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已经离“万家香”门口不到十丈,可没见他走得有多快,只见他潇洒迈步,飘然行进!
适时,步履声也惊动了站在车旁的郝七,跟那两个伙计装束的中年汉子,扭头一看,郝七神情猛震,霍然色变,转身就要往里跑!
可惜,太慢了,肩头上,搭上了一只手,书生已经到了他身后,身后也响起了书生带笑话声:“郝朋友,别急,候我一步!”
不用他说,郝七是分毫动弹不得,也许仗着在自家门口,大了胆,狠了心,嘴里一声轻喝:“谁是你的好朋友!”
手上用了劲,一个飞射,往后便撞!
砰地一声,撞个正着,撞是撞着了,肩上的手,还在肩上.他自己一双右臂骨头差点没撞断,痛彻心脾,哎哟一声,矮了半截,脸上都变了色!
书生就像没事人儿,话声依然带着笑:“你不姓郝么?”
郝朋友,不是“好”朋友,郝七明白了,心头一震,道:“尊驾认得我?”
书生没答话,头一回,目射威棱,突扬轻喝:“你两个,谁敢动一动,我就让谁先躺下!”
原来,那另外两个伙计装束的中年汉子,定过了神,互一递眼色,打算由后面暗施偷袭,闻言一惊,谁也没敢动!
书生淡淡一笑,回过了头,道:“我认得你,你不认得我?”
郝七忍着痛,道:“我听说过,可不知道是不是!”
书生道:“说说看!”
郝七道:“四先生!”
书生笑道:“你没认错!”
证实了,没错,郝七一哆嗦,又矮了几寸!
另外那两个听得清楚,心惊胆裂,魂飞四散,打心里头直升寒气,还好适才没动,现就是杀了他他也不敢动了!
那书生扳过了郝七,松了手,笑道:“你刚才打算进去报告迟九如?”
敢情人家会知道底细,郝七机伶一颤,点了点头!
书生笑道:“就是我放你进去,他也未必敢出来,信不信?”
信,怎么不信?郝七是一百个信,他明白,别看那位迟爷平日里作威作福,不可—世,要是听见眼前这四先生名字,只怕他会吓得没处躲!
郝七低着头,没说话。
书生笑了笑,又道:“我没工夫跟你哕嗦,答我—句,想站着还是想躺着?”
这还用问?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
郝七颤声说道:“四先生开恩!”
书生笑了,道:“那么,老老实实地答我问话……”
抬手一指马车,接道:“这,要送到那儿去?”
郝七头摇得像货郎鼓:“不知道!”
书生眉头皱,道:“怎么说?”
郝七道:“我三个只管装货!”
瞧他身份,想必不假!
书生再指马车,道:“这一坛一坛的,全是酱?”
郝七瞪大了眼,道:“是酱,没错!”
书生笑了笑,道:“恐怕不全是酱吧!”
郝七一怔说道:“不是酱是什么?四先生不信,可以打开瞧瞧!”
这倒好,他问起书生来了,瞧模样,听话意,八成儿他也在鼓里头,是一丝儿也不知道!
书生笑道:“我对于‘万家香’的酱,是闻名已久,只可惜从没机会尝过,行,你给我打开来,我尝尝!”
郝七可是毫不犹豫,向着那最上的一坛伸手就要去开封掀盖,一点儿难色都没有!
适时,后院走来了帐房迟九如,他只看见郝七伸手,脸色一变,忙扬沉喝:“郝七,你想死……”
再看,郝七身边多了个人,而那个人正望着他,他看清楚了,脸色大变,机伶寒噤,倏然住步停身!
但,刹那间,他又惊慌骇然之色尽扫,举步走了出来!
敢情他很机警,也很识时务,更硬头皮,只可惜他还不知道人家摸清了他,也不知道那软骨头郝七叫出了四先生!
他知道,心急往后跑,那更糟,不如强自镇定着装糊涂,到了门口,目光轻扫环顾,一付愕然神色,道:“怎么回事儿?”
郝七心里发了急,看看他,又看看书生,道:“迟爷,这位是,是……”
别看迟九如狡猾奸诈一世,他可就不懂郝七眼色的真正意思,目光落在书生身上,深注一眼,道:“这位是……”
书生笑道:“不速之客,闻香而来!”
迟九如一怔说道:“尊驾要买酱?”
他可真会装!
书生笑道:“不但买,而且要得多,这一车酱我买了,你肯卖么?”
迟九如一付哈哈之态,笑道:“尊驾要买酱,小号多得是!”
书生摇摇头,道:“不,我就要这一车!”
迟九如道:“抱歉得很,这—车不卖!”
书生道:“我出高价!”
迟九如道:“生意人讲究信用,尊驾就是出价再高我也不卖!”
书生目光深注,道:“阁下是……”
迟九如心头一颗大石猝然落下,笑得爽朗!
“迟九,忝为小号帐房!”
他可不知道书生是寻他开口!
郝七想说,可是没个胆!
书生“哦!”地一声,笑道:“原来是迟帐房,失敬,失敬!”
迟九如道:“好说,好说,尊驾怎么称呼?”
书生笑了笑,道:“迟帐房不认得我?”
迟九如心头一震,故作端详,然后摇了摇头:“恕迟九如眼拙,尊驾面生得很。”
书生笑道:“迟帐房可真是健忘……”
迟九如心里又一惊!
书生接着笑道:“我就住在城内,几个月前,在‘大相国寺’前,还跟迟帐房打个招呼,点过头,迟帐房怎么就忘了?”
迟九如一颗心“咚!”地一声,又落了下去,摇头笑道:“抱歉之至,抱歉之至,人老眼花,迟九如是真想不起了。”
书生笑道:“好说,好说,事隔数月,彼此又没深交,难免,难免!”
话语微顿,目光深注,接道:“迟帐房说,这车货,要送往别处?”
迟九如点头说道:“不错。”
书生道:“送那儿?”
迟九如道:“封邱!”
敢情又是封邱!
书生道:“不近嘛!”
迟九如笑道:“小号客户遍及南七北六,其实这是最近的一处!”
这话不错,一点也不是吹嘘!
书生略一沉吟,道:“我想跟迟帐房打个商量。”
迟九如道:“尊驾请只管说。”
书生道:“这一车让给我,另装一车送去。”
迟九如摇头说道:“抱歉得很,这一车,二更以前要赶着出城。”
书生道:“三更才关城门,干什么那么急?”
迟九如道:“走晚了,怕不能如期赶到地头!”
书生笑了笑,道:“恐怕是怕碰上我这一类的买酱客吧!”
迟九如禁不住脸色—变,笑道:“尊驾真会说笑,承蒙照顾,小号感谢都怕来不及!”
书生道:“那倒不必,只要这车货卖给我就行了!”
换个别人,迟九如早翻了,可是对眼前这位,就是给他个头一般大的胆,他也不敢,只有阴笑说道:“这样好不?尊驾要多少,我马上吩咐赶装一车!”
书生摇头说道:“不行,我急着要,这不是现成的么?”
迟九如还想再说!
书生一笑,又道:“迟帐房,咱们明人面前不说假话,这车酱,是不是不同于后院里的酱?”
迟九如脸色又—变,道:“我不懂尊驾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何必呢?”书生目光凝注,道:“难道迟帐房非让我说穿不可?”
迟九如心里一惊,一紧牙,鼓足了勇气,道:“尊驾还是说清楚的好!”
书生道:“迟帐房是唬我这外行,这车酱比院子里的好!”
迟九如心中顿松,笑道:“尊驾错了,我说过,生意人要讲究信用,小号里的酱,可没分三六九等,我可以用小号招牌担保……”
书生截口说道:“既是没分三六九等,为何不能让给我?”
迟九如哭笑不得,道:“尊驾还要我怎么说?”
书生笑道:“不必说什么,让给我就行!”
迟九如摇头说道:“抱歉得很,小号不能从命!”
书生道:“迟帐房,你是把上了门儿的生意往外推?”
迟九如一脸正经,道:“信用要紧,小号宁可不做这笔生意!”
书生淡笑摇头,道:“恐怕由不得迟帐房!”
迟九如脸色一变,道:“尊驾,怎么说?”
书生道:“这车货,我是要定了!”
迟九如提心吊胆地沉了脸:“尊驾怎么不讲理?”
书生道:“讲理也得看对准?”
迟九如道:“难道小可不讲理?”
书生道:“要早讲理,就没那么多麻烦事儿了!”
这句话,话里有话!
迟九如自然不是糊涂人,心里直发毛,道:“尊驾,‘开封城’可是个有王法的地方。”
书生淡笑说道:“那最好不过,我正愁没地方讲王法。”
迟九如心里直叫苦,还想再说!
书生已冷然摆手:“迟帐房,咱们废话少说,答我一句,这车货卖不卖?”
迟九如轻笑说道:“尊驾何必一意跟小可过不去……”
书生截口说道:“迟帐房,可不是我一意跟宝号过不去!”
迟九如没敢辩驳,道:“万请尊驾原谅,小可实在不能从命。”
“那好!”书生笑道:“丑话我说在前头,不卖给我,这车货就别想出城!”
迟九如脸色大变,道:“尊驾是要……”
书生摇头说道:“不是我,我算准了,这车货,出不了十丈,非翻车不可,到时候坛破、酱洒,你可别懊悔。”
这下可作了难,要命了!
迟九如肚子里明白,眼前这位书生可是一张“铁嘴”,“算”得比“君平”还灵,他说翻车,那一定翻车。
想了半天,终于让他想出了个主意,苦笑说道:“尊驾,这样好么?我作不了主,容我进去跟敝东家商量,商量!”
书生未置可否,道:“怎么,万老板回来了?”
迟九如道:“敝东家今天刚回来。”
书生道:“这趟殡,出得可真不近。”
迟九如没敢接话,点着头,应了两声是,转身就要往里走,却被书生出手如风,一把扣上腕脉!
迟九如差点破了胆,没敢挣扎,忙道:“尊驾这是……”
书生手一松,笑道:“别紧张,我不会毁了你这只靠它吃饭的手……”
抬手往里一指,道:“用不着你进去,有人出来了!”
迟九如循指内望,没见人,但转眼间,后院传来了一阵轻微步履声,灯光下,走来了一名身材高大的长髯青衫老者!
迟九如一见来人,立刻面有喜色,退立一旁!
长髯老者走到门口,神色平静得出奇,没看书生一眼,目光落在迟九如身上,皱眉问道:“老弟,怎么回事儿?”
迟九如面有恭谨色,连忙回话!
听完,长髯老者被了皱眉,阴鸷目光移注书生,道:“尊驾非要这车货不可么?”
书生淡然笑道:“迟帐房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
长髯老者略—沉吟,唇边—飞闪一丝诡笑,回注迟九如,道:“老弟,这车货,值多少?”
迟九如道:“五十两!”
长髯老者点点头,道:“好,一个也别多要,一个也别少要,照原价卖给这位!”
书生却听得一怔!
迟九如更是诧异欲绝,忙道:“巴爷,这车货,可是人家早订的!”
“我知道!”长髯老者说道:“做生意不能得罪客人,两头儿都得顾到,吩咐他们,赶快再装一车给人家送去,还来得及!”
迟九如可真糊涂了,一连暗递好几个眼色,道:“巴爷,东家交待……”
“别担心,老弟!”长髯老者就像没瞧见,摆手说道:“东家责怪下来,我顶,你放心吧!”
迟九如真急了,道:“巴爷……”
长髯老者脸一沉,变了色,道:“怎么,我的话不算话?”
迟九如竟没敢再多说,顶着满头雾水,斜目郝七等三人,就要发话!
书生一笑,突然开了口……。
书生突然一笑说道:“迟帐房,慢来,慢来,这位是……”
迟九如道:“这位是小店总管,巴总管!”
书生笑道:“原来是巴总管,失敬,失敬……”
话锋微顿,接道:“这车货,巴总管做得了主么?”
长髯老者笑道:“尊驾只管买卖,何须过问这些?”
书生摇头说道:“话可不能这么说,万一贵东家不肯卖……”
长髯老者截口说道:“尊驾不必担心,既然我点了头,敝东家就不会不肯。”
显然,这位总管,权势不小!
书生略一沉吟,道:“这车货,我不要了。”
迟九如一怔!
长髯老者目中寒光一闪,阴笑说道:“坚持要买的,可是尊驾你。”
书生道:“不错,那是刚才,至于现在,我改变了主意。”
长髯老者阴笑说道:“尊驾讲理?”
书生道:“我这个人做事,由来如此,要不然,巴总管你跟这位迟帐房,不会站在这儿这么久,这车货也早翻了。”
长髯老者冷笑说道;“动手,翻车,这两样都不容易。”
书生淡然笑道:“是么?”
长髯老者道:“尊驾最好试试。”
书生目中飞闪威严,道:“巴总管,远水救不了近火,‘汴梁世家’也出不来人!”
长髯老者脸色一变,道:“‘万家香’酱园的事,‘汴梁世家’犯不着管,也管不了。”
书生道:“你仗恃着什么?”
长髯老者道:“几个对一个,我有把握!”
书生笑了,一指迟九如,道:“就凭你巴总管跟他?”
长髯老者冷笑说道:“今夜小号接待客人的,不止我两个!”
书生笑道:“那么你就准知道只来了我一个?”
长髯老者竟毫无惊骇之色,道:“就是来三个,四个,小号今夜也接待得了!”
书生双眉陡挑,笑道:“巴总管,我这个客人,可是来了很久了。”
长髯老者冷笑说道:“你也被接待很久了!”
书生笑道:“我可是好好儿地站在……”
突然有所警觉,脸色一变,倏地大笑说道:“高明,高明,巴天铎,你好厉害!”
长髯老者神情一震,道:“闻人老四,你还认得我?”
书生笑道:“何止是你2还有这位‘鹰爪’迟九如!”
迟九如一震,往后退了一步!
书生笑了:“惊弓之鸟,掌下亡魂,迟九如,就凭你这份胆,也敢出头!”
迟九如笑得心惊肉跳,道:“当年事已成过去,如今我可不是当年的迟九如!”
书生冷笑说道:“身为帐房,连一车货真正值多少都不知道,我却认为你现在的处境,比当年还不如!”
迟九如老脸一红,看了巴天铎一眼!
巴天铎冷冷说道:“迟老弟,别听他挑拨,这是少主人的意思,连我也是刚知道,要不做得像一点,能把他引来么?”
书生却淡淡笑道:“好话,好计,假如我刚才动了手,这装得像的迟九如,怕不要白白赔上一条性命!”
迟九如仍没说话,脸色可掩不住地有点难看!
巴天铎阴鸷目光一扫迟九如,阴笑说道:“迟老弟,少主人待你不簿!”
迟九如机伶一颤,低下了头,道:“属下天胆也不敢知恩不报!”
巴天铎脸上呈现一丝得意狰狞笑意,阴阴笑道:“报答倒不必,只希望你别辜负了少主人一番心意!”
迟九如额上现了汗,颤声说道:“迟九如不敢!”
巴天铎目光移注书生,笑道:“闻人老四,你有几根三寸不烂之舌!”
书生没在意,淡然笑道:“以威服众,以暴治人,长久不了!”
巴天铎脸色一变,道:“至今可有不少年了!”
书生笑道:“那是没碰到过事儿,一旦生死交关,患难临头,你看着吧,除了你这种死党外,没人肯替他卖命。”
巴天铎脸色一转狠毒,笑道:“闻人老四,有什么心机,你不妨尽量卖弄,稍待我只要一声令下,你想说可就没机会了。”
书生往后一指,笑道:“就凭这几样东西,你有自信能围得住我?”
原来,背后郝七跟那两名伙计装束的中年汉子,惊骇畏惧之色尽扫,每人手里多了一只黑色圆筒,遥遥对准了书生身后几处大穴。
巴天铎狞笑说道:“你知道那几样东西是什么?”
书生笑道:“充其量几样破铁烂铜。”
巴天铎狞笑如故,道:“闻人老四,你对‘夺命七巧神鬼愁’这名儿,该不会陌生。”
书生神情一震,但刹那间又是一片超人平静,淡笑说道:“熟悉得很,那是‘百巧先生’独孤承昔年在暗器方面的三大杰作之一,但是我很怀疑。”
巴天铎道:“你怀疑什么?”
书生道:“他三个手里,是不是真的‘夺命七巧神鬼愁’?”
巴天铎阴笑说道:“你何妨回头看看!”
书生道:“不必回头,‘百巧先生’故世多年,那三大杰作也早随之淹没,我不相信你们会有这种东西。”
巴天铎笑道:“小号确实有,信不信由你。”
书生道;“那儿来的?”
巴天铎道:“那你管不着。”
书生道:“除非那名亡实存的‘百巧先生’,落在褚长风手中!”
巴天铎脸色一变,狞笑说道:“你以为我会说么?”
书生大笑说道:“你已经不打自招了!”
巴天铎霍然色变,道:“你惯于无中生有,随你怎么说吧!”
书生道:“你不担心,我倒担起心来了!”
巴天铎道:“你担什么心?”
书生淡淡笑道:“泄漏机密,该当什么罪,你自己明白,我担心有人告你一状!”
巴天铎机伶一颤,道:“我泄漏了什么机密?”
书生道:“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动用‘夺命七巧神鬼愁’,那是巧夺天工,独具匠心的绝艺,放眼天下,无人能够仿造!”
巴天铎默然不语,带着极度不安的阴鸷目光,投向迟九如!
迟九如可不是糊涂人,一震躬身:“属下追随巴爷多年了!”
书生飞快说道:“此地无银三百两,迟九如,他又没怀疑你!”
巴天铎脸上变了色,目光忽转狠毒凌厉!
迟九如机伶连颤,头垂得更低:“巴爷,这可是大功,大功足以抵小过!”
巴天铎脸色又一变,突然纵声大笑:“对,对,对,迟老弟说得是,既立大功,何惧之有?”
书生冷冷一句:“巴天铎,别得意过早,别说你奈何不了我,就算我躺下了,闻人俊可还有三个结拜兄!”
一盆冷水浇了头,巴天铎神色方震,迟九如猛然抬头:“除去你一个闻人老四,可等于除去‘神州四奇’!”
巴天铎又安了心,狞笑说道:“对,对,还是迟老弟行!”
迟九如可也吃了一颗定心丸,松了口气!
书生冷冷一笑,道:“巴天铎,你有把握么?”
巴天铎道:“你该知道‘夺命七巧神鬼愁’的威力!”
书生泰然笑道:“我明白的,十丈以内,绝无活口!”
巴天铎嘿嘿笑道:“你明白就好!”
书生道:“你也该明白,咱们站得很近!”
一语惊醒梦中人,巴迟二贼大惊失色,方欲抽身急退,书生—只右掌又落在迟九如左腕之上!巴天铎窜得快,“嘶!”地一声,一只衣袖被书生齐肩扯下,脱身是脱身了,可差点吓破了胆!
迟九如灵魂出窍,登时矮了半截,书生一翻腕,把他挡在身前,目注惊魂甫定的巴天铎,笑道:“巴天铎,不要迟九如,你就下令吧!”
巴天铎脸色连变,没说话!
迟九如可沉不住气了,混身颤抖,叫道:“巴爷,你总不会不顾属下吧?”
书生笑道;“听到了么?这就是跟随你多年的属下。”
巴天铎没理书生,目注迟九如,嘿嘿笑道:“迟老弟,你不是说这是大功么?”
书生目中寒芒一闪,冷笑说道:“真是祸福与共的好党羽。”
迟九如心胆欲裂,悲惨呼道:“巴爷……”
巴天铎狞笑说道:“迟老弟,别说了,这桩大功咱们俩平分了,为顾全大局,说不得我只有狠狠心牺牲个把子。”
书生插口笑道:“狡兔死,走狗烹,高鸟尽,良弓藏,迟九如,现在你该明白了,这就是你替人卖命的下场。”
迟九如混身俱颤,默然不语。
巴天铎目中凶芒闪耀,厉笑说道:“闻人老四,你还有什么话说?”
书生平静得出奇,笑道:“我没话说了,瞧瞧你背后,三先生有话说。”
巴天铎心中一惊,就要飘身横移!
可惜,太慢了,一只大巴掌抵上后心,背后响起了一个苍劲话声:“巴天铎,你还认得我老驼子么?”
巴天铎魂飞魄散,心胆俱裂,道:“是,是三先生,巴天铎没有忘记。”
背后老驼子冷哼一声,道:“说话,叫那三个东西丢下手中物!”
巴天铎明白,背后老驼子只要掌力微吐—分,他就得立刻心脉寸断,横尸当场,什么都是假的,自己的命要紧!
他刚要张口,那姓徐的中年汉子,突然冷冷说道:“巴爷,你最好少说话,现在不是听你的时候!”
这变化太出人意料,书生跟老驼子俱皆一怔!
巴天铎非是作梦也未料到会有此突然变化,惊怒喝道:“徐五……”
姓徐的中年汉子冷冷说道:“巴天铎,我叫你闭嘴!”
巴天铎勃然大怒,道:“徐五,你疯了?”
姓徐的中年汉子答得丝毫不带感情,道:“我没有疯,清醒的很,正如你对迟九如所说,这桩大功,咱们平分了,为大局,我也只有狠狠心牺牲个把!”
巴天铎须发俱张,厉声说道:“徐五,你好大胆,你敢……”
“住口!”姓徐的中年汉子变色沉喝,冷冷说道:“巴天铎,什么叫大胆?别说你,就是万字号当家的,他也得听我的,小小总管威风,少在我面前摆!”
这话,听得书生目中异采一闪!
巴天铎不是糊涂人,神情一震,道:“我是奉少主人之命行事!”
“我知道!”姓徐的中年汉子冷冷说道:“你知道我是奉谁之命行事?”
巴天铎身形暴颤,默然不语!
显然,他知道了,明白了,也凉了!
书生淡淡笑道:“巴天铎,我又要说你了,这就是你替人卖命的下场!”
巴天铎低着头,—句话没说!
姓徐的汉子目中寒芒一闪,冷笑说道:“闻人老四,现在挑拨,已经不是时候了!”
书生笑道:“总不能让他到死都不明白!”
姓徐的汉子道:“可惜明白得太晚了!”
“未必见得!”书生笑了笑,转望巴天铎,道:“巴天铎,咱们交换个条件,我保你不死,你答我数句,如何?”
姓徐的汉了冷笑说道:“‘夺命七巧神鬼愁’下,向无活口,你自身都难保!”
书生笑道:“那你为什么不让我死也做个明白鬼?”
姓徐的汉子道:“我倒愿意,只怕你想知道的,他巴天铎不敢说!”
书生道:“那你错了,你们牺牲了他,他又何必再顾你们,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姓徐的汉子冷笑说道:“那你何妨问问看?”
书生道:“你又不妨竖起耳朵听着……”
淡然一笑,转注巴天铎:“巴天铎,我问你话!”
巴天铎仍然低着头,没吭声!
姓徐的汉子,唇边浮现一丝得意笑意!
书生笑了笑,道:“巴天铎,你最好自己想想,三先生的脾气,你知道,就是三先生不杀你,自己人手下,你也难逃一死……”
巴天铎猛然抬头,神色有点怕人:“四先生说这话……”
书生淡笑截口:“我向来说一不二,言出必行,对谁都一样,只要你答我数问,我跟三先生定保你不死。”
巴天铎目中狠毒之色连闪,面上阴晴不定,突然咬牙道:“四先生请问。”
姓徐的汉子脸色一变,适时冷喝:“巴天铎,行规可严厉得很。”
巴天铎机伶猛颤,倏然垂首!
姓徐的汉子笑了,笑得好不狰狞:
书生淡淡笑道:“巴天铎,我不强人所难,你自己最好拿定主意!”
巴天铎猛然再抬头,悲惨笑道:“横竖都是一死,四先生问吧。”
书生没问,突扬轻喝:“三哥留神……”
适时,姓徐的汉子忽地厉笑:“郝七!”
郝七一震,扬起了手中“夺命七巧神鬼愁”!
书生一声朗笑,手腕用力,迟九如双足立时离地,书生再握腕,抡起迟九如和郝七迎去。
迟九如魂飞魄散,骇然惊呼:“郝七……”到底是追随多年,有点感情,郝七手上不免一缓!
书生手下却绝不留情,手臂往前一进,迟九如的两条腿扫上了郝七前胸,郝七狂吐了一口鲜血,身形飞起,陡落数丈外,寂然不动,那“夺命七巧神鬼愁”也脱手飞出老远,落向暗隅中,却没听见声响,怪了!
书生猜透了八成,目中异采方闪。
姓徐的汉子一声狞笑,一扬手,“夺命七巧神鬼愁”尖端,—蓬绿芒狂喷而出,闪电罩向书生!
书生扬眉一笑:“迟九如,你为我挡挡锐锋,试试毒物!”
手腕再握,迟九如一个身躯飞挡而起!
适时,那蓬绿芒一闪而至,全打在了迟九如身上,迟九如一声凄厉惨嚎,四肢乱颤,混身抽搐!
姓徐的汉子一惊,刚要二次抬手!书生突然轻喝,说了这么一句:“小明,留着它!”
左腕疾扫,出手如风,飞扣姓徐的汉子腕脉!
姓徐的汉子冷冷一笑;“闻人老四,我可不像他俩那么窝囊!”
右腕一沉,竟然极其巧妙地躲过书生向不虚发的一招“抢龙手”,翻腕再振,又是一蓬绿芒射出。
适时,忽听老驼子一声大喝:“四弟,留着他,那夜‘大相国寺’有他—份!”
书生“哦!”地一声,笑道:“怪不得身手不凡,三哥放心,他跑不掉!”
右腕再振,可怜迟九如临死之前又挨了一下,混身又一阵抽搐,僵直不动,显然,死了!
右腕再扫,独步宇内,所向披靡的“大般若手”飞袭而出!
口中说道:“阁下,我迟九如绝不离手,‘夺命七巧神鬼愁’只能用三次,你还剩最后一次了,留点神!”
姓徐的汉子冷笑说道:“你说错了,还有四次……”
“嘶!”地一声,一只右袖被书生一把扯落,大惊失色,冷笑变成了失声骇呼,急道:“五弟,出手!”
另外—名中年汉子,早就跃跃欲动,只苦没有姓徐汉子的话,闻言忽地一声狞笑:“我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一扬手,绿芒倏喷,电袭而至!
书生笑道:“该还有三次了!”
抡起迟九如尸身,又挡了一下,左掌一翻,又一招“大般若手”,袭向那名不知名的汉子!
那不知名的汉子一笑说道:“我来试试闻人老四的绝学!”左掌一挺,竟然硬接一掌!
不试还好,一试之下,猝然一声,被震退了数步,胸中血气狂翻,半边身子酸麻!
笑不出来了,惊怒之余,再扬手中“夺命七巧神鬼愁”!
书生心头一震,说道:“三哥,那夜‘大国相寺’可有他一份?”
老驼子应道:“不错,我刚想招呼你。”
书生笑道:“怪不得能接我一招‘大般若手’,而竟然无伤,原来都是‘汴梁世家’深藏不露的高手,朋友,合起来只剩两次了。”
抡起迟九如尸身,横扫而出!
姓徐的汉子目中凶芒一闪,狞笑说道:“五弟,留着点用,先去掉那碍事儿的东西再说!”
他够狡猾的,心知手中夺命七巧神鬼愁只要能发挥一次威力,书生便有一分顾虑,他试过书生功力,手中玩意儿要没了用,他两个就算完了!
故此,不用手中“夺命七巧神鬼愁”,左掌一扬,虚空一拳劈向迟九如尸身,这如意算盘打得好。只可惜,他碰上的是书生。
书生心念转动,旋身沉腕挺臂,避过了一掌,用迟九如双脚点向姓徐的汉子,背后,却整个儿地让给那不知名的汉子!
那不知名的汉子,可没姓徐的汉子那么多心眼儿,眼见这不再良机,岂肯放过,一振腕,一蓬绿芒电射而出!
“朋友,手中一块废铁,要它何用?”
迟九如尸身倒抡而回,疾迎袭来绿芒,然后曲指轻弹,一缕指风飞袭他胸前“将台”要穴!
那不知名的汉子明白了,无如明白得太晚了,既羞又怒更怕,闪身左移,避开指风,方欲出掌!
姓徐的汉子突然急怒大喝:“我来挡他一阵,五弟,走!”
那不知名的汉子还真听话,沉腕收掌,腾身扑向“万家香”!
书生大笑说道:“走!那有那么容易,三哥,是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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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杰血 第十章 算差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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