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默地聆听着。
他,极其舒畅而喜悦地,微笑着。
不知何时,凌震宇觉得那频频荡漾于林空月辉中的笛音,曼妙地向他隐身处移动,直到距自己面前只有丈远,一株蓊郁繁密的松树之上。
笛声一如月色,千变万化。
它时而活跃如儿童,时而婉约如处子,时而柔媚如少妇,时而雄伟如丈夫,时而沉思如老人,时而狂暴如野兽,时而庄严如神佛,时而优雅如文士……
世上的一切,经过笛声传出,无论天光、云彩、高山、流水、花颜、鸟声,都显得那么可爱,那么值得令人珍惜!
原本,满脑仇恨的凌震宇,听了这宛如天籁的笛声,他的胸襟顿时舒展开来。
笛,是那样悠扬!
风,是那样轻柔!
人,是那样多情!
群星忙碌地闪耀着眼睛,都向地面窥看人间永恒的青春。
月亮静静地,闲雅地,高贵地放出幽美的光辉,这是一个瑰丽的夜晚。
夜阴一刻一刻地深了起来,月亮的光度也渐渐增强,天空里从银灰到紫蓝,从紫蓝转成淡青,已变了多次颜色。
可是,笛声依然,它含着清风、松涛组成了一支神奇的曲子,使那凌震宇完完全全陶醉在其中。
“嘻!”
他在凝神地细聆时,忽然,发现一声娇柔的轻笑,渗入于那缕柔美曼妙的笛声中,随之,传入了凌震宇的耳内。
这声轻笑,使凌震宇由那茫然,迷潆,飘渺,如若仙境神域的境界中,惊醒了过来。
他星眼遽转,全神贯注,觑定着他面前丈远处的松枝密叶中。
戛然,笛声停止了!
而接着传入他耳中的,是一声娇脆而柔美的呼唤,道:
“凌兄,我所吹的这曲儿,好听吗?”
这声清脆的呼唤,音犹未尽,凌震宇眼前红影一闪,即见轻飘如絮般,由密枝繁叶中,飘下一位红裳娇艳的,绝色少女!
凌震宇星眸迅展,继而微笑初绽,当即喜悦地一声轻呼,道:
“水姑娘,你所吹的曲儿,的确清雅幽美,醉人至极!”
说着,凌震宇跃身而下,站在水芙蓉的面前。
玉女神笛水芙蓉,笑靥微绽地闪动她那双晶莹剪水的美眸,柔情欢欣地凝视着凌震宇。
她手中依然拿着那支笛,背后仍旧斜插着一柄古剑,长长的绿丝,飘荡在香肩之后。
忽然——
凌震宇莫名地感觉到,心中有些鹿撞,情绪立时不安起来。
二人目光相触在一起,良久良久。
蓦地,凌震宇星眼微移,面显疑容地,缓缓道:
“水姑娘,适才是否见到一位老婆婆由此而去?”
水芙蓉闻言,嫣然一笑,杏目微转,道:“见到了。”
语毕,她依然微笑,望着凌震宇满面疑容的神情。
凌震宇听了之后,展目望着水芙蓉,迫不及待地道:
“水姑娘,刚才那位老婆婆,你们认识吗?”
水芙蓉仍然美目圆睁,微笑地望着凌震宇,一听此言,点了点头,并未答话。
凌震宇见景,心知水芙蓉可能与那位老婆婆,交往颇深。这丝意念,他从那老婆婆的言谈中,可以听出一些端倪来。
所以,他又追问道:
“水姑娘,那老婆婆和你谈些什么?可否相告在下?”
水芙蓉又是妩媚地一笑,睁着一双大而圆的美眸,说道:
“凌兄,你所问的,太广泛了,恕我无从回答。”
凌震宇俊脸泛红,很腼腆地道:
“在下是说,有关我们今夜在白家堡中的事……”
未待他语尽,水芙蓉一敛笑容,螓首微昂地道:
“凌兄所问,可是银拐婆婆和侠丐裘羽老前辈,他们因何赶至白家堡?”
凌震宇剑眉微轩,点首作答。
水芙蓉秀目中,突闪寒芒地道:
“数日前,古庙一别,恩师曾让我回去,苦练笛曲中的魔音断魂……”
说至此处,她望了凌震宇一眼,顿了顿又道:
“凌兄,我们暂时在这松林内,休歇片刻,坐下来谈谈如何?”
说着,不等凌震宇同意,轻移娇躯,坐依在一株松树之下。
继而,凌震宇也未加可否地,坐于近身的一株松树下,双眼注视着水芙蓉。
水芙蓉低头玩了一阵玉笛,这才缓缓地道:
“魔音断魂一练就是七天,三日前,恩师命我赶赴晋东太行山,去助凌兄一臂之力……”
语意至此,她秀靥突然微红,螓首垂胸,作出一副少女特有的一种矜持的神态。
凌震宇此刻却未在意,只因他心中正在激烈地忖思着:
“你师父是谁?竟会对我这等关怀……”
想着,他抬头一看水芙蓉,正欲启齿询问之际,水芙蓉微抬螓首,凝视地道:
“没料到,三日后,我在这赣南的一个山镇上,遇到银拐婆婆同那侠丐裘老前辈二人,经过一番交谈,始才得悉,凌兄与满天星斗白庆东老魔,发生冲突,而最急的人,却是玄真道长,与青城妙手两位前辈,因为他们在二天前,也被满天星斗白庆东的箭阵,围困在白家堡中……”
听至此,凌震宇剑眉一轩,情急地抢道:
“玄真道长,青城妙手两位前辈被困白家堡!现在呢?”
水芙蓉道:
“现在已被黑杀教掳回总坛去了!”
神色焦虑,凌震宇气忿地道:“什么时候掳去的?”
水芙蓉答道:
“掳去之时,也就是我们离开白家堡之后……”
满面疑容,凌震宇问道;
“银拐婆婆和那侠丐裘羽老前辈呢?他们当真是去追。赶黑杀教了?”
玉女神笛水芙蓉,点了点头,疾言道:
“是的。不过,他们可能会在前面等,和我们会合后,再一起赶赴晋东!”
“这又为何?”凌震宇忽然道,“方才那位隐身在林中的老婆婆告诉我,说银拐婆婆与侠丐裘老前辈,已经赶赴黑杀教去了!”
水芙蓉若有所思,突然拦阻地道:
“我所说的银拐婆婆与侠丐裘老前辈,可能在前面等我们,是有依据的。只因,适才那与你隐身谈话的老婆婆,与我碰面时,催我要速回至此,找你同赴晋东太行山之际,奇迹就出现在我们的官道上,约有一箭地左右的一条叉路口处……”
神情遽地一怔,凌震宇忙道:
“是什么奇迹?”
水芙蓉杏目一飘凌震宇,道:
“当时,据那位老婆婆说,可能是黑杀教主的师父‘夜叉女’屠慧君老魔……”
脸色骤变,凌震宇双睛暴瞪,惊愕道:
“屠慧君?这个魔婆有四十年,没现出江湖了,怎么又突然出现?”
水芙蓉的身躯,微微地移动了一下,忧容浓浓地抢言道:
“所以我猜测银拐婆婆,一旦发现此婆出现在赣南一带,她会考虑到我们的安危。所以,她一定要设法与我们取得联系之后,才会动身前往晋东黑杀教。”
说着,她也没注意凌震宇有何反应,突将语音顿住,仰首望了望天色。
此刻,凌震宇双眼突然泛出一丝凌芒,一望对面坐着的水芙蓉,正欲开口说话之时——
水芙蓉却先道:
“凌兄,天外飞煞聂元霸,在白家堡中投给你的那两枚纸团还在吗?”
闻言,凌震宇立刻深手入怀,将天外飞煞聂元霸投掷给他的那两枚纸团,拿在手中,迅速地展开其中一枚纸团。
凌震宇一面动作,一面说道:
“这纸团中,定有什么蹊跷!”
“快展开看了,就知道!”水芙蓉急道。
凌震宇展目即看——
原来,此时他展开的纸团,是张五寸长三寸宽的事白信笺。
信笺上,密密麻麻地写着几行,墨迹井然的楷书。
水芙蓉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霍然立起身形,走至凌震宇的身旁,俯首一看。
两人不看还好,一看神色遽变,脸上立罩寒霜,愤怒的密布面容,明眸暴出凌芒,杀机毕露。
“……老夫已向武林人士宣扬,声称汝已获得武林奇珍的秘图……
这是老夫不愿亲手杀汝而为。所以……
聂元霸亲笔
这素白的短笺,所写的大概就是这些。
凌震宇的双目已呈赤色,此刻,他怒火万丈,仇焰炽燃已达疯狂状态。他狠狠“哼”了一声,又迅速地把第二个纸团,展了开来。
他仔细端详,依然是张寸长的信笺。
笺上仍旧写着数行蝇头楷书。
老夫现在已自组‘霹雳门’,暂居断肠崖……
日后,凡武林自命侠义之士,以及,投我以仇视、敌对者,将一律歼杀、扑灭之!
至于,汝命老夫也势在必取,但是现下,老夫之计尚未成功,还须以汝之力,以制违我者之势……
聂元霸亲笔
“哈……”
怒焰焚身的凌震宇,看完之后,仰首冲腔爆起一串裂帛似地狂笑。
水芙蓉这时也一腔怒火,无处宣泄。
显然地,凌震宇爆起的笑声中,所含蕴着的种种,是那样的忿恨,冷酷,轻蔑,而且抑郁。……
忽然,他疯狂的笑声,停止了。
他闪动着一双如炬的星目,凝视着水芙蓉……
顷刻,他意念已决,望了望这时天色,毅然而愤怒地狂吼道:
“我们走吧!”
怒思中的水芙蓉,被他这突然的狂吼声,吓了一跳。于是,转头望着凌震宇,秀靥骤然一缓,柔声劝慰地道:
“凌兄,你先冷静冷静!”
凌震宇犹若未闻,依然杀气盈溢地厉吼道:
“我们走!……哼,我要杀尽这些恶魔!哈哈——霹雳门?哈哈——”
说着,他忿恨地又爆起一串串疯狂也似的笑声来。
“哈哈!”猝然,他跃身而起,疾电似地,飞身扑向林外而去。
惊愕无措的水芙蓉,被这猝来的变化,吓呆了。
等水芙蓉惊醒过来,凌震宇已经穿林而去。她没有犹豫也没有迟缓,香肩倏地一晃,石火般地,电驰随凌震宇追出!
“我要杀尽你们这些恶魔——”
“我要喝你们的血,吃你们的肉!哈哈——”
“我要你们一个个脑浆进溅,哪怕,你们有什么还魂丹,我也要把你们暴尸祭天!”
这一连串的暴吼声,激荡在即将黎明前的夜空,旷野。
一时间,刁蛮聪慧的水芙蓉,也不知所措。
夜,黎明前显得格外黝黑的夜。
不知道过了多久。
此刻,已被东方一抹微紫、艳红所替代,最后让金色的朝霞,全部击溃了。
一天都是明亮的云彩,云彩的隙缝中,显出高远明净的苍穹。
太阳是隐在云彩之下,余晖透射出来,把西天染成一片金黄,云彩变化着,驰逐着,映着金黄的霞光,竟放着绮丽的花朵。
翌日,黄昏肘分——
晋东泽州以北的一条官道之上,黄尘滚滚,霎时出现了两匹箭矢如飞的骏骑。
骏骑上端坐着一对少年男女。
男的,是位身着一袭白色绸质长衫,剑眉星目,玉颊隆鼻,发梳高髻,英气勃勃,豪姿飒爽,挺拔超群的美少年。
女的,是位身着鲜丽娇艳的一袭红裳,杏目秀靥,背背长剑,手持玉笛,发拢蝉纱的绝代少女。
他们是正日夜趱程,赶往太行山,蓄意索仇的凌震宇,与那伴随他前往助阵的玉女神笛水芙蓉。
蓦地,坐下骏骑,一声惊嘶,昂首人立而起。
二人心下也自跟着一怔,遽然连忙松缰,缓下胯下的骏马。
他们纵身眺望,只见横于面前里许处,有一片松林,在苍茫的暮色下,仿佛兽踞一般。
当下,凌震宇星目微转,一瞥水芙蓉道;
“水姑娘,我们到松林内,休歇一会儿,如何?”
水芙蓉闻言,晶莹的双眼,不悦地一瞟,不依似地道:
“凌兄,你怎么又姑娘,姑娘的叫我?”
恍然大悟,凌震宇一哂,道:
“噢!我……我又忘了!蓉妹,我们到前面林中休息吧!”
略一迟疑,水芙蓉缓声道:
“我看松林茂密,恐怕里面有暗桩?”
一听此语,凌震宇星目微闪,炯炯如炬般,朝松林审视一遍,全然不惧地道:
“管他有没有暗桩!我正巴不得,遇到黑杀教的人呢!”
水芙蓉道:
“俗话说‘小心行得万年船’,你可千万不能大意喔!”
剑眉一剔,凌震宇自信道:
“多谢关爱,我们走吧!”
说着,扬手一拍马股,坐下骏骑“唏呖呖”一声轻嘶,双骑泼风一般,朝向面前松林扑去。
不一会儿,二人来至林边。
凌震宇当先停住坐骑,惊容满面,回首朝着水芙蓉道:
“蓉妹,你看,这是什么标志?”
玉女神笛水芙蓉,秀脸微仰,杏目圆睁,朝凌震宇所指之处望去。
她黛眉陡地一扬,秀颊之上,流露出一丝不屑之色,冷冷沉吟地道:
“这盏黑色宫灯,可能就代表着她!”
神情紧张,凌震宇迫不急待地问道:
“你是指……”
愠颜毕露,水芙蓉接口道:
“黑杀教教堂黑妖狐老妖妇的师父——夜叉女屠慧君老魔!”
凌震宇闻言,目光倏变,仇容立罩,杀气盈面,他目不转睛,盯着面前迎风摇曳的一盏黑色宫灯。
原来,在他们入林的官道中央,距二人停骑的五尺之处,挂着一盏头大的宫灯,宫灯周围的绸布上,清晰刺目地绘着骷髅头。
而于那骷髅头的下端,尚交叉地绘着两根枯骨。
这时,凌震宇倏地将视线收回,转头看水芙蓉,满面沉容地道:
“蓉妹,我们进去瞧瞧,到底是否那个老魔婆!”
水芙蓉依然圆睁秀目,愠容满面,颔首作答。
于是二人缓骑前进。
林中是谧静,没有丝毫声息!
然而,在斜辉夕阳的映照之下,林中依然显得阴气森森,置身此境使人寒意凛然。
不知不觉间,日落西山,夜幕低垂。
月已初升,银辉泻地,林中虽然沐浴在月辉之下,随之树影幢幢,凭空更添增了一些恐怖的气氛。
凌震宇与水芙蓉,缓骑未停,仍朝林深之处行来。
戛然,两骑昂首,同时一声惊嘶,继而人立而起。
“啊!”
跟着,水芙蓉惊呼一声,娇躯倏然飘空逾丈,翻身落在林中官道之上。
而也就在水芙蓉落身之际,一棵虬枝古松之后,遽见一团黑影一闪,电疾地跃落在她的面前。
电光石火间,凌震宇双眼疾展,虽然看清那人,可是也不由暗惊。
原来,那人是位骑着一头毛驴的老太婆。
她身材矮小,干瘦如柴,身着一袭黑布短袍,那肥大的短袍,长才及膝,满头黑发飘萧,脸上布满皱纹一口黄齿尽脱,仅剩其一外露,双睛灼灼,凶光闪闪,狞颜丑陋。
外露的双手如爪,黝黑如漆,而她胯下毛驴儿,全身精黑无比,唯独它那四蹄,却是奇白如雪。
“嘿嘿!”
凌震宇倏转盯着这老怪婆的星目,轻蔑地一声冷笑,身形拔起,飘身落在水芙蓉的身旁。
“呵呵呵……”
此间一切变化,很快,那黑衣怪婆,疾瞪暴吐凶芒的怪目,咧嘴一阵狂笑甫落,怒容立浓的凌震宇,冷酷仇恨地大喝道:
“黑婆子,你这是何意?为何拦住我们的去路……”
黑衣怪婆一听,置若罔闻,依然怪笑不止。
顿时,水芙蓉微昂螓首,望着凌震宇,轻轻说道:
“凌兄,这怪婆子大有来历,我们必须留神小心,谨防中了她的毒手!”
闻言,凌震宇会意,迅速地一瞥水芙蓉。
黛眉一扬,水芙蓉娇叱道:
“怪婆子,你蓄意拦阻我们兄妹,想做什么?”
黑衣怪婆止笑,双眼凶光一闪,冷然对二人说道:
“娃娃,竟敢这般无礼对待老妪,你等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水芙蓉怒“哼”一声,娇脸无情地,抢道:
“姑娘不管你是谁!婆子,你可知本姑娘是何人?”
黑衣怪婆忽地一笑:用眼睛一扫二人,狞笑道:
“小丫头,你可是最近名闻江湖的玉女神笛?”
此语一出,水芙蓉一怔,身形微撤三尺,秀目盯住黑衣怪婆。
言止,黑衣怪婆一觑凌震宇,狞色笑道:
“娃儿,你就是那武林中杀人不眨眼的追魂客?……嘿嘿……”
凌震宇闻言,双眼暴射惊芒,身形未移,昂然答道:
“不错!在下凌震宇,正是追魂客!”
“嘎嘎嘎!”
黑衣怪婆一声枭笑,双臂衣袖忽然一层,身形猛然腾空而起。她翩然滑翔一周,疾电飘落在官道上,相距凌震宇八尺之地。
“啊!”
蓦地,水芙蓉娇叱一声,欺身三尺,立于凌震宇的身旁,盯住黑衣怪婆,冷喝地道:
“怪婆子,你可是那‘夜叉女’屠慧君老魔?”
水芙蓉言讫之瞬,黑衣怪婆面部肌肤,突起一阵抽搐,神态似更狰狞,眼中的凶光暴露,磔声大喝道:
“丫头,活腻了!”
言语间,只见黑衣怪婆,双掌疾吐,飚然径朝水芙蓉推去。
她身形疾挪,横飘三尺,硬势撤回双掌,虽然是如此迅捷,但她已发出的掌力,已是无法完全收回。
所以,就在她挪身飘出之际,那股沉厚的内家掌力,已然径向玉女神笛水芙蓉的娇躯身旁,三尺地方击出去。
“轰!”然一声暴响。
“嘎嘎……”
黑衣怪婆倏发一串枭笑。
然而,也就在黑衣怪婆猝然发难之际,凌震宇遽视来势之疾,本欲出招相抵,但是已经来不及。
当下,他率先拔起,倏一伸手,带起水芙蓉的娇躯,迅然点定腾空而起八尺之高,折身后飘,落身于黑衣怪婆前面丈外之地。
凌震宇与水芙蓉,立稳身形,心下大惊不已。
顿时,二人怒火万丈,杀机毕露,蓄势待敌。
黑衣怪婆枭笑倏止,双睛陡然一翻,怒视着二人,咧嘴随之大吼道:
“娃娃,今天算你们走运,老妪暂且放过你们两条小命!”
紧接着,黑衣怪婆双睛忽然黯淡下来,那股怒目已然不存在,她幽幽地自语道:
“唉!难道这是天意……”
凌震宇见景,厉声喝道:
“怪婆子,你想就此了结吗?哈哈……天下哪儿有这么容易的事?”
话声中,凌震宇星目暴瞪,杀芒立现,身形倏然欺进,双掌齐向前推,提早将先天气功,运集双掌中,尽数发出。
立时,掌风飚然飒飒,径袭黑衣怪婆的面门和胸际间。
黑衣怪婆眼见这万钧之势,卷袭而来的掌风,已抵面门,然而她却视若无睹,处之泰然。
“呵呵!”
她昂首爆起一声干裂的怪笑,任由凌震宇的两股骇浪般的掌劲,扑身而到。
此刻,凌震宇的身形,已袭向距黑衣怪婆面前六尺,心下不由大惊悸动,只见黑衣怪婆她纹丝不动,依然干笑不止。
凌震宇不顾一切,双掌又再加速,猛袭黑衣怪婆的面门。
孰料,黑衣怪婆经此逼进的两掌,强劲无匹的内家掌劲,猛袭狂扫之下,她的干笑忽然停止了,身形仅此一偏,足下未移分毫,掌风已然擦身而过。……眨眼间,她身形立稳,仅衣袂飘飞着,一无所虑。
“啊——”
凌震宇一看,直若烈焰焚心,狂啸一声,身形又起,双掌再度翻飞,一招连环掌中的第三式“力转乾坤”展出……
玉女神笛水芙蓉在旁看得心惊胆跳,香汗透湿,两眼不时专注着凌震宇。
黑衣怪婆见掌风已到,双目一瞪,身形倏起逾丈,惊喝一声,道:
“连环掌!”
凌震宇见势,哪肯罢休,身形跟着亦蹿起,飞扑黑衣怪婆。
黑衣怪婆就空一旋,身形斜飞落地,顿顿叫道:
“娃儿,老妪并非不敢杀你!不过,你们放心,老妪言出必行,今夜绝不要你们的小命……”
斯时,凌震宇的身形,早已落至黑衣怪婆的面前丈余远处,并肩于水芙蓉的身旁,仇恨残毒的眼光,注视着黑衣怪婆。
黑衣怪婆又冷笑一声,用冷冰冰的怪眼,一瞥凌震宇,喝道:
“娃儿!老妪虽不要你的小命,但也要给点苦头,让你尝尝!”
说着,她枯干如爪,黝黑无比的双掌,朝向凌震宇一递一翻。
凌震宇此时早已知悉,这‘夜叉女屠慧君老魔’,武功的造诣高不可测,当下见状,大叫一声:
“蓉妹!留神!”
语音未落,二人身形疾飘起一丈有余,纵落在三丈开夕卜。
屠慧君怪眼一闪悦色,大笑道:
“娃娃!如何?”
凌震宇怒道:
“黑婆子,你少狂妄!少爷定将今夜之辱,永记不忘,哼!总有一天,我凌震宇要向你讨回来,你等着……”
黑衣怪婆磔磔怪笑道:
“娃儿!有志气,老妪可以等你十年。”
说着,她仰首一瞥,凌震宇身后,悬挂着那盏黑色宫灯的古松上,怪声叫道:
“傻小子,你还在睡!快将我老妪的那盏‘黑色夺命灯’,给我老妪拿来!”
她语声一落,即闻一声沉渴渴的声音道:
“糟老婆子,你穷喊乱叫什么?我……我懒黑虎,正……正在做梦呢!”
凌震宇与水芙蓉闻听此音,互望一眼,心中颇感到诧异。
登时,二人立觉眼下一条人影一闪,就是那面宫灯近处的一棵松树之上,飘下一人。
仔细一看,只见那人,正是那黑大个子懒黑虎扁小鹊。
扁小鹊飘身落在宫灯之下,睡意犹浓的,揉了揉眼睛,也没注意到这儿的情景,埋怨地道:
“糟老婆子,你要走吗?我……我扁小鹊真倒霉……没有找到我那凌兄弟……哼!却碰上你这臭老婆子……”
凌震宇与水芙蓉一听,二人又不禁互相一望,他们的心中,仍然感到不解。
黑衣怪婆立道:
“傻小子!你所要找的人,不就在这儿吗?快将老妪的黑色夺命灯拿来,别摆在那里了,我还有要事办,快点!”
懒黑虎扁小鹊一听,定睛细看此间情景,神情一怔,疾忙纵身取起那黑色夺命宫灯,“嘿嘿”笑着,大叫一声道:
“真是你们凌兄弟和水姑娘!嘿……嘿嘿……”
扁小鹊在笑声中,扑身来到凌震宇的身旁,煞住飞也似的脚步,面朝三丈外的黑衣怪婆,抖手掷出那盏黑色夺命灯,道:
“糟老婆子,给你这盏鸟灯,我懒黑虎不走啦!你臭老婆子快自己走吧!”
屠慧君怪睛眨眨,咧嘴一笑,伸手抄起她那盏武林中,人见人惧的黑色夺命灯,磔声道:“傻小子,你和他俩一样,老妪放过你一条小命!嘎嘎……”
说着,她枭笑声起,飘身落至她那头乌漆油亮的小毛驴上,双睛又是翻了一翻,怪声道:
“娃娃们,老妪少陪了!”
言毕,黑衣怪婆屠慧君双腿夹驴腹,继而吆喝一声,毛驴便身子一旋,将身形倒过头去!
屠慧君转脸一笑道:
“你这个小丫头,瞪着眼睛横什么?不感谢老妪,破题儿第一遭放生!你还恨我?哼,真是不知好歹的后生小辈!”
语讫,扭转头去。
她伸手一拍毛驴肥股,磔笑道:
“迫风儿,走吧!”
语声未落,坐下毛驴,猛一昂首,放开四蹄,疾风般冲出三丈,登时,黄尘滚滚。
“呼……”
突然—一
水芙蓉杏目圆睁,怒“哼”一声,就在黑衣怪婆屠慧君远去十丈之外时,吹起了一声杀伐激越尖锐的笛声,箭矢般,径朝夜叉女射身扑去。
凌震宇与扁小鹊,闻声视情,心神俱惊,惶悸不已。
一息间,眼前形势大变——
谁也无法预料到,谁也无法阻止到的风暴,即将展开。
黑衣怪婆屠慧君立停毛驴,即听到被黄尘滚滚笼罩中的她,激越地冲霄一声尖叫:
“嗄!魔音断魂……”
“呼———呼——”
此时,那飞身扑去的水芙蓉,已追至黑衣怪婆屠慧君身后一丈之地,当下迅即盘膝端坐,道旁一棵古松下,宁神摄虑,满面沉凝,全力施展,吹奏出那曲魔音断魂。
旋即,官道上被夜叉女屠慧君,一骑腾奔而起的黄尘,逐渐消沉。
顿时,可无所拦阻的,将屠慧君那副神情看清,只见她满面狰狞的怒容,阴晴不定,两眼凶芒暴闪地盯着,盘膝吹奏玉笛的水芙蓉。
凌震宇与扁小鹊二人,在笛声中,竟是懵懵然地,立身在十丈远的原处,丝毫未动。
俄而,屠慧君面部肌肤,遽然扭曲痉挛地一阵颤抖,状似屏息凝气的处身在笛声之中。
她霍然怪眼一翻,暴吼道:
“女娃儿,老妪念在你这魔音断魂与我曾有渊源!……所以,老妪仍是遵行前言,放了你丫头一条生路……”
屠慧君语音至此,脸孔之上,显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疾转过头去,昂首又是一声,凄厉无比的裂帛大吼:
“啊——”
水芙蓉此刻的额头,已是香汗淋漓,双眸精光闪闪,聚精会神地,吹奏着手中玉笛。
“呼——”声不绝响,叫人心胆俱裂。
屠慧君毫不在乎,疾伸枯掌,“冬”地一声响,击在坐下黑驴儿的股上,大喝一声道:
“追风儿,我们走!”
大喝之声甫落,倏而又忽起一声鬼嚎似的嘶吼。
顿时,黑驴儿四蹄飞扬,黄尘腾空,迷漫天际,快似泼风而去。
戛然,水芙蓉的笛声煞住了。
……她神情恹恹地,将身躯依在背后的那棵古松干上,精光灼灼的明眸轻阖起来,萎顿不已地放下手中的玉笛。
凌震宇见此情形,心知她大损元气。当下,哪敢稍作停留,跃身疾射而来。
一息,已落在水芙蓉的身旁,剑眉不由紧锁。
扁小鹊睁眼也已看清,身形晃处,一缕黑影,跟着凌震宇来至水芙蓉的娇躯之旁。
水芙蓉嘤咛—声,娇躯微地一颤,满面苍白如纸,樱口微启,喷出一口鲜血,便自遽然萎顿倒地。
懒黑虎扁小鹊—愣,猝然之间,简直慌了手脚,不知所措地惊叫道:
“水姑娘,你……”
扁小鹊魁梧的身形,向前一俯,正欲扑将下去,凌震宇倏伸出手,将扁小鹊拦住。
扁小鹊道:“凌兄,你……”
凌震宇转头,愁容满面,对着扁小鹊幽声急道,
“扁兄,水姑娘是适才全力吹奏魔音断魂时,真气元神大伤,现在丹田孱弱空虚……”
扁小鹊一听之后,心知这水姑娘分明已经濒临危境,他雪亮的眼睛中,充满祈求的神色,凝视着凌震宇,直急得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
沉思有顷,凌震宇方道:
“扁兄,稍安勿躁,小弟自有办法!”
说着,速由怀中掏出一只红色的玉瓶,倒出一粒红色丹丸,俯身撬开水芙蓉的樱口,塞了进去。
当下,凌震宇刻不容缓地,轻轻扶着水芙蓉的娇躯,端坐在她的背后,眉宇微蹙地一瞥扁小鹊,道:
“扁兄,现在我想用自身内家功力,为水姑娘导气归元!——烦劳你为我掠阵……大约一个时辰,即可奏效!”
扁小鹊闻言,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
扁小鹊道:“哦!真的吗?”
“哗啦啦”一声怪响。
随之乌光暴闪,手中一条连环擒龙爪,已然在握。
他身形一晃,飞身跃向丈远处,一棵老松上,向四下俯看,如临大敌,生恐有人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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