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彬顺手把塞在焦二顺嘴里的那团棉布扯掉,但他并没有松开焦二顺,这时间,—柄净亮的短刀已抵上焦二顺的背心。
帅孤侠冷冷的道:
“人在这里了,钱来发。”
焦二顺目下的模样,可真叫狼狈不堪,头发披散着,还结有块块垢斑,脸色不止泛黄,更有青—块、紫—块的瘀肿。衣衫褴褛,多处碎裂,显见在被囚期间,吃过不少苦头。
钱来发不觉叹了口气,神情悲悯的道:
“焦二顺,你怎么被糟踏成这个样子?”
焦二顺却还抑制得住自己的情绪,他站在那里,虽然掩隐不住脸上的羞愧之态,说起话来倒尚中规中矩,不曾因处境的窘迫而离谱:
“来发爷,都是小的无能,办不成事倒也罢了.反给来发爷增加麻烦,叫来发爷为了小的安危伤神费心……”
钱来发道:
“这些不用去提了,你的身子骨怎么样?看情形,似乎带着伤哩!”
焦二顺苦笑道:
“不关紧,只是这些皮肉之伤,他们掳了我去,自则不会待我如上宾,—日几顿拳脚,仗着我骨粗皮韧,也就受下了……”
钱来发瞪着帅孤侠,大为不满的道:
“姓帅的,同样是掳人为质,那丁雅筠在我这里,非仅毫发无损,更养的又白又胖,我的人却受到这等苛虐待遇,遭致如此折腾,我看你怎生还我一个公道!”
帅孤侠火了:
“钱来发,你休要惹事生非,给你个活人,已是我心怀慈悲,你还想怎么样?希望我们把焦二顺当祖宗供奉?”
钱来发悻悻的道:
“娘的,早知道你们这样对待焦二顺,我就该把丁雅筠关进猪圈里去……”
帅孤侠厉声道:
“你不用再罗嗦废话,想故意拖延时间,姓钱的,你要的人在眼皮子下,我们的人呢?你马上给我交出来!”
钱来发在脸上抹了一把,恶狠狠的道:
“老子说话算话,不像你们狗屁倒灶一—”
嘴皮子在动,他手也不闲着,伸进前襟里一摸,已摸出一只三寸长的箭形冲天炮来,“反璞堂”的伙计们正瞠目不知其所以然,他迅速抖燃起火折子,点着了冲天炮的引信,接着用力高抛,冲天炮立时发出“嗤”声响,火花喷溅中飞上半空,又“嘭”的一声炸开,—朵缤纷焰彩—如果在晚上观看,景况必然更会为艳丽!
帅孤侠疑惑、警惕的叱呼:
“姓钱的,你在搞什么鬼名堂?”
钱来发神秘兮兮的道:
“戏法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帅孤侠,你们能够从桥底下拉—个焦二顺出来,安知我不能打天上送一个丁雅筠给你?”
本能的抬头上望——帅孤侠又即刻中止了这个他认为荒谬无比的动作,闷雷般吼喝起来:
“钱来发,我告诉你,你要是把我当成戏弄的对象,就大错而特错了,你可以失言背信,但我们必将使你付出惨痛的代价!”
沈落月也阴鸷的道:
“老大,我早就说过,我不信任他,从—开始我就不信任他!”
钱来发闲闲的道:
“事实胜于雄辩,老子不愿多说什么,大伙等着瞧吧!”
帅孤侠已有些控制不住,他暴烈的道:
“不必瞧了,钱来发,我们换不回人,焦二顺也休想活命,除此之外,你亦来得去不得,陪着姓焦的一同上道吧!”
钱来发瞪着眼道:
“帅孤侠,你凭什么能确定我会失言背信?我说过将人还你就绝对还你,钱某人这辈子还未曾打过诓语!”
大吼一声,帅孤侠道:
“还在胡扯妄言一—人呢?人在何处?你从哪里将人还我?”
突然间,后面的骑士中有一个惊呼出声:
“当家的,快往天上看!”
帅孤侠闻声之下,惊疑不定的抬首望去,这—看,却差点把他唬得从马背上掉下来—一天空中,竟出现了一幅再也想像不到的奇景,那是—具硕大的风筝,风筝约摸有七八尺宽、丈许长短,做长方形,制成风筝的材料非纸非绢,倒似是用什么动物的软皮缝接,连风筝的支架亦像是以细铁管嵌兜的,一条坚韧的麻绳牵引着风筝,正自北边的山头上飘荡过来,风筝距离人头的高度,大概在百多尺左右,稍微眼尖的人一看即可察觉,风筝上还绑着一个人,一个长发飞舞,体态窈窕的女人!
望着面前一群张口结舌,双眼发直的“反璞堂”朋友,钱来发声声冷笑:
“怎么样?我没有骗你们吧?我早就说过,这一辈子不打诓语,各位能他娘自桥底下弄出焦二顺,安知老子不能从天上还你们一个丁雅筠?喏,现在就是了,人打天上来啦!”
惊望着半空中摇摇摆摆的巨大风筝,帅孤侠好不容易才收回视线,有些吃力的道:
“钱来发……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钱来发翻着眼珠子:
“做到什么?”
帅孤侠咽了一口唾沫,道:
“我是说这具风筝,你如何制做成如此大的风筝?又怎么把它送上天去?”
嘿嘿一笑,钱来发指指自己的脑袋,得意洋洋的道:
“智慧,帅孤侠,这须要智慧,超人的智慧,首先,你得了解制作风筝的技巧,设计它的承风面、载重力,从而进行结构体积,然后,你要试探风向,明白起风的时间与风势的强弱,再精确判定控制的远近距离,可能的着陆点等等,说起来十分复杂玄妙,只怕不是你这种豆腐渣脑筋搞得清楚的……”
帅孤侠的好奇及意外,已使他来不及注意钱来发的讽刺,只赶紧回头问沈落月:
“你看清楚没有?风筝上的那个是不是丁雅筠?”
睡也睡过,摸也摸过,沈落月还有认不出来的道理?他吸—口气,点头道:
“没有错,正是雅筠……”
帅孤侠手搭凉蓬,极目望去一—他是在观察控制风筝的地点,但看了一阵,却失望了;风筝的麻绳连接于北边那座山头之上,山头上林术蓊郁,一片青苍,根本难以肯定准确的方位,仅右约略估出双方的距离,大概在两里路的范围之内。
钱来发似是看得透帅孤侠的心思,他笑容可掬的道:
“要找放风筝的地方可不太容易,山楔上有草有树,且形势重叠崎岖,人站在山上往下看简单,山外的人朝上瞧就讳莫如深了,更别说两地相距,尚有—段路程,时间上的缓冲,已足堪应变,帅孤侠,你这个主意算是白搭!”
不自觉的面孔发热,帅孤侠怒道:
“你休得瞎猜,我何曾打过什么主意来着?”
这时,沈落月有些沉不住气了:
“钱来发,你倒是把人放下来呀,捆在风筝上摇来晃去,万—出了危险,你负得起这个责任么?”
帅孤侠跟着道:
“姓钱的,我警告你不要再拖时间一—”
钱来发十分笃定的道:
“人,你们都已看到了,很近,就在百把尺的半悬空中,各位不必焦急,只要我再发一次信号,风筝就会平安降落,还你们—个活蹦乱跳的丁雅筠,现在,且请各位先让一步,将焦二顺放过来——”
帅孤侠大声道:
“不行,你先把风筝降下,在我们检视过丁雅筠—切无碍之后,自会放了焦二顺!”
钱来发皮笑肉不笑的道:
“这又不是买青菜豆腐,还作兴讨价还价的?帅孤侠,你要搞清楚,风筝可以在天上飞,也能往地下掉,掉在哪里,凭你不凭我,人要从百把尺的高空掉下来,会是怎么个情况,你应该想像得到,那时节,你又负得起这个责任么?”
帅孤侠的面孔肌肉僵硬,他冷森的道:
“你是在威胁我?”
钱来发道:
“不,我只是在叙述一个事实。”
后面,沈落月不禁急得手心冒汗,他在马背上的身子前倾,低促的道:
“老大,这会儿可别逆着姓钱的,这老匹夫笑里藏刀,心狠手辣,说得出做得到,如今雅筠人还悬在半空中,万一姓钱的要使坏,场面就不可收拾了!”
帅孤侠烦躁的道:
“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沈落月讪讪的道:
“我看,为了雅筠的安全着想,还是暂且依了钱来发的要求——”
哼了一哼,帅孤侠重重的道:
“横竖是为了你的事,你怎么说就怎么办吧。”
讲到这里,他一扬头,叱道:
“贾彬,放人!”
那贾彬不敢怠慢,立即收回短刀,将焦二顺往前推出,焦二顺脚步不稳,连连几个踉跄到钱来发身侧,钱来发伸手扶住,眼睛往桥那边—瞟,压着嗓门道:
“快骑我的马离开,马儿叫‘招财’,你连呼三声,这畜牲就会让你骑上!”
焦二顺仓皇的道:
“来发爷,小的却是骑上何处?”
钱来发抖翻袍袖,以手肘部位的“连臂蓝”迅速为焦二顺解身上的束缚,边道:
“你只管放开缰绳,‘招财’自会驮着你到达目的地……”
舐舐嘴唇,焦二顺呐呐的道:
“但,来发爷,你呢?”
笑了笑,钱来发低声道:
“我在这里等着压轴,焦二顺,难道你还看不出,这出戏有得唱了。”
于是,焦二顺不再多说,捆绑—去,立即歪歪斜斜的奔向“招财”那边。
蹄声响处,“招财”驮着焦二顺—溜烟似的急驰而去,这时,一直冷眼观望的帅孤侠才闷着声道:
“现在,钱来发,你不会再有问题了吧?”
钱来发笑呵呵的道:
“好说好说,本来我也就没有什么问题,倒是生恐列位会有问题哩!”
帅孤侠眼神尖利的道:
“风筝上的人,你该放了。”
钱来发又摸出一只冲天炮,点燃了抛向空中,当焰火爆开的俄顷之后,天上的风筝已在缓缓下降,自百多尺的高度逐渐缩减为七八十尺、四五十尺,随着高度的减低,距离亦慢慢扯向北边。
在那巨大的风筝隔着地面不到两丈余的光景时,沈落月已—声不响的纵身掠起,半空急速斜旋,已将风筝的一条支架攀住,几乎在攀住风筝支架的同时,他的叱喝也传了下来:
“老大,行了!”
这句话似乎是传达某—种暗号,帅孤侠突然一声怪笑,飘身下马,脚尖甫始沾地,人又倏跃而起,就在这—落—起之间,他那把锋利凛寒的鬼头刀已握在手上,口里也连声叱喝:
“堵住姓钱的!”
随着他的叱喝,马上骑士包括那业已站在桥面上的三员,迅即从前后两头包抄上去,并各自亮出家伙,摆明了是待群殴的局面!
半空中的大风筝,因为增加了一个人的体重,开始剧烈的上下浮沉起来,但这却正中了沈落月的意,他原本的打算,就是把风筝硬拖下地,两丈多高的距离,他自信还应付得了。
“反璞堂”的行动,一点也不出钱来发的预料,如果对方不来这一手,他才会觉得奇怪哩!嘿嘿一笑,他大马金刀的道:
“我就说么,还得赶—场压轴好戏一—”
帅孤侠—马当先,领先扑向钱来发,鬼头刀雪花花一片灿亮,宛如瞬间蓬散的冰球,兜顶便罩落下来!
钱来发左右回旋,闪避若风,他—边不紧不慢的道:
“姓帅的,果然是你们有问题,这不叫他娘过河拆桥叫什么?”
鬼头刀霍霍翩—琶,帅孤侠步步上逼,容颜间流露出的仇恨业已凝形:
“钱来发,你是个卑鄙龌龊、无仁无义的老杀胚,你不但夜袭‘反璞堂’,伤了我沈二弟和杨昂兄,更重创我鹰师叔成残,尤有甚者,你意下流到勾引我沈二弟的弃妇楚雪凤,唆使这贱人吃里扒外,助纣为虐,你和‘反璞堂’仇深似海,不共戴天,你以为我们会轻易将你放过?”
钱来发游走穿腾,身法仿佛行云流水,又似惊鸿隐现,他大声道:
“老子不与你争辩这些诬陷之词、故加之罪,老子只明白告诉你—件事:姓帅的,假若你以为你们人多势众,眼前笃可吃定,这算盘就又敲错了!”
帅孤侠刀出更快,寒电掣闪中,他狠厉的道:
“今天来此与你换人,只是个诱你出面的幌子罢了!钱来发!我们真正的目标仅仅是你,我们早有了万全之计,这一遭,你死定了!”
钱来发一直不做正面抗拒,他溜来走去,又快又滑,连声音也轻飘飘的道:
“我操,你有万全之计,莫非我就没有百密之方?姓帅的,你怎么不想想,打了这一阵,你那沈二弟为什么还不下来帮忙?”
帅孤侠刀如落花缤纷,声声冷笑:
“不用急,且等他照顾过丁雅筠,马上就会到来服侍你了!”
便在此刻,另—头传来贾彬的声调—一充满惊愕的声调:
“当家的,那风筝……你看那风筝……”
帅孤侠心知有异,猛—个转身倒跃出七步,同时匆匆抬眼望去,这—看,不觉心腔骤然缩紧,只差喷一口血出来!
风筝还是那风筝,风筝也依旧挂在空中,只是,就这片刻工夫,风筝不知怎的又从两丈多的高度升到将近六丈的高度,在这样的间距里,人要往下跳,重心就不易掌握了,何况,即使沈落月跳得,丁雅筠却又待怎么个跳法?
沈落月攀附在风筝上显然也慌了手脚,他一面紧紧抓住风筝上的支架,一面正挥刀砍劈连系着风筝的麻绳;由于风筝增加了一个人的重量,沈落月又在运力使劲,已令风筝的平衡大受影响,稳定性亦嫌不足,只见巨大的风筝做着幅度极大的摇摆,上下晃动剧烈,随时都有自高空坠落的危险!
钱来发似乎早就知道会有这种情况发生,他不但没有趁势追击帅孤侠,更且好整以暇的欣赏着风筝的浮沉,模样正似个童心犹存的老娃子。
他不急,帅孤侠却急了,嗔目切齿的吼叫:
“钱来发,又是你搞的鬼!还不赶快把我沈二弟弄下来?”
钱来发笑嘻嘻的道:
“弄下来容易,不过你得先叫你那沈二弟别再用刀乱砍了,因为牵引风筝的麻绳不止是麻绳而已,中间尚绞得有钢丝牛筋,强韧异常,否则怎能承受住这只大风筝的拉力?沈落月那把刀虽然够利,还未利到悬空砍断钢丝与牛筋的程度,你告诉他,再这么胡干下去,一旦风筝的重心偏失,就会像块石头—样栽落下地!”
事到如今,钱来发说的话不信也得信了,帅孤侠仰起面孔,高声叫嚷:
“老二,老二,你攀在上面切勿乱动,风筝上的引索掺有钢丝牛筋,你砍不断,要小心风筝会栽下来啊……”
一番叫嚷果然有效,上面的沈落月很快就停止了动作,他亦在朝下望,脸上神色看不太清楚,却只见一片煞白!
帅孤侠又瞪着钱来发,那等凶狠模样,活脱待要吃人:
“姓钱的,你倒是快想办法把风筝降下来呀,你休想再起别的主意——”
钱来发皮里阳秋的道:
“我早就有这个防备了,帅孤侠,原先还希望留着这一手备而不用,然则人心真险哪,你们他妈愣是过河拆桥,打谱乘机夹杀于我,你说说,我能咽下这口气么?”
帅孤侠咆哮着道:
“你,你是什么意思?”
钱来发笑道:
“意思是风筝放下来容易,但心里不怎么愿意,姓帅的,刀把子在我手上抓着,你他娘张牙舞爪吓得了谁?”
帅孤侠的目光瞟向天空,忍着气道:
“你到底想干什么,到底打算怎么样?”
钱来发道:
“姓帅的,我问你,你们是不是已铁了心,非要把我在今天干掉不可?”
窒了窒,帅孤侠迟疑的道:
“呃!你做的那些事,假如易地而处,你也忍受得了么?”
钱来发板着面孔道:
“不要给我扯些题外的话,我只问你,你们是不是下定决心,定要将我摆平在眼前?”
帅孤侠明白钱来发问话的意思,也明白自己的回答将牵连着沈落月与丁雅筠的生死,因而他骤然间感到压力沉重,回起话来便更为艰涩了:
“钱来发,我们原先确有这种打算,但现在形势有点转变,所以,呃,我认为,或者须要把原来的计划略微修正……”
钱来发道:
“修正到什么程度?”
帅孤侠吃力的道:
“我们暂时不向你动手一—”
钱来发笑了:
“等到风筝降下来,人已平安落地,你们再重新展开围杀?”
喉结移动了一下,帅孤侠苦着脸道:
“说不定我们可以让你离去……”
钱来发揶揄的道:
“然后再由后缀上,半途截击?”
帅孤侠猛—咬牙:
“你明讲了吧,钱来发,你待要我们怎么办才算满意?”
望—眼又升高了些的风筝,钱来发背负双手,话声平淡的道:
“当然,我们之间的梁子是结定了,谈到如何化解,叫你们打下永不侵犯的包票,全都是奢言,只是现在我另外有事,懒得和你们纠缠,但盼能顺顺当当的离开这‘北里桥’,下—步怎么走就看各位的了!”
帅孤侠犹豫着道:
“这个,我得考虑考虑……”
钱来发微笑道:
“尽管考虑吧,风筝可是越飞越高啦—一”
帅孤侠又咬了咬牙道:
“好,钱来发,算你赢了!”
钱来发悠游自若的道:
“这是个聪明的决定,帅孤位,我告诉你该怎么去做,你要切记照我的法子进行,如此才能保全风筝上那两条人命——首先,我将离开这里,你不准派人随后追蹑,而且不准超越桥头,等我安抵目的,风筝就会慢慢落下,设若你们稍有妄逾的举动,风筝即将越飘越高,越去越远,便直上广寒宫都有可能!”
帅孤侠怪叫起来:
“姓钱的,这个方式不合理,我们更完全没有保障,如果你就此—走了之,不履行诺言,风筝飘走了我又去找谁算帐?”
点点头,钱来发道:
“对,你完全没有保障,可惜目前你毫无选择的余地,只有暗里祈求上天保佑,保佑老子说话算话,高抬贵手……”
几乎气炸了肺的帅孤侠忍不住大吼:
“你这是乘人之危,借机胁迫—一”
钱来发道:
“原来你也知道有此一说?帅大当家,我乃师承有源,贵‘反璞堂’的哥儿们,不是最喜欢玩这一手么?”
帅孤侠愤怒的道:
“钱来发,你未免欺人太甚,过份跋扈一—”
钱来发道:
“所谓人到屋檐下,怎得不低头?帅大当家,你要识时务,识时务方为俊杰,形势比人强,事到如今,你尚有什么皮调?”
退后一步,帅孤侠嘶哑的咆哮:
“你给我走,钱来发,但我要严重警告你,你若是玩了花样,失言背信,因而伤害了我沈二弟与丁雅筠,我将倾以全力找你报复,不惜同归于尽,玉石俱焚!”
钱来发冷冷的道:
“小心照我的法子去做,你要知道,我在附近安插了许多眼线,随时注意着你们的一举一动,所以,奉劝列位谨慎为妙。”
转头开步,他肥重的身子近乎是大摇大摆的扬长而去,空自留下桥面上这—群“反璞堂”的伙计,个个横眉竖目,却形同呆鸟。
风筝,还在天上。
受过了焦二顺执意要叩的三个响头,钱来发坐在椅子上细细端详这位包打听;焦二顺已经洗过了,也换上—袭干净衣衫,人却仍显得枯干憔悴,黄皮寡瘦的带不出几分精神来。
楚雪凤和褚兆英、牛福都在房里,尤其楚雪凤唇角含笑,眉宇开朗,一副十分高兴的模样—一她是应该高兴,因为这次行动的点子,就是她亲自设计出来的。
干咳—声,钱来发侧过脸问褚兆英:
“那风筝上的两个,沈落月同丁雅筠,都没伤着吧?”
“都没伤着,只是受到不轻的惊吓,人下地的时候,两张脸全变绿了,我从大爷买自红毛国来的那具千里眼里,瞧得一清二楚……”
钱来发道:
“他们亦确然没有派人跟缀?”
褚兆英道:
“正如大爷给予他们的限制,不曾有一个人的脚步踏逾这边的桥头!”
钱来发转向楚雪凤,笑道:
“我说楚姑娘,常言有道,人不可以貌相,海水不能以斗量,怎么看你,也没有想到你有这么—手,高,的确是高!”
楚雪凤佯嗔道:
“怎么着?莫非我这卖相就不中看?”
钱来发呵呵—笑:
“中看,中看,只是骨子里的一套,更要来得精致美妙……”
这时,焦二顺沙着嗓音提出了他心头的一个疑问:
“来发爷,你老是否早就料到那沈落月会迫不及待的先行跃上风筝?”
钱来发摸着下巴道:
“我他娘又不是未卜先知,怎能判断姓沈的一定会往风筝上跳?实际的情形是,他跳不跳都无所谓,打一开始,我们就拿定了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意,总归得把丁雅筠掌握在手上,由她就可以挟制对方,姓沈的朝上一跳,只不过加个胜算的缀头罢了!”
楚雪凤又做另外一项补充道:
“我们派人潜伏在‘北里桥’四周监视他们的行动,由于有了一具千里眼的帮忙,可以在较远的距离外收致效果而不虑遭到发觉,但有—个困难是放风筝的窑却不易联络,山顶和桥面的距离虽然不足两里,要想沟通操纵的意念到底嫌远,因此才想到使用冲天炮的方法,第—枚冲天炮出现是放出风筝,看到第二枚,就要使风筝下降,不过,若非牵引风筝的引索接收到七次扯动,再加三次扯动的暗号,风筝就不能完全落地,仍须保持—定的高度,等到一寸香的辰光若尚不见第三枚冲天炮升空,便表示情况有变,得马上再将风筝飘起……”
焦二顺是满脸钦佩之色.他以极为恭敬的语声对楚雪凤道:
“真想不到姑娘的思维这等细密,顾虑如此周洋,有了这样巧夺天工的策划,岂有大事不成之理?姑娘的智谋,我算服了……”
楚雪凤笑如春花,半喜半羞:
“你高抬啦,我也不敢居那首功,鲜花虽好,还得绿叶陪衬,我们的大财主冒危犯难,单骑赴会,才是智勇双全的角色呢……”
钱来发—笑道:
“好说好说……”
站在一边的牛福,突然愣愣的冒出话来:
“来发爷,你们只议定了叫那风筝飘飞或落地的暗号,就不会议定叫它坠毁下来的暗号?”
钱来发伸出两根手指头,慢吞吞的道:
“有,一旦两枚冲天炮同时上天,风筝上的人也就得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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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宝志异 第十二章 妙计连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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