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吹拂着,有时,带着一阵呼啸,吹在身上,多少有几分凉意。
远近层叠的山峦,迷蒙的云霭正在这些山峦起伏,一眼望去,只见迷迷胧胧,若隐若现,在夕阳霞照里,特有一股凄苍的美。
丛山峻岭,百涧干壑,林幽谷深,这些天然的地形做为掩护,只要稍加躲藏,便不易察觉。
三条人影,在一片并不十分陡斜的山坡上奔走着,韦英风的气色有些苍白,但他的眸子依旧神采焕发,意壮气宏。
他抬头一望,但见红霞满天,暮云四合,大地苍茫,一轮夕阳,血红如火,那血红,却红得凄艳,红得迷人,又是近黄昏时,寒意更近。
他沉默的在心中想道:
“这断魂谷四周的景色如此优美,有此名字甚是不妥,令人畏寒。”
他们风尘仆仆的回环奔波,六只眼睛,仔细的向四周察视,不论是可以掩藏人物的岩石,一小丛足以掩遮的树林,他们恐怕有诈。
他们正跃过一条山沟,韦英风茫然的往前面看了看,又想:
“从小青到沈姑娘,都是受我连累,小青现在不知怎么了,会不会受罪?眼前的沈姑娘文文弱弱的,却跟着我们翻山越岭,真难为她了。”
他整齐的牙齿深深陷入下唇之中:
“这些穷凶极恶,狡诈阴毒的歹人猪狗,我非杀得他们片甲不留,不能消我心头之火。”
—抹冷酷而轻蔑的笑意浮上他的嘴角,他又狠狠的摇头:
“这些日子以来,双手沾的血腥也不少了,为了—些莫名其妙的理由,扩展为一场血战,实在腻烦了,可是事到临头,往往身不由己……”
烦躁与迷茫,在他的面孔上形成一片浑然的冷厉神色,使他看起来更慑人了。
“不知道我该杀了多少不该杀的人,而放过了多少该杀的人,唉!有些人运气始终不错,有的人可就差远了……”
他向远处云埋雾罩的山岭眺望了片刻,幽远而淡漠的道:
“对方选择了一个最适当的场所,只是,青山何咎,又添白骨。”
沈海珊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在四周溜了一转,轻轻皱皱鼻子,道:
“这些人莫名其妙,我跟他们无冤无仇的,要我干什么?又不光明正大的来,偏要偷鸡摸狗用抓走苏姑娘,要我们到这个鬼地方来……”
一旁的李虎凑过头来,道:
“你们女人就会惹祸,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沈海珊冷沉的道:
“我们女人哪里得罪你啦?—定是天下没有一个女子愿意嫁给你,所以你才会变成这般发癫卖狂,装疯作傻。”
沈海珊一张利嘴平素损人惯了,李虎怎么是她对手,气得大眼瞪小眼。
韦英风抹去唇角的灰沙,微微思索了—会,缓缓的道:
“对方不但抓走小青,又知道我们的落脚处,可见也不是简单的人物,我们须小心提防。”
李虎却不以为然的摇头,道:
“就凭主人你的武功,天下还有谁是你的对手,我李虎也不是好惹的,呆会儿三下两下,摔的他唏哩哗啦,满地找牙。”
沈海珊狠狠白了他一眼,不屑的道:
“人不怎么样,吹牛的技术还不差。”
韦英风幽幽的笑笑,道:
“现在吵没关系,紧要关头时,两位可得同心协力,否则,我们的情况恐怕凶多吉少。”
谈话间,三人已来到了一片阔幅广宏的平原山脊中,路旁竖有一块木牌,写着:
“断魂谷!”
韦英风带着点忧虑,思索着道:
“应该就是这里了,小青在他们手中不知道安全吗?”
他转目向树林四周打量了—番,还没有发现有什么人影,停顿了片刻,又道:
“是时候了,也该来了。”
忽然,前方有了动静,可能是对方来了,韦英风颔首道:
“李虎,小心了,千万不要让对方抓住我们的弱点,好好照顾沈姑娘。”
韦英风已渐渐可以看清前面,有数条人影飞奔而来,一式的蓝衣,个个精悍犷野,一看即知道—群武林高手。
一干人影已逐渐来近,韦英风眼光转处,共有十一条蓝衣大汉,个个意态轩昂。
这时,韦英风望着这些意态豪迈,神仪内蕴的高手,不由在心中惊异的忖思:
“这又是哪一路上的好手,个个莫不是沉练凝重,若要动手,真有些麻烦。”
正在想着,—干人已在三人面前站稳,为首的是个约六旬的秃顶老者,正睁着精光闪闪的眸子向韦英风打量。
在这瘦小枯干的老者身旁,左右分别站了五人,其中赫然有“冷面快手”水寒青,以及他的属下“断魂四鬼”,另外四人他并无一识,最右边的就是韦英风朝思暮想的苏艾青。
她此时双手被缚,嘴巴也被蒙住,两眼注视韦英风,双眸中,流露出深切的恳求,面部有些痉挛,苍白的吓人。
韦英风看到苏艾青的样子,被压迫的怒火,倏然在他心中冲起,他暗里吸了一口气,让一丝笑意浮在唇角,冷淡的道:
“你们如果是冲着在下来的,在下已经来了,请你们放了那位姑娘。”
枯瘦老者大刺刺的哼了一声,沉着嗓子道:
“韦英风,听说你是近日蹿起,在江湖上名声极响,如今—见,不过尔尔。”
韦英风一拂衣袖,轻蔑的睨了对方一眼,冷冷一笑,道:
“恐怕要试过才知道阁下是否已经老眼昏花了。”
老者怒火倏升,鼻腔里哼了一声,傲然的道:
“后生小辈,竟敢如此狂妄,就凭你只怕也掂不出什么份量来。”
韦英风两眼似看似不看的道:
“废话无益,阁下高姓,恕在下眼生得很,各位究竟用意何在。”
老者原本不友善的神态,又变得极为不屑,阴阳怪气的道:
“老夫在江湖上数十年,不认识老夫这把老骨头的还真少,‘棋圣老君’苏无价。”
韦英风凝视着“棋圣老君”,淡淡一笑,道:
“今日识荆,三生有幸,有话直说吧!在下怕急得很,没什么耐性跟阁下磨菇。”
“冷面快手”水寒青冷哼一声,自旁边插进话来,道:
“韦兄弟,在下敬你是条汉子,谁知你假意放了沈海珊,暗地又跟她勾搭……”
沈海珊瞪着“冷面快手”,嘴唇哆嗦着,颤抖的道:
“水寒青,你少不要脸,我已经说得很清楚,在下喜欢,我爱跟谁就跟谁,你管不着。”
“棋圣老君”苏无价古怪的一笑,道:
“韦英风,或许你还沉沦在温柔乡里,老夫为了让你死能瞑目,不防把实情都跟你说了——”
韦英风幽冷的道:
“最好不过,在下在此谢过了。”
沈海珊俏脸儿又是红,又是白,急道:
“糟老头,你休要胡说八道,快把苏姑娘放了,韦公子或许可以饶你们免死,再不……”
“棋圣老君”面色铁青,双目尽赤的道:
“臭婊子,你少猖狂,要不是你不服从组织,老夫何需亲自出马,你再嚷嚷,老夫一掌劈死你。”
韦英风淡淡的向沈海珊看了一眼,又淡淡的道:
“有话不防挑明了直说,在下不想浪费时间,希望赶快将苏姑娘放了。”
“棋圣老君”苏无价皮笑肉不笑的道:
“这娘们本来是‘刽子手’段飞英的未婚妻,段飞英被你逼疯后,她又贴上‘冷面快手’水寒青,共同计划要杀你复仇,谁知道娘们又看上你,把他给甩了,所以他才处处要找你算帐……”
韦英风一颗心直往下落,他不知怎的,心中觉得极端的难受,像一下子失去很多,空虚极了,却又掺杂了不少酸涩与苦痛。
韦英风苦笑无言,他对‘刽子手’段飞英的发狂,一直有着最深沉的歉意,想不到跟在他身旁,美丽的少女,竟是他的未婚妻。
韦英风没有表情,望着沈海珊目光中的羞愧与幽怨。
沈海珊受不了他这种眼光,目眶一煞,眼圈儿已红了起来,她强忍住泪水,哽咽着道:
“英风,你—定在怪我,我……我真的喜欢你,我……没有害你的意思,我也是不得已的……”
韦英风的双目中,闪幻着一片古怪而奇异的神色,他咬咬嘴唇,深沉的道:
“沈姑娘演戏的天份,令人敬佩,在下不但没有看出端倪,连怀疑都不曾有过。”
沈海珊知道他在讽刺她,面部有些痉挛,苍白的吓人,她微颤的道:
“你怪我也好,恨我也好,我对你的心意永远不变,你是我第一个真心喜欢的男人,连段飞英我都没有如此对过他……”
韦英风凄苦的笑笑,缓缓的说道:
“最毒的蛇,外表全有美丽的花纹,沈姑娘,你又给在下上了一课。”
沈海珊全身一颤,两眼暗淡,哭着道:
“我知道不管怎么说你都不会相信我,好了,我坦白告诉你,我曾跟段飞英订亲,是奉了‘独尊门’的命令,设计接近你也是组织的意思,但是我没有从命杀掉你,他们才会抓走苏姑娘,这些人全部都是……”
说到这里,“棋圣老君”已冷冷的喝道:
“沈海珊,你分明找死。”
在空中一个翻转,双掌倏出,来势凶猛而凌厉,有拔山移鼎之势,韦英风神色大变,正待抢救——一
突然—一
沈海珊的身子轻飘飘的退后五尺,优美至极的落了下来。
韦英风一时果真吓住了,忖道:
“想不到沈姑娘的身手如此了得,韦英风啊韦英风,这下你栽得可真重……”
他也为自己捏了—把冷汗,如果沈海珊真的对他下手,他在毫无防备的状况下,是否能安全避过?现在他能无事,是否归于幸运?
正想着,“棋圣老君”厉叱一声,—个腾身,反手—掌抖出一股强劲至极的罡风,猛袭沈海珊前胸!
他的出手之间,轻描淡写,招式简单明确,但是隐隐中含蕴着无穷真力的变化,威狠无比!
一看,韦英风就知道沈海珊的身手,跟“棋圣老君”相差得太远了,在此种情况下,他如不出手,沈海珊断不能全身而退。
蓦然—一一
一声清叱,韦英风瘦削的身躯竟如一条强有力的机簧猛然弹起,双掌同时自外圈入,一股股奇妙的劲气,如浪涛般滚滚涌排!
“棋圣老君”苏无价在这次的攻击,却未能占到上风,徒劳无功,只得返身而退。
沈海珊脸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有些惊恐的叫着,道:
“除非你能杀了我,否则我会将我知道的一切全都抖出来。”
“冷面快手”水寒青冷漠的道:
“沈海珊,你真不要脸,当时在我面前哭哭啼啼,说非杀了韦英风不可,现在……”
沈海珊一张俏脸儿白得如纸,两只眼睛,充满了泪水,却毫不闪眨的瞪视着“冷面快手”,她凄凄切切的哭道:
“你也不过被利用的工具,那是‘独尊门’要我去引诱你,而今你……”
“冷面快手”水寒青陋夷的—撇嘴唇,沉冷的道:
“在下对你已失去兴趣,你不必再挑拨离间,再不信你这套。”
在苏艾青身旁的—位中年汉子,声如洪钟般哼了一声,道:
“不必再罗嗦,把他们全都杀了,不就没事了,谈半天搞什么。”
韦英风毫不在意的一笑,望了望在场的人,沉稳的道:
“在下出道时日极短,除了水兄及断魂四鬼外,其余的四位,可否告诉在下,你们尊姓大名,他日或许有缘再见。”
刚才发话的汉子,嚣张的道:
“‘追魂三步’奚狂。”
在他一边的两位目光精练,年纪与“追魂三步”奚狂差不多,一人道:
“吾乃‘剑枭双子’金三甲和葭元。”
另一位鼻头奇大无比,面容极为丑陋,年纪比前三人大些,用浓重的鼻音,冷漠的道:
“‘月魔刀’仇大刚。”
半天没开口的李虎,突然哈哈大笑,道:
“大鼻子,怎么说话跟塌鼻子一样,咿咿呜呜的,好难听。”
“月魔刀”仇大刚暴怒的吼道:
“小子,你找死?敢嘲笑老夫,你活得不耐烦了。”
韦英风毫不转瞬的注视情况的演变,一面在暗中思忖:
“这几个或许都是‘独尊门’的高手,既然已经正面冲突了,稍停一定要给他们点利害,否则以后只怕纠缠个没完。”
继而又想到:
“沈姑娘即是‘独尊门’派来的,或许她有些线索可供我探索……”
正想着,不经意一眼看一张含怨带泪的脸蛋,那双美丽、似梦似海的双目,荡漾着无尽的情愫,像在告诉韦英风自己的心意。
“棋圣老君”苏无价不耐的叫道:
“姓韦的,咱们也别再耗了,今天我们只想换回沈海珊,咱们这就进行交换吧!”
“月魔刀”仇大刚却在一旁冷冷的喝道:
“韦英风可以走,这个胖小子,老夫子决不与他善罢干休。”
沈海珊有若一尊石塑的神象,苍白的站在韦英风面前,微颤的道:
“英风,我对不起你,我愿意跟苏姑娘交换,我知道,你心里只有她……”
韦英风目光凄迷,口里生硬的道:
“沈姑娘,你未免太小看在下了,今天在下不但要带走你,小青也会跟我们一起走的。”
“棋圣老君”苏无价神色凶厉,煞气横溢,厉声怒道:
“今日老夫是冲本门叛徒而来,既然你敬酒不吃要吃罚酒,咱们就不客气了。”
“月魔刀”仇大刚受李虎一顿奚落,心中不甘,抢先上前,道:
“老君,让我先宰了那胖小子。”
“月魔刀”仇大刚右手向外一抖,一柄长约五尺,金光闪烁的月形武器已现了出来,不哼一声,猝然射向敌人而去。
李虎那胖大的身躯有如雷神的虎锤,带着无比的威力迎面而来。
“月魔刀”仇大刚大吼一声:
“来得好!”
就在他吼叫出口同时,捷猛的有如鹰隼般腾空而起,大刀划过长空,扎向敌人。
李虎铁手臂微微伸缩,反手一掌抖出一股强劲无比的罡风,猛袭对方的前胸。
“月魔刀”仇大刚唉噎一声,手中大刀划了一道美妙的圆弧,又猛然推出,—股奇妙的劲风,充斥在李虎周身上下。
李虎大叫—声,右手臂呼呼轰轰,又是快若电掣般连出七招,一气施出。
“月魔刀”仇大刚飞身又出,腾刺捷击,刀刀如风,式式如涛,但是,任他如何攻法,却仅能击中李虎的铁手臂“锵锵”的响,却碰不了李虎的身。
他的目光精亮炯然,防守之间,并不见得吃力,显然是功高的能手,却在逐次的猛攻,他仍沾不到上风,他不得不重估对方的实力。
韦英风冷冷一哂,道:
“李虎,攻他下盘!”
他发现“月魔刀”仇大刚的功力跟李虎大约在伯仲之间,但是他的轻功比李虎高明的多,唯有不断攻他的下盘,方能消耗他的体力。
“月魔刀”仇大刚当然也听到了,蓦地,一声仿佛狼啸般的尖锐声起处,他猝然而升飞六丈之高,想让李虎找不到攻击点。
由于韦英风的提醒,他突有所醒,见敌人如大鸟飞起,他并不急于攻击,他待对方一口气将完,如一块巨大的殒石冲落,铁手臂由下往上迎击而上……
“月魔刀”仇大刚见状之下,不由怒叱连声,一阵好似牙呜般粗重的吼声随着响起,目光凝注铁手臂的来势,身形倏而右摆,狼狈的躲了过去。
李虎趁对方未站稳身,宛如鬼魅般电射而上,出手之间,有如惊涛骇浪的二十三掌十五腿,全在一口气之下攻出。
“月魔刀”仇大刚亡命般斜掠两丈,他的面色已是全变,他似伸吟般怒吼—声,如老蟒柔滑,盘旋升入空中。
仇大刚原本丑陋的面孔,这时紧绷得没有一丝表情,手上的尖刀左右飞舞,上下扫卷,光辉映射里,突破而出。
李虎双掌连环自胸前推出,狂风暴涌中,倏而推出,呼啸的劲力,挟着雷霆万钩之势压向敌人。
“月魔刀”仇大刚面孔惨白,真气猛然下压,这位武林中亦颇负盛名的杀手,再度出击,电光石火般速速施出了七招十三式,
李虎大吼一声,自斜刺里猛推迎上,在电光石火中,两团不似是人类所能发出的巨劲,再次相触,好像一阵令人惊悸的排天巨浪。
韦英风冷笑一声,脑子里闪过一个意念:
“这‘月魔刀”仇大刚身手不错,可惜,脑子不甚好,李虎的铁手臂非一般的兵刃能敌,他却一味的硬碰硬,如何能胜?”
突然——
一条枯瘦的蓝色身形,像极西的电光猛射而上,似厉刃巨山在冥静中突然崩塌,向李虎连翻攻击了十一次,次次猛辣,招招威烈!
这突然出手就是“追魂三步”奚狂,他眼见“月魔刀”渐居下风,立即欠身抢救,解除了“月魔刀”的尴尬情况。
一场凄厉而惨烈的血斗又重新展开,三条人影往返冲杀,在须臾之间有着生与死的分野。沙土飞扬,空气的波震更形剧烈,刺耳的巨响连续不断,其中亦夹杂着沉厚的吐气声及牛鸣声。
“追魂三步”奚狂的武器,是一条长约七尺,粗黑的鞭形兵刃,是由许多弹珠般大小的金属所组合,攻击范围极广。
在须夷之间,六十招已经过去了。
三条人影倏而如炸开的碎石般飞射成三个方向落下,倏然又如吸石般碰撞在一块儿。
韦英风一直凝眸注视着战况的演变,一丝冷酷的微笑浮在他的唇角,有着不可言喻的肃煞之气。
李虎以一对一的话,勉强可以占上风,现在以一敌二,加上他身躯肥大,行动不如对方灵活,显然很吃力,但他毫无惧色,沉着应战。
双方十数对目光都专心一致的望着场中人,对于李虎一人能对付两位高手,不禁暗自称赞。
蓦然—一
一声凄厉至极的长啸在此时响起,李虎觉得寒气逼肤,口气俱窒,几乎立足不稳,在此刻,他已来不及圜转,“嗤”的一声裂帛之声传来,他的左肩至肋,已被划开一条尺许长的血沟。
他狂吼一声,奋不顾身的冲向“月魔刀”仇大刚。
韦英风斩钉截铁的道:
“李虎,快退下!”
沈海珊虽然不喜欢李虎,但现在心情一变,与他们站在同一线上,此时亦气愤不过,挺身而出,厉声吼道:
“以多胜少算什么好汉?本姑娘来领教领教,看你们有什么能耐。”
韦英风没有—线表情的面孔上,有着不可觉察的怒气,心中亦暗地吃惊。
韦英风一拂大袖,森冷道:
“沈姑娘,麻烦你照顾李虎,在下会让他们流出比李虎多十倍的鲜血。”
一声痛苦悲愤得有如泣血的狂嗥出自李虎口中,而背后嘴里仍不断咒骂着。
韦英风扶住他,看他皮肉翻卷,鲜血淋漓,毫不犹豫在他肩下点住穴道,以免流血不止,让他坐下来调息。
沈海珊神色惊惧惨白,但她不顾一切,为他包扎伤口,检视他的伤势。
韦英风悄然吸了一口气,冷然一笑,道:
“月魔刀”及“追魂三步”因战胜了李虎,含笑互视,合有骄傲的意味,现听韦英风挑战,两人亦神气洋洋,立好架势。
紫霞剑“嗡”然急颤,蓦然进溅一大蓬的寒星,不打—声招呼,尖锐的剑端已经神鬼莫测的闪到,直达“月魔刀”喉前三寸。
“追魂三步”奚狂手中握着长链,身形起落如飞,纵横似电,掠下紧急的叮当一声,夺人心神,凌猛无匹,方解了仇大刚的危机。
韦英风的黑色长衫飘舞得更急,自每一个小小的间隙,自每一分寸的空气中,做着最为快捷与惊险的穿掠攻拒,像闪电,亦似电击!
“追魂三步”奚狂赋性狠辣阴毒,他的攻势时如神龙腾空,时如角蛟戏浪,手中长链在他每一次出击,皆响起轻脆的响声。
“月魔刀”仇大刚的大刀已到神出鬼没的境界,像在幽冥与门日的交界边缘游移,倏出的森森光彩,蓦而化为星芒万千,自四面八方,溜泻涌排向韦英风四周,令人目眩神迷!
韦英风双臂分左右展开,有如—片云彩轻轻飘出,在空中一个大翻滚,一溜耀目而晶莹的寒芒已猝然自难以揣测的角度位置,向两人暴射而出。
在一旁观战的“棋圣老君”苏无价已神色倏变,脱口惊呼:
“两位,快退!”
时间宛如在刹那间停顿,“月魔刀”仇大刚大叫—声:
“老夫亡矣!”
“追魂三步”奚狂亦同时暴喝:
“我命休矣!”
同样的时间,类似的字眼,适才在两人的舌尖上滚动,一抹寒光骤闪之下,四周的空气纷纷激动波散、旋动成涡
结果一一
“月魔刀”仇大刚及“追魂三步”系狂同时倒了下来,有如一堆死肉般躺在那里,鬓发披散,血迹班班,却都尚在轻微的蠕动。
韦英风眨了眨眼,沉声道:
“如果各位没有瞎眼的话,应该可以看出在下可以不留余地,杀了他们两个,但是,在下见腻了血腥,希望各位,不要再苦苦相逼。”
他话说得很轻淡,可是大家都听得出来,话中自有股威严,还有威胁的成份在。
“棋圣老君”激灵灵打了冷颤,叹了口气,道:
“老夫已许久未见过如此高超的技艺了……”
他的话未完,“剑枭双子”已双双飞掠而出,傲视而出,金三甲冷冷的道:
“老君,何故灭自己的志气,长他人的威风,让我们两人来教训这小子,叫他知道天高地厚。”
“棋圣老君”苏无价尚来不及开口说话,两条人影,带着金银两色的灿然光芒,在刹那间分开闪出,又在刹那间分做两个不同的方向,自两个不同的角度,向韦英风出手。
韦英风石破天惊的长啸一声,“紫霞剑”已溜溜的划过一道弦线,直奔两人而去。
三条人影又有了新的血斗,三人都是功绝一时的顶尖高手,在瞬息之间做着防不胜防的攻击,每每在间不容发中有着出人意外的变化,在生死呼吸中有着奇妙无比的回折。
“剑枭双子”二人意与心连,彼此轮番出手,你攻我守,招式连绵不断,声威之宏,的确称得上是天衣无缝!
韦英风似—尊黑色的魔神,在虚无中隐现,在长风里呼啸,手中长剑像煞一股烈日突然射出的毫光,以无可比拟,同时进溅着明灭不定的晶莹星点,自每一个方向,自天上地下,长射而出。
这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剧斗,不仅相当猛烈,而且豪壮,双方交手是如此快捷,如此千变万化,攻守之间,都已到了无懈可击!
韦英风在变幻无定的攻守间,总是若即若离,采取了闪击式的方法,全是稍沾即走,有若行云流水,飘渺无定,他厚实的真力融合在闪电般的攻击招式,不尽不绝,似长江浩流,延延绵绵!
“剑枭双子”合作得非常妙,显然比刚才的“月魔刀”及“追魂三步”的联手,威力要大得多,因为训练有素,彼此有了默契!
渐渐的,双方的拼斗已过了一百招,依双方情况看来,一时还无法分出胜负。
李虎伤势不轻,但是精神还算不错,低声道:
“奶奶的,主人还真客气,一剑一个,叫他们回老家找亲娘去,奶奶的嗳呦……”
沈海珊一面关注场中的情形,一面又要随时注意李虎,此时,替他抹了额际的冷汗,道:
“你的伤很重,你还是少开口,免得牵动伤口。”
李虎一直不喜欢跟女人来往,尤其沈海珊老爱跟他斗嘴,但是,看在她照顾自己的份上,不好再嚷嚷,道:
“放心,老子命硬得很,一时死不了的,倒是他妈的那些小子……”
斗场中一阵如霹雳似的暴响打断了李虎下面的话,这剧烈的声响,是那么刺耳而惊心!
一边的“棋圣老君”苏无价暗中吸了一口气,他心中有股不祥的预兆,只怕今天这场讨不到好处,不小心应付,连自己都会栽的。
在一阵的硬力猛拼之下,“剑枭双子”二人目前已觉得体内血气激荡,双臂麻软,几乎有些承受不住。
反观韦英风面上没有一点表情,丝毫没有急促的喘息或颤动,两只眼睛仍寒芒闪闪的瞪着他的敌人。
“剑枭双子”被韦英风的模样弄得惊疑不定,在如此的打斗中,他内力丝毫不受损伤,对方功力之雄浑与气奥,实在匪夷所思!
韦英风轻轻一笑,这一笑包含了极尽的蔑视与不屑,充满了讥讽的味道。
“剑枭双子”中的金三甲勃然大怒,立时如雷鸣般吼道:
“先别太得意,你这三脚猫功夫还吓不倒我,见多了。”
他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给自己壮壮胆,提提精神,也灭敌人的威风。
韦英风冷森森的一哂,不屑的道:
“那么就请两位尽早拿出真功夫来,以刚才那套,只配像闺女一样,躲在绣房里自己比划,见不得人的,来吧!”
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葭元,声如九泉之下的冤鬼哭咿,幽幽的道:
“什么刀山剑林没有见过?难道还怕了你这后生小辈不成。”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点点星光透出微微的寒意,如果没有这场打斗,这应该是个清凉迷人的夜。韦英风心中颇有感触。
他望了望天上的繁星,沉声的道:
“如果各位就此放了苏姑娘,大家就可以各自回去,否则……”
他指指躺在地上的“月魔刀”及“追魂三步”两人,接道:
“他们就是你们的写照!”
在一旁的李虎已等得十分不耐,大声道:
“主人,快动手,解决了他们,才可救人。”
韦英风睛仁凝定不动,煞气盈溢,仿佛一只猛虎,猛厉而狼暴,一字一顿的道:
“在下要使煞手了!”
他轻喝—声,脚步一扭一旋,迅捷无匹的移出,有如水中游鱼般,轻描淡写的挪身,右臂微缩倏横,急卷对方双腿,他这一招两式,威辣沉雄,力逾千斤,予人震惊寒悚的感觉。
—个绝顶高手的出击,有时并不一定用诡异的招式,或繁复的身法,简单的几手,—样可以造成无法闪避的威胁。
“剑枭双子”的金三甲,立即反攻,瞬间就是二十五招,招招相连,直如雪花片片,漫天弥漫,寒气纵横,威力之强,实是骇人!
紧跟着,葭元亦狂吼半声,那条金芒似怪蛇白天飞来,欲碎韦英风的右肩。
眼前的每一招一式,莫不是狠辣之极,残忍阴毒,没有丝毫的空隙。
韦英风削疲的身形,飘忽而轻淡,似有实,又无形,那么虚无,那么快速敏捷,像是来自极西的金光电火,掣闪翻腾。
站在一边双手被缚的苏艾青,目光凝呆,要不是嘴巴被蒙住,她不知道自己要惊呼几次,她反想,这也好,免得又惊动韦英风。
在瞬息间,五十招就过去了。
三人之间的拼斗,没有一招一式不是令人目瞪口呆,没有一分一毫不是令人心惊胆颤的,每一细小的动作,都已包含有足以致命的煞手。
这时——
韦英风蓦而石破天惊的厉啸一声,身影已倏而闪缩了十次,不可思解的自交组成一片的兵刃中掠身而出,一溜寒芒如横踏九天的飞虹,突然暴卷而出,直到“剑枭双子”。
他出剑的速度快捷狠辣,就在剑光倏现之际,不容人有丝毫思维的余地,剑刃已到敌人身则。
“剑枭双子”直觉感到剑气逼人,寒光如练,二人不约而同的跃出——
但是——
他们的身形还是比韦英风的剑,慢了半拍,于是在一瞬之间,他们遭到跟“月魔刀”及“追魂三步”同要的命运,双双摔倒地上。
而“剑枭双子”更惨的是,他们连最后叫都来不及发出,已昏死过去。
韦英风这回手一击,已经让明眼人看出,他功力之高,很难估量,而让人知道,他手中的剑绝非一般的俗铁之器。
形势急转直下,“剑枭双子”的叫,已归于沉寂。
韦英风微微一笑,冷煞至极的道:
“适才的一场好戏,各位心中雪亮,再进一步的抖斗,只怕得不到便宜吧!”
“棋圣老君”只觉一颗心上下跳,全身血液流循渐行快速,一丝丝的冷汗,也自鬓间隐隐流出,他已感觉出眼前场面之险恶。
他阴凄凄的道:
“韦英风,老夫承认你的功夫不错,老夫仍希望咱们将人质交换,彼此全身而退。”
韦英风轻蔑的一笑,鄙夷的道:“老君,你们已经伤了四名大将,说什么也不能全身而退了,再者,沈姑娘不是人质,是在下的朋友,不能交换,你们放了人,在下决不动手。”
此言一出,“棋圣老君”似是一怔,没有想到对方的态度如此张硬,但随即过勃然大怒,厉烈的踏前一步,吼道:
“韦英风,你看老夫怕你不成,老夫看你年纪轻轻不忍杀伐,否则……”
韦英风的面孔浮上一层铁青的严霜,皮肉紧绷着,冷森的道:“否则怎么样?”
“棋圣老君”苏我价心中惴惴,但是他不肯示弱,蓦然大叫道:
“否则你今日恐怕得不到全尸。”
韦英风面无表情,冷冷的道:
“如果你那么相信自己本事,那你就动手试试,看看是谁得不到全尸。”
“棋圣老君”煞烈的厉吼:
“韦英风,难道你也不顾苏艾青的死活了吗?别忘了她在我们的手中。”
说罢,欺身至苏艾青身旁,用左手捏住她的下颔,将她头挺起……
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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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尊劫 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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