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志异 第三十三章 过关斩将

  郭铮注视着钱来发,一派君子风度:
  “来发兄,是我们来找你,所以,较斗的方式便请你来决定,只要你提出的方式合情合理,我们绝对尊重你的意见。”
  钱来发悻悻的道:
  “我没有什么意见,拼斗厮杀,横竖是那么一回事,但求不打烂仗,就算上上大吉,你们名门大派,相信总还讲究点规矩。”
  郭铮凝重的道:
  “华山—脉,素来端言正行,光明磊落、从不屑为那等投机取巧之事,这—层上,你大哥可宽心,胜负存亡,必也坦荡!”
  钱来发咧着嘴巴,却不似在笑:
  “等着瞧吧,郭兄,你且划下道来。”
  这时,“唳鹤”裴望春向前踏出一步,彬彬有礼的作了个长揖:
  “钱大兄,头—阵,便由不才我来领教高招。”
  钱来发哼了—声,心里想,敢情还打谱使车轮战哩,这不是已经点明了么?姓裴的乃是接第一仗,换句话说,往下去尚有第二仗、第三仗……娘的皮,所谓光明磊落,竟然是这么个说法?
  楚雪凤凑近过来,轻声道:
  “我来顶吧,大佬?”
  钱来发摆手道:
  “不,我先试试手,探探虚实再说一一”
  焦二顺倒是明白自己的斤两,没敢硬着头皮朝上撑,他往旁边一站,拉开掠阵的架势,双手握在刀柄上,还挺有那么三分模样。
  郭铮微笑道:
  “来发兄,我二弟向你讨教,你乐意接受么?”
  钱来发淡淡的道:
  “无所谓乐意不乐意,谁先下场,都是—样,反正赢家站着,输家躺下,换成哪—个人亦脱不了这个巢臼。”
  郭铮颔有道:
  “既是如此,我兄弟便先告罪了。”
  裴望春斜走两步,右手翻抬,一柄精光闪亮的细窄短剑已现了出来,短剑的光华呈淡青色,澄澈似一泓秋水,略略晃动,尾芒伸缩映炫,寒气逼人,端的是一柄罕见利器。
  钱来发双臂肌肉暗中运力,两声清脆的机簧弹响,“铮”“铮”传扬,他皮笑肉不动的道:
  “我的家伙也出鞘了,不过,你暂时看不到。”
  裴望春颇为了然的道:
  “‘并口连臂外闸刀’,亦称‘连臂蓝’,刀锋隐藏在你的衣袖之内,刀口齐肘朝外,挥臂断魂,血洒五步——钱大兄,我敬仰已久了。”
  钱来发大声道:
  “知已知彼,百战不殆,斐兄,你知道我,我却不了解你,尚未动手,你已占足上风,来来来,我便凑合着替你垫个底吧。”
  裴望春道:
  “钱兄客气一—”
  “气”字开始在这位“唳鹤”的唇问成型,钱来发的双袖挥抖,两条蓝汪汪的冷电已交叉罩临,锐势破风,恍同鬼啸。
  虽然料到对方可能会先行出手,裴望春却依旧有着突兀与惊怒的感受,因为钱来发的动作太快,快得使裴望春在早有准备之下,仍免不了仓促躲避,显出几分不由自主的狼狈。
  交叉的蓝芒倏映又敛,在裴望春短剑反射的一刹,便幻做一片浪涛似的光波回旋,光波呈现着森森的幽蓝,半透明的幽蓝,而幽蓝层叠着、汹涌着、浮沉着,就那么无止无休的从四面八方卷落。
  裴望春在骤然间兴起一股无力感,而对敌人精湛浑厚的功力展示,更于锋刃光影间多姿多彩的变化运用,他顿觉突破无方,连手上的短剑,也蓦地沉重起来,只得—次再一次的退后避闪。
  钱来发不动声色,攻势却越形凌厉,他知道机先已制,当顶便压住了裴望春的锐气,经验告诉他,继续下去,这头筹就算拔定了。
  楚雪凤把情形看在眼里,脸上喜怒不显,心中却乐得紧,甚至连焦二顺也瞧出端倪,一张嘴竟不自觉的嘻开了。
  最不高兴的当然是“华山派”这边的三位,郭铮沉着面孔—言不发,董良则双眉深皱,难以察觉的频频摇头,齐百岳尤其惶惶不安,他忍不住到郭铮身旁,压低了嗓门道:
  “大师兄,二师兄今天怎的如此失常?他平日里可不是这样子啊,你看,几乎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了——”
  郭铮忽然开口:
  “二弟,‘灵猿九挂枝’。”
  正奔命蹿飞于钱来发冷芒寒刃之下的裴望春,听到郭铮的提示,立刻有了顿悟的神情,他的身形猝而斜弹,弹起的须臾又拳曲翻回来,剑光吞吐如电中,再度跃掠腾升,抬臂弯腿,弓腰跳荡的模样,倒还真有灵猿挂枝的神韵,快捷巧活之余,尤见诡异莫测。
  钱来发这时开始,才算偶采守势,他毫不气恼,反而哈哈大笑:
  “常言说得好,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郭老兄,你这—点拔,算是点拔对了,裴兄的情况,可不大有起色啦!”
  郭铮眉宇凝煞,没有回话。
  裴望春忽地一个肘里翻,以极小的曲度穿过钱来发挥来的刀影,双手执剑,暴刺向前,剑尖带起一溜淡青的光华,聚合向钱来发的胸口。
  令裴望春意外的是,钱来发并没有如他预期那样朝任何一个角度躲让,不但如此,人家更张开双臂,像要热烈拥抱似的迎上前来:
  “你是找死!”
  裴望春断叱一声,身形更快蹿扑,前射的冷芒又突几弹出三点寒星,星焰上飞,分取钱来发的双目及咽喉!
  钱来发展臂迎来的姿势不变,却在眨眼问双臂猛力下沉,于是,两团突起的暗流‘噗噗”旋舞,尘土卷扬的一刹,他人已腾空五尺。当剑芒呈焰擦着他的鞋底闪过,他已快逾石火般翻到对方背后。
  “连臂蓝”仍然炫映起两条交叉的光束,裴望春的脊梁上便也同时印上两条交叉的血痕,利刃割肉的痛楚,使得裴望春惊嚎一声,踉跄抢步,那音调,乖乖,可不真若鹤唳?
  钱来发站定不动,笑容可掬:
  “承让,承比。”
  裴望春—时羞怒交集,顾不得背脊上阵阵火辣抽搐,暴叱如雷下翻身就待再扑一—
  郭铮冷冷出声:
  “住手!”
  —个旋步煞住去势,裴望春面孔惨白,双目中亦赤光漓漓,他努力挺直腰身,话声却是从唇缝中进出来的:
  “师兄,全怨我学艺不精,替华山一脉丢人现眼,还请师兄按门规处置……”
  郭铮阴沉的道:
  “现在不是谈这件事的时候,—切且等回去再说。”
  钱来发也像个事外人一样附合着道:
  “可不是,如今大敌当前,该怎生合计着把敌人放倒才是正办,处置不处置,乃是另外一码事,现在谈论,不免言之过早……”
  楚雪凤和焦二顺差—点笑出声来,两个人拼命忍住,各将视线瞥向一边。
  当然,华山来人的反应完全不同,齐百岳首先大喝一声,火爆的道:
  “钱来发,你犯不着得了便宜卖乖,站在那里说风凉话,场面才只是开始,离着胜负之分还远得很,你以为你就吃定了?”
  钱来发忙道:
  “齐朋友,你别误会,我决没有这个意思,我全是—番好意,站在你们的立场替你们设想,裴兄不慎失手,引咎请罪,我看着也好生不忍,事实上,他已尽力而为了,对一个尽力而为的人,又何忍苛责?”
  重重一哼,齐百岳道:
  “你是猫哭耗子假慈悲,这套过门,少在我们面前摆弄!”
  郭铮缓缓吁了口气,极为冷静的道:
  “来发兄,果然名不虚传,身手了得,我二师弟已经领高招,下—场,还盼来发兄继续不吝指教一—”
  钱来发笑颜不改,语气双关:
  “不敢当,不敢当,总归要了各位的心愿才行……”
  “碎碑手”董良气定神闲的接上来道:
  “我想。该论到我向钱大兄领教了。”
  齐百岳急道:
  “不,容我再来会他—会,我就不信他还有第二次好运道!”
  董良并不争议,他—只清亮的眼睛瞅着郭铮,轻声询问:
  “大师兄?”
  郭铮点点头,道:
  “先让四师弟出战吧。”
  齐百岳默然了,其实?他们尝不晓得郭铮的心意?甚至钱来发等人又何尝不晓得郭铮的心意?包裹归堆,仅有一个不容他此刻上阵的原因——败军之将,还何他娘的何以言勇?
  董良摇摆着两双铁缸似的手掌上前,七情不动的道:
  “钱大兄,我向来不用兵器,只以这双肉掌向天下英豪印证所学,切磋技艺,但求少沾血腥,多得善果,却决非有意托大,尚请大兄谅解。”
  钱来发暗里冷笑,他思忖着——你他娘素有“碎碑手”之称,练的是“华山派”不传之秘“大落磐掌”,双掌之力,有横击九牛,—对巨忤,而且连体连身,走到哪里带到哪里,比什么武器都来得方便,杀起人来更是干净利落,不留痕迹,居然还口口声声标榜“少沾血腥”、“多得善果”,这算唬的是哪—个二愣子?但尽管心里有数,表面上他仍然谦虚过度的道:
  “董兄说的是,一片悲天悯人之心,不须宣扬,也已溢于言表,不过呢,我可没法子空手向董兄领教,因为我没练过“大落磐掌”,痴肉老骨头,恐怕经不起与董兄的巨灵之手相碰撞,所以,呃,只好沿用原来的家伙凑合了……”
  董良表现得十分大度:
  “悉随尊意,既然是切磋武技嘛,原也犯不着过于认真。”
  钱来发笑道:
  “那么,我也就恭敬不如从命啦一—”
  这词间是谈笑风生,和气生财,但钱来发的动作却与他的表情正好相反,笑声尚在那里萦回未散,他已右臂横挥,斩攻敌人颈项!
  董良的反应,有出人意料的快速,钱来发招式前起,他倏闪三尺,双掌翻扬,劲气立卷,宛如两扇无形的铁门封合,“呼”的—声,力量猛烈强浑,似是平地突起的—股激流!
  钱来发顺着劲气的涌荡猝然飞出丈外,眼瞅着他肥大的身形凌空侧转,几乎在飞出的同时又折绕而回,蓝芒掣闪,如雨如瀑,紫电精华纵横交织之下,简直像撒下了—面炫目夺神的光网!
  一双巨灵之掌便随着董良那疾同石火般的晃掠抛击挥展,劲势仿佛凝成了实质,拧做了一股一股的力道,若铁锤木杵也似穿舞卷扬,空气中不时传来“噗”“噗”之声,而暗涡旋走,尘沙漫升,“大落磐掌”果然名不虚传!
  这是个有来有往、有打有还的局面,迥然不同于前一阵裴望春那种低迷的窘况,看样子,董良在“华山派”四大高手间虽然敬陪未座,排名第四,但他的修为和排名,却绝不同一码事!双方的攻拒越来越快,出招越来越狠,森蓝的光束游飞闪炫,刚猛的劲力冲激澎湃,每于一发中交错而过之分厘,下险死还生,锋刃矫舞如长虹蛇电,掌势猛旋似石落浪涌,一时之间,居然打成了难分难解。
  —旁掠阵的郭铮,全神贯注于二人的拼搏,边嘴里默数着招数的进行,当他数到第七十八招的时候,严肃的面孔上已不觉浮起了笑容。
  当笑容刚浮现在郭铮的脸庞上,钱来发突兀顺着董良右掌切空的余劲倒翻而起,董良身形暴挫,左掌划出半道孤度抛打,一抹蓝光便奇快无比的刮过这只手掌,刃口扬抬,堪堪带子一根小指——董良左手上的一根小指。
  断指的俄顷,董良并未感受到有什么特殊的痛苦,他只觉得左手小指部位接触到—股迥异寻常的冰凉,然后,很快的又传来一阵火炙般的灼热,他亲眼看到自己的那根小指头弹飞,更不偏不斜的正巧弹飞至郭铮脚下。
  于是,郭铮脸上的笑颜便以冻结了一样凝在那里——人在笑的时候,如果忽然又失去了笑的理由,这种情绪上的转变是非常尴尬亦非常难堪的,现在一—郭铮可真叫笑不动了。
  目愣愣的注视着脚下那根尚在微微痉颤的小指头,这位“华山派”的首席高手差点便反呕出来,他的双颊肌肉不自觉的往上吊紧,满口牙齿也错磨得“咯”“咯”声响……
  董良站在七八步外,几乎是不能置信的瞪圆独眼看着自己的手,不错,这双又厚实、又粗糙的巨掌上确然只剩下了四根指头,原来生长着小指的位置,齐平削断,空剩下—点点血糊淋漓的指根,殷红的鲜血,正沿着手掌蜿蜒流淌,虽说仅乃细细的一条,却仿若流进了董良的心里。
  钱来发神色极其抱歉连连拱手,口中呢喃不清的道:
  “真是对不住,唉,真是对不住……”
  表面上是这副德性,其实他内心却在冷笑:好叫你姓董的受次教训,“大落磐掌”固则力能横击九牛,碎石裂碑,那只是一股浑劲,而人的手掌,任你怎么淬练,到底也脱不开骨肉的结构,充其量,应付普通刃兵堪可无损,若是拿来与“连臂蓝”这等百炼精钢的利器硬碰,肉做的手掌,恐怕就要当场见彩了!
  这时,楚雪凤冲着郭铮微微霎眼,声调轻柔得可以:
  “郭铮,刚才我看到你在笑一一”
  唇角抽搐了一下,郭铮定了定神,却不禁有些迷惘的反问:
  “你说什么?”
  楚雪凤柔和的道:
  “我说,刚才我看到你在笑。”
  郭铮沉着脸道:
  “这又如何?”
  楚雪凤静静的道:
  “我要告诉你,郭铮,你笑得太早了,七十八招只代表了一个数目,提示双方较斗的进度,决没有反映其他的意义,因为高手相搏,变化万千,胜负往往便发生在接着来的下—招、下一式上,恍若风云,诡异莫测,你也算高手,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郭铮头一次把持不住了,他愤怒的道:
  “你是在教训我?”
  楚雪凤一点也不羞恼,态度相当从容:
  “这不是教训,是忠言,郭铮,我只是提醒你,任何事情,在尘埃落定之前,有任何喜怒哀乐的反应,都是不切实际的。”
  重重—哼,郭铮大声道:
  “你也要记住这几句话,希望同样的结论不会发生在你身上才好!”
  那边,齐百岳正在匆匆为董良包扎手伤,裴望春则走过来拾起地下断指,拿一块汗巾仔细裹好,双手呈交给郭铮。
  钱来发叹了口气对着郭铮道:
  “郭铮,实在抱憾之至,一时失手,误伤了董兄,尚请接受我的歉意,并请相信我,我也和你—样难过……”
  郭铮故示淡然的道:
  “也没有什么,自古以来便是如此成规——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上,习武的人,有几个能求得—身囫囵?”
  钱来发陪笑道:
  “说得是,我就算—个活生生的实例,然而董兄指断血流,总怪我手下分寸拿捏失准,得罪之处,万乞海涵……”
  郭铮面色阴沉的道:
  “来发兄不必自责,我们也不敢承受,事实既已发生,就只有面对事实,无论多少词,也挽回不了我四师弟那只断指,而过招交手,原就难保不现血光、不见生死,成败各凭所学,怨不得人。”
  好家伙,说着说着,郭铮的语气竟似要真干硬拼啦,连血光生死的词句都出口了,显然他已有意将此次的印证武功升高到豁命以搏的层次,这不是恼羞成怒是什么?
  钱来发心中有气,脸上却略显惶恐之色:
  “郭兄言重了,我们仅乃切磋所学,互领教益,原是点到为止的事,又何来血光生死之说?郭兄大度,想能容忍这点小小挫折……”
  郭铮冷清的一笑:
  “挫折不是落在你身上,自然说来轻松,来发兄,设若易地而处,恐怕你就会同我—样,想大度也大度不起来了……”
  钱来发打着哈哈道:
  “其实,情形并不怎么太严重,郭兄,裴董二位,只不过遭了点皮肉之伤,将息数日,即可无碍,郭兄往远看,便不会想不开了。”
  郭铮面孔微扬,容颜僵硬:
  “身体上的伤害算不了什么,重要的是个人尊严的受损及门派荣誉的玷污,这却不得不争,大但要争,甚至不惜以命相争。”
  耸耸肩,钱来发无可奈何的道:
  “话也讲明了,歉也道过了,郭兄,如果你还是不依不饶,待朝狠处做,我亦叫没有法子,只好舍命相陪啦!”
  郭铮的目光阴寒,言语彷若一颗颗的冰珠子:
  “我知道你分得清,看得明,心中有数,‘报应弥勒’岂是合稀泥的角色?”
  钱来发道:
  “承你高抬,郭兄。”
  双手抱拳当胸,郭铮凛烈的道:
  “这一场,便由我来向尊驾讨教。”
  钱来发知道必然是这么一个发展,他不慌不忙的侧走两步,微微哈腰:
  “还请手下留情哪,郭兄——”
  郭铮素有“皓发映衰命”之称,别看他表面上雍容温悦,一派老成持重的模样,骨子里却性烈如火,外带心狠手辣,不动武的时候,他的形像自则深沉平和,一旦要动武,可就猛若狂狮了。
  打结的花白辫子蓦然甩动,郭铮双掌暴起,活似狐蝠掠翼,惊鸿倏现,已分开左右并斩钱来发的两侧“太阳穴”,出招之快,难以言喻!
  钱来发半步不移,两臂猝翻,硬生生迎截对方挥来的掌势,而蓝焰甫闪,郭铮掌影尚凝聚未散,手上却已多出—只长逾尺半,粗同儿臂的黑色铁管,铁管乍看乃是中空,倒不知里面蕴藏得有什么玄机!
  上身轻俯,钱来发的左臂挑扬,目的想以重力磕击敌人的铁管,顺便也好试探—下其中虚实;只见郭铮脚步滑动,铁管回指,“崩”声脆响,铁管前端已弹出一截尺长三菱形锋刃,由于弹势极强猛,且事起突兀,雪亮的刃尖险险擦过钱来发的面颊,稍差分厘,便几乎绽肉见彩!
  暗里咒骂一声,钱来发快速斜转,双臂从外向内,形成大角度圈合,在他臂围圈合的范畴之内,立时电寒交流,冷芒穿舞,刃口破空之声宛若鬼啸,郭铮贴地旋回,手中铁管的尾部翻带,就和变戏法似的,一枚系连着细细银链的锥球,大小只如龙眼,休看它小小的体积,球面上却满布锥尖,仿佛毒蛇的利齿,尤其劲力凌厉,非同小可;锥球弹来,钱来发吸气凹腹,借着真力流循的须臾,右臂闸刀以非常微小的仰角切砍,当一声金铁的碰击声传起,他猛然伏身扑进,双臂叠飞,森蓝色的光华刹时扩展涌汇,像是刹时涌聚了三江的波涛!
  郭铮形似怒鹰振翅,掠空腾升,在半空中一连九次翻折,那枚小小的锤球就幻做了漫天的流星,急速翻闪弹射,有如蓦然间洒落下成千上百的陨石!
  钱来发全神贯注,身形连连蹿走中突兀一臂猝挥,刀锋带过—条短而直的光路,准确至极的切上锥球所系的银链,“呛”声颤响,球体已飞抛远处!
  郭铮动作之快之怪,如同鬼魅,他单足沾地,又抬管尾—一—声几乎不易察觉的机簧声响,乌黝黝密麻麻的一蓬黑点,已若群蜂出巢般罩向钱来发!
  粗粗短短、—双其貌不扬的铁管,里面竟隐藏着这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倒是钱来发始料术及,他简直不敢相信,是什么人能有如此奇技淫巧,将各种各类不同的武器安装于这等方寸之内、且又合适地发挥其威力!
  迎面涌来的密密黑点,乃是—片颗粒细微的砂砾,不消说,这些细微的砂砾决非寻常的砂砾,钱来发未敢冒险造次,袍袖挥舞,人已旋出丈许之外。
  郭铮似乎正在等候钱来发施展这个动作,也好像他预料到钱来发会有这种反应——当钱来发尚未抢至定位,郭铮已先行掠到那—点的上空,铁管暴闪,前端的三菱形锋刃已脱飞猝射,走势之快,恍同横过苍穹的光焰!
  钱来发的身形还没有站稳,那尺许长的锋刃已兜胸射来,由于郭铮先抢一步,更居高临下;占取了绝对的有利位置,加上双方距离过于接近,在这种情况中,任何躲避的方式都已刻不济缓,难以周全,—发生死间,他双目倏睁,胖大的身躯狠力往旁扯出半步,寒芒闪映的瞬息,锋刃泛着散漾的血雾擦过他的右肋,而他仿佛要追回流逝的时光,横身一头扑上,左臂其快无比的往上挑击,那截犹在飞掠中的利刃便蓦地反弹倒转,一声清亮的撞响才只扬音,郭铮已闷哼着—屁股坐到地下。
  三菱形的利刃仍在熠熠生光,森冷的光面却反映得郭铮一张面孔毫无人色——利刃插在他右边肩胛与胸口之间,深入约有两寸,不过还算好,这个部位尚非致命所在,要是位置再要偏左—点,则郭铮的皓发,就得映他自己的衰命了。
  钱来发也轻松不了多少,他右臂上绽裂的那道口子,大概有四寸之长,白脂血肌,隐约见骨,但和郭铮比较起来,他显然是得了便宜,照伤势的深浅来下定论,郭铮这—仗分明又是输家。
  —声狂吼出自齐百岳嘴里,“九臂摘星”不知何时已亮出他的“渡魂锥”,形态似要吃人一般对着钱来发冲来。
  斜刺世人影闪动,缅刀翻涌,形若凝虹,楚雪凤挺身前迎,面露不屑:
  “车轮战还没打够?这就叫名门大派的行事坦荡、光明磊落?”
  坐在地下的郭铮急吼吼的吆喝:
  “百岳退下!”
  齐百岳托腕错步,反施而回,却不情不愿的大叫着:
  “大师兄,我们不能就这么算完,‘华山派’丢不起这个人,姓钱的再狠,好虎也架不住一群狼,我们拼肩子上,好歹先把他撂下——”
  钱来发笑吟吟的站在那里,笑吟吟的瞅着齐百岳,口中“啧”“啧”有声:
  “乖乖,名门大派,莫不成全是这样的作风?车轮战之余,又想以众凌寡、合打烂仗?放眼天下武林,可没有此等的规矩吧?”
  齐百岳额浮青筋,咬牙切齿:
  “和你这类江湖莽夫、黑道恶枭,根本用不着讲规矩!”
  钱来发摇头道:
  “齐朋友,华山一派,已被你糟塌够了,你还不就此省悟,也好留个余地?”
  齐百岳目透赤光,握着“渡魂锥”的一只手竟有些控制不住的软软颤抖:
  “钱来发,你休要在我身上妄加罪名,我什么时候玷辱过本派声誉?成败并不足以论英雄,胜负之争,仅涉及个人所学,无关师门——”
  哈哈一笑,钱来发道:
  “你说得对,因此何妨看开一步,往远处想?这次不行,下次再来,拿光明正大的手段挣回脸面,却强似群打群殴,胜亦不武哪!”
  从地下挣扎起身来,郭铮头上结扎的辫子已有部份松散,皓发蓬生,气色灰败,先时的风发英姿已不复见,他提着一口气出声:
  “来发兄,你已经三战三胜,我们承认输了,请放心,我们‘华山派’一向是输技不输人,断不会干那下作勾当!”
  钱来发收起笑颜,形态转为严肃,甚至严肃得带着酷厉了:
  “我便打开天窗说亮话吧,郭兄,天底下有千百种人,也就有千百种不同个性与意识,对哪种人用哪种方式应付,我素有心得,在约斗之初,我信得过贵派的正统作风和磊落行径,所以安排的对策亦同样光明坦荡,我并不含糊我的敌对者属于哪—类,更不顾忌他们将要使用何等手段相加,自古以来,就衍生着许多相生相克的方法,这都不是症结,症结只在于个人的良知及对自我的评估!”
  郭铮苦涩的道:
  “来发兄,我们的行事法则,应该没有令你失望……”
  钱来发缓慢的道:
  “还算差强人意。”
  郭铮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他向身边的三个师弟招呼一声,由齐百岳过来挽扶着绕向后面的松岗,不一会,有蹄声隐隐传来,又渐去渐远。
  憋了好久的焦二顺,手搭凉棚望向蹄声传来的方位,忍不住咕哝着道:
  “娘的,什么名门大派?临要夹着尾巴走了,居然连声‘山高水长’的过门也不交待,这不叫越混越回头叫什么?”
  钱来发伸手拍了拍焦二顺肩膀,眯起两只眼,似笑非笑的道:
  “少嘀咕了,那焦二顺,去牵马过来,就便通知藏在松堤后面的屠无观、鲁元标他们几个,别他娘躲躲闪闪了,还不通通给老子放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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