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村京太郎短篇集 神秘的电话

1
  凭着玻璃门上的“秋叶京介事务所”几个字,外人无法揣测这是一所什么性质的事务所。 
  秋叶,三十五岁。他挂这样的招牌并非为了猎奇,更不是为了节省瓷漆。倘若写上“秋叶京介侦探事务所”,于是结婚调查、丈夫或妻子的品行调查等诸如此类的极无聊的工作就会接踵而来,况且招牌上只要有“侦探”两字,就无法拒绝它。 
  在日本,私立侦探,按规定不能携带手枪,也不能干涉刑事案件,所以一般只能干那些事情,但秋叶不愿干。 
  秋叶喜欢冒险。因此,他刚设立这家事务所时,还不知道事务所的工作内容,所以无人问津。自从妥善地为朋友处理了一起事件后,口碑载道,工作才渐渐多起来。说是冒险,也就是解决一些无法报警的事件。那样的工作越危险,秋叶越能感受到生活的意义。否则他干什么都无精打采。 
  秋叶身高一米七五,体重七十二公斤,极普通的体格,平素总是一副睡眼惺松的目光,窝窝囊囊的样子。 
  香烟灰落在地板上时,电话铃响了。 
  秋叶那瞌睡的目光顿时变得炯炯有神,但起身取听筒的动作是缓慢的。他并非装聋作哑,因为电话铃倘若马上中断。那么不是打错使是淘气,否则就是毫无价值的事件。若是大事件,电话铃准保会不停地响者。 
  “是秋叶京介先生吧?”一个男子的声音。瓮声瓮气的,也许用手帕捂着听筒。 
  “我是秋叶。”他慢条斯理地说道。 
  “想托您一件工作。” 
  “什么内容?” 
  “替我干掉一个人。” 
    
2
  秋叶顿感毛骨悚然,脸上浮现一丝惊讶和困惑,对方好像把他当作杀手了,以讹传讹,人言可畏,“我不想打听黛的名字,但您到底要干掉谁?” 
  “我寄了封信给您,今天该到了,上面全写着。还有五十万元作为预付金。一星期内替我干掉,倘若成功,我再付一千万元。” 
  “成功的话,到哪里向您报告啊?” 
  “不必了。因为是名人,所以死了必然会登报,这证据比什么都强。好了,拜托了,一星期之内。” 
  对方没有多余的话便挂断了电话。秋叶把烟头扔进烟灰缸里,瞥了一眼手表。三点半,邮局送信一般是三点,他走出事务所,向大楼门口的邮箱走去。 
  有一个厚厚的信封。 
  他回到房间。信封上收信人的名字是用打字机打的,多半是不想暴露笔迹,当然没有寄信人的名字,邮戳是东京中央邮局。这么说,是在这附近投寄的。 
  秋叶在沙发上坐下。折开信封,里面有一张便笺,一张照片,五十张折好的一万元纸币。纸币虽不是新的,但内放五十万元,可见对方是个胆大之人。因为法律明文禁止,所以即便中途遗失也无处投诉。也许是怕用支票或汇款会露出尾巴吧。 
  照片有名片那么大,是年轻女人的半身像,约莫二十二三岁,一副迷人的眼睛,容貌俏丽,也许是夏天拍的,穿着无袖的花纹连衣裙,背景有一花坛,像是在公园里。 
  秋叶把照片放在桌上,目光移向便笺。上面用打字机打着她的简单介绍: 
     佐久问理惠  二十三岁  一米六三  五十公斤 
     波谷区市保七丁目  自亚公寓五○三号 
     三田村石油公司秘书课工作 
     雾用电话378(××××) 
  秋叶端详着女人的照片。这是个漂亮的女人,而且并不是端庄和骄矜的类型,大眼睛、厚嘴唇,一张楚楚动人的脸。倘若身材高挑,即便一声不吭,也会令男人着迷。 
  委托杀手的动机是感情纠葛?——秋叶不想报警。 
  因为这不会受警察的欢迎,而且以前为这样的事也几次被投进过拘留所,罪名全是妨碍执行公务。虽然接受委托,但发展到刑事案件还不撒手,不论如何总会和警察发生摩擦。 
  他不报警另外还有原因,就是即便带着信去报警,警察也不会相信什么委托杀人之类的话,便笺上丝毫没有杀人的意图,只写着一个年轻女人的住所和工作场所,以及她的照片。最后会被人当作是结婚调查而受人耻笑。 
  怎么办?秋叶根本不想放手。危险的气昧使秋叶情绪紧张,这能消除他的倦怠感。 
  秋叶又点燃起香烟,走出了事务所。 
    
3
  坐出租轿车在甲州街道市保一带下去,找到离拐弯处不远的八层大楼白亚公寓。那不愧是潇洒的殿堂般的公寓,不是一般女职工能住得起的那种房子,设有地下停车场,房间有两套间和三套间,所以月租至少也要十万元吧。 
  秋叶敲响管理员的房间。开门的是一位四十五六岁的男子,细小的眼睛和蔼而又狡黯。 
  秋叶把一千元纸币塞人对方那瘦骨嶙峋的手里后,问道:“佐久间理惠君住在这里吗?” 
  “是啊,是五楼三号房间,还没有下班回来呢?” 
  “我知道,我想打听一些她的情况。她是单独住吗?” 
  “是啊,有时是一个人。”管理员露出温和的笑容,细小的眼睛越发细小,露出诡诈的目光,“有个男人每星期来两次,坐很漂亮的进口车,年龄四十岁左右,好像是哪里的经理或董事长。一般晚上十点左右来,早晨一早就回去了。” 
  “您看见他走进五○三号房间吗?” 
  “我并不想看啊,但是坐那么豪华的车来,就是不愿看也总会看见的。” 
  “车的特征和号码呢?” 
  “号码记不清了。我那正读中学一年级的儿子说,是福特公司的野马车卡基牌的,您知道吗?” 
  “我知道,那车车速很快。那么车的颜色呢?” 
  “白色啊,只是车顶是黑色的皮革。” 
  “那人是自己开车来的?” 
  “是啊,是一个人,不会那么傻,到情人这儿来,连司机也带着啊。”管理人又露出蛀黄的牙齿,微微地笑了。“您看见过她把那男人送出去吧,所以您知道她回家的时间?” 
  “知道啊,管理人就是早起的工作嘛,尤其在倒垃圾的日子里,一早就要做好准备,有的房客早晨四点就来倒垃圾了……嗯!正是难舍难分的时候啊。” 
  “那么,她叫那男人什么呢?” 
  “没叫名字,不过称他副经理啊。” 
  “副经理?现在还每星期来两三次吗?” 
  “最近已有一个月没有来了,也许别处又有女人了吧,她也说下月要搬走了,这个月的房租已经付了。” 
  “到下月还有一星期呢!除了这男人外,还有别人来她这里吗?” 
  “没有啊,只是那男人不来以后,我常常看见有个神秘的男子望着五○三号房间啊。” 
  “神秘的男人?” 
  “是啊,有三次吧。夜里,竖着衣领,看不清他的容貌。在路边仰着脸呆呆地望着五○三号房间啊。” 
  “您怎么知道他望的是五○三号房间?” 
  “那房间在五楼的拐角上,那时只有那房间还亮着灯。” 
  “您对她讲过这事吗?” 
  “讲过,她脸颊发白呵。说下月搬走,兴许也是这个原因吧。看来也可能是和资助者闹翻了吧。” 
  “她是什么样的女人?” 
  “要说什么样……年轻、漂亮,是个很随和的姑娘,别人送她什么东西,她总要送些给我儿子。” 
  年轻、漂亮,很随和……为何要杀害这样的姑娘? 
    
4
  秋叶回到事务所,刚在沙发上坐下,电话铃就响了。 
  他拿起听筒,传来那男子瓮声瓮气的声音。 
  “您特地去了她的公寓,向管理人打听到什么了?” 
  “你跟着?” 
  “付了五十万元,想看看您是否在替我办事啊。倘若是准备动手,那么我非常欢迎您继续往下调查啊,可是别见她是美人就起了菩萨心肠啊。” 
  “你为何不自己干?” 
  “您是杀手,又能赚钱,怎么样啊?在这世界上,人应该相互帮助吧。” 
  “如果我不想干呢?” 
  男子在听简里轻声咯咯地笑了,“别干蠢事!我只要她在一星期内死去,不想看见您的尸体!” 
  “这是警告?” 
  “哪里的话!我是激励您好好地干。” 
  电话“咔嗦”中断了。 
  难道除了我秋叶外,另外还有人监视着她的行动?发现我不是杀手时,那家伙也许会把她连同我一起干掉的。 
  真有趣,秋叶想到。危险越大,他越感到生活的充实。在人流中恍恍惚惚地走着时,秋叶只会感到茫然。 
  然而,当子弹掠过耳边、空中留下刺耳的呼啸声时,他才产生切实的生活感。 
  秋叶用餐后,拨了白亚公寓五○三号房间的电话。 
  片刻,听筒里传来年轻女子的、稍有甜味的女低音。 
  “我叫秋叶京介,为了那位坐福特野马车来见您的人,我有事要对您讲。” 
  这直言不讳的讲话,把对方惊得好久讲不出话来。 
  这时秋叶把听筒贴在耳朵上,仲手取烟叼在嘴上,点火时听筒里终于传来对方那迟疑的声音。 
  “为什么要找我?” 
  “见面后再谈。明天中午吃午饭怎么样?有人送钱来,要我和您吃饭。” 
  “真的很重要?” 
  “嗯!听听对您没有害处吧?” 
  “明白。我的公司附近有家白公馆餐厅,那里牛排很好吃,十二点十分我去那里,午休到一点钟。” 
  “oK!” 
  “可是,我不认识您。” 
  “不要紧,我认识您。那么明天十二点十分见。” 
  放下听筒,秋叶阅览报纸的股价栏目。她工作的三田村石油公司在石油行业中也处于中间地位,股票却没有在一部市场上市。有趣的是,由于中东战争的后遗症和石油输出国组织(oPEc)油价呈上升趋势作祟,在一部上市的石油股价一律下跌,只有在二部上市的三田村石油股价大幅度上扬,原因不明。 
  秋叶向在证券公司工作的朋友打电话。 
  “想不剩您也插手股票了。”朋友笑道。 
  “我不买,我想打听在二部市场上市的石油股价,其他公司的股价接连下跌,为何只有三田村的上升?” 
  “您的目光真准啊,若是三田村公司的,还能买啊!” 
  “有垄断或吞并的传闻吗?” 
  “还没有收到这方面的情报,可是中东战争开始时,别的石油股价一齐下跌,唯独三田村的一举上升二十元,现在还在继续攀升,只要提起这些,您就明白了吧。” 
  “是因为和中东石油公司没有关系?” 
  “是啊,日本的石油大部分从中东运来,三田村经理早就盯上了加里曼丹。十年前和印度尼西亚合作开始钻井,四年前顾利地开发了新的油田,好像别处还找到了能开发的油田。印度尼西亚现在政局稳定,若用船运,和中东比较,因为路近,成本要便宜得多。不过,三田村石油公司经理一个月前因飞行事故死了,这您应该知道吧。” 
  “死了?这名字在哪儿见过,是见报了吧。” 
  “叫三田村大造,五十多岁,办事很果断。他喜欢自己开教练机飞行,一个月前他开着教练机坠落在多摩川河滩上烧死了。听说是发动机故障,或是驾驶失误吧。” 
  “这很有趣,非常感谢。” 
  “您又钻进什么危险的事件里了?” 
  “现在还不知道是不是危险。我就是越危险越来劲。” 
    
5
  翌日,秋叶冒着霏霏细雨去虎山附近的白公馆餐厅。 
  这用英法两国文字写成的店名,也许算是一种时髦。 
  餐厅在六楼,照片上的女人佐久间理惠坐在靠窗的座位上,与照片相比,她显得更加成熟。 
  秋叶走到她对面的座位上坐下,露出难得的笑脸。 
  “您就是打电话的人?” 
  “是啊!”秋叶点点头,让服务员送来和她一样的膳食,“边吃边慢慢谈吧。” 
  “谈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 
  “我和您都被监视着,所以我讲的事无论多么意外,您都要装作没事一样露出一副笑脸啊。”秋叶慢慢地把刀插人送来的厚牛排里,低声说道。她斜着头微微笑着,因为她和秋叶是初次见面。秋叶毫不介意地继续说着,“有个很神秘的人,把我当作杀手,送来钱,要我干掉您。” 
  “……”一瞬间,她的叉子在空中停住了。 
  “笑!”秋叶小卢说道,“我喜欢冒险,但我不是杀手。我想帮助您,所以我要知道为何有人想杀害您这样漂亮顾娘。” 
  “我怎么也猜不出晒!” 
  “您是副经理的情人吧?” 
  “不!我们是相互爱恋的。” 
  “就说是爱人吧,但从一个月前起,您的爱人就不来您的住处了。” 
  “那是因为经理因飞行事故死亡,他成了经理,工作突然忙起来,仅此而己。” 
  “那教练机事故吗?可是无论副经理怎样,他也四十多岁了吧,您二十多岁,年轻美貌,怎么会喜欢他?” 
  “他四十五岁,我最初只是同情他啊。他名义上是副经理,实权却是他哥哥把持着,我是经理秘书,所以我知道得很清楚,觉得他很可怜。” 
  “同情变成了爱情?” 
  “也许是的。” 
  “那么他叫什么名字?有夫人吧?” 
  “不,他还没有成家,他叫三田村忠雄。” 
  “如今他是经理,倘若顺利,您也能成为经理夫人吧?” 
  “我没有那样的野心,只要能安慰他我就满足了。我想,他已成为梦寐以求的经理,所以已不需要我的抚慰才隐退了吧。” 
  “那家伙的品德真值得钦佩啊,可说是难得听见的佳话啊,不过这是从男人来看的。” 
  “说实话,所以我也想在这个月从公寓里搬走。他叫我再住下去,我知道他当了经理就忙了……” 
  “前任经理坐教练机坠死的事,您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很清楚啊。那天是星期天,他中午就来公寓了,傍晚无意中打开电视机,突然广播说经理因事故死了,我只觉得全身一下子就凉了。” 
  “那时三田村忠雄的反应怎么样?” 
  “他是经理的弟弟,马上开车赶往现场,我想同去,但这是不可能的。我灯也没开,在房间里怔怔地坐了很久。” 
  “您没有听说教练机事故是蓄意安排的?” 
  “事故后传说很多,我们经理是个很能干的人,所以树敌很多,但最后结论是发动机故障或驾驶失误啊。” 
  “您没有想过是您喜欢的三田村忠雄安排的吗?” 
  “他们不是兄弟吗?” 
  “可是您说过,公司的实权由哥哥掌握着,他每天闷闷不乐啊,倘若四十五岁还那副模样,也许就想取代经理的位置了。” 
  “别胡说!”叉子和盘子相撞,发出“当啷”的响声。 
  但是,秋叶平静地用完餐,衔上香烟,“您不觉得自己会被害吗?” 
  “不觉得啊。” 
  “您现在还是经理秘书吧。然而,和现任经理还是情人关系,倘若幸运还能当上经理夫人。尽管您没有注意,但自然会遭到各种嫉妒和攻击吧。假设有人想做三田村石油公司经理三田村中雄的夫人,那么对那女人来说,您的存在就很讨厌了。” 
  “我刚才已经讲过,我没有想当经理夫人的野心。” 
  “尽管您这么想,但对方也许不那么认为。” 
    
6
  秋叶给了她名片后,冒雨回到事务所。约一小时后,电话铃响了。秋叶苦笑着拿起听筒,果然又是那个瓮声瓮气的声音。 
  “您直接去见她本人,想干什么?”男子斥责道。 
  “彻底调查我要动手的对象啊。” 
  “好吧,您已经浪费两天时间了,还剩五夭。五天内佐久间理惠的死亡消息一定要见报,上次我已付了钱,而且……” 
  “为什么要在五天内?你在监视我吗?” 
  “月底她要离开公寓,以后下手就难了,如果您不干,当心不仅是她,就连您的死亡消息也要见报了。” 
  “为何要杀害她?” 
  “这您不用管,只要干您的事就行。这样您也没事,成功后再送您一千万元报酬。” 
  “非常感谢……” 
  秋叶的话还没有说完,对方就挂断了电话。 
  秋叶望着窗外。窗外大楼林立,那个男子也许从那些大楼的哪个窗户里监视着他,而且对方好像还不止一人,但他毫无恐惧之感。宁可说,他感到振奋。 
  只是杀一个女事务员?秋叶敏锐地感觉到事情决不会那么简单,所以对方才把他错当成杀手顶付钱款,并委托他杀人。 
  飞行事故和石油战争,还有经理和情人——他的脑海里掠过和事件有关的所有线索。要说能起飞教练机的,在东京就只有调布机场了。 
  秋叶又在淫雨绵绵中坐出租轿车去调布机场。他知道自己受到监视,因为对方对他的行动很感兴趣,但他毫不介意。对方如果发现他不是杀手,也许真会把他和那女人一起干掉。 
  调布机场在调布高速公路入口处的北边,机扬上烟雨弥漫,排列着被徐成多种颜色的民用飞机。 
  从闷热的车上下来,顿感一阵寒意。秋叶竖起衣领,走进附近的办公室里。 
  一位身穿皮夹克的中年男子正靠着油炉,墙璧的黑板上画着飞行日程表似的图表。 
  “您是谁?”男子不快地望着秋叶。 
  “想打听一个月前的飞行事故。”秋叶随意地在空椅上坐下。 
  “您是记者?” 
  “好像是的。一个月前,有位石油经理三田村大造开教练机发生事故死了,您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那时我还受到过传讯呢!我是教官。” 
  “三田村大造是您的学生?” 
  “名义上是啊,但他是老资格了。每星期开一次,耶天视线很好,风速两米,毫无发生事故的可能性,所以我很放心,就让他单独飞行了,可是……” 
  “您是专家,您看为什么会发生坠落?” 
  “不知道啊,有的报纸说是驾机失误,但他那样的老手是不可能的,教练机性能良好,发动机在前一天星期六也检查了,只是有一点我注意到,有人说,飞机坠落时,河边有人听见了爆炸声。可是没有证据。发动机己成碎片,听见爆炸声的人只有一个。” 
  “人们都认识经理的教练机吧?” 
  “因为有名字啊,是真村号,以夫人的名字真村子命名的,反正夫人是有钱人家的女儿,听说那架教练机还是夫人给他的礼物呢!” 
  “您认识三田村经理的弟弟吗?年龄四十五岁,开福特野马车的。” 
  “认识啊,弟弟和夫人都常来这里,三田村君也常常带着他们飞啊。” 
  “出事那天,他们来这里了?” 
  “当时我正在机场边教学生,所以不知道。” 
  “他的飞机起飞的正确时间呢?” 
  “上午十一点。经理总是在这时起飞,飞行两小时左右就回来,那天飞了三四小时还不见回来,我们很担心,到下午四点后才发现飞机在多摩川河滩上坠毁了。” 
  上午十一点?秋叶想起佐久间理惠在白公馆餐厅说过,那天副经理是十二点来的。可是从机场开车到白亚公寓用不了一个小时。 
  哥哥掌握着公司的实权。弟弟到了四十五岁也只是个徒有虚名的副经理,靠着和年轻女事务员调情解愁。 
  他野心勃勃,想杀掉控制着自己的哥哥,掌握公司的实权。这么说也合情合理。而且他如愿以偿地登上了经理的地位,着手干掉和自己长期交往的女人。这是为何? 
  是太了解他了?还是交往中无意间泄漏了他杀害哥哥的事? 
  秋叶看了和坠落的教练机同样型号的飞机。有四个座位,打开发动机罩,里面空间很大,看来无论发动机里还是后座位,都能安放定时炸弹。而且,即便是装置发出第二次响声,因发动机的声响,也不会引人注意。 
  秋叶向中年教官道谢后,依然冒着雨回到事务所。 
  这时已暮色苍茫。 
  打开房门,手摸着开关正要开灯时,突然他的后脑部被人用力打了一下。 
    
7
  他打了个趔趄,一来七五的个子扑倒在地,就势一个打滚翻进房间的角落里趴着一动不动,眼睛却朝门外望去,很像动物受袭时假死的模样。这时他看见门边有个黑影一闪而过,脚步声远去了。 
  秋叶慢慢站起身,摸着挨打的颈脖按亮灯。对方好像是用手打的,没有出血,但感到微微跳痛。对方也许是故意留了一手? 
  电铃响,秋叶抓起听筒。 
  “刚才是警告!”还是那个瓮声瓮气的声音。 
  “您真辛苦了,逃走后又马上打电话,没有气喘吗?” 
  “别废话!别忘了您要干的事,以后不淮去什么调布机场。当心,别弄出杀手被杀的怪事。”对方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秋叶不由陷入沉思。冒雨跟踪到调布机场,又提出警告。肯定有什么要隐瞒的证据。秋叶拿起放在冰箱顶上的梨子咬着思考着。对方把时间限定在这个月,说因为佐久间理惠月底要搬家,但是秋叶决定不会相信。 
  秋叶给她打电话。听筒里又传来甜甜的柔声。 
  “我是秋叶京介,有件事想拜托您。我想和您的副经理,就是现在的经理见次面。” 
  “不行啊,这个月没空,他去关西出差了。” 
  “关西?去干什么?” 
  “大阪有家圣萨鲁商社您知道吧。” 
  “我知道。作为石油公司,是大商社,美国系资本。” 
  “他是接受那里的邀请,说是欢迎新经理,不过我知道是谈合并的事。从前任经理时,对方就一直想合并了。” 
  “现任经理有这打算吗?” 
  “他们兄弟俩都反对。如果合并,资金悬殊,我们会被吞并的。我们知道对方要的是加里曼丹的开采权……” 
  “这么说来,圣萨鲁商社是中东石油一条道,现在处境艰难吧。那么为何经理满不在乎地去了大阪。” 
  “我想圣萨鲁商社的经理是我们的大股东吧,有百分之三十了。” 
  “果然就这些原因吗?”秋叶又问了经理住宿的旅馆后挂了电话,把刚吃的梨子扔进了废纸篓里。 
  是伪装不在现场吗?这是闪现在秋叶头脑里的问号。倘若佐久间理惠被杀,最先受到怀疑的是她的情人、现任经理三田村忠雄。如果趁受圣萨鲁面社经理的邀请在大阪期间杀掉她,他就完全不在现扬。打电话的人多半是他的忠实走狗吧。正因为如此,他才强行把时间规定在这个月的月底前,因为三田村忠雄回东京后,就失去了不在现场证明。准是那样! 
  秋叶轻蔑地笑了。这样的时候,是他最愉快的时候,但也是最危险的时刻。 
  第二天,楼下邮箱里放着一封用打字机打的信:“还有四天,别忘了约定。”秋叶苦笑着回到房间,电话铃正响着,还以为是那个人又来催逼了,不料是证券公司的朋友打来的。 
  “三田村公司的股价又上升了,正是购买的好机会啊,别冒险了,我先替您买下怎么样?” 
  “在昨天的晚刊上,我知道又上升了五元。” 
  “今天又上升了,我觉得反常,好像有人在囤购。” 
  “是谁?” 
  “不知道,可是三田村公司的营业部长全部是以一个人的名义买的,不过他是按经理的命令在进行购买。” 
  “是怕被人垄断吧。” 
  “他要我保密,也许是怕这事被传开吧,所以营业部长表面上也是以个人名义购买的。” 
  “垄断的,多半是圣萨鲁商社吧……” 
  “是那家大资本?” 
  “肯定是的,不过,这和我没关系,是给您的答谢。” 
  “多谢了!那家大资本出面,三田村当然要升价。” 
  “您买了存钱吧。” 
  三言两语挂了电话后,秋叶决定去大阪。要想不伤害佐久间理惠,只有先找到现任经理三田村忠雄。但是,这样对方也许会干掉他和那女人。 
  秋叶当天坐上新干线列车,下午四点到达新大阪。 
  在大阪新皇家旅馆里,三田村忠雄刚和圣萨鲁商社经理会见回来。秋叶在服务台请求转告六○一二号房间的三田村忠雄,说圣萨鲁商社律师求见,然后在走廊的沙发上坐下。 
  不久,一位四十多岁的削瘦而颀长的男子下来,经服务台指点后,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在秋叶的面前坐下。 
  戴着令人厌恶的银边眼镜,但藏青色西服颇合他那瘦长他的身材。 
  “我是三田村。不知道在圣萨鲁商社吉村经理的律师里,还有您这位律师。” 
  “我是借口,否则您会来见我吗?” 
  “您到底是谁?有何贵干?” 
  “我叫秋叶京介,为了佐久间理惠,特地从东京赶来的。 
  “佐久间理惠?” 
  “如果她被害,我就向警察证明您在大阪是伪装不在现场,却悄悄地潜回了东京,希望您能省悟这一点。” 
  “她被害?您说什么?我一点也不明白啊。”三田村忠雄皱起了眉头。 
  这是只狐狸,秋叶心想,-边脸上露着笑容,“反正,她一旦死了,我就作伪证说是您杀的,希望您觉悟呵。” 
  “我像害她的人吗?……” 
  “我这人很固执,为了救人,即便受到追查也不怕。” 
  “您好像有误解,我来这里是……”, 
  “是和圣萨鲁商社商量合并事项的吧。” 
  “是的,本想马上回京,但他们硬挽留我,再说到月底还有四天,要等我最后的消息。” 
  “同时也在伪装不在现场。” 
  “我实在不理解您的话,明天去打高尔夫球吗?我们可以慢慢地谈。若是为她的事,我也放心不下啊。” 
  “好吧。” 
  “上午约好和吉村经理会见,所以下午两点以后吧,这旅馆经营的球场就在后面,您在这里等我。” 
    
8
  翌日下午两点,三田村忠雄遨上秋叶,去离旅馆只有五六分钟路程的球场。服装和球棒都是借的。 
  “您和她是什么关系?”三田村一边发球一边问秋叶道。 
  “没什么特殊关系。” 
  “嗯,”三田村发着鼻音后打了第一下。风很冷,但天气晴朗,所以心情很舒畅。秋叶也默默地手持着球棒。 
  两人的水平差不多,越池只飞了二百五十码。 
  两人并肩走着。秋叶窥察着对方的神情,但丝毫不见慌乱。他边想这是只很狡猾的狐狸啊,边与他并肩着正要渡过池上的小桥。 
  突然,传来一声轻脆的响声,撕裂着冬天清冽的空气,走在右边的三田村在桥上应声倒下,秋叶猛地蹲下身体,目光向右边的丘峦扫去。 
  三田村右手护着腰呻吟着,血从他的上臂处流出来,染红了白色的毛衣。 
  第二发子弹没有飞来。服务员站在五十米外的桥头呆若木鸡。 
  “不要紧吧?”秋叶用手帕按住他的伤口问。 
  “不要紧,只是擦着,凶手呢?” 
  “早就跑了,那丘峦背后肯定有道路。这枪不是打您的,是警告我。” 
  “警告?”三田村诧然。他护着手臂慢慢站起身。看来真是擦伤,血已经止了。他脸色苍白,但动作很镇静, 
  “这下不能打球了。预先约好的,真对不起,还是回旅馆吧。” 
  “好吧。我也不愿意再受到警告。” 
  两人返回旅馆。秋叶回到自己的房间。约莫十分钟后,床边的电话铃响了,电话员说:“是从东京来的。” 
  又是那瓮声瓮气的声音,“您为何在那种地方?我委托您杀的,是住在东京的女人嘛!” 
  “我知道啊,可是我的好奇心很强,您还特地赶来警告,真是太辛苦了,要干的话手段再高明些。” 
  “出了什么事?” 
  “别装糊涂!不要伤了你的头目呀!手段那么拙劣,还是让我来干吧。以后袭击时要谨慎些!”秋叶说罢便挂了电话。随即他脸色突变,忙拿起听筒讯问电话员,得知肯定是从东京打来的。秋叶默默地注视着手表。在球场受袭后还只过了一个小时。打电话的若是凶手,一小时后在东京是不可能的。即使坐飞机,从这里到伊丹机场。 
  就要二十分钟。那么他还有别的同伙,既是这样,为何还要打这个电话? 
  也许我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秋叶跑出房间,向三田村忠雄住宿的六○一二房间跑去。 
  三田村右臂扎着绷带,嘴上衔着烟,正在阅览文件。 
  秋叶站着,直率地望着对方,“杀害前经理、伪装飞行事故的,是您?” 
  “杀害哥哥?别开玩笑!我对哥哥的死因有怀疑,曾经委托警察重新调查。” 
  “也许预先采取了释疑的方法。” 
  “不,那时警察和报纸都按发动机故障或驾驶失误了结,可是我不相信,才委托调查,但结果不了了之。” 
  “您赞成和圣萨鲁合并?” 
  “我和哥哥都反对。今天和吉村经理会面时我也说了。” 
  “既然反对,为何还来大阪,一待就是一星期?” 
  “我刚才讲过,因为对方是大股东,而且我想收回吉村君持有的百分之三十股票。中东是那样的情况,我社开发加里曼丹引人注目,所以他怎么也不肯放手。” 
  “您有多少自己公司的股票?” 
  “百分之三十二,而且还是哥哥让给我的。” 
  “您死后,三田村公司会怎么样?” 
  “会怎么样?我是单身汉,哥哥又没有孩子,嫂子又体弱多病,对公司不感兴趣。” 
  “那么说,大股东圣萨鲁商社也许会趁虚而入。” 
  “您想说什么?” 
  “据说营业部长在收购股票啊?” 
  “我知道的。不管怎样,总要掌握半数以上吧。如今有了业绩,想给公司打下结实的基础。” 
  “以营业部长个人名义购买吗?” 
  “是啊,如果以我的名义,风声一传,囤购者就会介入啊。” 
  “这是营业部长的提议?” 
  “是啊,我也同意的。” 
  “那么,说说佐久间理惠,她,您认为怎么样?” 
  “为什么非要对您讲这些事?” 
  “这有关人命。您纯是解闷吗?” 
  “最初是的,但现在不是了,那……” 
  “她怀孕了?……这是我忽然想到的。” 
  “已有三个月了,”三田村低声说道,“她要堕胎,我不同意。嗯!我想向她求婚。” 
  “您至今还认为哥哥的死不是单纯的事故或驾驶失误吗?” 
  “是的,我曾坐过哥哥开的教练机,他驾机很稳,至少发动机声音一有变就马上返回,所以他不会犯驾驶错误的。” 
  “除了警察外,还对别人讲过这件事吗?” 
  “只对她讲过啊。” 
  “是吗?”秋叶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 
  三田村坐在椅子上惊讶地望着他,“到底怎么回事啊!刚才还威胁我,说她如果死了,要把我怎么样——” 
  “刚才的事件报警了吗?” 
  “通知过了,您来之前刚有两名警察来问了情况回去。” 
  “这下可好了,有警察注意着,对方也许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您不是说,那是狙击您的?”! 
  “暂时先这样吧。可是,圣萨鲁商社是美国资本,所以也要给驻日美军提供石油。若是那样,能从美军那里搞到枪也是一件趣事……”: 
  “您说什么?” 
  “您最后给消息是三天后吧?” 
  “是啊,我决定不同意啊。” 
  还没等他把话讲完,秋叶己走出房间,在走廊里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是阴谋?秋叶在昏暗的走廊里走着嘀咕道,我又受骗了! 
    
9
  翌日,秋叶一回东京就在街上奔走。他先给三田村石油公司打电话,然后去一所公寓取得钥匙模型,接着又绕到上野让钥匙匠打一把钥匙。在钥匙打出前,他又给证券公司的朋友打电话,打听三田村石油股价的动向。 
  不出所料,股价依然待续上升。 
  “我也趁机净赚了二十万元呀!”友人很愉快地说道。 
  钥匙一出来,秋叶又去了那一公寓,然后暂时回到事务所。邮箱里没有邮件。他躺在沙发上,直到天黑也不见有电话打来。 
  不出所料。秋叶仰天躺着打了个盹儿。他无论何时睡觉都不会做梦,醒来时事务所里已经漆黑了。 
  打开窗,一阵寒冷的凉气扑来,仿佛以前从末这么冷过。秋叶皱着眉,按下放着磁带的FM收音机,离开了事务所。 
  他坐上电车去白天到过的那所公寓,在附近的小花园里坐下。 
  在三十坪左右的小花园里,谈情说爱的情侣都被这寒冷的天气赶走了。秋叶竖起衣领,点燃香烟。今天夜里也许要这样过夜了。 
  风儿吹动着无人的秋干,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这使他更感冷意。秋叶又点起第二支烟。他怕冷,也许因为心情关系吧,他只在点火时才感到有些温和。 
  烟头在他的脚边多起来,冬夜渐渐地启明。半夜时巡警巡逻经过这儿,他躲在花园内的厕所里,然后又马上回到凳子上。因为他必须待在那里。 
  等到天亮,秋叶呵着白气站起来,满脸疲惫地回到事务所。喝了杯威士忌后,他打开冰箱,见昨天从那所公寓里取来的东西还在,于是便躺在沙发上,烂泥般地睡去。 
  他一直睡到午后,没有受到电话的干扰,醒来后吃了午饭,三点时下楼看了邮箱,没有邮件。离期限还有两天,却没有催促的电话。不出所料,他的推理正确。 
  晚上七点多,秋叶拿着磁带离开事务所。天气依然寒冷,吐出的气成了白色。 
  秋叶去了那所公寓,在管理人房间里确认他在家,妻子几天前就带着孩子去娘家探望,于是他登上楼梯,敲响了挂着“高见”姓氏牌的门,一个四十五六岁的男子刚探出脸,秋叶便把他推进门去,随后进了房间。 
  对方是小个子男人,被秋叶推得跌跌撞撞,涨红着脸望着他,“你要干什么?” 
  “秋叶京介。你是三田村公司营业部长高见泽吧?” 
  “那又怎么样?我不认识你!你滚出去!小偷!” 
  “小偷会敲门进来吗?” 
  “那你要干什么?” 
  “来取一件遗留物啊!”秋叶无视对方,敏捷地走进设有电话的房间里。对方目瞪口呆,突然又抓起脚边的不锈钢鞋拔子举起,秋叶听见动静,微微地笑了,“那东西打不死人啊。” 
  一句话,对方便泄气地放下举在头顶上的鞋拔子。 
  秋叶从放电话的桌子下取出火柴盒大小的黑色盒子给他看:“就是它啊,我不太喜欢这样的玩具,但对付的是你这样的人,所以我也不得已。因为你表面上是工作了二十年的循规蹈矩的职员。” 
  “这……” 
  “现在流行的窃听器。昨天白天放在这里,昨夜为了录你的电话,我一夜没睡,现在还有些感冒呢。” 
  高见泽脸色陡变,但秋叶视而不见,把小型窃听机放进口袋里,衔上烟,漠无表情地望着他。 
  “我在这前边的花园里,把你昨夜和大阪圣萨鲁商社经理的通话都录下了,你报告说,囤购了三田村石油公司股票百分之二十以上啊。” 
  “你想敲诈?若是那样……” 
  “钱已经拿好了。谁给的,这和你无关!” 
  “想把我怎么样?” 
  “你在三田村公司土生土长,却背叛了公司。你以自己个人名义收购三田村公司的股票,倘若超过百分之二十和圣萨鲁经理持有的股票合并,就能控制股东大会,赶走现在的经理。你们这么做,有何约定?经理的职位?经理由圣萨鲁派来吧,所以你自然是副经理?尽管如此,总比营业部长强!” 
  “不管你说什么,我收购的股票是我个人的名义。我要干什么,是我的自由。” 
  “可是,购股票的钱是信任你的三田村经理给的。圣萨鲁方面以商量合并事项的名义把他钉在大阪一个星期。这期间你作为背叛者拼命收集股票。为防止有人抢购,便以你个人名义收购,因为三田村忠雄完全信赖你啊。”秋叶停下话,冷冷地望着这中年职员,“以前你自然是向圣萨鲁方面联络——” 
  高见泽的眼睛里掠过一丝怯意。 
  “你没有去报告,三田村忠雄也拒绝合并,所以圣萨鲁方面昨天采取了非常手段。如果你昨天报告进展顺利,自然就不会做出开枪那样的蠢事了。” 
  “不管怎样,因为我的股票,我们赢了。在下届股东总会上,我就是副经理!”高见泽大声说着,朝内客厅里的书架跑去,掀开书架下段的门,但他随即呆若木鸡。 
  “你抢购的股票在我的冰箱里呢!”秋叶望着他的身影冷冷地说道,“在教练机上做手脚,使前任经理坠死的也是你吧。过了中年,突然野心勃勃,辨不清善恶了。” 
  “有证据吗?” 
  “没有。但是这里有能证明你背叛公司的磁带。在社会上葬送你,这是我的爱好。” 
  “你要我怎么样?”商见泽突然沮丧地搭拉着脑袋,他本来就是浅薄的小人。 
  “您要干两件事。第一,马上交辞职报告,惩戒免职理由可说是收购股票累了,三田村经理感激你,发送的退职金是不会亏待你的。你可以重新做人。第二,给圣萨鲁商社打电话,说计划失败,叫他们放弃非份之念。你唯一可救的,就是尽快放开三田村石油公司的股票,证明和你无关。如果你不愿意,我就只好公开这盘磁带了。如果那样,你不仅得不到退职金,而且还会臭名远扬。” 
  “我明白了。”四十五六岁的营业部长瞬然变得衰老了许多。他拨动了通大阪的电话号码。自然是一星期前约他出人头地的电话号码。 
  l0 
  月底一天傍晚,秋叶有些醉醺醺地回到事务所,佐久间理惠和另一位年轻男子已坐在沙发上等着他。 
  “这位是我的弟弟,在S大学读书的升一。”她用甜甜的女中音说道。 
  秋叶走过两人面前,在桌子边坐下,点起一支烟。 
  “那么,姐弟俩打算合伙来骗我吗?” 
  “我觉得不妥,但又没有别的办法。听三田村说,前任经理肯定是被谋杀的。圣萨鲁那样的大公司四处活动,想要吞并我们。听弟弟说,现在企业间的竞争有关存亡,三田村去大阪,我很不放心,因为圣萨鲁不肯罢休。可是是个女人,不知如何是好。即便报案,因为没有发生事件,所以也不会受理。大侦探社一听说对方是圣萨鲁商社便一口回绝,因为他们很擅长市场调查,可是小侦探社又信不过……” 
  “所以就找上我了?” 
  “听说您喜欢冒险,受托之事从不食言,但也听说您不愿意的事也不肯干。只是保护经理,还不知道您肯不肯接受。” 
  “所以我就给姐姐出了个主意。”大学生弟弟说道,“假装把您当作杀手,送钱来托您杀掉姐姐,您一定会很感兴趣,会调查姐姐和她周围的人。我估计您越查越来劲,反而会朝向反的方向查去。” 
  “您在大学学心理学吗?” 
  “主攻犯罪心理学。” 
  “嗯!呃?” 
  “我想,你怀疑和姐姐有关的三田村忠雄,兴许就会去大阪,您调查他的周围,这就促使圣萨鲁方面不敢轻举妄动。顺利的话兴许还能查出杀害前任经理的凶手。可是,当听说经理在大阪的商尔夫球场受袭时,我也吓坏了。” 
  “上您这样年轻后生的当,我生出来还是头一次。可是,您姐姐简单地对我讲了公司的内部事情,所以我一开始就感到有些蹊跷。” 
  “是我不好,”她说道,“托您的福,他总算平安地回来了。我非常感激您。只是营业部长商见泽突然辞职,一直虎视耽院的圣萨鲁突然放开了我们的公司,我一点儿也不明白,秋叶先生肯定知道它的原因。” 
  “我对公司的内部事务不感兴趣。” 
  “那么请接受这一千万元。因为这是事先约好的。” 
  “那是杀人的钱,我不能接受啊。我喜欢冒险,但没有杀人的兴趣。何况杀了您,就是杀了两个人。” 
  听着秋叶的话,她微笑着脸红了。 
  “我只有一个要求。”秋叶从桌子边站起,望着姐弟俩。 
  “什么要求?” 
  “你们先站起来。” 
  姐弟俩表情不安地从沙发上站起。 
  秋叶衔着香烟,慢慢地靠近两人,突然挥拳向弟弟打去。弟弟那高大的个子一直跌到门边,发出干脆利落的响声。姐姐佐久间理惠发出一声惊叫。 
  秋叶朝着慢慢爬起的弟弟,微微地笑了。 
  “这是上次我挨揍的回报。有那样的力气,您也许能当一名真正的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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