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相公 第一章

  京城
  奈米大街可是全京城最重要的米行集散地,无论是大大小小气派或寒酸的米行,统统在这条铺著大石板砖的老街上齐聚。
  也因如此,残酷的生意斯杀才更见激烈惨重。
  各家米行几乎都有百年以上的历史了,世世代代从事著这天下第一要紧行业,为了荣耀的面子和生计著想,自然是什么招揽客人留住客源的稀奇古怪招数竞相出笼了。
  瞧,东边「金如意米行」就打著买一升送一个米饼的活动,旁边的「广源米行」是买三升送一笼现蒸出炉的米糕,对面的「六顺米行」是买五升就有姑娘现场表演跳彩带舞,巷头的「高升富贵米行」则是买一斗就由老板表演胸口碎大石,而且还会现场发给壮阳强身米醋一瓶。
  这些懂得用促销花招的米行当然分外引起顾客们的欢心与注意,相较之下,在多家大米行包夹之下的「吴氏米行」就显得老旧不起眼多了。
  不过,吴家可是当年奈米大街米行的开山鼻祖,吴家曾曾曾祖爷爷认定了这里将来必定发达,所以开设了这间古色古香的米行,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当年可是赚了不少哩。
  也因为祖先积德又积财,现任的吴老板才能够在夹缝中求生存,一直维持到如今还不倒。
  吴老板长得高高瘦瘦的,像极了教书的穷酸老秀才,两撇有气无力的胡子跟他的下垂眉可说是相映成趣。此刻他边拂去柜子上的灰尘时,边忍不住叹气。
  眼见上门的客人日渐减少,他就算心急也束手无策,谁教他老爹给他取了一个叫「吴用」的名字,害他现在五十多岁想「有用」起来,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唯今之计,好像只有靠他唯一的心肝宝贝女儿了。
  不想还没这么难过,一想起正在后头吃午饭的千金--姓吴名千金是也--吴老板拿著拂尘的手忍不住抬起来擦眼泪,呜呜。
  无奈呀!
  米行后头连接的就是稍嫌陈旧的厅堂,旁边有座年代久远,只要稍微用力一点就会嘎吱嘎吱地呻吟的楼梯,二楼有三间房间和祠堂,而厅堂后头是厨房,再过去则是大仓库……以前可以说是金满仓、银满仓,可是现在只剩下半仓的米和半仓的空布袋了。
  从后头的厅堂里,飘出阵阵的米饭香气和菜肴味,一名梳著两个乌黑小髻,身穿月牙镶红边衣裳的小姑娘正在埋头大吃,桌上摆了三碟小菜,分别是油炒花生米、蒜辣豆乾小鱼、腌肉卤笋丝,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大木桶香味扑鼻的白米饭。
  木桶里的饭已经被吃得快见底了,小姑娘手上的青花大瓷碗里也所盛无几,她纤纤小手执著筷子,夹了一颗花生米嚼了嚼,再扒上一口饭,心满意足地叹了一口气。
  「哗,今天的饭真好吃啊。」她忍不住再夹了一片似胭脂般红嫩肥美的腌肉放进口里,「嗯,菜也好好吃。」
  不过奇怪的是,为什么爹不进来吃午饭呢?瞧他老人家越来越瘦了。
  再这样下去怎么行?当年娘临终的时候,特意要她好好地照顾爹,可是几年下来,她的脸色越见红润,肌肤越发白嫩,但老爹却变得又乾又瘪了,唉!
  想到这里,她突然觉得没胃口了,扒完碗里最后的两口饭后,就把碗筷放到桌上。
  千金是个孝顺女儿,一想到父亲瘦巴巴的模样,教她怎么有办法继续把木桶里剩下的饭吃完呢?
  啊,不对……
  她像是猛然发现自己干了什么好事,倏地捂住嘴巴,「天啊!我差点又把爹的饭吃光了。」
  原来爹一天比一天瘦就是她干的好事!
  这个事实彷若一支大铁锤般敲击得千金脑袋嗡嗡叫,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等到她终於清醒时,她想也不想地把桌上三碟菜统统倒进木桶里,用木匙把饭与菜搅了搅,然后抱起木桶快步跑向外厅。
  「爹,爹……」她跑得小脸红通通的,把木桶往父亲面前一抬,「来!」
  吴老板吓了一跳,「做什么?」
  「吃。」她灿笑若花,捧高木桶推近他嘴巴。
  看著木桶里油腻腻的汤汁和饭粒搅在一起的不堪景象,吴老板不禁冷汗直流。「这是……狗吃的吧?」
  「这么新鲜好吃的饭菜当然是给爹吃的。」千金殷勤地把木桶塞到他怀里。「我留了两大碗饭喔,而且把菜统统倒进去了,好吃得不得了,爹,你吃啊。」
  闻言,吴老板只觉欲哭无泪。女儿一餐要吃掉一桶--足足两大斗--的米饭已经够惊人了,但最悲哀的还是她那颗浆糊脑袋……呜呜呜,看来他们吴家想要东山再起是没望了。
  他看著那十足是喂狗的菜饭,不吃实在浪费,只好拿过木匙泪汪汪地一口接一口吃著。
  饭菜并不难吃,可是卖相太差,再加上他心情欠佳,所以他完全食不知味。
  「爹,你是感动到哭吗?」千金鼻子红红的,也被自己的孝行深深感动了。
  他惊骇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再也忍不住地放声大哭,「哇……」
  真是好命苦呀。
  「爹。」她努力踮高脚尖安慰未果,索性拉了张小凳子,踩上去后用力拍著他的背,温柔地道:「爹,我知道你很感动,好了,别哭了……你瞧你脸都变红了。」
  会变红是因为被她超级无敌的可怕臂力拍到岔气,差点连肺都给呛出来了,吴老板拚命挣扎,饭粒喷得到处都是。「不不不……要……拍……」
  「要拍?」她误会了,再用了「一点点」力气拍下去。
  救……救命啊!
  吴老板总算赶在自己咳得满桶都是血之前挥手告饶,「不用,不用拍了,我已经内伤了。」
  「爹,原来你有内伤,难怪你一副吃不太下的样子。」千金眼圈儿立刻红了,随即气呼呼地挽起袖子,咬牙切齿道:「爹,是谁欺负你老人家,把你打到内伤?女儿找他算帐去。」
  吴老板看了眼少根筋的女儿,额头上的皱纹顿时又多了好几条。「千金,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对头很厉害吗?」她还以为父亲担心她无力报仇,豪爽地一拍胸口,「你过虑了,女儿也不是省油的灯,随随便便一拳就教他打长安飞到洛阳去。」
  他拚命点头,「我信信信……」
  「爹,你放心,有女儿在,保证没人动得了你。」她得意洋洋地道。
  这倒是真的,千金从小力大如牛,长大以后恐怕跟头熊打架都不会输,仓库里头的米大半都是她搬的,而且她一手拎起一大米袋仍能面不改色。
  人要往乐观处想,吴老板想到这一点,心里开始觉得好受了些。
  「金儿。」他放下木桶,一脸正经地看著她。
  「是。」千金立刻站好,恭聆训勉。
  「你……以后轻点力。」他只想说这个,「爹已经是一把老骨头了,禁不起你这掌力拍,万一拍折就麻烦了。」
  「噢。」她不好意思地摸著头笑了笑。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颇有蛮力,只是老忘记要控制力道轻重。
  「还有,以后不要把饭跟菜搅和在一起,你爹不是老狗。还有还有,不要老是揍隔坚的周大胖,他爹已经跟我告状好几回,我陪笑脸陪得脸快僵了。」他的苦水忍不住越吐越多。
  「好,可是周大胖坏,老是取笑我。」她小脸一沉,无比委屈。
  周大胖人如其名,居然还有脸笑她吃得跟头猪一样,不狠狠揍得他鼻青脸肿还真对个超祖先。
  吴老板看著女儿,最后还是不忍地叹了一口气,「那你就继续揍吧,反正我跟那个死老周早就势同水火,见了面皮笑肉不笑也挺累的,索性撕破了脸还痛快些。」
  「爹,你真好。」千金激动得环紧父亲的颈项。
  虽然很窝心,却险些折断吴老板的脖子,他涨红脸拚命挥著手,「好好好……够了够了够了。」
  千金放开手,笑咪咪地道:「爹,你慢慢吃,我先去送货了。」
  「你够饱吗?」终究是父母眼中无丑儿,吴老板声音里透出一丝疼惜,「还剩下两大碗饭,你等会儿容易饿,要不要再吃一点?」
  「不了,我会带著几块米糕,肚子饿了在路上吃。」说完,千金打开沉木大罐,拿过一张桑皮纸,把十几块香软弹牙的雪白米糕包裹起来,揣在怀里。
  「送完了米,没事早点回来,爹熬桂圆小米粥给你吃啊。」吴老板怀里抱著木桶送别。
  千金挥挥手,熟练地拿过青色围裙穿上,把几大袋米扛起放进手推车里,用粗麻绳缠过纤瘦的肩头,轻轻松松就把近百斤的米推著跑。
  这是他们最近想到的新法子,只要客人捎个信来,他们就自动把米送到府里,殷勤点的还倒进米缸里,千金还遇过顺道要她淘个米煮镬饭的,真是什么客人都有,不过辛苦虽辛苦,吴家的生意总算稍微有点好转。
  这个捆工送货的工作自然落到千金的头上,反正请伙计还要多花银子,她有闲又有力气,一包三、五十斤的米两指一拈就搭上肩膀,一点都不觉得重。
  一般姑娘家可能会觉得抛头露面又辛劳,千金却不觉得,吃饭做事天经地义,是自己家的活儿更该努力。
  「上工罗!」她健步如飞的走著。
  她像只快乐的小鸟,浑然不似正肩负粗重的活儿。
  吴老板用木匙舀著饭菜,看著女儿的背影忍不住感动到想痛哭流涕。
         
  听说卑家楠竹少爷,性情阴柔,十足娘娘腔,天生爱男不爱女,讲起话来嗲到可以剥落全城百姓鸡皮疙瘩通共五万斤,才导致娶妻不到半年,就害得妻子忍不住跳楼了此残生。
  「我听说啊,卑家少爷又想要续弦了,真可怕。」
  「哪家姑娘脑袋坏了会答应这桩婚事?」
  「就是嘛,我看卑家也不知道是做了什么缺德事,怎么会生出个怪里怪气的娘娘腔少爷,还是独生子哪,纵然家财万贯、富可敌国又怎的?还不是笑话一桩,而且以后说不定还得绝后哪!」
  「可不是嘛?上回害得薛家姑娘忍不住跳楼自尽,这回又不知要害谁了。」
  「总是有父母贪钱爱势,迫不及待将女儿往火坑里推。」
  千金送完了万利客栈的六包米,正坐在一旁石阶上歇腿吃米糕,旁边卖果子和青菜的大婶们交头接耳著,一副说闲话看笑话的嘴脸。
  她知道她们口中的卑家少爷,也听过关于这位少爷的诸多流言蜚语,不过看到这两位婆娘尖酸刻薄的把人批评得一无是处,不禁激起了她的侠义心肠。
  她是知道人言可畏的,自个儿也深受其苦,老是被骂力大如牛、吃饭三斗,吴家有她这个女儿怕不给吃垮了。再不,就说她定是长相丑陋、粗鲁不文,以后铁定没人要。
  她突然觉得与卑家少爷同病相怜起来。
  耳听妇人们又尖又拔高的声音,千金再也忍不住了,猛地站了起来。
  「谁说没人敢嫁卑少爷?!」她石破天惊地大喊。「我--嫁!」
  霎时,整条街的小贩、路人统统朝她这边看来,诧异的、惊奇的、傻眼的、呆住的眼珠子差点滚落一地。
  千金得意洋洋,很满意自己赢得了众人的注意和无比崇高的敬意--确定是敬意吗?
  「你们不要老是说卑家少爷怎样怎样了,我相信他一定是个禁锢在男人身体里的女子魂魄,正等待一个年少有为的英雄去拯救,而那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英雄……」她用力拍了下胸口,「就、是、我!」
  全城……呃,全街悄然无声,因为大家连下巴也掉了。
  同一时间,正蹲在厨房里洗著装饭的木桶的吴老板突然鼻头一阵痒,忍不住打了个大喷嚏。
         
  「你什么?!」
  「我?我什么?」
  吴老板的狂吼里带著深深的无力感和惊惶。
  吴千金姑娘则是无辜冤枉又茫然。
  「就是你!」他颤抖著手指著女儿,「你你你……你这个不肖女!竟然抛下老父要先行回苏州卖鸭蛋,你怎么对得起我?又要我怎么对得起你娘?你娘在天之灵不会原谅我,我也永远不会原谅你的,呜呜呜……」
  千金傻眼了,听了个乱七八糟、迷糊不通。「爹,什么对得起对不起原谅不原谅
  的?我没有要去苏州卖鸭蛋哪,我连鸭蛋一斤几多钱都不晓得,去贩来卖铁定赔钱的,你不是教过我,赔钱生意决计不能做吗?」
  「你你你……你气死我了。」吴老板气得猛翻白眼。
  千金连忙帮他拍背顺气,却害得吴老板一口气差点喘不过来。
  「爹,我只是要去嫁人并做功德,你不是说没事多做点功德是好事吗?女儿要去做好事,你怎么气成这样呢?」
  「好事?!」吴老板脸红脖子粗,好不容易才挣离女儿的掌心。「你这是去送死,我要你做功德,不是要你去牺牲。」
  「我不懂耶。」她偏著头,一脸茫茫然。
  「我好不容易把你养到这么大,怎么能眼睁睁看著你去送死?不行,我得趁卑家花轿还未来前,赶紧去退了这门亲事。」他长叹口气,脸上充满哀怨,「我真苦命,临老了还得帮女儿擦屁股,我……」
  她脸飞红了起来,「女儿这么大了,不用你擦屁股了。嘻,爹真是不正经。」
  吴老板瞠目结舌,「你你你……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说你闯出祸了,我得给你收拾这祸摊子,你以为我在说什么?」
  「噢。」她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著,「是这样啊,可是我没有闯祸啊,你不也常说要我嫁人吗?现在好啦,完成了你的愿望不挺好的?」
  「我是要你嫁人,可没要你嫁卑家少爷啊!」吴老板急得团团转,「你难道没听过卑家少爷是个娘娘腔,我要的是个女婿,不是第二个女儿。」
  「那有什么关系,我跟他不当夫妻当姊妹也顶好的。」说到这里,她眼睛陡地亮了。「哎呀,这真是个好主意,就这么办。」
  「你你你……你是存心要气死我啊?」
  「爹,我不会有事的。你想想,我这么有力气,是卑少爷要怕我才是,你不用怕我去那儿被欺负。」她笑嘻嘻的安慰父亲,「相反的,我还可以保护卑家少爷哩。而且听说他们续弦的条件很宽松,福利又很好,有五千两黄金跟三大箱明珠,还有白银一万两,这还不包括给新娘子穿戴的首饰……」
  吴老板是个典型的商人,虽然是很有良心的那种,可是再有良心,听到钜额金钱也会忍不住心旌动摇,他眼前开始浮现金光闪闪的未来,心下自动盘算起有了这么多钱,可以整修店面聘请人手并抢进好米……啊!前途充满了一片光明。
  千金就知道用这招没错,虽说她个人对银子没什么特殊的偏好,但是爹就不一样了,正所谓动之以情、诱之以利,她突然开始佩服起自己的脑袋瓜。
  「我也挺有学问的嘛。」她沾沾自喜起来。
  吴老板看著女儿的小脸蛋,突然间悲从中来,一把抱住女儿,「千金,爹不忍心卖掉你--」
  「爹,你没卖我呀,你只是把我嫁出去。」她摸著父亲斑白的头发,蓦地心一酸。
  会想要嫁卑少爷,一开始是侠义气概和纯粹的同情,可是现在看著爹和这荣景不再的米铺,这桩婚事有了更重要的意义。
  有了这笔钜额聘金,爹可以不用担心家道中落生意衰退,无论是要扩大营运,或是就此安安乐乐享福一辈子,都是不用担心的了。
  对卑家,她突然生起了一股深深的感激和报答。
  她一定会跟卑家少爷结成比亲姊妹还要亲的「姊妹」关系,并且保护他不再受全城人的讥笑和流言伤害。
  这边是意气风发外加感人肺腑的亲情伦理涕泪交纵的戏码,而远在上城的卑家那边又有何反应呢?
         
  卑府  玉树临风楼
  「什么?!」卑老爷一口茶登时喷出门外。
  呀,真是了不起,从大厅里红木太师椅到门口的距离约莫有两、三百步远,老爷这一口「百茶穿门」的功夫可说是出神入化了。
  卑毕管家掩不住满脸的兴奋,拚命点头,「老爷,小人真的没有听错也没有说错,事情就是这样的,现在满城的人都知道了,他们都可以作证。」
  卑老爷胖嘟嘟的身子一蹦下椅,握住高瘦管家的手猛力摇,两眼放光。「快快快,趁人还没有反悔前,我们快快备好聘礼上门迎亲去。」
  「老爷,可是这事要不要先知会少爷一声?」卑毕虽然也很高兴,但是并没有被喜悦冲昏了头。
  平常少爷虽然笑咪咪的,一副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但是略知内情的人都晓得他可是个非常有个性的人,万一自作主张惹毛了他……卑毕不禁打了个寒颤。
  头一个被整死的可就是他。
  卑老爷一拍桌子,上好「吓煞人香」茶杯跳了一跳,「上次我听他的,结果搞成什么样?咱们哑巴吃黄连不说,卑家的心肝宝贝独生儿还被扣上那么难看的一顶大帽子,讲东讲西流言一大堆,害我出门只差没戴面具出去……不行,这次他要听我的,我说是就是,说好就好。」
  「可是少爷明白说不想续弦了。」而且他说这话时表情还在笑……天啊,少爷笑得越灿烂的时候就越该当心,绝不能小觑轻忽。
  「卑毕,你是不是我们家的人啊?」卑老爷斜睨著他,「你可是从小看著楠竹长大的,难道你不想见他早日成家生个白胖儿子,早日让我们卑家有后吗?」
  卑毕挺起胸膛,「我当然想。」
  「那就对了,就照我说的做。」卑老爷迭声大叫:「阿蟠、阿晚、阿富、阿包、阿带……到库房去扛聘礼,我们上亲家家里去。」
  「老爷,你确定真的不用跟少爷说一声吗?」卑毕脸上又是喜又是困扰,一时之间表情怪矛盾的。
  「呿,罗唆!等我帮他订下亲不就知道了吗?」说完,他就大步往外走。
  卑毕追在后头,口里直嚷著:「老爷,那等办完喜事后我要告假三个月……不不,半年好了。」
  半年后回来,少爷总该气消了。
  「没用的家伙,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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