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狗 七

    
29
  瓦莱丽彻底投降了。他已下定决心,只要她能解气,做什么自己都不会反对。从驶出停车场那一刻起,除了说声:“开车!”他就一直做出一副缩头乌龟的样子,脖子缩在肩膀上,双臂抱肩。当他们上了A23号公路,距布赖顿还有不到50英里的时候,凯茨的手突然放在了他的大腿上。 
  “我真想你。”她说。 
  “两手把好方向盘,弗拉德!我也很想你。我们为什么不找个地方停下来?” 
  她问瓦莱丽是什么意思,是找一个餐馆停车吗?饿了吗?不,瓦莱丽说。他是想找一家旅店。他是认真的吗?他那么饥渴地想要她吗?是认真的,但并不是急于与她做爱,瓦莱丽说。他是想今晚他们应该呆在一起。也许去他那儿不是个好主意,回来的第一夜不行。 
  “好吧,我想汽车后座是个好地方——” 
  “什么后座?”他说。 
  “还有个主意。”凯茨建议去她的办公室。 
  那这也不合适,即使她的探长不介意,那也不行;的确不行,这怎么可能? 
  “你说得太对了。”凯茨一本正经地说,“那就只有一个选择了,就是——去我的公寓!” 
  “我想这——” 
  “修好了,当然,重新装修一新,是的,我在两周以前搬回来住了。” 
  “没问题吗?” 
  “不,没问题。”她说。 
  “好,如果对你方便的话。” 
  凯茨轻轻地拿开放在他大腿根上的手。 
  “如果对我方便的话,上帝啊!” 
  “就是说你也同意了?”瓦莱丽说。凯茨瞥了他一眼,他正像一只猫一样呲牙笑着。 
  “你这个坏家伙!”她说。 
  到了因科曼街,他们找了一处停车的地方,看到莱蒂斯太太家的窗帘掀开了一角。他们下了车,拿出行李,然后上楼。凯茨让瓦莱丽拎着两只箱子,她自己则一路小跑进屋,以最快速度安排好一切——打开灯,准备好唱片,打开电热壶,准备洗澡水。一些女孩宣称她们希望自己的男人和她们见面时最好粗鲁一些,最好是浑身汗津津的。但凯茨不是,她总是希望他们先洗个澡,然后在身上抹上爽身粉、护肤油什么的。 
  她忘了上回已经在奈德唱机里放了一张唱片,格里·格里特尔开始唱:“我是领袖,我是领袖……”妈的,怎么是这东西!她赶快将唱机关掉,换上另一张唱片。“莫伊拉的前车之鉴。”她说着脸上泛起一阵红晕,“她……” 
  “噢,多难听啊!”耳边响起了瓦莱丽的声音,“我更喜欢典雅些的曲子。” 
  凯茨看着他。他一手拎着一个箱子站在门口,正温柔地笑着。典雅点儿的摇滚,瓦莱丽? 
  她想,不,也可能,但最后她决定说实话已经太晚了。 
  “喜欢《四季》吗?”她问。 
  他们最后折衷了一下,一起听乔治·迈克尔的歌。这时候水开了,水壶发疯般地叫着,壶盖咔嗒咔嗒地上下跳动。他们一块儿往厨房里跑,瓦莱丽后背倚着不锈钢水槽,一只手伸进了凯茨的牛仔裤里,当凯茨把嘴凑上来上下吻他时,他猛地抱起她。她身上的衣服已被瓦尔脱去了四分之三的时候,忽然想起了浴室里的洗澡水还在哗哗地流着。 
  “操!”她骂了一声。 
  “这还用说。” 
  “洗澡水。”她说,“快放我下来。” 
  “噢。”瓦莱丽答道。 
  她系上最上面的衣扣向浴室走去,刚出门忽然转身说:“来点儿茶,浓一点儿的!” 
  浴缸里的水刚满了一半。她把水笼头开得这么小,一定是受了某种心灵感应的支配。她翻出一瓶价格昂贵的香水,把它洒在澡水里面,屋里马上充满了一股馥郁的清香——一种介乎于香草和玫瑰之间的清香——她喜欢香草的气息——她关掉了水龙头。 
  回到厨房时她手里拿着一瓶格瑞吉奥酒,瓦莱丽转过身递过来一个摆了杯子、茶托和牛奶罐的托盘。“茶好了。”他说。 
  “噢,干得好。”凯茨说,她拔出勤地酒的软木塞,在瓶口闻了一下,陶醉在酒的醇香里,瓦莱丽笨拙地凑过来吻她,她也回吻他,全然不理马上就要被碰洒的茶杯。“该洗澡了。”她说。 
    
30
  凯茨让瓦莱丽先去浴室,以便在她敲门进去之前给他一点儿时间。他躺在喷头下面,一块法兰绒搓澡巾羞怯地盖在他的私处。凯茨穿上一件绸制长睡衣,忽然想到尽管他俩彼此倾心,爱得发狂,但在一起只有过一夜缠绵,或许两个人都还有些羞涩。这种感觉真是好极了。 
  “还能容下一个人吗?”凯茨冲着浴室温柔地发问。 
  他直身坐起,法兰绒澡巾立刻凸起一块。凯茨脱去睡衣,溜到他背后。他说:“这儿。”并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这儿吗?”凯茨说,双手搂住他的脖子。 
  “啊——嗯——”瓦莱丽低声地呻吟起来。 
  凯茨扭动着身子靠近他,双腿蜷缩在他的大腿之前,双足抵住他的小腿,扭动身子时她娇小的乳房不时擦着他的后背。她开始抚摸他的额头,她那指甲剪得很短的纤纤指尖先是在他额头上划着小圈儿,然后慢慢滑向他的脑后。他的头发几乎没沾水,所以凯茨捧起水润湿了他的头发,又在他的头发上抹上一些香水。她的手开始缓缓用力,以致于手指隐隐作痛。瓦莱丽又开始呻吟。她抓住他的一缕浅褐色的头发用力拉扯,“噢,宝贝儿!”瓦莱丽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 
  当凯茨一直抚摸到他的私处时,她的动作开始变得轻柔,水柱喷泻在他们的身上。她把胳膊靠在他身上,肘部内侧紧贴在他的肩膀上,手掌根部则放在他的后颈上,然后开始用手指抚摸他的枕骨,用大拇指揉压着他的延髓。瓦尔又在低声呻吟,那声音听起来就像一只猫在快活地打呼噜。 
  “再加点儿热水!”凯茨小声说。一会儿她又撤回手,轻轻摆弄瓦尔的下巴直到他紧紧靠在自己身上,把他油乎乎的脑袋贴在她的胸前。这是一次老式的、极为漫长的洗浴,但即使是这样,瓦莱丽的双膝还要弯起来,双脚踩在喷头上。“我要帮你洗洗脸。”凯茨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叫。瓦莱丽无力地点点头,他已经懒得说话。 
  她开始轻轻地捏揉,挤按他的下颏和眼睛周围的皮肤,温柔地抚弄着他的脸,他的耳朵,他的额头,他的鼻子和他上唇的唇线。在她忙活的同时,瓦莱丽发出一阵阵沉沉而含糊,充满倦意的呻吟。她又开始抚摸他的发际,她的动作变得舒缓,她精心地将他的头发向后拢,不厌其烦地抚弄着。这时他已经睡着了,甚至打起了呼噜。 
  凯茨静静地依偎着他,轻轻地抚摩他额前的短发。水凉了,也可能是他们已经适应了水温,他们的身体紧紧缠绕在一起,此时此刻,他们已将一切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享受着水里置身巅峰的满足和极乐。她静静地躺着,怀中抱着他的情人。她突然感到一阵酸楚,不知不觉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这种感觉真是太少有了,她不想失去它。这种感觉是那么短暂,转瞬间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想,她要一次又一次地乞求他留下来,就像她以前做的那样,但有一天他终将离去。她紧握双拳将他弄醒,他的头发还绕在她的手指上。她强迫自己将刚才的那些胡思乱想都忘掉,让瓦尔再添点儿热水。 
    
31
  凯茨没有被她那个经常在预定时间之前响铃的闹钟所打扰,她没有出去进行4英里跑,而又与瓦莱丽在床上度过了一个小时。当然,可怜的男人对此负有一定责任。她在闹钟响起来之前的10分钟,即5点15分醒来。她望着黑暗之中闹钟的表针在“咔咔”地跑着,想迫使自己重新进入梦乡,但不到一分钟她意识到自己已经起来了。她看着瓦莱丽肩膀上那白皙的肌肉,禁不住胡思乱想起来,紧接着又强迫自己不去想。她溜下床去小便,然后又像一个幽灵一样回到起居室。 
  她接着进了厨房,慢慢地小心地将水壶灌满,伸手打开开关。所有这些都是在几乎关着的两扇门后进行的。她给自己冲了一杯又浓又黑的速溶咖啡,并用塑料小勺不声不响地搅拌,根本没有影响夜晚的宁静。当她蹑手蹑脚地溜回起居室,她解开缠成一团的耳机,接在奈德音响上,开始聆听艾尔顿·约翰的情歌。此时此刻她真想大哭一场。 
  昨晚做爱之后,他们安静地睡了过去,直到9点凯茨才醒过来。她想出去走走,瓦莱丽说她简直疯了。最终他们又互相让步,决定一起去阿曼多。凯茨认为那儿和自己家里一样。 
  现在她躺在自家地板上,思考着似乎是不可思议的问题。一个男人能够真实地、完全地、永久地进入她的生活。她的生活曾经有无数可能,她可以选择做一个情人,女朋友、漂亮的女孩儿、母亲和妻子,她可以支配自己的生活,而男人的介入则改变了一切。 
  她如何解释自己无法接受哪怕像瓦莱丽这样的好男人的支配?她如何解释她不想把自己柔弱的一面示于世人面前?她不想变得女人味十足。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最后选择当了警察,而且还成了个算是不错的警察,不顾一切,执迷不悟。她知道一个女警察要像男人那样去思考,像男人那样去控制他人,摆布他人。事情证明男人在日常生活中会像做爱时一样,迅速投入进去,再摆脱出来,像开车时加减油门一样随心所欲、游刃有余。相形之下,她却无法做到这一点,任何女人都无法做到。 
  这就可能解释昨天她为什么在洗涤时哭泣,现在还在哭泣。她为什么翻来覆去地听“情歌”和“蓝眼睛”。她似乎走在一条羊肠小径上,来路和去路都是希望渺茫的深渊,走向一端会失去瓦莱丽,走向另一端将失去自己的生活。这就可以解释她为什么总是和那些奶油小生般的混蛋们鬼混;这就什么也不会失去,这样的混蛋总是有很多。 
  最后她干脆什么都不想了,把音乐调到“小安妮”这首歌。她站起来,耳机线被拽直了。她开始随着音乐左右摇摆,她要用舞蹈驱走黑夜,驱走周围的幽暗。她跳了一首小曲子,然后借着昏暗的光线翻了翻唱片,找到了约翰·列依的“裸鱼”,她直接调到第二首歌,放小了音量。她拔下了耳机开始做俯卧撑。 
  做完10个之后,她稍稍休息了一下,又做了10个。感到有些乏力,再做10个。她停下来,直坐在那里,胳膊抱着双腿。音响里嘈杂的吉他声使她想起“甲壳虫”乐队的一首歌。“革命”的前奏,她第一次听那首歌时才十三四岁,后来在上大学时,“甲壳虫”乐队又复出了。她使尽力气打算再做5个,但15秒钟之后不得不放弃了。她站起身开始做简单的双手抱臂的下蹲动作,这时音响中传出“冷火鸡”这首歌。她随着约翰·列依的嘶喊晃动着身体以排解心中的痛苦。她又做了十来次下蹲就躺在了地毯上,音响的指示灯一闪一闪地映着她的脸颊。不知什么时候,瓦莱丽站到了她旁边,轻轻地抚摸着她。她背过身去,眼泪顺着脸淌了下来,但他并没有注意到,仍紧紧地抱着她。 
  “我们会在一起的。”瓦莱丽说。 
  她心里说“永远也不会的,即使到最后。” 
  “你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头。”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回答他的话。 
  他亲吻着她的前额。 
  “喂。”他说,“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莫伊拉也曾这样说过。 
    
32
  七点半的时候,凯茨把MX5停在约翰街警察局的楼下。一大早瓦莱丽把戴姆勒250从车库里开了出来,发现车子很干净,他轻轻地亲了凯茨一下,分手前摸了摸她的脸蛋。早饭时,他们边津津有味地啃着吐司边相互抚摸着,但是没说什么。瓦莱丽本能地感到哪怕是一个用错的词语都会使凯茨大哭一场或引发两人的争吵。早上他喜欢喝茶——凯茨刚刚发现这一点——他能吃下凯茨吃的两倍的吐司。他是一个非常地道的新型男人,温柔而结实。一想到这些,凯茨就会想起一位朋友也用这样的词来形容自己的男人。“温柔而结实?”凯茨说,“就像是手纸?” 
  寂静的办公室里黑洞洞的,凯茨打开灯,灯光驱散了黑暗,但房间里寂静依旧。警察们不会来得这么早。她在屋里踱来踱去,忽然发现几张办公桌上都是乱七八糟的,上面随意堆着文件、纸屑,未经整理的收据和其他杂物。凯茨对鲍勃·穆尔的办公桌格外感兴趣。她走到桌边,在桌角旁坐下,伸了一个懒腰,一边匆匆地翻着桌上的文件,一边竖起耳朵听着门口的动静。她没发现什么,只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上午的安排,她扫了房门一眼,然后看了字条上的内容。 
  凯茨离开桌子。她十分恼火,然后走向门口,想喝今天的第一杯咖啡,也想经过探长和局长的办公室——让他们知道弗拉德警探一大早就来上班了是没有坏处的。她穿着她那件日常制服,扎了一条皮带,硬石牌夹克,和ASICS运动鞋。她的脚步声太轻,所以当路过探长办公室时故意咳了一声。 
  凯茨喜欢自己穿衣的方式。如果所有刑事调查部的警察都按汉普郡警察着装的方式着装,她会觉得非常别扭。当她在汉普郡和莫伊拉以及梅森警佐一同办上个案子时,凯茨发现那里的女警探都穿着裙子。当她问及此事时,彼得·梅森轻描淡写地回答:“这是规定!”好像“规定”二字是以解释一切一样。于是凯茨开始解释穿得像个舞女的女警探在追歹徒时会多么困难。 
  “要是需要马上翻过一堵6英尺高的墙,裙子会多不方便!” 
  梅森说他知道这个问题,但他认为这很有趣,他说,要是他们一起翻栅栏的话,他一定要让姑娘们先翻。 
  汤姆·麦金尼斯的办公室里灯光通明。布莱克赛出去了,所以她轻轻地敲了敲探长的房门,想进去闲聊一会儿。房间里没人答话。当她转身正要离去时,麦金尼斯正向她走过来,理着身上的衣服,他是刚上厕所回来。 
  “弗拉德!”他叫道,像往常一样富于表情。 
  “早上好,先生。”她说,“我刚才想你是否——” 
  “是关于库克·布伦吗?据我所知她已回家了,而且一切正常。” 
  “能不能和您谈几句,先生?” 
  麦金尼斯一言不发地进了屋,但没有关门。凯茨尴尬地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重新敲敲门,暗自埋怨自己的笨拙。作为一个警探,同时又是探长的朋友,在礼仪方面火候是很不好把握的。 
  凯茨坐下。麦金尼斯拉开一个抽屉。凯茨咳了一声,他抬起头,觉得凯茨的眼神好像在问隔壁布莱克赛的情况。“布莱克赛今早出去了。”麦金尼斯平淡地说,“他10点钟在路易斯见郡警察局长。”他从抽屉里拿出半瓶威士忌。 
  “我不会匆忙下结论的,弗拉德。”他盯着她的脸说,“我嗓子发炎了。” 
  凯茨静静地坐着,探长往杯子里倒了些怀特一马奇酒,一仰头,含了些酒在嘴里,咕噜咕噜地嗽起嗓子来了,嗽了足有半分钟。嗽完了嗓子,又嗽嗽牙,然后把威士忌咽了下去,他冲凯茨笑笑:“不能浪费了,你说是吗?”凯茨也笑了,咳了一声,眼睛一亮:“其实,汤姆,我的喉咙有点……” 
  “喝点儿薄荷汁吧!”麦金尼斯说着,砰地一声关上了抽屉。 
  探长的目光中闪烁着某种东西,他把一切安排好之后就坐下来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了。当他开口讲话时,凯茨捕捉到了他的一道目光,这是一个年轻的、桀骜不驯的人,在巷战中或许会异常勇猛,平时却总会给上司惹麻烦。但无论如何他总会出色地完成任务,抓到坏人。他的妻子伊丽莎白则是另一种人,圆脸、红红的脸颊,梳得一丝不乱的红色卷发。麦金尼斯跟凯茨说莉兹是个岛民,20岁的时候就已经显得老成聪颖。她一定猜出了这段婚姻延续不了多久,但她仍努力地维系着。这说明她对丈夫爱得有多么深切。 
  结果婚姻还是失败了,但这不等于她不再爱他了。突然凯茨能够理解汤姆·麦金尼斯了,他可能已将伊丽莎白带回了岛上,离婚后他可能会同娶她的男人握手,除了一张妻子照片他会让一切逝去。他搬到英格兰南部住下,然后再往南方走,直到她远离了作为一个男人的最大的失败为止。她相信汤姆以前曾说过的话,从那时起他一直过着独身生活。 
  “局长或许会多呆一段时间,我想,但别说是我说的。” 
  “布莱克赛?他们会为阿沃卡多的案子追究他吗?” 
  “不,这种事常有,我想这事背后还另有文章,但是——”麦金尼斯往前坐了坐,低声说,“我想他很喜欢在这儿多呆一阵,弗拉德。他的妻子不愿意搬家,一点儿也不想搬到亚得那儿去。” 
  上帝啊,凯茨想,警察里还有这么合拍的婚姻吗? 
  “我想诺曼十分喜欢在这儿再呆上9个月,看着你工作。他一直很喜欢你,小姑娘,就像我一样。我想他认为你将前途无量。我也这样想,我说过的,他希望看到你在工作上开个好头儿。” 
  凯茨惊呆了:“布莱克赛想关照我?” 
  “嗯,姑娘。” 
  “上帝啊!” 
  “他不是想和你那样,这家伙是真的关心你,弗拉德。” 
  “我从没说过——” 
  “你是没说过。” 
  “我只是十分惊讶。” 
  “布莱克赛曾抓过很多恶棍,12年前他从打伤他的人那儿夺下了猎枪并杀了他。和鲍勃·穆尔一样,他也不信女人能当好警察。所不同的是,他比穆尔聪明些,知错必改。他对你很感兴趣,弗拉德。” 
  凯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想起了一件事。她把话题又转到了克莱尔一案上。她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但又说不出原因来。 
  “你不认为这只是女性的多心吗?” 
  “不,先生。他们家很……嗯……古怪。还有一点也值得怀疑。比利·廷格尔说克莱尔回家的时候满身是泥,一句话都不说,是吗?这至少有点儿特别。” 
  “但这并不是一件警察应该过问的事,凯茨。” 
  “但如果——” 
  “弗拉德,她已经回家了。她没受伤害。你又不是个社会工作者。” 
  “但是——” 
  “也不可能是个社会工作者。” 
  “不会的,先生,但是我——” 
  “对你赛跑搭档的感觉不好,弗拉德?好,那么你下班后去看看她,喝杯好茶,谈谈话。” 
  “先生。”凯茨说。 
  “别那么多心,弗拉德。” 
  “不是多心,先生。” 
  “好了,还有别的事吗?” 
  “先生,还有肇事逃逸案。我一直在想是否应听听电话录音——那个从外面打进来的电话……” 
  “为什么不跟穆尔警佐去谈?” 
  “我会的,先生。但现在我在这儿而且只是分析。你说一个司机停下来,冒着被拘捕的危险。他是喝醉了,但他是个好市民打了电话。你说当交警赶到时,他们放那司机走了。” 
  “是的。” 
  “好,为什么他们没有怀疑这家伙就是肇事者?” 
  “我不在那儿,弗拉德。也许他们看了一下车,没有任何撞过人的痕迹。也许他们忙着救那个女孩,帮救护车的忙。” 
  “谁先到的呢?救护车还是交通警察?” 
  “我不敢肯定,但是我记得当我们的人赶到现场时,救护人员正从救护车上下来。” 
  “这难道不有些蹊跷吗?” 
  “什么?” 
  “一辆救护车比警察巡逻车还要先赶到出事现场?” 
  “我也没听说过这种事。” 
  “我曾当过一年多的交通警察。我们总是第一个赶到现场。” 
  “你想说什么,弗拉德?” 
  “没什么,先生,但我想听听控制中心的录音。” 
  “干什么?” 
  “听听事故发生时打进来的电话。或许我们接到了两个电话,或许出事现场那家伙认识开车肇事的醉鬼。” 
  “你怎么知道肇事司机喝酒了?” 
  “我不知道,但这很可能,先生。而且我们只能以离开现场、隐瞒事故不报起诉他。” 
  “也许是她。” 
  “什么?” 
  “你说‘他’。” 
  “噢,是吗,先生?我没注意。这是个口误。下回说话时我一定注意‘政治准确性’。” 
  麦金尼斯点点头,“好吧,弗拉德,我会听听录音的。今天下午跟你说说情况,怎么样?” 
  “那太好了,先生。” 
  “知道今天上午要做什么吗?” 
  “还不知道,先生。我还没见到警佐。” 
  “那他桌上呢?” 
  “你说什么,先生?” 
  “你没为他整理桌子吗,弗拉德?”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先生。” 
  麦金尼斯打开了一份文件。当他抬起头,看见弗拉德还站在那儿若有所思。 
  “你还在这儿,弗拉德。” 
  “先生!”凯茨说,转身要走。 
  “问问为什么很好,警探!”探长说,“你今早还没干什么事吗?” 
  “其实,我正打算去喝咖啡。” 
  “好,快走吧,弗拉德。没看到我正忙着吗?” 
    
33
  凯茨快步走了出去,又快步来到楼下食堂,最早光顾的一批警察已离开半小时了,上白班的警察和几个便衣侦探刚刚到。她走到柜台前要了12杯咖啡并抓了一把袋糖,然后回到楼上。过去谁要来晚了就只能喝凉水了,但现在,她可真是个热心的好姑娘! 
  她回到办公室,用脚踢开门。屋内那个高大的身影一定是比利·廷格尔,就好像笑的时候嘴咧得几乎会卸掉下巴也是他的标志一样。 
  “你求婚了?”凯茨问。 
  比利点了点头,眼珠不住地转。 
  她同意了,真是天大的喜讯! 
  “喝杯咖啡。”凯茨说道。 
  凯茨给自己拿了一杯咖啡,也为莫伊拉留了一杯。当她走向鲍勃·穆尔时,他格格地笑起来,说别人对女警探凯茨的赞誉看来都是真的。“干杯,弗拉德!”他举起了杯子。 
  莫伊拉抬起头,咖啡没有了,她大喊:“比——利!” 
  比利看了一眼房间对面正噘着嘴的莫伊拉,放下手里的杯子,一时间不知所措。他把凯茨替莫伊拉拿的那杯咖啡递给了她。经过凯茨身边时,凯茨低声说:“你本来就该拿两杯,比利。” 
  “你该提醒我。”比利说。 
  凯茨转向了警佐问道:“今天干什么,警佐?”穆尔告诉她——他们要开着他的熠熠发光的西尔拉去检查3家沃辛的汽车修理厂,然后再去看看波格那一瑞吉斯的一家可疑的修车厂。 
  “我们可以晚些时候再去找当事人,弗拉德。先来检查一下这四家修车厂,因为我想其中至少有一家在做违法生意。现在我只对肇事逃逸案感兴趣,我要告诉他们,这周余下的时间除了这件事我什么也不干。我们没有合伙人,我看不上他们。让那些‘熊猫’车停在街角直到我们能用得上它们。” 
  “你不打算让我去搜集些证据吗?” 
  “当然,我他妈的要这样做,弗拉德!我们只是要等天下雪,就这样!” 
  “我发现西尔拉比昨天亮了不少,警佐,你从今天起要焕然一新了?” 
  “不。”穆尔说,“我的大女儿,林德塞。她找了一个在汽车美容中心工作的男朋友,那家公司叫大鸟?星期天来我这儿,带来了全套干活的家什,什么电子抛光器、上光蜡什么的。女儿说他想表现一下。我说我可以考虑。他免费为我擦洗了车好向我显示他有多能干。” 
  “你不打算给他钱吧?” 
  “我当然要把钱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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