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谭宗旺正与刘香妙二人争斗,只累的浑身是汗,遍体生津,他有心要走,有刘香妙挡住他,也不容易走。只见从外边灯光照耀,来了一伙赋人,为首之人面似淡金,雄眉恶眼,一部钢髯,手中抱着一个八卦太极图,上按了一只人干样式,乃是八卦乾坤掌,正是狄元绍。说:“众位别放走了奸细,捉住问个水落石出。”谭宗旺一看,知道贼势甚大,忙跳出圈外来,蹿上房去。那狄元绍乃坐地分赃贼首,一看谭宗旺少年俊美,五官清秀;他妹妹狄小霞在房,一语不发,他就明白八九,其中定有缘故。又想这里外人进不来,前山有大江之险,五寨之阻,四十八寨搜察甚紧;后山四十八寨无路可进奸细。那俏面郎君吴桂一看,也知道不是好事。他要买狄寨主的好,说:“这个人别放走了!这是杨明的余党,暗用离间之计。”大家四下传锣追赶,一转眼谭宗旺不见了。大寨主说:“这个人那里去了?”前边有粮草处寨主小银龙于兰,参拜众寨主说:“不见有人过来,也许隐在里边,也许坠涧亡身都许有。”狄元绍派吴桂、李通、毛如虎、卞文龙四人,各带五十名小队,往各处搜寻,直查了半夜,也无下落。狄元绍把刘香妙让至前院大厅,劝慰陶玄静说:“一定是振远镖局杨明的一党。”狄元绍送刘香妙书房安歇,自到后寨叫春兰至他妹房中,一则作伴二来探问细情。
春兰到了桃花坞,见狄小霞正自按剑而坐,见众人追走了谭宗旺,心中不自安;又未见刘香妙回来,两美俱失。又心疼又不敢睡,怕是睡着了,被人所杀,自己正在万种忧愁,忽见春兰嫂嫂来了,连忙迎接说:“嫂嫂请坐,这般时候,还未睡觉?”春兰说:“你兄长说,方才怎么一段原故?”狄小霞说:“我也不知道是从那里来的一个奸细,吓了我一跳,我拉出宝剑,也没好意思出去。”春兰说:“我听你兄长说,方才那个刺客好人品、好相貌,年岁还不大,可惜了的。小性命要坠了山涧亡身,才可惜那!”说完瞧着他。小霞脸一红,眼圈一红,沉吟不语。狄小霞想:总是我的命运不好,只落的好事多磨,恶运临头,自己正自胡思乱想。春兰说:“山自们睡觉罢!”二人安歇。次日狄小霞懒言懒语,春兰回去。
那边刘香妙气恼了一夜,越思越恨,总想其中有情节。一黑早带上飞龙剑,起身出大寨。那看门守寨之人,都知道是新姑爷,也不敢阻拦。过了独虎寨,直到山下叫船,都有人送过江去。自己到了玉山县西门外,住在大成店内。晚晌吃完了饭之后,至半夜换上衣服,飞身上房,到了玉山县衙内,各处东瞧西望,并不见动作。只见小院北楼三间灯光隐隐,到楼窗外一看,只见前檐窗内是一张床,床上坐定一个美人女子,年约十七八岁,在灯下看书,一个丫鬟旁边伺候。那女子生的秋水为神,白玉为骨,粉面香腮,俏丽无比;头梳盘龙髻,上带几枝珠翠钗环,脸似出水桃花,蛾眉皓齿,杏脸桃腮;身穿孝服,更显俊美。谚云:“男要俏,一身皂;女要俏,一身孝。”此女乃是叶县主的外甥女儿,父母俱丧,跟在这里,名叫李玉梅,读书识字,今日晚正自看书,使女丹桂伺候。
外边刘香妙看够多时,心中爱慕,一时心猿难定,意马难拴,推门而人,见了小姐一拱手说:“美人!我今日正找仇人,不想遇见美女子在楼上孤灯独坐。我一见小姐芳容,我的三魂七魄被你勾来,是我心中难舍。你要从我片刻之欢,我自有薄意相酬。”小姐一看,唬的颜色改变,说:“体要胡说,快给我走!我这房中一喊叫,家人把你捉住,你有性命之忧,那时悔之晚矣,这乃县衙之内。”刘香妙听了,微微一笑,说:“姑娘不要怕羞,我刘香妙与你正是郎才女貌,两相遇合。”一伸手要拉小姐手腕,唬的使女钻入床底下去。小姐脸一沉,拿起茶碗,照定赋人就是一茶碗。刘香妙说:“好贱辈!真乃找死。”小姐一嚷“有喊来了!”那刘香妙拉出剑来,照定小姐一剑杀死。刘香妙自己还不肯走,用手沾血在墙上写了两行:
豪杰到处鬼神惊,独行千里任纵横。
不意巧逢多姣女,生成玉颜貌倾城。
英雄有意求。雨,佳人无心人薄清。
杀人本是刘香妙,花台创客是别名。
写完了,天亦三鼓之半,要到狱内杀杨明。方到狱墙之外,只见南边房上有两条黑影。方要追下,巡夜人等从正西来,巡丁夜役有四五十名,梆锣之声不绝。刘香妙自己回店去了。
至次日,县衙叶老爷方起,听人报:有刺客把外甥女李小姐杀死。知县亲自看,叫家人暂用棺木成殓起来,立刻升堂,叫快手张成、李永二人,同众快手给三天限,悬一百两银子的赏,急速拿刘香妙前来。二位班头乃玉山县有名快手,办过多少江洋大盗,很有声名。今日奉堂谕下来办案,方一出大堂,只见柳瑞、赵斌二人来瞧杨明等。二位班头说:“柳大爷几时回来的,可把素秋找着下落?我们同李团练老爷回来,还甚惦念呢!”柳瑞说:“逢了两次险处,全被人救去,素秋也没有访着。昨日同我赵兄才来,夜晚我二人住在镖局之内,听见外边一片声喧。我二人到了外边看看,也没甚么动静。听说昨日衙内闹刺客,是真吗?”李张二人说:“可不是吗!昨日夜内把县衙内老爷亲戚李小姐,因奸不允杀了,留下名姓,叫刘香妙,那丫鬟说有二十多岁一位贼人。二位久在镖行之中,可知道这刘香妙是那路贼人?指我二人一条明路。老爷给了我二人三天限,要这杀人凶犯,我等往那里捉去?”柳瑞说:“我二人虽然在镖行之中,这几年新出手的不少,这个人名字听着就生的很,实在不知道。二位请罢!”
二个班头到了县衙外路南春芳楼上吃酒,议论此事。到了楼上,只见走堂的郝二说:“二位头儿少见那,有几日未会。”张成、李永说:“我二人公事太忙,今日衙门中有这样逆案。”郝二说:“我一早就听见说了,这个贼人还留下姓名,胆子也太大了,听说叫刘香妙。二位头儿说:“不错。先给我们拿两壶酒来,要四样莱。”郝二去不多时,全皆摆上了。二人浅斟低饮,议论往那里找这个碱去,不知住处,不知道怎么个像貌,往那里找去呢?二人喝着酒,不住长吁短叹,说:“这个喊人与咱二人作了对头,你杀了人走了,就算无头案,偏又留下名姓,我等往那里去办?”李永说:“这个贼人不是英雄,要是英雄,也不做这个不明不暗之事。”郝二说:“我听人传言,有一伙薰香会的贼人,成群结党,尽作这事。那振远镖局杨大爷,谁不知道是个好人,到如今遇这样不白之冤,多怎捉住薰香会上之贼,这案也就明了。夜内在县衙采花未成,这个贼人他母亲必定叫人奸过,准是一个兔子。”张成、李永说:“我二人只要对了他的盘,要拿他易如反掌!”
二人正说,只见东边桌上有一位武生公子,穿一身银红衣服,西湖色团花大氅,肋下佩剑,五官俊美,年约二十以外,站起来走到二位班头桌前一拱手,说:“二位请了!你二人是玉山县衙门中办案之人?”二人答应说:“不错,台驾何人?”那武生说:“你二位不认识花台剑客刘香妙?就是杀人凶犯,我可认识。”张李二人说:“尊驾你认识么?求公子大爷指一条明路。”那武生微微冷笑,说:“刘香妙远在千里,近在目前,我就是花台剑客刘香妙!”张李二人一愕,站起来拉铁尺就要动手。那武生说:“你们有多少办案全皆叫来,我自有道理。”张成说:“朋友你成全我二人,打了这场官司,我堂上堂下有个照应。”刘香妙说:“我到愿意,只有我这个伙计他不愿意。”李永说:“你还有伙计?叫我二人见见。”那位刘香妙拉出飞龙剑,说:“你等见见,就是他!”张李二人方要向前,被贼一脚踢了一溜滚,宝剑削了张成铁尺,用剑一指,说:“我住西门外大成店,今日等你一天,如要不到,晚晌三更取你知县首级。我不杀你二人,恐污吾剑。”一转身见走堂郝二蹲在桌儿底下,顺手一剑,人头落地,说:“你这小辈太爱话!”跳下楼竟自去。张李二人唬的魂不附体,见贼走了,他二人跑下楼去,到衙门聚集了有七八十名快手,各执长枪短刀。柳瑞、赵斌由狱中方才回来,正要回镖局,听刘香妙大闹酒楼,刀斩郝二走堂,踢了二个班头,现在大成店。柳赵二人也跟随众快手到西门外,要捉刘香妙。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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