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大学时的好朋友,名叫道尔·伊赛尔顿,她在寻找失物方面很拿手——过去几年里,她在一个大建筑公司工作,负责寻找从建筑工地被偷走的装备。为了寻找那些被偷走的压路机和装货机,她几乎走遍了全国。只要一发现别的工地有自己要找的东西,这个混血女人会立刻爬上驾驶室,并且会毫不犹豫地开走它,没有人敢阻止她。
我到达制片厂后,给道尔打了个电话。
“我希望你能帮我找到一把手枪——是38毫米口径的史密斯·韦森牌的,枪管长两英寸,内装5发子弹的左轮手枪,枪号是328314。”
“你现在有什么线索吗?”
“那枪现在在拉斯维加斯。1974年5月,或者在那之后不久,它在那儿的一个旧货商店里出现过。”
“二十多年以前的事?”道尔笑道,“不会吧,亲爱的,这对我来说轻而易举,你真希望把它搞到手吗?”
“是的,而且如果你能帮我查到是谁、在什么时候、在哪儿找到那把枪的话,我当然更高兴。”
“我会打电话查的。”
“我想知道那枪是怎么从洛杉矶跑到拉斯维加斯的,我可以告诉你一些有关的人名。”我把弗兰迪的事告诉了她。道尔对追寻枪的事很感兴趣,她很希望能尽快查清此事。
“如果我查清此事,”她说,“你得请我吃饭。”
“即使你没查到,我也请你吃饭。”
为了躲避塞尔·丹罗格,我跑到剪辑室里帮编辑剪接片子。这时,麦克从帕克购物中心打来了电话。
“快跟我说会儿话吧!”他说,“我快忙死了,我调查的那个杀人犯还等着跟我通话呢,哎,管他呢,先让他等会儿吧!怎么样,你那儿有什么新消息吗?”
“那个杀手给你打电话了吗?”我反问他。
“没有,是我给他打的,上次他告诉过我他的电话号码,我们这一周一直都保持着联系。”
“告诉他让他马上到警察局自首,要不然的话你就要采取措施。”
“我把他的电话号码告诉你,你跟他说吧!”麦克开玩笑地说。
“好吧!”我问,“你现在怎么样?”
“我觉得屁股痒得很厉害。”
“回家后,我在你的屁股上压些东西,你就会好的。”
“什么?”
“我——”
他笑了起来。
我问:“你今天晚上还有别的安排吗?”
“看情况吧,今晚我得参加一个关于银行抢劫案的会。那群家伙在五个城市里都抢劫过银行,那五个地方的警察都来了。我们希望能把各个细节都连贯起来调查。”
“我猜你不单纯是为了破那个抢劫案吧?”
“对!我告诉你吧,那些杀手现在对我很感兴趣——有一个男的不断给我打恐吓电话,还有个女的总给我送小纸条。他们想让我调查这案子,现在我已经开始调查了。我有种感觉,那个男的一定是我从前抓过或指证过的人,他们对我有一种强烈的仇恨感。无论怎样,他们说一定不会让我好过。”
“真讨厌!”我说,“那纸条上写了些什么?”
“怎么,你嫉妒了?”他轻笑着问。
“一点也不,像你这么丑的人,才不会有女人跟你呢!除非你有什么可让那个女人利用的。但我并不是很了解你,麦克。”
我听到电话里有打开纸的声音,他说:“那纸条上说他们并不是抢劫银行,而是重新瓜分财富,当时他们告诉过人们趴在地上别动,所以那两个不老实的人被打死是活该,这不关他们的事。”
“你现在对他们的情况了解得差不多了吗?”
他哼了一声说:“我可不想让那些文绉绉的人告诉我什么所谓的大道理,比如说那群抢劫犯是因为家庭问题才犯罪,或者他们只是为了表达对政府的不满才去抢银行等等的托辞,我只知道,不管怎样他们一定会被我抓起来。”
“你真自信。”我说。
“是的。”他在电话那边喘着粗气说,“而且我的态度一直很坚定。”
“没有你办不到的事,今晚回来吃饭吗?”
“我当然要回去了,我还得让你帮我治屁股痒痒的病呢,你忘了吗?”
“我会满足你的要求的。”说这话时我觉得自己的脸好像忽然变红了,于是我赶紧调转话题问,“哦,对了,你找到风笛手了吗?”
“找到了。”他停了一下又说,“我发现了一件很可笑的事情——我在桑塔莫尼卡警局竟发现了有关海克特的报告,我还碰到了那个杀死他的家伙。他母亲说他并没有什么武器,因为她儿子得过精神病,所以她从来不允许家里有任何武器,她还说根本不知道那枪是从哪儿来的。”
“那么那支枪究竟是从哪儿来的呢?”
“我也不知道,不过据说那支枪是在十五年前的一起本地抢劫案中被偷走的。我觉得那可能是一把可扔掉的枪。”
“什么是‘可扔掉’的枪?”
“有时候我们出去执行任务抓住某个人后,如果他有枪,我们必须把他的枪给缴了,即使不逮捕这个人,也要办一些麻烦的手续给枪注册。有些家伙带着枪只是为了防身,当那家伙的手向裤带边儿摸时,你就会开枪打倒他,但当你上前把他翻过来时,你却发现他身上并没有枪。这样一来你就没法说是为了自卫而击中对方,所以,你就得为自己掩饰罪行——把一把枪放到那人身上,你明白吗?”
我听后感到十分震惊,但我尽量不让电话那边的麦克听出来。我从没有当过警察,我无法想象警察这种掩饰自己过失的手段,我也没法做出什么判断性的评论,我问他:“麦克,你有没有这么干过?”
“倒是没用枪干过,但有一两次我用刀那么做过。当我缴获枪后,我总要想些办法把枪处理掉,那样可以免去不少麻烦。”
“或许海克特自己带了枪,可能这也算是一种‘可扔掉’的枪吧?”
“这个问题我也问过别人。当时,附近的一个女人看到他和几个朋友从海滩边回来,他穿了一条运动短裤和一件背心,根本没地方藏枪,而且就算他拿了枪,他也不会蠢得让人从他手里抢走。”
“对罗伊·弗兰迪的案子你也应该了解这么多。”我说。
“或许吧!”
“麦克,你为什么没跟我说过弗兰迪的枪曾经被发现了?”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问:“谁告诉你的?”
“联邦调查局的人。”
“在警方的文件里并没有那枪被找到的记录呀!”他说。
“但这并不意味着我说的不对,联邦调查局的人说那枪出现在拉斯维加斯。”
“哦,天那!千万别去那儿找枪,那里很危险!”
“我根本就没想去。”我说,“拉斯维加斯的人太杂。”
“为什么提起它?”
“我想起今天早晨森尼克曾经说过,洛治威跟拉斯维加斯有些关系。”
“你是说赌场?”
“你别总以警察的口气问我,先听我跟你说。”我说,“在洛杉矶那次袭击之后,那三个共和军的幸存者——比尔、艾米莉·海瑞斯和芭蒂·海斯特被一个激进的体育记者带到了东部。”
“对,那个人叫什么名字来着?他和那个长头发的篮球运动员经常联系,”麦克想了一下,“叫比尔·沃尔顿。”
“先别管那个篮球运动员,这个体育记者的父母住在拉斯维加斯,退休后开了一家汽车旅馆。”
“啊哈——”他打了个哈欠,好像是嫌我讲得太慢似的。
“芭蒂·海斯特、比尔以及艾米莉·海瑞斯在1974年6月到东部躲过一阵子,在途中,他们曾经去过了拉斯维加斯的那个汽车旅馆,之后跋涉去了伯克利。后来他们又第二次经过那家旅馆,那个体育记者的父母一直把芭蒂他们送到纽约州,那对年老的夫妇可真是好心人。”说到这儿我顿了顿,好让麦克有思考的时间,“那三个人出来时带了不少枪,但那个体育记者让他们把枪都留下了。”
“他们把枪都留在了拉斯维加斯?”
“这我也不清楚,但重要的是,他们到过那里,这有很大关系。”
“你相信联邦调查局的话,所以你才认为有关系。”麦克说。
“你能帮我查一下吗?”
“嗯——”他没明确回答我,他问道,“晚饭吃什么?”
我到楼上开会前,先去了我的办公室。我看了看那些成堆的菜单,然后给饭店的对外送饭处打了电话,预定了晚上的一些饭菜。我刚要出去,吉多走了进来。
“从‘滚石’来的那个人呢?”我问。
“塞尔自告奋勇陪他一个小时。”吉多说,“玛吉,我们现在遇到一个小困难。”
“怎么了?”
“那个舞女跟我们不太合作。”他说,“芬吉说她无法跟那女的谈好拍摄采访的时间,我想在明天早晨还没拍那所房子之前拍这个采访,我们和‘热舞’的老板已经商量好了,可是那个女人总是犹豫不定的。她给你打电话了吗?”
“没有。”我说,“等一下我看看能不能劝服她。”我从电脑上查出米雪·塔贝特的电话号码,然后拨通了电话。铃响第三声时,米雪接了电话,她答应在下午跟我见面,但不许拍摄。我挂上电话转身对吉多说:“她会同意的,明天早晨她会准时到那儿。”
“她是紧张吗?”吉多问。
“只是不想拍摄,她觉得自己太胖。接下来你要做什么?”
“我把芬吉留在医院等X光结果。”他说,“我现在想去接她回来。”
“去吧!我们会把米雪的采访安排好的,她并不是弗兰迪惟一的女友。没别的事了,你走吧!”
“今天真倒霉!”
“把芬吉送回家好好照顾她。”我说,“别忘了今晚我们还有一个会。”
“杰克也来吗?”
“他不来。”我说。
当我去找兰娜时,她正独自一人在办公室里看那份资金平衡表。我走进去的时候,她抬头看了我一眼说:“这个会计很不错,她在这方面简直是个天才,你在哪儿找到她的?”
“塞尔?她是你推荐的呀!”
“她是有点儿古怪,但她在工作方面很出色。”
我坐了下来,兰娜好像很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说:“我没打电话告诉你吗?我们不用开会了,你已经说服了吉罗德,但这也不过是他暂时的看法,他回纽约后,也许会重新考虑的。”
“我们总会说服他的。”
“下一次就不会这么容易了,我觉得你应该好好考虑一下他说的话,玛吉。”
“哪些话?”
“全部。”
我算了一下,在洛杉矶工作时,有好多时间是在开车时度过的,所以我大部分时间都在思考问题。
下午我很早就开车从弗瑞威大街往回走,向南朝着郊区的英格伍德镇方向驶去。路上有几个歪歪扭扭的路障,使公路上的车行驶得很慢,就像平时塞车一样。路上总是停停走走的,所以我又有时间思考了。
如果你在南加利福尼亚生活过一段时间,你就能学会如何不根据路程远近来计算到达时问。这并不是什么精确的科学,因为道路有时并不是畅通无阻的,有时你会去晚,有时又太早。我比跟弗兰迪的妻子预定的时间提前5分钟到了她家。
玛丽·海伦住在一所很漂亮的单层屋里。那条街上全是这种小屋,屋旁还种了一排排的树。没等我下车,她已经从屋里走了出来。她是一个十分苗条的中年妇女,麦克说当她和弗兰迪结婚时,她非常漂亮。现在她已经44岁了,但还是那么迷人——她烫了头发,虽然只穿了身园丁衣服、牛仔裤,但她仍然显得那么有魅力。
“您是玛吉·麦戈温小姐吗?”玛丽·海伦摘掉棉质的园丁手套,和我握了握手。她好像十分注意我,对我也很热情,但她打量我的目光使我觉得浑身不舒服。
“非常感谢你能见我。”我说,“我知道我们要谈论的话题对你来说很难以接受。”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已经很久没想起弗兰达了,直到你打来电话时,我才又记起我生命中的这个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拍关于弗兰迪的影片呢?”
“那部片子主要描写70年代中期发生在弗兰迪身上的遭遇,影片的主旨是要反映当时正处于崩溃边缘的社会状况。”
她笑了笑道:“我关心的是自己的事。你想从我这里了解些什么?”
“每个认识弗兰迪的人对他都有不同的看法,我想听听你的。”
“我会尽力而为的,你只要用汤姆·李·琼斯在片中饰演罗伊,并加上一大段床上戏就行,相信我,如果你想拍关于弗兰迪的片子,你就得加入床上戏,汤姆·李是比较合适的人选。”
“我知道,可是我不拍那样的片子。”
她皱起了眉头。
“我拍的是一部纪录片,我想拍下你谈论弗兰迪的镜头。”
“拍我?”她脸红了,然后笑着说,“好吧,然后你再把我写进和汤姆·李的床上戏里。请你先进来,我去倒两杯咖啡。”
她领我先进院子,来到了日式的小花园里。花园里有各种各样的花草,院子里有一条小水道,水道旁用樱桃木搭了一个小桥,这样的构造看上去就像一个小茶馆。
“邻居们在背地里说我很狂。”她把我领进那个“小茶馆”,在那儿的一个小桌子上放了一大罐咖啡和几个杯子,“但是我的孩子都已经长大了,而且我又没有丈夫,一周只工作四天,所以我有很多时间自己支配。”
她倒咖啡时,我打开了录音机。她在每个杯子下面都垫上了杯垫。
“今天我只想跟你随便聊聊。”我说。“然后我们再进行拍摄,你同意吗?”
“随便吧。”她点了一下头,“反正我有的是时问。”
我听后笑了。她坐得离我更近了,仔细地看着我的脸说:“你并不像我想象中的那样。”
“别人也总这么说。”
“你看起来并不适合干这行。”
“是吗?”
“你这么漂亮,为什么和一个警察混在一起呢?”
我关掉录音机,仔细地端详着她,我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我说:“好了,现在我该问你问题了。”
“你那天打电话时,我就知道你是谁。我现在还经常和莱丝丽——也就是麦克的前妻通电话,几年以前她就告诉过我你和麦克的事。有一次,我们出去租了几盘你拍的片子看,看完之后,我们都被感动得哭了,那些片子拍得很不错,你们不拍喜剧吗?”
“不拍。”
“真可惜。”她搅了搅咖啡说,“你去参加海克特的葬礼吗?”
“去,麦克还得上去致悼词。”
“可怜的海克特。”她轻轻地摇了摇头,“生活好不容易变得有点规律,而且他又不再酗酒了,可偏偏出了这事。”
“我从没见过他喝酒。”
“你很走运,他喝醉时可不怎么样。”她喝了一口咖啡说,“我也会参加他的葬礼,到时我会找你,那儿肯定有很多了解罗伊的人,我想他们或许可以告诉你一些情况。我并不知道他做的所有的事,我也不想知道,但是我很愿意介绍给你一些了解他的人。”
“多谢。”我说,“可能你不想回忆他以前的事。”
“是的,但是我的孩子们却总是问他们父亲的事,他们对他几乎没什么印象。现在我又有了外孙,他们又要问关于祖父的事情,我真希望有人能帮我告诉他们有关罗伊的事。我实在不想再欺骗他们了。”
“欺骗?”我重新打开录音机。
“罗伊死时,孩子们还小,到她们上高中时,我又结了婚。但我的第二个丈夫却一点也不像一个父亲,孩子们感觉不到一点儿父爱。我就时常跟她们说罗伊很爱她们,他是世界是最好的父亲。但是事实上,罗伊总是特别忙,根本抽不出空来顾及孩子们。如果他现在还活着,孩子们很可能会恨他,因为他根本不配做父亲。但是他死了,所以他成了英雄。”
“你对此感到不满吗?”
“当然不满了!在孩子们的心里,他就像耶稣一样,而我每天都替他们做饭、收拾屋子、做家务,孩子们崇敬的不是我而是罗伊。我现在已经无法改变我对她们讲过的事,所以我想让你告诉她们真相。”
“什么真相?”
玛丽·海伦说得很激动,我还以为她下面一定会说出什么污言秽语,但她却露出讥讽的笑容说:“罗伊·弗兰迪有一双你从没有见过的、最大的、深褐色的、像沙皮狗一样的眼睛。”
“是他的眼睛招来了这么多麻烦吗?”
“至少有一部分原因。他跟女人很有缘,当女人看上他时,起初他会显得很害羞,然后那些女人就会上来勾搭他。我也是这么认识他的,但我不那么容易受骗。”她向后靠了靠,凑近我耳边轻声说,“他的性能力是我所见过的最棒的一个,如果他肯卖身的话,他一定能赚大钱。”
“你爱他吗?”
她面色不悦地说:“我们在一起只是为了享受性的刺激,而不是为了爱情。莱丝丽说她和麦克也是这样,我们从不否认这一点。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到外面找女人,外面的女人也不是为了爱情才和他们在一起的。”
我很明白她说的“他们”是指什么人,但我不想再听到有关麦克的什么事情,我告诉自己:麦克已经跟过去一刀两断了。尽管有时事实并非如此,但我仍然坚持自己的看法。
我说:“根据警方的报告,在罗伊死的那天,你和他——”
“在他死的前一天我们在一起睡过。”我看到她似乎很以此为荣。玛丽·海伦说:“那天,他又去找那个在医院工作的婊子,他背着我与她私通,但我却是和他睡过的最后一个女人,这很可笑吧?”
“他死以后的那段日子你很难过吧?听说你要把孩子们留给罗伊的父母,自己去参加和平队①。”
①是1961年成立于美国的一支主要以年轻人为主的组织,其组织成员多数被派往发展中国家做事。
“是的。”她挥了挥手说,“两个孩子要靠我养活;再加上我没有工作;有太多的事又得由我来处理。我当时希望马上出去,我想,就算和平队因为我有孩子不让我参加,我也非去不可。”
“那么你是怎样度过那个艰难的时期的呢?”
“麦克、莱丝丽、森尼克和他的前妻、海克特和另一个我记不得名字的女人常来帮助我——他们带着我出去散心,还经常陪孩子们玩。麦克肯定我们的抚恤金马上就会发下来,我知道如果保险金能发到我手里,我们就不会露宿街头了。”
玛丽·海伦眼睛盯在一株巴西木上说:“刚开始,我简直被吓坏了。他死后的那几天,我一直在想——我丈夫可能还会回来跟我团聚,我想象着他能回来并对我说爱我。但他却死了。要马上接受这个事实很难,刚开始有人帮你的时候,你觉不到什么,但是接下来的几个星期真是难熬极了。”
“你能谈一下罗伊的保险吗?”
“已经有好多人问过他的保险金的事了,我难道会为了保险金去杀他吗?罗伊有两万一千美元的保险,因为是意外死亡,保险金多了两倍。这四万二千美元看来好像很多,但真正用时,你就会发现并非如此了。我用分期付款的方法买了这所房子——我先付了第一笔钱,但后来房子价钱却上涨了。我们要生活,还要吃饭,我建立了大学基金会,又买了一辆车。剩下的那一小部分保险金我存在了银行里。为了帮我照顾孩子们,福利部门又发给了我们抚恤金,但这些抚恤金还没有罗伊的工资多,所以,我仍然得出去工作。相信我,我并不是一个富有的寡妇,但是我过得却很充实,因为人们现在对我要比以前我是一个被冷落的妻子时好多了。”
“以前你曾想过离婚吗?”
“离婚?”她问道,接着她倒了一些咖啡,“如果一个女人明白离婚后有多寂寞,那她一定还是觉得当寡妇好。”
“我不这么想。”
“我听一个离过婚的朋友说她的事,但是我不相信,直到我亲身经历以后我才知道,原来我认为会成为我终生朋友的他,却像躲鼠疫一样地躲着我。”她愤愤不平地说。
我说:“你不会因为他冷落你而去杀他,对吧?”
“如果你被逼到绝境的话,什么都可以成为杀人的理由。”
我感到一丝冷意,转过脸拿出了笔记本。
她拉过我的手轻轻拍了一下:“别担心,玛吉,他们总会安定下来的。森尼克就是,他离了三次婚,但后来他找到了心爱的人。麦克也一样,我觉得现在最快乐的或许就是麦克了,我没跟他聊过,但我感觉得到。如果罗伊现在还活着,他一定会去做心中渴望的事。他活着时总做一些不安分的事,这就是为什么罗伊和海克特被杀的原因。”
“海克特不是这么死的。”
“是的,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叫格罗莉亚·马库斯的女人,他也不会死——海克特离开妻子和那个女人鬼混在一起。你可以问问麦克。”
“我见过她。”我说,“我们四个人曾一起出去过几次。”
“那你一定知道了。”
从那时起,我们谈话的重点就从罗伊·弗兰迪的生活和死因转到了麦克·弗林特、海克特·梅伦德兹和道格·森尼克的爱情方面,我和她自然也不觉得拘束了。我们愉快地结束了交谈,我觉得更加了解弗兰迪了,而且我对麦克也有了更深的了解。
我本可以整个晚上都待在那儿和玛丽·海伦愉快地聊天,但是我还得去见米雪·塔贝特。于是我们约好了在海克特的葬礼上见面,道了声再见,分手了。
从她家里出来时,正是下班的高峰时间,我向洛杉矶东部驶去,路上的交通状况比我想象的还糟。
米雪·塔贝特是弗兰迪许多女人中的一个,在1974年,弗兰迪因为她而引起非议——她曾涉嫌卖淫和偷窃,因为和她在一起,弗兰迪受到不少牵涉。他的上司曾警告过他,让他离开那女人,但他仍然我行我素。
我曾见过米雪的照片,而且跟她也通过电话。但是照片上的她显得只有二十几岁,这和电话里那像三十多岁的声音大相径庭,这使我很难判断她的真实年龄。
记得第一次请米雪拍摄时,她高兴得几乎跳了起来。她跟我说她曾拍过电影,能重新站到摄影机前真是太好了。但是根据麦克所说,她所拍摄的只不过是帮她拉客人的色情片子罢了。不知她后来为什么改变了主意,又拒绝拍摄了。
米雪住在一所很旧的黄色平房里,她和妹妹弗罗拉及其他几个亲戚住在一起。米雪和她妹妹长得很像,只是个子比她妹妹高些。弗罗拉为婚纱礼物店做计件工作,而米雪则帮助那些退休后在家的老年人提供预订商品服务。
在那间又小又热的屋子里,弗罗拉的缝纫机不停地嗡嗡响着,在这种让人窒息的环境下交谈太困难了。这儿四处都是绿色的雪纺绸褶边,弗罗拉正在做一件礼服,那是一个墨西哥家族为他们的女儿的15岁生日宴会而精心挑选的。米雪破烂的书桌上堆满了布卷和布料,几乎没有地方放电话和记事本。
米雪从厨房拿出两听啤酒并递给我一听。
我接过啤酒说:“我们能找一个安静点的地方谈吗?在这儿,我的录音机只能录上机器声。”
“我必须得在这儿等电话,我们先到门廊那边坐会儿吧!那儿的噪音还算小点。”她带我来到门廊,然后打开窗子,我们一块坐在了折椅上。
米雪现在已是半老徐娘——今年她44岁,但看起来却有二十多岁。长期地吸烟、酗酒和吸毒严重损害了她的健康,但是她还有些吸引人的地方,至少我这么想,她让我想起了“热舞”俱乐部门前的那张广告画:她的头发全是70年代流行的大卷,眼睛画着特别黑的眼线,就像一只浣熊,但是却掩盖了她的大下巴和两只眼睛离得近的缺陷。她曾风光过——那些都已不复存在,但是她却从没有漂亮过。米雪以前当舞女的时候,她接待的客人并不是很多。但我觉得,她对自己却很满足。
开始采访时,我先称赞她说:“你很漂亮,米雪,你不必担心拍摄,明天早点来吧,我们有绝对一流的化妆师,她们一定会把你打扮得光芒四射,而且我保证只拍脸,效果应该没有问题。”
她会意地笑了,好像知道我说了假话。
“明早9点,我们在那儿等着你来,行吗?”我问,“我英俊的男助手吉多会照顾你的。”
“英俊的男助手?”这时电话铃忽然响了,她站起来去接电话。透过窗子我隐约听到她的声音;“我6点钟会去您那儿的,雷诺兹先生,还要别的东西吗?啊,好吧,再见。”
她从屋子里出来时,手里又拿了一瓶啤酒。
我打开录音机重新开始我们的谈话:“谈一谈你的工作可以吗?”
“没什么可说的。”她轻轻抽了一下鼻子,“只不过是一些退休后的老人不能出来买东西,所以他们给我打电话,告诉我他们想要的东西,然后我帮他们去买。”
“这工作挺有意思的吧?”
她显然不这么想,她喝了口啤酒,用手背挡在厚厚的嘴唇前打了个嗝:“现在可不比从前了——我以前的顾客总是很有激情地围着你转,而且他们都是些不错的家伙,比如商人、警察,还有大学生等等。他们对你特别好,还给你小费,有时还带你出去玩。”
“但你现在的工作更稳定、安全一些。”
“我宁愿像以前一样,也不愿意照顾这些老家伙。”她挥了挥手,“但我毕竟已经老了,我时常设想我能够拥有一个像‘热舞’这样的俱乐部,一个真正时髦的地方,那儿不仅仅是让人跳舞和喝酒的地方,那儿就像是我的家。”
这时,弗罗拉从屋里走了出来,伸了伸腰,打了个哈欠。
我问米雪:“你认识弗兰迪吗?”
“当然认识。”她眨了眨眼睛说,“他长得很帅,人也不错,嗯,他不动真感情,但对如何取悦女人却轻车熟路。当听到他死的消息时,我真是伤心欲绝,我本来以为我们能真正生活在一起呢。”
弗罗拉轻蔑地笑着说:“他那时已经结婚了。”
“他当时跟妻子分居了。”米雪回击道,“他说只要处理好一些事情,照顾好孩子,我们就可以生活在一起,厮守一生。”
“真可笑!”弗罗拉若有所思似地说,“当一个男人刚遇到你时,他们都会这么骗你,有多少个男人跟你说过相同的话呢,米雪?”
米雪生气地说:“罗伊和别人不一样。”
“在这个罗伊死之前,我并没有听你说过什么要和他在一起之类的话。”
米雪反问道:“今天下午5点前你得完成多少件衣服?”
“12件,帮帮我,好吗?”
“给我拿过来吧!”
弗罗拉走回屋里,顺手轻轻把门带上。
米雪靠近我,身上散发出啤酒味、汗味和超市里的那种廉价香水味道:“别听她瞎说,她从没有像我这样的经历,所以当我提到以前的那段日子时,她就嫉妒我。弗罗拉从没结过婚,她这一辈子根本没什么幸福而言,现在又人老珠黄。”
“你结过婚吗?”我问道。
“好多次。但都没持续多长时问。结婚后,男人变得占有欲特别强,想让你赚钱,但你真的去做时,他们又不高兴。”她喝了一口啤酒,然后坐下来问我,“玛吉,你结婚了吗?”
“我不会再结婚了。”
“你的想法可不好。”
弗罗拉从屋子里走出来,手里抱着一大堆绿色的像海浪一样的褶边,她在门廊地上铺了一条白床单,把那些衣服放在上面,然后递给米雪针、线、钩状的扣子和锁扣眼的机器,她说:“每个领子上一个。”然后就不声不响地回屋了。
米雪拿起一件衣服,胡乱找着衣服领子处的拉链。
“很可笑,不是吗?”她穿上针,在线尾处打上结,“这些小姑娘们马上就要15岁了,她们的家人为了给她们准备这宴会,不知要花多少钱——给她们的每一个朋友都做一身衣服,简直像一个婚礼,有宴席、乐队、几百位客人,还有在教堂由神父主持的仪式。花这么多钱,你知道为什么吗?”
“15岁是这些女孩最好的时光。”她开始熟练地往衣领上缝扣子,“她们的父母之所以举行这样的宴会,是因为以后就没有什么机会、也没有什么内容可以庆祝了。她们当中大多数还是学生,但有的女孩在这个年龄就怀了孕,如果这个宴会中有婚礼的话,顺便就由神父给主持了,这样就可以掩人耳目,然后就是生孩子,被老公殴打,整天被老公拼命干。呶,一个15岁的女孩就这样完了。”
“但并不是所有的女孩都这样。”
她在衣服上打了个结,然后咬断线:“对我来说可不怎么样,这并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15岁时,离家出走到北部,在那儿我找到了第一份跳舞的工作,我干得很出色,当然我隐瞒了年龄,我说我已经18岁了。在长滩北部,我开始接客,他们通常给我很多小费。我回到洛杉矶是因为我母亲病了,我在她身边照顾她。”
“米雪,你还记得最后一次见到弗兰迪是什么时候吗?”
“当然记得,那好像就在昨天晚上发生的一样历历在目。”她接着缝扣子,“就在他遇害的前一天晚上,他来俱乐部看我,我已经很久没见他了,那一阵子他到别的地方工作去了。”
“那天晚上,你和他一起出去了吗?”
“没有,当时我正在俱乐部跳舞,他要了一杯酒,一边和几个朋友聊天,一边远远地看着我。”她笑了几声,“我也看着他。那天我有一个在长滩北部认识的朋友也来看我,出于礼貌,我介绍他们认识,事实上,我并不想让他俩认识,因为我的那个朋友打扮起来可是个漂亮女人。”
“他们俩没出去吗?”
“我没看到他们出去。”
“我想最好能找到她,或许从她那儿能了解些情况。”
“这不可能了。”米雪低下头接着缝衣服,“因为她已经死了。”
这时电话铃又响了,她站了起来,抱着手里的衣服去接电话,我隐约听到她最后几句话:“我恐怕得到8点钟以后才能到你那儿,雅洛布先生,我去你那里之前请先别睡觉,你想要买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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