璐的一个朋友旅居美国,她把韦西内的别墅和花园借给我们用。狒狒们被送进一个
有铁栅栏的围院。动物园园长吕西安已通过中间人把斯里兰卡的孔雀给我们运来。这样
我们的动物就齐了。它们将是玛阿的方舟。我们来看这些动物,阿尔罗把我们带到一间
小木屋,从那里可以看见狒狒们而不至于惊吓到它们……木屋的墙上开有两个并排的窗
口,很狭窄。我和珊先从窗洞中看那些狒狒。玛阿不太感兴趣。阿尔罗站在我们身后,
帮我们辨认那些狒狒。多特是那只高大的雄狒狒,坐在那儿很威武,脸上红中带蓝,脑
袋很大。洛尔是雌狒狒中较小的一只,正在仔细地给多特捉虱子,并不时快活地咂着嘴
巴。多特任由它摆弄,神态很安详。几米远处是那只大雌狒狒卡尔曼,它正在睡觉,仰
面朝天,四肢摊开,头歪向一边,很舒服的样子。马姆特则在窥伺另一只小雌狒狒玛雷
尔,它暂时摆脱了多特和卡尔曼的管制。阿尔罗告诉我们,玛雷尔正在发情。它兴奋地
走来走去……马姆特却不敢靠近,它在自己的角落里抓耳挠腮,受到诱惑,躁动不安。
玛雷尔向它走去,突然,在离马姆特很近的地方,它转过身,把屁股撅向马姆特。
这时,马姆特斜窥一眼沉睡着的卡尔曼,然后又看看稍远处背对着它什么也看不见、
正陶醉于洛尔的照料的多特,终于大着胆子向玛雷尔的腰部扑去。
多特似乎有点怀疑,它用一只爪子击打地面,昂起脑袋,猛地转过身,正好看到这
交配的一对。它恼怒地冲向这对“特里斯唐”和“伊泽”,张开大嘴尖叫,露出他的牙
齿。阿尔罗让我们仔细看它那张胀得更红的脸,那发红的手腕和脚踝以及发蓝的胸脯。
我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只狒狒身上突然发生的变化。它简直成了一只被愤怒烤得通红的
炸弹。玛雷尔敏捷地逃走了。马姆特也想逃跑,但结果却吓得趴在地上。多特上去撕咬
了好几下它的后颈,享受了一会儿胜利的滋味,然后爬到马姆特身上。
“它可不是要干那个吧!”璐惊讶地说道,越来越入迷。
“不,它只是假装……不过是为了肯定自己的权威罢了,它不会真的做什么的。”
“但是,它看上去真的要干呢!”璐惊叫道,听上去似乎有些失望。
“不,它不会……”
阿尔罗闭上了嘴,不再进一步说明。
这时,卡尔曼醒了,而且一眼就明白了出了什么事。它叫着冲向玛雷尔,撕咬着它
的肩,玛雷尔想逃,可大雌狒狒叫得更凶了,玛雷尔终于蹲下身,卡尔曼爬了上去。
“不,这简直不可能!”璐叫道。“两只雌狒狒在……不,我不是在做梦吧?”
“这只是个惯例,”阿尔罗再次更正道,“卡尔曼这样只是要制服这只不听话的偷
情的小雌狒狒。”
“它难道一点不为此兴奋吗?”璐问道,同时朝玛阿瞥了一眼。玛阿什么都听见了,
她虽没有看见,但她一切都明白。璐又说道:“它似乎很喜欢这样,这已不再是出于愤
怒了。这……”
阿尔罗闭口不言。
“阿尔罗!阿尔罗!这已不再是假装的了,这……玛阿,快来看!”
玛阿无精打采地走上前,把眼睛对着墙上的窗洞,看见那只大雌狒狒趴在颤抖着的
玛雷尔的腰上。马姆特则缩在笼子的另一角,狂乱地抓挠着。阿尔罗也显得狂躁不安。
但是他很快便恢复了常态。玛阿朝璐投去会意的一瞥。璐正抓住玛阿的脖颈,以便更好
地从同一窗洞里看外面的情景。
我稍稍退后一点,惊讶地发现阿尔罗正窥视着两个背着光紧挨在一起的女子。
“这些狒狒令我困惑……”璐小声道,“完全没有性别之分。不管是不是在炫耀,
这种显示力量的方法真令人着迷。玛雷尔真可爱,它小声叫着,很害怕的样子。卡尔曼
仍威胁着要咬她。这已是极限了,是不是,玛阿?”
玛阿肯定嗅到了璐的气味,还有那只悄悄地紧按在她肩上的手……窗外的阳光下是
那只奇特的狒狒笼。而窗后的阴影里站着我和阿尔罗。玛阿知道我们在看她。为了惩罚
我们,她突然朝璐俯下头去,发出一声勉强的轻笑,这使璐惊喜万分。
稍后,我们从小木屋出来,又在笼前站了很久。然后阿尔罗领我们走到笼内。他给
狒狒们端去饭食,有水果、玉米。多特先吃,它不紧不忙。接着是卡尔曼吃,然后阿尔
罗把马姆特和两只小雌狒狒的食物放下,直到两只大狒狒表示出吃饱了,它们三个才敢
开始吃。这是规矩。
狒狒从他们的角落里不时地窥探我们。洛尔或马姆特还经常不安地低声叫着。多特
挑起眉毛。阿尔罗警告过我们不要看着狒狒们的眼睛,否则它们会认为你在威胁它们。
于是我稍稍向下移开目光,若无其事地看看这儿,看看那儿。这样才能让它们慢慢适应
我们的存在。多特在笼里散着步,它走得很慢,眼睛环视着四周。马姆特在朝它的方向
走来,它们擦肩而过,马姆特公然将屁股冲着多特。
但多特继续走它的路,对马姆特毫不感兴趣。
“这只是打个招呼而已,一种不带挑衅的社交性的举动。”
阿尔罗对马姆特的行为这样解释道。
“你是说它们在互道晚安!它们总是要展示自己的屁股……”璐含笑地说道,“展
示屁股,这大概是最基本的暗示,最原始的语言……孩子们真该重新用这种方式交流!”
说到这儿,璐禁不住在狒狒笼前笑起来。这情景实在太古怪了,我、玛阿也跟着笑
起来,只有阿尔罗没笑。
我们离开了笼子。阿尔罗出于礼貌,微笑着。
“阿尔罗冷酷得像个冰箱。”璐小声说。“跟这些狒狒生活久了,他也变得像他们
一样死板,严肃,一点没趣。像部机器,除了礼节什么都不懂!”
在离开之前,我们去看了那只从斯里兰卡运来的孔雀。这只被关在笼里的大鸟,像
是受了惊吓。它那只鲜蓝的小脑袋闪烁着,全身的羽毛是一种闪亮的蓝绿色。在看过那
些毛茸茸的、笨重的、很现实的狒狒之后,倒觉得孔雀身上似乎带着某种沉思,某种仙
气。它那么优雅,那么气派,就像是某种生命的化身,是看不见的、绚烂的精灵爱尔菲
的化身。
阿尔罗对我们说:
“我已录下了它的叫声,并拍下了它的屏翅。”
“这对你来说是件新鲜事。”玛阿说道。她终于不再沉默。
阿尔罗看着她,有些激动。
“是的,这与狒狒们截然不同。”
在细瘦、纯洁、苍白的阿尔罗与孔雀之间形成了某种透明的、不可估量的和谐。孔
雀似乎使阿尔罗摆脱了狒狒的纠缠。阿尔罗在孔雀身边显得很英俊,而常与狒狒们在一
起,使他过于沉闷,过于僵死,有时会显出一副遭到排斥的人的神情。与孔雀的接触则
使他变得细腻而优雅。孔雀使他恢复了自己的天性,仿佛重新回到了伊甸园。
璐轻声对我说:“我从没想到他有这么英俊,简直就像童话里的人物。”
玛阿也突然发现了他的英俊。
“你喜欢他吗?”璐逗她道。
“我有点怕他。毕竟他有点怪,他的那些动物,他与它们之间的那种排他的关系。”
夜里,玛阿留在我这里。自她手术后,我们没再发生关系。我不敢,而她也不太鼓
励我。我走进她的房间,想做点什么。可能是因为白天参观的情景诱发了我的激情,玛
阿听任我的摆布,但似乎心不在焉。有那么一刻,我的手滑过她的上身,能感到那两个
新的乳房和那些细小的疤痕。她马上冲我喊道:
“住手,我求你。你会弄痛我。”
这把我一下子噎了回去,我离开她的身体,平躺在床上,我们沉默着,然后我小声
说:
“我并不想弄痛你……我只想摸摸你的胸脯。因为你很美。我想拥有你的全部。”
她变得温和了,回答说:
“我知道……但我做不到。这太快了。连我自己都还没碰过它们。再加上那道新的
伤疤,更是不利,我觉得我的胸脯在新生的同时也被扼杀了。”
“但这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疤。”
“咱们别再说这个了。”
她抓住我的手。她从不曾这样。我一动不动。我没敢重新拥抱她。能握着她的手,
我已很满足了。这不该是一种想要温和地与我保持一定距离的伎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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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歌星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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