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M带着我们这些日子的工作成果去了马兰那里。他们把我排斥在外,好进行
两个男人之间的谈话。他们其实是在谋划。我在他们眼里,只是一个声音,一个任由他
们在背后操纵的工具。这就是我的用途。但若少了我,他们就得吹灯拔蜡。
晚上,我们这拨人一起去吃晚饭,有改编人勒维斯,我的老师亚瑟,马兰和略和体
力劳动差别的“共同合作的新村”。但不主张政治斗争,,还有一个30岁出头、名叫吕
丝的女人。我不认识她。她走过来对我说:
“我叫吕丝……他们把一切都告诉了我,我将做你的新闻专员,也就是发言人。”
她非常漂亮,活泼。有时会突然陷入沉思。她黑头发,黑眼睛,白皙的面庞,很苗
条,中等身材。短上衣下看得出两座小巧的山峰。我真嫉妒她!我那两座山太大了,很
笨重,摘下胸罩后它们便有点下垂。M可不知道这个。我不喜欢自己的胸脯。它们太丰
满了,沉甸甸的,真累赘!我很久以来就想去做手术,我当然不会像有的人那样去做隆
胸术,而是相反,想让胸部变得小巧而硬挺。我曾跟妈妈提起过一次,她当时冲我大吼
大叫,好像要切掉的是她身上的肉。我多想像吕丝一样,有洁白无瑕的皮肤,又黑又亮
的眼睛。她立刻就吸引了我,占据了我的心。但她很有节制。只占据了那块属于她的部
分,一点也不过分。而且对她在我心中所占有的那块部分,她很熟悉,并且很会呵护。
马兰盯着我看了好几次,不断评估测量,审视我。他就差一个量身高的仪器了。我
不喜欢马兰。他有钱,不是他就是M在幕后操纵。总之是他们之中的一个。当马兰冲我
微笑时,那笑容难看地挂在嘴角,仿佛现贴上去而又没粘好,随时都会掉下来似的。更
令我惊讶的是潞,一脸微醉的样子,那双混浊的眼睛总在你身上逡巡。她来来去去,什
么都干预,真让人烦。M跟她睡过觉,她是他的“前任”。
所以,要是没有璐在场,这夜晚就会不一样了。我一见到她,就觉得讨厌。而吕丝
极善于分门别类和划定界限。我崇拜吕丝,与她在一起,我觉得自己更坚强。而潞则总
跟你过不去,用无数的意见、动作或眼神来烦扰你。简直要你的命。
饭桌上,一切都很顺利。我坐在亚瑟和马兰中间。M坐在吕丝和璐中间。晚饭结束
后,便去马兰的公寓。我们成对儿地散坐在这儿或那儿。有一会儿我又和璐呆在一起。
我们坐在一块绛红色的大靠垫上,我马上觉出璐有点反常……她动得少了,却快速地说
着话,神情阴郁。呆在客厅里的人看不到我们。我们并肩坐着,我觉得很不自在,有些
鬼鬼祟祟的。起初,我隐约觉得她的手在摩挲我的大腿,但也许这是我们彼此坐的位置
关系造成的接触,没什么可疑。可是接着,璐的手抽回来去摸我放在垫子上的那条大腿,
并且沿着它往上摸,一直伸到我的短裙下,我穿着一双特殊的丝袜,它弹性很强,可以
不需吊带便绷在大腿上。我感到她的手碰到了我的丝袜和三角裤之间。我不敢动,完全
惊呆了。但一点儿不激动。
“你不是害怕吧?”
我没有回答。这简直太糟糕了。我脑子空空,身体动弹不得。当她准备进一步行动
时,我终于惊跳起来,甩开了她。
接着其他人拥进这间黑屋子。璐已收起了她的爪子。我明白了,她是个同性恋者。
我第一次听到同性恋这词还是在中学里。当时出了一对女同性恋者。
夜已深了,我们一伙人渐渐散去。M没有马上送我回13区,而是提议到他那儿去谈
谈。
“我们从未单独聊过。”
喏,这时刻终于来了。我就知道会来的。但在经过璐的袭击之后,这实在有点让人
吃不消。但我什么也没说,听任他将我带到他那儿。他的住处很小,让我吃惊;但很舒
适,是一套位于一幢圆形旧楼顶层的公寓。我们坐在一间客厅的环状长沙发上。他播放
我们的磁带,倾听我的声音,那四个片断,听到我的叫声时,屋里异常寂静,而且这寂
静在不断扩展,就像一片孤独的大海,别想从中走出来。
“你喜欢自己的声音吗?”
“不知道。它离我太近了……”
在此我犯了一个错误,我不该回答他的问题。接着他便请我喝一杯苏打汽水。而且
越来越关注我。他只看我的脸,似乎不想显出自己有别的想法。接着,他突然在我身边
坐下,说道:
“你不爱我。”
冷冷地,很平静。这时,他曾说过的一句话“一条纽带将我们连接起来”,重又浮
现在我的脑海里,总也挥之不去。我喃喃道:
“不,不……不是这样。”
这回答真是太拙劣了。于是他把手放在我的大腿上,放在璐刚刚摸过的地方。我的
身子僵直了,感到恐惧,浑身冰冷。尽管如此,我还是尝试做点什么。说话?不行,我
的喉头不听使唤,肌肉绞扭在一起,像铁块一样。他移开了手,站起身,在客厅里走来
走去。音乐这时已停了。周围只有巴黎夜间的嘈杂。我觉得很空虚,孤独,真想哭,但
我几乎从没哭过。我看着他走来走去。他并不丑,有种忧郁的魅力。但他克制住,并没
使自己忧郁得无法自拔。公园里那种疯狂的神态已经不见了。他的激情曾把我带入一千
零一夜的神境。只是他本不该说“我会比一个父亲更好些”。可是话毕竟已经说出了口。
在他摸我的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恨他,也很生气,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冷硬的雕塑。他停
下脚步,转身对我说:
“我让你如此惊讶吗?我觉得你变得又硬又直,就像个雕塑。真是印象深刻。”
我无力反驳,结结巴巴地嗫嚅:
“不,我不知道。”
他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不错,是一种内心深处的折磨。但我并没真的被打动。相
反,我暗自庆幸自己控制了他,能伤害他。要是他再敢接近我,这个念头就会使我激奋。
但他什么也没干。只是静静地、温和地呆在那儿。然后送我回13区。车子开在闪烁着暗
淡灯光的大街上。远处,13区的那群荒凉的塔楼已依稀可见。他无可选择,必须从那条
发生车祸的街经过。我以为自己会哭或发出一种可怕的笑声。其实我已听见这鬣狗般阴
险的笑声在我体内回荡,在我喉头即将发出。我没看他,一直低着头,所以不知道夜幕
下他的目光是什么样。他加了点速,我感到我们似乎在逃离厄运,而我们的确逃走了。
当我下车后,他也下车跟我道别,就在那儿,我突然把自己紧闭的嘴唇贴在他的唇
上。
这举动是今晚的一个收场。真是鬼使神差,我并未料到这样的结局。这起因于孤独
和黑夜。周围是一座座紧密排列的塔楼,冷冰冰的。所有的街都漆黑一片。还有那发生
事故的地方,我们又看见了它。当车停在我家门口时,我感到他会再次逃走,永远消失,
抛弃一切计划。我害怕失去某种东西,一种黑色的、连接着我们的东西,一种将我捕获
住的东西。所以我才不由自主地吻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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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歌星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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