能耐略有所知,也不禁佩服他的沉着冷静,其他人则惊讶万分,益加对他好奇。
何新冒死闯进暴风圈,哭着说:“袁公子,公主能不能好起来?求求你,救救公主。”眼下乱七八糟,倒是没有人去注意何新怎么跟袁德芳如此熟稔。
马思贤与史德威打到一边去了,马士英不是对自己的儿子武功有信心,而是放心史德威绝不敢伤他。而他对袁德芳则很好奇,“史大人,这位袁公子是你的……”
“哦!袁公子是我的副将德威的朋友,刚从北京逃出来投靠的。”
因为怕影响公主的名节,所以史可法隐瞒袁德芳护送公主的事实。
“原来如此,袁公子也懂歧黄之术?”
袁德芳揖起斑斑血迹的手,“一点皮毛而已。”
史可法关切的问:“你的手怎么受伤了?伤得深吗?”
马士英不得不佩服的说:“刚刚是你用手挡开公主的剑?袁公子舍己救人的情操实在令人佩服。”
“没什么,区区小伤,何足挂齿。”袁德芳撕下衣摆,把伤口缠上,免得血一直流的触目惊心,“倒是公主……”
何新正细心的为朱颜拭去血迹,马士英厉声唤来莫愁、解忧帮忙,然后才问:“袁公子,你看公主病情如何?”
“她的脉相浮若洪,沉若急,恐是受了极大的惊吓。”
“严不严重?”
“现下还难说,如果常常这么发作,难免气急攻心,轻则终日浑噩,重则癫狂的震断心脉。”
“心脉一断,又会怎样?”
袁德芳拧着眉打了个揖,严肃的说:“恕小的不敢说。”
何新这时就很聪敏了,听得出袁德芳的意思,马上悲悲切切的哭起来,向他磕头,“奴才给你磕头,求求公子救我们家公主。”
何新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得众人也不免可怜起公主,那头马思贤和史德威停战了,都来关切公主。
“喂!小子,你要能医好公主的疯病,我给你一百两黄金。”
“这……”袁德芳面露难色,好像他很没有把握似的。
何新又磕起头哀求,“袁公子,求求你,无论如何,你一定要想办法救公主。”
史可法也来劝,“袁公子……”
袁德芳很无奈的说:“并非我不想救,而是这种病不是光靠药物就能治好。”
马思贤斥道:“哪有病不靠吃药的?”
“思贤,退下!”马士英看得出来袁德芳其实心中有数。“袁公子,只要你真的有办法医治,我们一定会尽全力提供一切你所需的。”
袁德芳困扰的叹了口气,“说实在的,我真的没有把握。不过,如果能为公主安排一个绝对清幽的环境,让她完全不受干扰的静养一阵子,再佐以适当的药石,或许复原指日可待。”
马士英一想,正与尚飞琼说的一样,便不疑有他,只是,何谓绝对清幽之境?
解忧大胆的献计,“大人,奴婢想到一个地方,这附近栖霞山中有座菩提庵,极是清幽,八夫人也常去那儿拜拜,跟师太们都很熟,不如请八夫人去跟师太请托,让公主在那里静养。”
马士英觉得这方法可行,于是传侍卫立刻回府找尚飞琼过来安排,而他们这边则立即先将朱颜送去菩提庵。
袁德芳冷眼看他有条不紊,行事果断,难怪能压得住史可法死死的难有作为。只可惜自私自利,对国对民包藏祸心。他一向对这种假仁假义的伪君子敬而远之,若非为了朱颜,他早就云游四方去。
又遥想在北京的至交豪格,不知道他的伤势如何?而他本身也是是非人物,担心他又遭对头多尔哀的陷害。唉!他要真的是齐天大圣孙悟空多好,吹几根毛发变个分身去守护。
来参加谒陵的各路人马缓缓离去,史可法也急着和各军首领和六部大臣商讨国事。马士英派儿子马思贤带了队侍卫护送朱颜前往菩提庵,马思贤很不情愿的尊敬袁德芳是大夫,找来一匹马给他。
袁德芳为了让他看不起自己,便故意假装提不起腿,跨不上马,果真让马思贤等人笑弯了腰。
老实说,何新看他那螫脚的模样,当真是觉得莫名其妙。
袁德芳向马思贤躬身揖道:“我看我还是走路就好,多谢公子费心。”
有不少人笑他,就连那两个丫环也交头接耳损他,然而他毫不在意,说实在的,朱颜真的很令他放不下心,还是跟着的好。
正当他边走边想下一步时,忽然觉得有两道专注的目光,他观察了一下,赫然一惊,是一位英气勃发的少妇高坐于马上,她一脸似笑非笑的,显然是认出他了。
邢千红,袁德芳当然也还记得她,那是几年前他投效闯王,以为真的能有番作为时相识的,不知她何时反出闯营了?继而又想到昔日同袍高杰也在金陵,莫非她最后却跟他私奔了?
唉!正庆幸高杰没认出他,而他又掩饰得宜,还以为短时间内这里没有人可以揭穿他的身世背景,遇到邢千红算他在劫难逃,这番要私自带走朱颜的计划,不知道会不会变生肘腋?等会儿最好愿个空,过府拜望一下,希望过去的人情尚值钱,能说得动他们帮他保守秘密。
他扶辇经过邢千红时,便以富含深意的一瞥向她一揖。
朱颜的人马车队走后,邢千红还不禁眺望。本来谁都不知道史可法麾下一名书生的底细,但是当朱颜发狂欲横剑自刎时,袁德芳虽然努力隐藏他的实力,但是在内行人眼中,那身手利落得不可能是出自一名凡夫纯粹的奋不顾身,于是她便认出是他了。
当年随李自成通杀黄河中游两岸,虽然是李自成的人,但是她总是不由自主想着那英姿飒爽的少年郎,他的武功好、风度佳,爱慕他的姑娘可说如过江之鲫,她也曾暗自向他表示情意,宁愿为他背叛李自成,可是他却不告而别,碎了多少姑娘的心呵。
这么多年后再见到他,俊朗依旧,只是多了分成熟,少了些轻狂,但显得沉着。
???
菩提庵坚决做到后厢房男宾止步,莫愁、解忧理所当然陪着进去,袁德芳是大夫,所以也可以进去,至于何新,他哭得像泪人儿一般,庵内的师太最后也准他进去。
剩下的马思贤就忿忿不平的直闹,“为什么我就不能进去?”
主持师太十分歉然的说:“后面是女尼清修之地,从来就禁止男宾进入,尚请见谅。”
“难道那两个就不是男人?”马思贤蛮横的说。
“人家一个是大夫,他不进去怎么替公主看病?另外一个是太监,进去又何妨?你既不是大夫也不是太监,凭什么进去!”有一个年轻的女尼一心忍不住反驳。
“凭我是她的未婚夫婿。”马思贤倒是挺大言不惭。
“即使你是她亲生父亲,一样也不能进去。”一心又说,神情仿佛真的连皇上都看不在眼里。
“大胆!”马思贤就是会作威作福,“你想造反吗?”
“一心,你退下。”主持师太忙打圆场,“马大少爷,请你息怒,不然你稍待一会儿,等八夫人来了,再随她行动,你看如何?”
马思贤这才按捺下来,留在前院佛堂等候。
一心冷眼瞧着的眼光中有不屑、有仇恨,她的堂妹就是被他害死的。
世间,怨地不公平事如此多,一心向佛暗祷,若有慈悲,若有因果,怎不早早让他报应?
???
袁德芳又再仔细为朱颜把过脉后,写下药方分别命莫愁与解忧去买办。支开她们两人后,禅房里只剩他们三人,袁德芳才生气的对朱颜说:“好了,你可以起来了。”
朱颜睁开亮晶晶的双眼,笑着跳下床来,抱着袁德芳得意道:“怎么样?我的演技还不错吧?”
何新惊讶得嘴巴大张。
原来朱颜在谒陵时发疯根本就是在演戏,为的就是借口离开马府重重的监视,当然还有降低马府对这门亲事的热中,否则袁德芳怎么可能那么无聊跑去出席那种场合,不过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袁德芳、朱颜和史德威三人,就连史可法都只以为袁德芳是被史德威说服了去,正高兴他不再固执,也许有朝一日能为自己所用,共同为社积效命。
“原来你们……怎么不先跟我说呢?”何新抱怨。
“呵!要是先跟你说了,哪能真像一回事,怎么吓唬得了一大群人?”朱颜不但得意脱困成功,也觉得戏弄一大群文臣武将很有趣。“芳哥哥……你干么瞪我?”
袁德芳正狠狠的瞪她,“我只教你大哭大叫装疯卖傻,你干么去抢那把剑?万一真的伤到自己怎么办?”
“我知道你就在旁边,所以很安心呀!”
袁德芳回想起她横剑向颈的那一刹那,就不禁心惊肉跳,“所以你就真的往脖子一抹,万一那时候我正眨了个眼,你就……”
“好哥哥,别生气了,人家只是被围得急了,怕又被带回马府,所以才……这还不都得怪你。”
“怪我!”
“对呀,谁教你动作那么慢,不是说了你会跑出来压住我吗?”
“你没事抓了把剑乱挥一气,我这一文弱书生,怎么靠近?都给你谱了,也不照曲子唱。”
朱颜听他说自己是文弱书生,笑得眼波如秋水,而他没提,自己还没多大注意他这扮相俊逸极了。
“人家只是灵机一动,你不觉得那样很有气势?”
“莫名其妙,哪个疯子还摆派头的!”无论如何她总是安然无恙了,他爱怜的轻抚她的脸颊说:“不过被你那么一闹,还能藏到这深山里,倒也不是没坏处。”
“哪里都行,只要别让我待在那个金丝笼。”她抓着他的手柔声又求道:“我们什么时候远走高飞!”
袁德芳还没有全盘计划,天地之大,竟然想不到一处可以容身之地,“你的身子还虚,再调养一阵子吧,旅行是很需要体力的。”
“可是我觉得自己好得不能再好了。”她忽然发现他的手包了一层布,还渗出血来。
袁德芳知道她见不得血,所以要藏起来。
“你……你怎么受伤了?”朱颜克制住晕眩,关切的问,“是不是那只独眼笨马伤了你?”
“没事。”
他正要敷衍,何新那直肠子却说:“还不是为了救你,要是袁公子慢了那么一下下,恐怕你就……”
“何新,不要说了!”袁德芳喝止。
朱颜几乎毫无印象,此时才仿佛又感受到当时的绝望。
其实她的病情尚不稳定,他只希望短时间内不会再有太多压力压迫她。
“好了,什么事都别去想了。”他抱着她安慰,“一切都不会有事的,以后乖乖的听我的话,我说什么就做什么,别再去闹那种惊天动地的事,功夫再好,我也只有两只手、两只脚而已。”
朱颜因在他的怀抱,遂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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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偷情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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