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剑恩仇 第 十 章

  季晓风沉默一下,接着说道:“不瞒三少说,老朽祖孙来自山东,老朽所以带着他们姐弟来京,是为找他们的娘,早在小凤四岁,小虎不满周岁的时候,老朽的儿于季少昆突然暴毙,他们的母亲同时失踪,打听了多少年,才打听出他们的母亲现在京里,来京近一年,好不容易才多少有点眉目,所以小凤最怕在这个时候出点什么事”
  纪珠道:“我明白了,不怪凤姑娘,换了是我,我也怕在这时候出任何差错,只是老人家打听出风姑娘与虎兄弟的令堂现在”
  季晓风道:“听说她现在在亲贵豪门,只不知道可靠不可靠。”
  纪讲道:“老人家是怎么打听出他两位的令堂现在亲贵豪门的?”
  季晓凤道:“小凤。”
  姑娘小凤从衣袋里摸出一物,双手递给了季晓风,季晓风接过去道:“当年的那一夜,我不在家,回来发现小儿暴毙,儿媳失踪,并在卧房年前发现此物,几经打听,才有人认出此物出自京城权贵豪门,三少请过目。”
  他随话递出手中物。
  纪珠接了过去,只见那是颗血红的珊瑚珠,雕纹楼花,刀工极其精绝,当即点头道:
  “这的确不是寻常百姓家的东西,不知道老人家是否打听出是哪一家亲贵豪门?”
  季晓风道:“打听出来了,是贵为皇子的八阿哥府。”
  纪珠心头一震,道:“八阿哥府?”
  季晓风点了点头道:“不知道可靠不可靠,八阿哥贵为皇子,深居内城府里禁卫森严,没有明确证据不敢登门寻找,想暗中潜人查访,也不能近老朽近日正在设法,但却苦于一筹莫展。”
  纪珠道:“老人家找她是为”
  季晚风道:“当然是为小凤跟小虎有母,能一家子团圆,不过,那得看小儿的暴毙跟她无涉才行,否则”
  他须发皆动,没有说下去。
  姑娘小凤头垂得很低。
  小虎也微微低下了头。
  纪珠也为之震颤了一下,道:“老人家令媳姓什么,叫什么,有多大年纪了?”
  季晓凤道:“她叫赵桂琴,算算该有卅五、六了。”
  纪珠道:“我来替贤祖孙找她,不知道是不是方便?”
  小凤、小虎猛抬头。
  李晓风忙道:“三少如今已经离开亲贵之门了,还能”
  纪珠一怔道:“老人家也知道我已经离开二阿哥府了?”
  季晓风道:“老朽忙于打听他们姐弟的母亲,自是难免跟亲贵门人经常接触,所以才知道三少已经离开了二阿哥之门。”
  纪珠为之释然,道:“这个老人家放心,就算我已经离开了二阿哥之门,打听起这件事来,也要比老人家方便。”
  季晓风道:“既是如此。老朽祖孙当然愿意,只是麻烦。”
  纪珠道:“说什么麻烦,咱们总算有缘,何况我还欠虎兄弟的援手情。”
  季晓风道:“三少,大恩不敢言谢,小凤、小虎”
  姑娘小凤跟小虎一声没吭,上前就拜。
  纪珠忙站起,横剑一架,架住了两个:“老人家,这是干什么?”
  季晓风激动站起,道:“三少,此恩此德,理应受她姐弟一拜。”
  小凤、小虎仍要拜月就是拜不下去。
  纪珠道:“咱们不要在这俗礼上计较了,现在我既然不急着马上走了,凤姑娘是不是可以给我找个地方,让我借住一宿。”
  姐弟俩一听这话,喜得顾不得拜了。
  只听季晓风道:“好极了,应当,应当,小凤快去收抬。”
  小虎不等姑娘动,就扯着喉咙叫了起来:“睡我屋,睡我屋。”
  凤姑娘白了小虎一眼,喝道:“你那屋既脏又乱还能住人,也不怕人家笑话。”
  小虎眼一瞪。就待再说。
  凤姑娘一把拉住了:“不管睡哪屋,你总得帮忙跟我收拾去,走。”
  她没容小虎再说,拉着就走。
  望着姐弟俩出了堂屋,李晓风皱了皱眉,转过脸来赔上强笑:“隔辈人,本就娇惯,没爹没娘的孩子更可怜。难免放纵了些,三少千万不要见笑。”
  纪珠道:“老人家千万别这么说以您一个人能把他们姐弟俩带这么大,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话刚说完,他两眼寒芒电闪。
  季晓风猛然站了起来道:“三少别出屋,我去应付。”
  话声方落,院子里响起一个男于话声:“主人别误会,北六省总瓢把子铁英手下弟兄求见。”
  纪珠站起来伸手拦住季晓风:“老人家.是自己人。”
  只听季晓风喝道:“小凤、小虎不许无礼。”
  想是季晓风听见那姐弟俩有所行动了。
  纪珠道:“纪珠在此,来的是五哥么?”
  院子里响起的,正是秦玉松的话声:“三少,正是秦玉松。”
  纪珠道:“主人也在这儿,请进来吧!”
  “是”
  一阵轻捷步履声,秦玉松掀帘进了堂屋,先向纪珠抱拳恭身:“三少。”
  纪珠一抬手:“五哥,见见主人季老。”
  秦玉松马上又抱了拳:“季老。”
  季晓风忙答礼:“不敢。”
  纪珠道:“老人家,这位是”
  季晓风道:“三少,铁总部把子麾下的秦五爷,我是仰名已久了。”
  秦玉松笑道:“咱们对‘济南府’的‘金刀苍龙’季老的大名,更是如雷贯耳。”
  季晓风呆了一呆:“总瓢把子知道”
  秦玉松笑道:“我们本来只知道这条胡同里住进来一位不等闲的人物,刚一听三少说季老,才知道原来是‘金刀苍龙’。”
  季晓风道:“五爷高抬了,‘金刀苍龙’这一号,在北六省这些爷们儿的眼平,实在算不了什么。”
  一顿轻喝:“还站在外面干什么?还不快收拾屋去?”
  纪珠早就知道那姐弟俩在外头站着了,他倒没在意,道:“五哥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秦玉松笑道:“铁爷听说外头的事,又知道这儿住位人物,琢磨了一下,让我进来碰碰运气着,没想到我的运气还真不赖。”
  纪珠道:“铁大哥呢?”
  秦玉松道:“还在外头等着呢。”
  显然,铁英不但懂礼.还绝不拿那总瓢把子压人。
  纪珠为之暗暗佩服。
  季晓风敬佩之情更形于色,忙道:“哎哟!这不是让季晓风失礼么。”
  抢步就要出去。
  秦玉松伸手一拦道:“季老,我去请吧。”
  季晓凤道:“不”
  纪珠道:“老人家,就让五哥去吧!”
  季晓风没再坚持,但是秦玉松出了堂屋,他也跟了出去,纪珠掀起帘子,就站在堂屋门口没出去。
  秦玉松请进了铁英,季晓风就在院子里迎上,季晚风问许人,秦玉松刚在外头已经禀知铁英,所以两下里客气一番,寒暄几句,就并肩行向堂屋。
  纪珠叫道:“铁大哥。”
  铁英道:“兄弟,你真让人好找。”
  进了堂屋,落了座。
  铁英带笑道:“我传出了话去,各处回报都说没见你出城,接着就听说这条胡同里出了事,我一琢磨,就让玉松进来碰碰运气,哈,真是老天爷帮忙。”
  纪珠微微一笑道:“铁大哥知道我要走了?”
  铁英道:”她去找我了?”
  纪珠睑色变了一变,没有说话。
  季晓风何许人,立即站起来道:“三位坐坐,我去看看他们收拾得怎么样了。”
  铁英忙道:“季老请便。”
  季晓风出去了铁英转过脸道:“兄弟,你这是何苦。”
  纪珠双眉微扬道:“不能怪我,她既然去找铁大哥了,铁大哥就应该知道原因。”
  铁英道:“她既然去找我,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再加上你安排的那个赵君平,原因我是都知道了。”
  “铁大哥既然都知道,怎么还说我问苦。”
  “ 兄弟,她也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雍王府’方面是为爱才,他们之间的争斗,本就不择手段,也无可厚非。”
  “这么说不怪他们任何一方面,只怪我了。”
  “那倒也不是,可是我要知道,兄弟你是怪她那一点?难道说她奉命行事,身不由己也不能原谅?”
  纪珠强笑一下道:“铁大哥是不是心软了?”
  “不,兄弟,我是对事不对人,不偏不向。”
  “她身不由己,可以不怪她,但是她装得太像了,骗得我好苦。”
  铁英道:“或许她什么都骗了你,有一点却是真而不假没骗你。”
  “哪一点……”
  “她对你的情。”
  纪珠心头震动了一下,道:“铁大哥”
  铁英道:“既然看得起,叫我一声铁大哥,就别把我当外人。”
  纪珠沉默了一下,道:“既然都是假的,怎么见得这点就是真的?”
  铁英道:“我相信,至于你信不信,听她当面跟你说。”
  纪珠神情一震,道:“铁大哥,你没把她带来吧?”
  “我怎么会那么做,她还在我那儿等消息呢!不过她求我,无论如何让她见你一面,就算你再掉头而去也不要紧,我答应了她。”
  “铁大哥”
  “我承认,一方面是因为我心软,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我相信她。”
  “那么铁大哥可以告诉她,我已经走了。”
  “兄弟你没听见?我答应了她。”
  纪珠口齿自动,欲言又止。
  “当然,我答应只是我答应,兄弟你要是不给我这个面子,我也没法勉强你,不过她说了,真要你已经走了,她马上赶去辽东,无论如何也要再见你一面。”
  纪珠心头震动了一下,道:“没有这个必要,她对我怎么样,那只是她对我,我对她—
  —”
  铁英笑了:“兄弟,别动这种意气,这种意气有时候会让人抱恨终生。”
  纪珠双眉一扬:“铁大哥,不要不信,我是真”
  “真什么?我还是真不信。”铁英道:“兄弟,别拿你这个铁大哥当傻子,我不是个老粗,也不是个鲁男子,这方面的事我还懂,而目绝不比你差,真要是像你说的那样,你就不会这么气了,这么怪她了。”
  纪珠心头猛跳,脸上一阵红热。
  铁英看了看他,又道:“兄弟,给你铁大哥这个面子,出道这么久,我就没对谁失过信,你要顾全我,我保证,等你见过她之后,你要是还要走我绝不会拦你,行么?”
  “铁大哥”
  “兄弟,听我的,你不会后悔的,现在听我的,将来有一天你会多敬我两杯。”
  纪珠沉默了一下,道:“我暂时不会走,我许诺帮季老个忙。”
  “什么事?”铁英道:“没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纪珠把结识这祖孙三人的经过说了一遍。
  静静听毕,铁英浓眉转动,道:“原来如此,怎么有这种事?”
  “铁大哥,你是不是知道老八允祀那儿,是不是有这么个人?”
  铁英道:“老八允把的贝勒府里,坤道不少,确是有几个是从山东道儿上来的,只是不知道姓什么叫什么?”
  纪珠道:“季老自己打听的,应该有它可靠的地方。”
  “那你是打算”
  纪球道:“老八那儿不会不缺人,像我这样的人,应该很受欢迎。”
  铁英神情震动,道:“兄弟,你打算”
  纪珠点点头,没说话。
  铁英道:“兄弟,你要知道,众家阿哥之间,虽然彼此勾心斗角,互逞机锋,但是,谁也没把现在这位东宫二阿哥放在眼里,众家阿哥分作了兰派,一派是二阿哥允切跟三阿哥允扯,一派是四阿哥允祯,十三阿哥允祥,十七阿哥允礼,一派是八阿哥允祀,大阿哥允提,九阿哥允像十阿哥允科,十四阿哥允称,真正势均力敌的,是四阿哥这一派跟八阿哥那一派,也就是说,这两派之间最在乎对方,你懂我的意思吗?”
  纪珠懂但是他装不住,淡然道:“铁大哥的意思是”
  铁英道:“老四这边拉你,不遗余力,历尽心机,而你却主动投向老八那边”
  纪珠双眉微扬:“铁大哥是怕我得罪老四?”
  铁英道:“那倒不是,咱们不能不为芙蓉,而且,老四跟年羹尧,才是真正的当今天下的英雄。”
  纪珠道:“铁大哥我不求异日的荣华富贵。”
  铁英道:“当然。你不是那种人,我也不是,不过,兄弟英雄总是惜英雄。”
  纪珠沉默了一下:“可是我要是不去,帮起季老的忙来,就没那么便当。”
  铁英道:“兄弟,能不能先取得老四方面的谅解?”
  纪珠双眉一剔:“有这个必要么?铁大哥!”
  铁英道:“当然,兄弟,真撒开了手,别说是你了,就连我也谁都不在乎,只是这中间夹个美蓉,何况老四跟年羹尧,都是很敬慕你的真英雄。”
  纪珠道:“如果他们是真英雄,不必我去取相他们的谅解,他们就应该谅解。”
  铁英沉默了一下,微点头道:“好吧,这件事不提了,芙蓉,你打算什么时候用她见面?”
  纪珠犹豫着没说话。
  铁英道:“这样好了,人现在在我那儿,你过去跟她见上一面。”
  纪珠道:“不行,我现在从这儿出去,万一让外头的人瞧见,连累了季老祖孙”
  铁英一拍胸膛:“等闲小事,包在我身上,要是连累了季老祖孙,你唯我是问。”
  这纪珠相信,铁英不是说大话,这种事,铁英有绝对的把握,只要铁英话出了口,那是尽可以放心。
  他道:“可是季老这儿已经替我准备了住处”
  “不要紧。”铁英道:“咱们跟李老打个招呼,待会儿我再送你回来。”
  纪珠道:“如今夜已经那么深了,再让人家等”
  铁英道:“不碍事的,兄弟,这个朋友既然交定了,朋友之间还在乎这个?走,咱们这就出去跟季老打个招呼去。”
  他站了起来。
  铁英往起这么一站,纪珠也只好跟着站起,秦王松转身先出了堂屋。
  三个人到了院子里,只见东厢房里的灯亮着。
  铁英当即叫道:“季老,季老。”
  季晓风快步走出了东厢房,道:“怎么,总瓢把子要走了?”
  铁英道:“我们跟季老打个招呼,我跟纪珠兄弟出去办点事,待会儿再送他回来,有我在,吃公事饭的那些人。季老尽可以放心。”
  季晓风忙说道:“总瓢把子既然是这么说,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总瓢把子跟三少只管去就是。”
  铁英道:“那么我们走了,老五,出去打点一下。”
  恭应声中,秦玉松快步先出去了。
  铁英、纪珠跟着行了出去。
  东厢房里,出来了小凤跟小虎,小虎道:“爷爷,他们怎么走了?”
  季晓风道:“你没听见么,他们两位要去办点事。”
  “什么事?”
  “不知道。”
  姑娘小凤道:“爷爷,铁总瓢把子真还会迭他回来?”
  “铁总瓢把子既然这么说了,就一定会送李三少回来的再说他们这也没有骗咱们的必要啊。”
  姑娘没再说话,可是脸上的神色,还带着不放心。
  铁英跟纪珠出了门,胡同里空荡、寂静,只在门口两边站着两个黑衣壮汉。
  两个人一躬身左边那名道:“禀爷,五爷已经前行开道去了。”
  铁英道:“那就走了,你们俩留在这儿,万一吃公事饭的往这儿查,请他们抬抬手,往别处去。”
  两个黑衣壮汉恭应声中铁英转脸笑道:“走吧,兄弟,这一路,我保你再也碰不见一个吃公事饭的。”
  还真一点也不假,从季晓凤家到铁英的住处,这一段路不算近但是一路上空荡、寂静,再也没有碰到一个“五城巡捕营”的。
  铁英这帮人神通之广大,令人不能不佩服。
  等到了铁英住处大门口,秦玉松已恭恭敬敬的候在那儿。
  铁英、纪珠并肩进门,秦玉松在后头跟了进来。
  一路往里走,纪珠只觉自己一颗心跳得很厉害,到了院子里,铁英道:“老五,请姑娘上我书房去。”
  “是。”答应声中,秦玉松拐了个弯,铁英跟纪珠则继续往后走。
  两个人进了书房,铁英点上了灯,道:“兄弟,你在这儿等会儿吧,我不陪你了。”
  他没等纪珠答话,转身又出去了。
  纪珠只觉自已的心跳得更厉害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正在这儿紧张时,一阵急促步履声飞快的由远而近,跟着,书房门口出现了姑娘芙蓉。
  四目接触那一刹那,芙蓉停住了,两个人互相凝视了一下,纪珠只觉好别扭,好别扭,他忍不住先开了口:“听铁大哥说,你一定要见我。”
  芙蓉两眼凝住,走了过来:“我一定要跟你解释。”
  纪珠避开了那双令他心悸的目光,没说话。
  芙蓉道:“我承认,赵君平告诉你的,都是真的。”
  纪珠仍没有说话。
  “我不怪你生气,也不怪你难过,甚至不怪你恨我。”
  纪珠仍静静听着。
  “我不愿意告诉你我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我愿意自己承当一切的过错,可是我不能不让你知道,我对你,至少有一点是真的,那就是我对你的情……”
  纪珠心猛跳。
  芙蓉话声突然起了颤抖:“话是我说的,信与不信,那还在你,最后,我还要告诉你,不要怪四爷跟年爷,众家阿哥之间,是个无形的战场,每个人都各出奇兵,每个人都不择手段,他两个爱才,对你爱惜得不得了,这不是罪过,也没有错。”
  纪珠只是不说话。
  “我的话说完了,你听见了么?”
  纪珠不得不开口了:“我听见了。”
  “那我就放心了!”
  姑娘她头一低,转身要走。
  纪珠道:“芙蓉。”
  姑娘立即收势停住,但是没有马上转过身来。
  纪珠强忍紧张,抑制住激动,道:“铁大哥已经都告诉我了,我也要告诉你,我来了,而且暂时还不会走。”
  姑娘娇躯剧颤,香肩猛然耸动,突然转过身,满脸泪水,香唇张了几张,才叫出了声:
  “纪珠。”
  人随着话声,猛然扑进了纪珠的怀里。
  纪珠心头猛一震,情难自禁,也抱住了姑娘。
  只听姑娘道:“只要你知道、你相信,我死都甘心。”
  纪珠想说些什么,一时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半晌,姑娘自动挪离了娇躯,红透耳根,头垂得很低,轻轻的道:“有什么话,回去以后再说吧。”
  纪珠道:“我不能回去,情况恐怕要有所变动。”
  姑娘连忙抬起了头。
  纪珠没等姑娘说话,就把答应帮季氏祖孙的事,以及自己的做法,说了一遍。
  静静听毕,姑娘释然了,也放心了:“有这种事?那人家这个忙是该帮,只是你的做法,恐怕要从长计议。”
  纪珠道:“你是不是担心四阿哥那边”
  “不,到现在为止,你还没有答应进四阿哥的门,做什么事只是随自己的意愿,任何人无权干涉,所以也不必在乎任何人。”
  * * *
  她的看法,居然跟纪珠一样。
  她这也是为纪珠着想。
  纪珠心里,有一份安慰,也有一份感动,道:“那么你所说的从长计议’笑蓉道:“别轻看八阿哥跟大阿哥,就拿大阿哥来说吧,他爵封直郡王,又曾经是抚远大将军,带兵远征,除了他们自己名不等闲之外他们身边也养着不少异人奇士。你要是不经安排,就这么投向他,他未必敢贸然接纳,就是接纳了你,也一定会给你出个难题试试你。”
  纪珠道:“难题?”
  芙蓉道:“譬如说,他让你下手二阿哥,或者是四阿哥,你怎么办?”
  纪珠双眉微扬,道:“不是我自抬身价,像我这种的,他们应该是欢迎都来不及,还会给我难题?”
  “给你难题,试的不是你的才能,而是你的忠诚,如果不够忠诚,就算是再有才能的,不但不会为他们所用.很可能还是个祸害他们敢要、能要么?”
  纪珠眉锋微皱:“这倒是那么,怎么个安排法呢?”
  芙蓉道:“我已经管你想好了,由于接近我这个‘雍王府’的人,你不见容于二阿哥由于你杀了乐振天并使赵君平离奇失踪,又不见容于四阿哥,这些理由应该很够了。”
  纪珠道:“不行,这样得‘雍王府’配合”
  芙蓉道:“我可以马上见年爷。”
  纪珠双眉激扬。
  芙蓉道:“这不是寻求‘雍王府’的谅解而是请他们配合,请他们帮这个忙的。”
  纪珠道:“如果是这样,他们会答应么?”
  芙蓉道:“你这么做,虽是帮季老的忙,又何尝不等于帮‘雍王府’的忙,顺水人情落实惠,他们何乐而不为?”
  纪珠沉默了一下:“芙蓉,我不如你。”
  芙蓉自鸣地意看了他一眼 道:“我这就去见年爷,我走之后,你就可以回季家去,明天你先别直接到八阿哥那儿去最好能去趟‘天桥’。”
  纪珠道:“去‘天桥’?”
  芙蓉道:“你忘了那个姓乔的‘万能手’了?”
  纪珠心里一跳,道:“我明白了,不过经过那一次的事情后,他是不是还敢在‘天桥’待就很难说了。”
  芙蓉道:“不要紧,‘天桥’是个龙蛇杂处的地方,也是最好的各种消息来源,任何一方面都会在那儿安插人,即使‘万能手’不在了,他们也一定另外有人。’纪安道:“任何一方面都会在那儿安插人,‘雍王府’也在那儿安插了人?”
  芙蓉淡然的道:“据我所知是有的,不过我不知道是谁,凡是‘雍王府’派出去的人,都是只在一线,彼此之间,谁也不知道进,不过,店里的人也好,派出去的人也好,都直接听命于年爷。”
  对‘雍王府’这种工作的手法以及其严密机密,纪珠又多了一层认识,而且也有着一份佩服。
  纪珠道:“如果八阿哥那方面已经换了人,我不就不知道是谁了?”
  芙蓉道:“你是不知道他是谁但是,如今的你,还怕人家不知道你是谁么?”
  “你是说,他会主动找我。”
  芙蓉道:“你是个顶尖儿的好手,如今同时不见容于二阿哥跟四阿哥,你想八阿哥那方面会怎么办?”
  纪珠道:“凡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我既然不见容于二阿哥跟四阿哥,而我还能在京城里晃 ,两方面都不对我采取行动,你以为八阿哥方面会怎么想?”
  芙蓉道:“这一点我想到,你放心,我会替你安排。”
  纪珠还待再说。
  芙蓉忙道:“明天你只管上‘天桥’去逛逛就是了。”
  纪珠没再多说点头道:“好吧。”
  芙蓉深深看了他一眼:“一旦你进了八阿哥府再想跟你见面就不容易了,而且至少要有些时日,我这是何苦。”
  刹时间,纪珠心里泛起了一股怜惜之情,情不自禁,伸手握了握姑娘的手。
  芙蓉娇靥微配身躯也泛起了一阵轻颤,头一低,道:“我走了。”
  她还是说走就走,话声一落,转身行了出去。
  纪珠站着没动他听见外头有人说话。心知那一定是铁霸王跟英蓉。
  果然,转眼工夫之后。铁英走了进来,满脸带笑什么都没说,只道:“走吧, 兄弟,别让人家祖孙久等,我这就送你回去。”
  铁霸王之所以没有多说,当然是怕纪珠不好意思,尽管如此,纪珠玉面之上,仍然红热了一阵子。
  铁霸王跟秦玉松循原路把纪珠送了回去。
  只送到季家门口,然后两个人就走了。
  纪珠刚一敲门,就有人来开门了,开门的是姑娘小凤,小虎没抢着来开门,还好唠叨了一阵子。
  照姐弟俩的心意,都还不想去睡,可是季晓凤说了话,只好分头安歇了。
  季晓风把纪珠带到了东厢房、东厢房虽不华丽可是住的绝对舒服。
  小凤姑娘已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这时候,季晚风才告诉纪珠这东厢房原是小凤住的屋。
  纪珠一听,好生不安从实,如今跟当初大人同了,如今,他根本就可以不必在人家家里借风。
  可是事已至今怎么办 ,总不能辜负人家小凤姑娘的一番好意,只好睡下。
  第二天早上,他醒了,人家祖孙日起来了,小虎给他打了洗脸水,小凤做了一顿不算丰盛但很顺口,很舒服的早饭。
  吃过早饭纪珠把剑寄放在季家要去‘天桥’。
  小虎毕竟小几岁,不经事,只当是去逛,也要去。
  季晓风是个老江湖,他当然知道纪珠必不是去玩玩,也绝不会在这时候去玩,当即喝止了爱孙。
  于是,纪珠一个人去了‘天桥’。
  这个时候‘天桥’还不热闹,但也不算冷清有些个买卖已经开市了,有些个练把式卖药的,也摆上了摊儿。
  纪珠背着手,逛了几个棚子,看了几个摊子,别说有人来找他了,连个看着可疑的角色都没有。
  逛着迎着,他进了一家茶馆。
  这地方热闹,京里的人,有个习惯,早上起来什么都不干,非先喝茶不可,而且讲究一点的人都是自带茶叶。
  五行八作,也就趁这时候聚在茶馆里谈生意。
  所以,茶馆是一早上最热闹的地方。
  还没进茶馆,老远就听见各种的鸟叫了,一进茶馆,鸟笼子并不比人少,画眉、百灵每天免不了比上一番,每天免不了评头论足一阵。
  在外头逛半天没事儿。
  可是,一进入茶馆儿马上就不同了,纪珠清晰地感觉出,四道目光从他进门的头一步就盯上了。
  纪珠目光环扫,四道目光马上避开了。
  可是纪珠已经看清那四道目光的来处了。
  头两道闪光,来自靠窗的一付座头,是个托着画眉鸟笼的中年人,瘦瘦的,穿件大褂儿那笼画眉还真不赖,蛤煌头、铁砂爪、黄蛐嘴,两道眉雪白,毛色黄甲泛亮,站在砂根上,昂头贴尾,鸣声不绝。
  另两道目光,来自靠东的一付座头,精壮个中年汉子穿一身夏布裤褂儿,还卷着袖子。
  纪珠意不在喝茶也没心情听鸟叫。
  问好的一壶茶,喝了不到半杯,他就扔下钱走了。
  他是个明白人出茶馆专找僻静处走。
  果然
  往南走刚离二道坛门不远。
  “朋友,等等。”
  身后响起了个低沉话。
  纪珠停步回身,人已迫近五丈来的是那个精壮中年汉子。
  “叫我?”纪珠问。
  “不错。”
  “有什么见教?”
  “你姓李?”
  “是的。”
  “辽东来的?”
  “你对我很清楚。”
  “还不够清楚,得先问问,怕找错了。”
  “找对了么?”
  “找对了。”
  “那么”
  那汉子伸了从怀里掣出一把匕首,挺腕就扎。
  纪珠一闪躲开:“这是”
  “你自己明白。”
  又是一下。
  纪珠又闪身躲开。
  那汉子冷笑道:“没想到你还挺滑溜的。”
  连扎带划一口气三下。
  他可能常玩,手底下干净利落,而已既快又狠。
  纪珠左右闪动,又连躲两刀,第三刀上他出了手把刀让过伸手抓住了那汉子腕脉,钢钧般五指一紧。
  那汉子闷哼一声,身躯为之一矮,尽管够他受的,但是他还是没撒手,没丢刀
  纪珠沉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李纪珠跟你什么仇、什么恨?”
  那汉子额上已经见了汗,但仍咬牙切齿,一脸狠相:“什么仇、什么怨,你问问你自己你既然已经离开东宫的门,为什么还管‘雍王府’的闲事,‘雍王府’派人在东宫卧底,关你什么事了?”
  刹时,纪珠明白了,这一定是芙蓉的安排,帮他做戏的。
  做戏归做戏,做得太像、太真了点儿。
  当然,不像、不真,怎么能让人相信?
  既然是雍正派的,既然是来帮着做戏的,他可以像、可以真,纪珠绝不能真伤他,当即五指微松,道:“原来你是‘雍王府’的,我所以挑了那两个卧底的是因为他们害了我,对你我不愿多位无辜,也念你奉命行事不得已,你走吧。”
  纪珠把那汉子微一带然后松了手,转身就走。
  纪珠是微一带,那汉子却踉跄出去好几步,纪珠以为完事了哪知道他刚走一步,只觉身后风生,金刃破空之声直袭腰后要害。
  可以适可而止,见好收住了为什么还这么像、这么真简直是要他的命。
  纪珠心里有点恼了转身一脚飞了出去。
  那汉子仰身后栽,一跤摔倒,脸朝下,摔了个结实,人着地,闷哼出声,竟然没有再动。
  纪珠看出来了,那汉子持刀的右手,恰好压在身子的底下,他明白过来了心头为之猛地一震。
  他想走过去看看那汉子还有没有救,脚下刚要动,他忽然有所警觉,两眼寒芒一闪,转身要走。
  就在这时候一个话声传了过来:“朋友,等一等。”
  纪珠停步回身,只见一个人走了过来,手里提着个画眉笼子正是茶馆里那个瘦汉子。
  他一见纪珠回过身,立又说道“北京城天子脚下,不能说是个没王法的地方,这可是一条人命啊!”
  纪珠冷然道:“怎么样?”
  那瘦汉子道:“在北京城杀了人是跑不掉的,你想会怎么样?”
  纪珠道:“在北京城杀了人跑不掉,那是因为有人看见了,要是没有人看见,那应该是另当别论。”
  瘦汉子神情一紧脚下不由微退一步:“朋安,你别误会,我对你无害。”
  “是么?”
  “当然我不但对你无害,甚至还可以指点你一条安然无恙的道路。”
  纪珠‘呢!”地一声道:“你是”
  “不瞒朋友,”瘦汉子道:“我在八阿哥的‘贝勒府’里当差。”
  纪珠依然一笑道:“你大概知道我是什么人,”
  瘦汉子道:“李纪珠,辽东李家的三少爷。”
  纪珠道:“你既然知道我是谁,就不该用这么来对我。”
  瘦汉子道:“我不懂李三少的意思。”
  纪珠道:“我刚到京星来的时候,曾经到‘天桥’ 来找过一个八阿哥府的人,他是‘万能手’乔,不是你,”
  瘦汉子一笑道:“就因为李三少你找过他所以府里把他撤换了。”
  纪珠道:“这倒也说得过去。那么你所谓指点我一条路是……”
  瘦汉子道:“三少您称奇当今,不该有这么一问。”
  纪珠淡然一笑道:“你是让我投效八阿哥?”
  瘦汉子道:“东宫没知人用之人能,容不下您,四阿哥‘雍王府’方面,您又前后结了这么儿档子怨 ,你不认为如今能走的,只有这么一条路?”
  纪珠淡然道:“既然知道我李纪珠,你就不该说这种话,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去的,我李纪珠又何只这么一条路?”
  瘦汉子道:“三少,您误会了,我是说,要求个出身,求个飞黄腾达,荣华富贵是只有这么一条路可走,当然,您要是那么误会,我也可以说,民不跟官斗,胳膊别不过大腿,跟雍正这么一位皇子结了怨,就算您天下去得,今后也未必能安宁,何必呢,如今有这么一条安宁的路,您又何乐而不走?”
  纪珠沉默了一下,然后淡然道:“我怎么知道你确是八阿哥贝勒府的人?”
  瘦汉子听出事有转机,一喜忙道:“这容易”
  把画眉笼子往地上一搁,随手从腰里摸出面铜牌来,双手一递,道:“这是八阿哥贝勒府的腰牌您请过目。”
  纪珠接过来看了一眼。
  他没见过八阿哥贝勒府中的腰牌,不过铜牌制作得非常精致,上头确刻着“贝勒府”字样是没错。
  他把腰牌还了过去道:“你们八阿哥,他敢要我?”
  “敢不敢要您是什么意思。”
  “我不见容于东宫,结怨于‘雍王府’,难道八阿哥他不怕人笑话,不怕‘雍王府’的人找上门?”
  瘦汉子道:“我刚说过,您不见容于东宫,那是东宫没知人用人之能,有人笑,他只会笑东宫的;至于后者,要是怕‘雍工府’找上门,也就不会有今大这种局面了。”
  纪珠道:“那么你打算怎么安排我?”
  瘦汉子忙道:“您能不能跟我走一趟?”
  “什么地方?”
  “我的住处,离这儿不远。”
  纪珠沉默了一下,旋即点头:“你带路。”
  瘦汉子忙不迭地恭声答应,提起画眉笼子,转身走了。
  纪珠迈步跟上,跟瘦汉子走了个并肩:“你怎么称呼?”
  瘦汉子赔笑道:“我叫魏中。”
  “原来是魏兄。”
  “不敢,不敢,我这怎么敢当,您连名带姓一块儿叫好了。”
  纪珠道:“你这笼画眉不错,是原毛还是齐毛?”
  魏中一怔:“三少,您也玩画眉?”
  纪珠微一摇头:“好,可惜没工夫,因为好所以懂一点。”
  魏中一听碰见了同时,马上精神大振,眉飞色舞,从他的笼子说起,笼钩、笼布,外来食罐、水罐,无一不是珍品,然后是他的画眉体形、毛色眉眼、头,爪,简直就把他那笼画眉捧成了鸟王。
  都到了他的住处,开了门进了屋了,他还说个没完呢!
  不过他有个好处,闲篇儿归闲篇儿,不忘正事,挂好了鸟笼子,把纪珠让坐下,然后又给纪珠倒上一杯茶,一哈腰,说了声:“您坐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转身就又出去了。
  纪珠坐在那儿,想笑没笑,只觉魏中这个人听言谈话语,起先似乎颇为奸诈,可是一提起他的画眉,却是马上变得毫无一点心机,一下子就让人近了很多,看样子,画眉鸟的魔力还真不小。
  不知道是路近。还是魏中办事够利落。
  没多大工夫,他就回来了。
  一进门就道:“累您久等,已经给您安排好了,还得劳您驾跟我走一趟。”
  纪珠道:“现在?”
  “是的。”
  纪珠站了起来。
  魏中恭谨地把他让出屋,关好门,然后又带着纪珠走了。
  是路不远,出‘天桥’,拐进条小胡同左边第三家,不过是后门。
  叫开门带纪珠进去,开门的是个中年汉子他带着两个人往里走进了一间屋,屋中站着个人,四十多年纪,中等身材,长的不怎么样,穿的挺不错。
  那人满脸堆笑的迎了过来,冲纪珠一抱拳:“李三少。”
  纪珠答礼道:“李纪珠。”
  “对您的大名,我们是如雷贯耳,只恨一向福薄缘浅”
  魏中在一旁道:“三少,这位姓王负责这一带。”
  这话纪珠懂,道:“失敬。”
  “不敢,三少您答应为八阿开放力,那真是天助八阿哥,只等您进了门,怕不是贝勒府的头一位?今后还仰仗您多提拔。”
  “好说。”
  “您请坐一会儿,我已经派人往府里送信去了,只等一有回话,马上就送您进府。”
  姓王的恐怕是飞骑通报,纪珠坐下一杯茶还没喝完,一阵急促的蹄声由远而近。
  姓王的忙道:“回话来了。”
  转眼工夫之后,一名中年汉子匆匆走了进来,看了纪珠,向着姓王的射了身:“王爷俯里的令谕,请李三少马上进府相见。”
  姓王的立即满脸堆笑站了起来,道:“是八阿哥的洪福,也恭喜三少,府里既来了令谕,我不敢多留您,请吧。”
  纪球站了起来刚进来那汉子道:“府里派了车来在外头等着呢。”
  姓王的跟魏中陪着纪珠行了出去,一路往前走着,两个人一左一市,不住的奉承巴结,无非是希望纪珠以后多照顾,多提拔,纪珠也只好虚与应付。
  走出大门,一辆黑斗篷套马车停着赶车的是个一身黑衣的精壮汉子。
  魏中道:“请您坐车进府。一方面是表示对您的礼遇,另一方面也是为避免让人看见,您不知道这几位彼此间一举一动都被盯得紧紧的。”
  姓王的道:“您请上车吧,我们还不够资格陪您进府,府里既然派出车来接见等您到了之后,自会有人招待。”
  纪珠远远的瞧见街角站着个人,他一眼就看出那是铁霸王手下的弟兄,他装没看见就登上了马车。
  姓王的跟魏中真周到,还过来给放下车带。
  鞭梢儿脆响声中马车驰动。
  算算快到街角了 纪珠掀开厂车帘一角铁霸王的那个弟兄还在那儿站着,纪珠向他施了个眼色,又放下了车帘。
  马车一上大街,驰势由慢而快,说快也只是比刚才快一点,却并不是一路狂驰。
  天子脚下,京城重地,别人或许可以快车快马,这几位阿哥里倒不敢,他们不是怕守城的步军,也小是怕巡城御史,而是怕宗人府知道,引起皇上查问,影响了他们的争宠,所以,暗地里尽管争斗激烈,但是表面上无不规规矩矩。
  路径无须牢记,往后也不怕不知道。
  纪珠懒得往外看,索性闭目养神。
  闭目养神归闭目养神,可是凭他敏锐的听觉,他可以听出,没一会儿就进了内城,又过了不久,马事停在一座宅院前的一扇门户前,听见开门声,然后马车上驰进去听见关门声之后,马车停住了。
  只听赶车的黑在汉子在车辕上道:“到了,请下车吧。”
  纪珠掀开了车辕,他看见了,车子停在一个空旷的院子平,或好是八阿丹贝勒府的偏院、跨院,但绝不会是正院。
  离马车丈余处,一前两后站着三个人。
  后头两个足两个佩着长剑的黑衣汉子,前头那个,则里个穿黑抱的瘦高中年人,两眼精光闪现,一看就知道是个内外双修的好手。
  纪珠跳下马车瘦高中年人带着两个佩剑黑衣人迎了过来,上下一打量纪珠,说道:“李三少!”
  纪珠见他既没拱手也没抱拳所以也垂着手没动,道:“不敢,李纪珠。”
  瘦高中年人道:“跟我来。”
  他转身行上。
  两个佩剑黑衣人站着没动,等纪珠迈步跟上去,他两个才紧跟在纪珠身后迈了步。
  当然,这是为监视纪珠。
  这是纪珠没想干什么,要是纪珠真想干什么,又岂是他们监视得住的。
  纪珠装作不知道,跟在那瘦高中年人后头走,只见瘦高中年人走向一扇门,过了这扇门,又是一个院子这个院子不大,但是花木扶疏,房舍几间, 清静幽雅,而且院子里一个人影也看不见。
  瘦高中年人带着纪珠直向坐南朝北,一排三间房的居中一间行去,到了画廊外瘦高中年人停了步,一躬身,扬声道:“总座,人到了!”
  那间屋里,传出个低沉话声:“带他进来。”
  纪珠心里有点不是味道,但他忍住了。
  只听瘦高中年人禁应一声,头也没回地道:“跟我进去。”
  他迈步上了画廊。
  纪珠跟了上去。
  瘦高中年人上前推开了两扇门。
  纪珠看得为之微一怔。
  门里一边各四,站着八个佩剑黑衣人,最里头,正对着门,井排三张高背椅,上面坐着二个老者。
  从立而不头一个,穿白袍,白白净净,祸福泰丰,长眉细目,面如满月;第二个,穿锦袍,清摆、冷峻、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煞威逼人;第三个 也就是右边那一个,穿黑袍,豹头环眼阔日虬髯,颇为威猛。
  瘦高中年人带着纪珠走了进去, 两个佩剑黑衣人留在门外瘦高中年人往上一躬身,让向一旁。
  三个老老六道锐利目光,立即齐集纪珠一身。
  然后,中问那空锦袍,神情冷峻的老者开了口,话声跟神情一样的冷峻:“你就是辽东摩天岭李家,行三的那个李纪珠?”
  纪珠笔直地站着,出冷然道:“不错。”
  锦施老者道:“老夫梁洪,职司贝勒府护卫总班领
  向着白袍老老微一抬手:‘花位是莫副总班领莫桐。
  又向着黑格老者做一抬手:“这位是雷副总班领雷钧。”
  纪珠微点头:“梁总级领、莫副总班领、雷副总班领。”
  雷钧许是个刚烈暴躁人物,他脸色陡然一变:“后生晚辈傲慢无礼,这就是你辽东李家的家教。”
  纪珠淡然道:“李家的家教,只教我敬重知道自重的人,而且,我李纪珠是受八阿哥礼聘,并不是来求职的。”
  雷钧虬髯一张,就要往起站。
  梁洪伸手一拦,两眼威棱直逼纪珠,冰冷道:“或许是找上你的人没说清楚,再不就是你弄错了,无论是谁,进了八阿哥这座‘贝勒府’,都要从一个起码的护卫干起。”
  纪珠道:“那么,最好请八阿哥另请高明。”
  他转身要走。
  身后响起震震似的一声暴喝,道:“站住,八阿哥这座贝勒府,岂是任你要来就来,要走就走的。”
  纪珠没回身,道:“我是要走,哪位如果不让我走,尽可以试着拦着,不过最好先问问自己有没有把握,否则面子上可不大好看。”
  他要迈步。
  另一个平和语气适时又从身后响起:“李纪珠你既不见容于东宫,又伤了‘雍王府’人,京里哪里还有你的去处?”
  纪珠道:“我并不贪恋京城,大可以回辽东去,还不相信有谁拦得住我。”
  他又要迈步,座上二个老者霍地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那话声传了进来:“八爷着梁、莫、雷三老带来人敞厅相见。”
  梁洪、莫桐、雷钧立即并肩往外行去。
  越过李纪珠之后梁洪道:跟着来。
  纪珠没说话迈步跟了出去。
  梁洪、莫桐、雷钧一个人,出屋顺着画廊向右转,到尽头再折向南,过一房门,进另一个院。
  这个院子气势就不同了,隔几步就是一个佩剑黑衣人,手抚剑柄,站在那儿泥塑不雕似的,一动不动。
  敞厅就在正北,跟刚才那院子隔着一堵院墙,外头站的佩剑黑衣人更多,戒备之森严,如临大敌。
  到了敞厅外,梁洪向着里头恭声发话:“禀八爷,梁洪、莫桐雷钧告进。”
  只听敞厅里传出个清朗话声:“进来。”
  又一声恭应之后梁洪、莫相、雷钧带着纪珠走了进去,纪珠看敞厅,只觉它富丽堂皇,布置得皇宫也似的。
  抬眼里望,有个穿长跑马褂的年轻人居中高坐。
  这个年轻人相貌平庸,但却有一种自然流露的华贵气度。
  他身后,还站着四名佩剑黑衣人。
  他打量了纪珠一眼,道:“你就是李纪珠?”
  纪珠道:“是的,想必就是八阿哥当面?”
  长袍马褂年轻人一点头,道:“不错,你的事我都知道了,我只能说老二跟老四都没有知人之明,用人之能。”
  纪珠道:“八阿哥是否可以准我直说一句?”
  八阿哥道:“你说。”
  纪环道:“八阿哥也未必高明。”
  八阿哥一怔。
  梁洪、莫现,香钧三人同声暴喝:“大胆。”
  八阿哥一抬手,拦住三人:“李纪珠何以见得?”
  纪珠一指梁洪等三人:“这三人傲慢无礼,仗势欺人,此其一。”
  梁洪三人绝没想到纪珠会直指他们,间言脸色又一变,齐声暴喝:“李纪珠”
  八阿哥目光一扫:“是我让他说的,难道你们没听见?”
  梁洪,莫桐、雷钧三人立即又忍了下去。
  八阿哥转望纪珠:“这还是以其一,想必还有二?”
  纪珠道:“但是八阿哥用了他们,不仅用了他们,还给以高位,付了重任,此其二。”
  八阿哥道:“还有其三么?”
  纪珠道:“如今正值用人之期,八阿哥本应礼贤下士,以延揽才能,但是八阿哥却重用这么三个倚老卖老,狂妄自大的江湖未流,以前把多少才能屏诸于八阿哥门外 我不清楚,但是以后如若他们三个不痛改作风,我敢断言,贤能之士必望八阿哥之门生畏, 而尽投于别位阿哥的门下。”
  一番话,听得梁洪、莫洞脸色铁青。
  雷钧须发系张暴叫道:“贝勒爷,您不能容这么个乳员未干的黄口小儿这么无礼这么羞辱我们”
  纪珠淡然截口:“三位怎么有羞辱人之能,却没有接受指正之量。”
  “住口。”
  雷钧刚一声后喝就被八阿哥拦住了。
  八阿哥道:“洪总班领,以你们三个之见”
  梁洪道:“他既出狂言,必有所持,请容属下等跟他放手一搏,死伤不怨。”
  八阿哥眉锋微皱还没有答话。
  只听一个清朗话声传了进来;“怎么回事啊?这是”
  八阿哥入耳这清朗话声,欠身站了起来。
  梁洪等尽管在盛怒之际,仍然微躬身躯。
  纪珠知道,必然是大阿哥直郡王来了。
  他心急方动,随着轻捷步履声,敞厅之中走进个人来,好英武的相貌。
  来的这位,看年纪,比八阿哥大上几岁,论个子,也比八阿哥高上个头,身材颀氏穿一件海青色长袍,剑眉星目,英武之中还透着几分潇洒意味。
  只听梁洪三个齐声叫道:“王爷。”
  果然是国封直郡王的大阿哥允。
  大阿哥直郡王抬了抬手望着纪珠道:“老八,这个就是 八阿哥道:“大哥,他就是李纪珠。”
  纪珠趁势微一欠身道:“李纪珠见过王爷。”
  “好,”直郡王目现异彩,一点头,道:“单看这相貌仪表,就知道是个真正的好样儿。”
  一顿,转望八阿哥接问道:“怎么回事,刚才是谁在这儿要死要活的?”
  八阿哥当即把刚才的经过说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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