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丈夫与儿子都想去,南安王妃就没有反对。礼貌起见席炎也邀请了自己的上司,吴巡抚此行的目的本就是为了陪伴南安王爷,自然也就带着女儿一起来了。
不过饶是我见多识广,小郡主出来时还是吓了大大的一跳,整个人呆住。
“小炎……”
“嗯?”
“你不是说小郡主艳名远播……”
“是啊,难道你觉得她长得不漂亮?”
“漂亮倒是很漂亮的……,可是……”
“艳名远播的意思就是很远的人都知道她长得很漂亮,应该没错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她也太……”
此时小郡主摇摇摆摆走过来,一个立足不稳,扑着抱住我的大腿,用肥肥胖胖的小手揪住我的衣襟,格格格地笑着。
“小郡主……真是可爱,”我声音僵硬地对南安王爷道,“长牙了没有?”
“长了长了,已经长了快十颗了!”南安王爷一脸傻爸爸的兴奋相,就差没抱起女儿掰开嘴向我献宝。
大家分头上了车轿后,我悄悄对席炎道:“南安王妃真厉害,四十多岁了还能生啊。我还比她年轻呢,说不定帮你们找个后妈,也可以生两个弟妹出来,呵呵呵………呵呵呵……”
笑到一半,发现席炎绷着脸,根本没有半点觉得这句话好笑的样子。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但多年来已习惯看他脸色,我立即本能般地收住了笑容。
“你已经是后爹了,我才不要后娘呢。”席炎幽幽地道。
“怎么这样说,”我粉委屈,“难道我待你不好?”
席炎突然把脸扭向一边,眼神似乎很忧郁。我担心地皱起眉头,这个户主一向是很强悍没错,但再强也是我的儿子,今天又见到他的上司是那个样子,说不定平时公务上的压力也很大的说。
“小炎……”我凑过去张臂想抱住他安慰安慰,却被他用手一挡,闪了开去,不由愣住。
从小到大,席炎还从来没有闪躲过我的拥抱呢。在他还粉小粉小的时候,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步履不稳地追在我后面,口齿不清地叫着“小舅舅,小舅舅……”
难道真的是儿大不由爹,逆反期来了?
……可是,这也来的太晚了一点吧??
我的儿子……我乖巧可爱的宝贝们,为什么当初要那样子催他们长大啊……
越想越后悔,扁着嘴忍了忍,没有忍住,抽抽嗒嗒地哭了起来,哭到伤心处,拿了帽纱来擦眼泪。
席炎虽不象席愿那样对我的眼泪一点辙也没有,但也强不到哪里去,只静默了片刻,他就将身体移到我旁边,舒臂把我揽进怀里,拍拍背,轻声哄着:“你是当爹的人,怎么这样爱哭的?”
“儿子不要我了,呜呜……当然要哭……”
“谁敢不要你?谁舍得不要你?”
“可是你都不要我抱……你以前很喜欢我抱抱的……”
“现在也很喜欢啊。”
“骗人。喜欢为什么躲?”
“就是因为喜欢……所以才躲……”
呆了呆,这句话没听懂,这孩子的逻辑真的有问题,我不记得有这样教过他啊。
“不懂是不是?”席炎顺着我的头发,轻轻问。
“嗯。”
“有一天你总会懂的。等你懂了,说不定就轮到你躲我了。”
我笑了起来,“爹怎么会躲你?记得那次不小心剃掉你后脑勺一大块头发,没敢告诉你,害你就这样出门到衙,明知道等你回来后一定会狠狠处罚我,我也忍着没有躲起来呢。”
席炎露出全身无力的表情,但他很快就振作起来,“算了,再这样跟你谈下去会吐血的。爹,总之你先答应我,今后不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不分开。”
“我们当然永远不分……”话刚说到这里,突听前面车驾旁一阵喧哗。
席炎皱眉跳出车厢,我也急急忙忙戴上帽子冲出来看热闹。
事情很简单,不过是街边一个卖果蔬的女菜贩摊子上的冬瓜没放稳,滚落下来刚好硌了王妃的车轮一下,害翠花夫人与小姐小小受了一点惊吓。女菜贩已经惶惶然跪下道歉,但赶过来的吴巡抚就是不依,要将她拿回衙里号枷。
席炎一向爱护扬州的子民,眉尖一跳就走上前去,还未开言,就听得王妃在车上一声惊呼:“桂姐姐?”
女菜贩吃惊地抬起来,盯着珠围翠绕被侍女扶下来的南安王妃看了半天,才喃喃道:“是……翠妹妹……”
“桂姐姐!”
“翠妹妹!”
两人抱在一起,放声大哭起来。
我一面拭着感动的泪水,一面问福伯:“这个卖菜的是谁?”
“老奴不知道。”
“啊?也有你不知道的事情?”
“老奴从不收集卖菜的人的资料。”
“你真势利。”
“谢谢太爷夸奖。”
南安王爷父子也下了车,可能觉得这样当街哭着有碍观瞻且堵塞交通,所以将两人劝到最近的一间茶坊坐下叙话。
一行人刚走进茶坊的隔间,王妃就急急地向丈夫介绍道:“王爷,这位就是救我性命的桂姐姐,当年若没有她,我早就不知死在哪里了……”说着又哭。
南安王爷也叹一口气,幽幽地道:“都是本王当时负你,害得你吃那样的苦头……”
“不,我知道你有你的难处,只要你心里一直还记着我,我就很满足了。”
“我心里当然是记着你的,从来就没有淡忘过……”
“王爷……”
“小翠……”
这样情意绵绵的镜头不太适宜于盯着看,所以在场的人都把头转向一边,只有我因为罩着面纱,反正谁也不知道我在看哪里,所以毫不避讳地看的清楚。其实也没什么过于肉麻的,不过就是彼此握住手含泪凝望着而已,京淮和小天有时啄来吻去的都比他俩亲热
“啊,桂姐姐,后来我到你夫家找过你,只打听到你们迁居他乡,不知近况可好?”王妃定定神,擦着眼泪问道。
“丈夫两年前就死了,留下一个儿子在药铺当伙计,我再贩卖些水果蔬菜,也算可以度日。”桂姐笑了笑,气质倒也明朗,没有太浓的市井之气,见了旧友如此的高贵派头,也未曾表示出拘束或羞惭的样子。
“你也有一个儿子啦?多大?”王妃兴奋地问。
“十九了。”桂姐道,“可惜你当初那个孩子,若是还在……”
她还未说完,王妃便猛地站了起来,一迭声地叫着:“鸿儿,鸿儿,快来,跟桂姨见礼。”
南安世子被推出来,可能是因为不愿向一个女菜贩行礼,脸拉得老长,只含含糊糊点了个头就不耐烦地跑到茶坊外面去了。
“这……这是……”桂姐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这就是你当初亲手为我接生下的那个苦命的孩子啊,”王妃的眼里又涌上泪水,“你一定想不到我还能找到他吧?幸好族长还记得是哪户人家领走的,否则我真的是……”
桂姐猛地站了起来抓住王妃的手,拼命摇着头道:“不可能……这决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
“族长不可能知道孩子在哪里的!”
“什……什么意思?”
“当年孩子生下来,你爹将他抱走说要送人,我不放心,就跟着一起去,结果刚到村口就被族长带人拦下,说这个孩子有辱全族声誉,决不可留,强行抢了去,丢在山坳里。当天深夜,我偷偷又寻了去,心想孩子若是命大,就抱回来悄悄送人,就算已死了,也要让他入土为安……”
讲到这里,她顿了顿,南安夫妇俱是面色惨白,相偎在一起十指交缠,全身不停地颤抖。我见了很不忍心,正准备上前安慰两句,被席炎一把拉回。
“到了那个山坳间,听见有细细的啼哭声,我真是高兴极了,赶过去一看……”
“怎样?我的孩子还活着是吗?”王妃扑过去抓住桂姐的手,急促地问。
“是,还活着。我看见有一个长得很美的少年,正用斗篷裹住那个孩子,一边摇一边哄着,身边还跟着一个男童。听到我的脚步,他转过头,问‘这是你的孩子?’我说不是,他又问‘你要抱回去吗?’我想着就算抱回去也不见得能瞒过族长找到寄养的人家,所以就跪下来,求他收养这个孩子。那年轻人也没多问什么,就把那个孩子抱走了……”
王妃面白如雪,颤声道:“那……你就没有问那个人叫什么?住在哪里?”
“我问过了,他不愿意说,也不愿意告诉我姓名。”
“难道……难道一点可以找到的线索都没有?”
“那个孩子戴着你们定情的玉环,还有你也知道的腕间的那颗红痣,除此就别无标记了。”
南安王妃悲痛万分的摇着头,一脸拒绝相信的表情:“不……不会的……鸿儿…可是鸿儿的腕间,明明也有红痣的!怎么会不是他……”
桂姐叹了一口气,道:“若是你不信,大可请族长与我对质。这件事,村里知道的也有不少,未必个个肯替族长瞒着的。当时你病成那样,我实在不敢将孩子不知去向的事情告诉你,后来我远嫁他乡,更是断了音讯……”
南安夫妇神色凄凄,双双跌坐在凳上,一脸茫然无措的表情。
我觉得万分地同情,小声对席炎道:“他们好可怜哦,疼了那么多年的不是自己的孩子,亲骨肉又不知道流落在何方,真惨。”
说完好一会儿,不见席炎回答我,奇怪地抬头一看,大儿子的表情不见得比南安夫妇好看多少,双眉紧紧地锁着,拧成一团。
“怎么啦?”我摇摇他。
席炎一把搂住我,连拖带抱地拉到门外无人之处,只有福伯紧跟了过来。
“你做什么?出什么事了?”我迷惑地问。
席炎与福伯交换了一个眼神。
“太爷,您真的没听出来?”福伯用难以置信地语气问道。
“听出来什么?”
福伯运了运气,一副准备发表长篇大论的样子,却被席炎一摆手止住。
“爹,我简单地告诉你吧,南安王爷夫妇俩离散在外的孩子,就是席愿。”
我顿时呆住。
过了良久良久,这句话渐渐被消化掉。
再过了良久良久,眼泪慢慢涌上来。
我“哇”得一声扑进大儿子怀里放声大哭:“不要啊……我不要把小愿还给他们……那是我的儿子啊……我不要还…不要还嘛……”
趴在席炎怀里哭了一阵,我突然觉得不对,抬起头反驳道:“你凭什么说那个孩子就是咱们家的席愿?”
“很明显啊。南安王妃祖籍在燕京郊外,小愿就是你在那里的山谷中捡到的,时间也刚好对得上,还有他手腕上也有一颗红痣啊。”
“可是……可是……”我绞尽脑汁地回忆刚才为什么觉得不对,想了半天终于想了起来,“小愿身上明明没有什么玉环啊。”
“你这几年胡丢乱扔的东西还少了?多半不知什么时候被你给弄丢了,或者需要用钱时卖了当了,身外之物,都作不得准的。”席炎铁口,一直咬定我的宝贝小愿是人家的。
眨眨眼睛,胸口一酸,又要哭出来。席炎忙低下头哄道:“你先别哭,现在这事已经出了,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办才是。”
“还…还能怎么办?”我抽抽嗒嗒地道,“小愿虽是我养大的,但他有权利知道自己的身世……”
“嗯。”
“至于认不认回亲生父母,是只有小愿本人才能做的决定。”
“没错。”
“南安王爷两口子虽然有错,但是这些年也挺可怜的……”
“是挺可怜……”
“硬生生夺去他们找回亲生子的希望实在是太残忍了。”
“太残忍。”
“所以……”
“所以?”
“所以我坚决要隐瞒到底!!!那是我的儿子,玉皇大帝来要也不给!!你不说我不说福伯不说,谁会知道小愿就是那个孩子?玉环早就不见了,我回去再拿火钳把小愿的红痣给烫掉,从此毁尸灭迹,人鬼不知,你们说好不好?”
“真是太好了。”席炎和福伯斜眼看着我,一起喝彩,我顿时又高兴了起来。
恰在这时,那个没有耐心出门乱逛的南安世子摇一摇的又回来了,一看见我们就皱起眉头,道:“里面还没说完呢?不就是碰见个以前认识的菜贩子,至于罗嗦这么久吗?真是的,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出身低微啊?………喂,席大人,还有那个老头,你们这是什么眼神在看我?”
席炎咳了一声,还没说话,茶坊门一开,南安夫妇相互搀扶着脚步虚浮地走出来,跟在后面的人全都低头不语。
“爹,娘,你们出来了。”南安世子赶紧讨好地凑过去,结果王妃一看到他,顿时泪如泉涌,什么话也说不出,只是掩面痛哭。
“席卿,你看这等情形,实在不宜于前往贵府打扰,不如改日再行拜访吧。”南安王爷神色惨淡地对席炎道。
这个提议正中我的下怀,我立即抢着道:“没关系没关系,王爷还是快陪王妃回去休息吧。”
南安夫妇无心再多客套,一行人凄凄惨惨上了马车折返,吴巡抚父女当然也跟着去了。
我催着席炎上车,快马加鞭赶紧回家,一路上急的,如果不是被大儿子牢牢抱着,我简直恨不得推开车夫自己去驾车了。
好容易飞驰回自家府第,席天到门口来迎接我,莫名消失的齐齐也跟在他后面冒了出来,我却顾不得招呼他们,先就吩咐阿牛生起一炉炭火,再叫小珠拿来一只铁钳,放在火里使劲的烧,专等二儿子回来。
“太爷,您不用那么用力地盯着,火炭自己会烧的。”福伯道。
我不理。
“太爷,您别凑那么近,看脸都烤红了……”小珠道。
我仍然不理。
“太爷,这么旺的火您吹它干什么,看烟把您呛着!”阿牛道。
我一边咳着一边不理。
“爹,您一直蹲在火炉旁脚会麻的,来坐嘛。”小天道。
我直接就坐在了地上。
“席伯伯,头发烧到了啦!”齐齐尖叫。
我伸手把长长的发丝一卷。
“过来这边!”一家之主命令道。
本想也不理的,到底还是没这胆子,只好依依不舍地看了火炉一眼,乖乖地走到席炎身边,被他按坐在椅上,拿清凉的布巾擦脸,再被强喂了几口茶水。
“二爷回来了!”阿发从小道上跑过来。
我噔的一下跳起,冲到厅口。
“我回来了。大哥,爹,你们都在啊?………爹,爹,您这是怎么啦?”
紧紧捉住二儿子的手腕,用力拉到火炉旁,一把拔起火钳,哎哟,好烫。
“太爷,拿布垫着。”福伯递上一块厚厚的棉布,我接过裹在手上,举起火钳。
“小愿,把手伸出来!”
“干嘛?”席愿看了他大哥一眼,迟疑地把手伸了出来。
我翻开他袖口找了找,什么也没找着。
“小炎小炎,”我惊喜万分地叫着,“不是他不是他,你看他根本就没有红痣!”
在场的人一起跌倒。
还是席炎把持得住,清清嗓子道:“爹,………小愿还有另一只手……”
“啊?”
席愿换了一只手伸出来,露出腕间,道:“爹,您找这颗痣吗?真是奇怪,您养了我这么久,从来就没注意过我身上长了什么,怎么今天来了兴致?”
我定神一看,另一只手上果然有一颗米粒般大小的暗红小痣,顿时鼻子一酸,眼泪就含在了眼眶里。
“爹,这到底是怎么啦?”席愿着急地问着,
“小愿……”
“嗯?”
“你忍着点啊……”
“什么?”
“一下子就好了,让爹爹把这颗痣给你烫掉……”
“为什么?是不是在外面遇到算命先生给你乱说了什么?”
“小愿………”
“……你别哭啊,不就是烫痣嘛,你要烫就烫吧,没关系的……”
我一咬牙,抓住席愿的手,闭上眼睛,举起火钳…………
…………
…………………
……………………………
…………………………………………
“太爷……”
“太爷……”
“太爷????”
“我说席伯伯……”
“爹?”
“爹!火钳都已经冰凉了,您还举着不嫌累啊?”
我挂着凄楚幽怨的表情端详着二儿子英俊的面庞,手腕一软,火钳当啷一声落地,整个人向前一扑,紧紧抱住席愿,大哭道:“小愿,爹舍不得把你拿去送人啊————”
席愿顿时手忙脚乱,在怀里摸来摸去,摸出块丝帕来给我擦眼泪,“快别哭了,跟我说到底怎么回事?”
我嗫嗫嚅嚅半天,明明知道最好不要告诉他,可到底从来也没有试过欺瞒自家儿子任何事,有什么话在嘴里是含也含不住,只得将那块试泪的丝帕抢过来塞进嘴里使劲地咬,席愿“哎”了一声抢救不及,费了好大劲才从我嘴里拽出来,抖开一看,一个洞两个洞三个洞……
“唉,可惜了,上好的一块苏绣,准备让大哥送给南安王妃的呢……”
我一听南安王妃四个字,立即悲从中来,转头扎进席炎怀里,哭诉道:“小炎啊,你看小愿这个没良心的,这还没认呢,眼睛里就只有南安王妃了!”
“谁眼睛里只有南安王妃了!”席愿暴跳起来,“我从小就一直跟着爹长大,就算他们是亲生父母又怎样,爹你永远是我爹!”
我闻言感动得热泪直流,回过身抓住席愿的手,“小愿………爹只要有你这句话就好了………”
“爹……”
“小愿……”
我们父子拥抱在一起,良久良久……
四周一片寂静,仿佛花草树木也和旁边的观众一样沉浸在我们令人感动的父子之情中,停止了往日的喧哗……(咳,我说爹爹,人家花草树木一年到头乖乖站着,什么时候喧哗过??)
突然之间,一声惊呼划破长空。
“啊—————!!”
我一边尖叫一边跳起来,结结巴巴地道:“小………小愿!!你已经知……知道了?什么时候知……知道的?”
席愿耸耸肩不回答,抿抿嘴看看我,帮我理理刚才哭乱的额发,再抬起头与他大哥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笑。
讨厌……这两个大的就是这一点最不可爱啊,常常仗着我和小天比他们稍微那个一点……(注:就是只有席家人才可以说的那个……),时不时就摆出一副神秘面孔,来上两个心有灵犀的微笑,明摆着欺负我们不懂,想让我们说好话求他们解释,哼,我才不吃这一套呢!
“福伯!”一扬头,唤出我的专用万事通。
“老奴在!”
“你说二爷是怎么知道南安这件事的?”
“回太爷,老奴不知。”
盯着这老头看了半天,招招手把他拉到假山背后,“现在他俩不在了,你该知道了吧。”
“是。”
“那就快说!”
“下午南安王妃与桂姐叙话的那间茶坊,也是二爷经营的产业……”
“啊?”
“凡是有什么新鲜的、有趣的、隐秘的、重大的八卦,茶坊掌柜和伙计都会第一时间告知二爷的……”
“哦?”
“南安王妃这件事,是即新鲜又有趣又隐秘又重大………,所以自然要告诉二爷。他又不象你和三爷那么那个……,稍微一推测,就知道了。”
我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太爷明白了就好”。
“可是福伯你一直跟我在一起啊,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因为老奴也不象你和三爷那么那个……,稍微一推测,也就知道了。”
我想想也对,席炎同样一直跟我在一起,可刚才就一副什么都了然的样子,多半也是这么稍微一推测的结果。
“爹,你们聊完了没有?吃饭了,就算今天小天的亲爹娘也找上门来,饭还是要吃的!”一家之主的声音传进耳中,我们两个赶紧从假山后跑出来。
饭厅已经飘来诱人的菜香,我哭了好几场,确实有些饿了,坐下接过席天盛来的饭,就着席炎挟进碗里的菜,吃了起来。
“今天的菜很好吃哦。”齐齐笑眯眯地说。
“你凭什么这么说?”席愿撇撇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在我家已经住了多久呢,其实也不过才在这个饭厅吃过三餐饭而已。”
“我只要吃过一餐就可以比较了!”齐齐竖起眉毛。
餐桌上顿时火花四溅,我忙插嘴缓和气氛:“是很好吃,特别是那个八宝酱鸭,好好吃哦。”
于是齐齐和席愿同时伸筷子,打算帮我挟一块到碗中以示好意,可不幸的是两人看中的竟是同一条鸭腿,偏偏还谁也不肯放弃,四根筷子拉拉扯扯僵持着。
户主淡淡一笑,没有管他们,好整以暇地挑了几只虾出来,剥好蘸了香醋喂到我嘴边,柔声道:“别吃太快,嚼碎了再咽。”
我点点头,嚼了一阵,艰难地咽下去,突然把碗一放,眼睛里又有水珠滚来滚去。
“这又怎么啦?”席炎一皱眉,伸手搂住我的肩,关切地问。
席愿与齐齐这时一人挟着鸭腿的一头,已经站了起来较劲,二儿子因为面对着我,一看见我哭,立即丢下筷子过来,可怜齐齐不曾防备,还在用力,砰得一声向后摔倒在地,小天赶紧去扶他。
“好端端的,为什么哭?我都说了不走的!”席愿急急地道。
“我是在想,咱们一家子在这里吃饭,”我拉着席炎的手,又握住席愿的手,“可是南安王爷和王妃,今天晚上一定什么东西都吃不下的,万一饿坏了怎么办?好可怜……”
席炎长长叹一口气,轻轻道:“爹,我就知道你最终会这样的……”
“可是小愿我又实在舍不得嘛,所以忍不住要哭啦……”我吸了吸鼻子,捉着席愿不放,趁着还在眼前,多看一眼是一眼。
“傻爹爹………”席愿心疼地摇着头,凑过来想用手指帮我擦脸上的泪水,被席炎瞪了一眼喝斥道:“别用手,用手帕!”
席愿吐了吐舌头将手缩了回去,在身上到处找手帕之类的东西,还没找到,席炎已经将我搂在怀里,用指尖轻轻地拭去所有泪痕。
“小愿,你到那边去以后要当心,不要学成现在南安世子的那个样子,要多回来看爹爹哦。”我叮嘱道。
席愿重重地拧着眉头,将我的手握在掌心,道:“爹,我知道你心软,总归是会要我认回亲生父母的,可是对我来说,我只愿意做席家人,也许为了生育之情,我可以告诉他们我是谁,让他们稍微宽宽心,但我是决不会离开你和大哥三弟,离开这个家的。”
“那南安王爷和王妃会愿意这样吗?”我迟疑地问。
“养恩一向大于亲恩,南安王爷他们都算比较明理的人,没有关系。”席炎安慰道。
“他们不明理也无所谓,”席愿向我展颜一笑,“这件事最终还是要我来做决定的,你一点也不用担心。”
“那………那你就快去告诉他们,要他们别再伤心了。”
“今晚?”
“是啊。”
“明天再去吧,今晚我要陪你。”
“可是他们……”
“他们偶尔一晚上吃不下东西没什么要紧的,你这边比较重要。”
“我没事啊……”
“你敢说没事?我肯定只要我现在转身出去,你就会一直哭到我回来为止,到时候你的眼睛哭成桃子不说,我的头也会被大哥打成两个那么大的!”
“才……才不会呢……”
“好啦,”席炎拍拍我的肩,用作结论的语气道:“你们别争了,小愿是没必要今晚去的,爹要是还担心南安王爷他们吃饭的问题,就让福伯走一趟吧。”
“老奴明白。”厅门口立即响起应答声。
“福…福伯,”我吃惊地问,“你不是在偏厅吃饭吗?”
“老奴明白太爷的脾性,稍微推测了一下,知道可能有老奴的差使,所以尽量吃的快一点过来侍侯。”福伯恭敬地道。
“你真聪明。”
“谢谢太爷的夸奖。”福伯潇洒地弯弯有些驼的背,姿势倒也蛮帅的,象一只风度翩翩的虾般走了出去。
“小炎,我还要吃虾。”
席炎带着放松的表情笑了笑,又帮我剥了一只,送到嘴边。
“小天,你蹲在那儿干什么?”席愿突然想起一直没说话的弟弟。
“我在想,齐齐为什么突然之间睡着了?”小天迷惑不解地道。
席愿立即飞快地冲过去,在椅子与柱子之间提起齐齐软绵绵的身体。
“刚才是好象听见他摔得砰咚一声,我来稍微推测一下,他一定是撞到头了。”我对席炎道。
“不用推测了,”席愿一手抱着齐齐,一手摸着他的后脑勺,“他的确是撞到头了,这里好大一个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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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爹爹三个娃(上) 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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