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雀 03

12
  又是3个星期飞逝而过,每天的生活依然是老路子。凯茨还是继续进行治疗,除此之外,每天例行公事似的一定会去休闲池游游泳,跟那些小伙子们绕着泻湖跑上5公里,隔一天还会打打羽毛球。 
  前两周发生的事随着时间已经烟消云散,来做理疗的人也换了一拨又一拨。琼斯一家已经离开,那个跳高运动员肯尼斯也结束了休假,临走时还羞涩地对凯茨说了句“下次见”。那个不太友好的比利时自行车运动员离开时正好让凯茨碰到,看样子他也不是很高兴。 
  不知为什么,凯茨就是不喜欢爱德华·普拉特,尽管他没什么让人讨厌的地方。那天凯茨去见艾娜时,正巧见到他在接待处结账。她假装友好地冲他微笑致意,可没想到他竟然阴沉着脸皱了皱眉头,“去你妈的。”凯茨心里骂了一句, 
  她们最终也没去成格拉修莎。乌特3个星期的疗养假把艾娜弄得狼狈不堪。她从早忙到晚,连吃饭睡觉都是见缝插针。凯茨也只好凑合着和一群陌生人骑自行车代替增氧健身运动。她也试着去上过瑜枷课,尽管太难,但也让她发现了自己身上以前不知道的潜能。训练总的来说很成功,凯茨恢复得很好,行动越来越敏捷自如。到第三个星期和第四星期,她已经可以毫不费劲地在10公里赛跑训练中拿个女子第一。 
  假期终于结束,该走了。 
  对凯茨来说,向艾娜·贾森告别真是件令人伤心的事。她知道自己不只会想念艾娜这个人,还会怀念她的指头。在这5个星期中,凯茨的步伐加大了,膝盖抬得比以前高了,并且成绩也上升了。腰围减少半寸,体重增加1英磅。状态极佳。 
  和克里斯蒂安·格林共进的那顿晚餐是在伊文托餐厅。有关马修·布莱克的情况,也有喜讯传来。据说他虽然还未完全恢复,但已脱离危险。第二天,汤姆·麦金尼斯还从英格兰打电话告诉她一个好消息,在离布赖顿不远的地方,薇娥尼卡正被人悉心地照料着。 
  乌特·菲尔德回来上班时,看上去恢复得还不错。通盘考虑起来,应该说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凯茨现在感觉极好,健康而松弛,更重要的是她的心境好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平和了,只是一想到马上要离开,觉得有些伤感。她已经和艾娜交换了地址,她知道她们一定会保持联系。 
  在凯茨临走的前一天,克里斯蒂安·格林交给她一个盒子,让她转交给凯文·金的母亲。里面有一些私人物品,几块秒表,一本跑步记录和一些钱。这些东西是收拾金的遗物时漏掉的。凯茨说她愿意帮忙带回去。现在她行驶在通往机场的道路上,又陷入了深思,那些令人伤心的事情——凯文的惨死,马修的意外,以及琼斯的溺水和汉斯的自杀——似乎都已烧成灰装在了这个沉甸甸的小盒子里了。 
    
13
  波音757飞机准备降落到盖特威克时,凯茨醒了过来。她既没看机上放映的电影,也没吃供应的那顿饭,只是喝了点舒适南方加冰和可口可乐。以前坐飞机总觉得不舒服,从来睡不着觉,可这次……邻座的两个中年人也在打盹。凯茨还是隐约觉得自己好像死过,天堂就是没有痛苦的生活的再现。 
  波音757从南安普敦和怀特岛上空越过,还像吊她的胃口似的在布赖顿上空绕了一下——凯茨好像看到自己走时没关公寓的灯——最后还经由克罗利向下滑行。她已提前从阿里希夫打电话叫瓦莱丽到机场接她。从电话里听他好像有点冷淡烦躁,也许是因为在桑塔时,凯茨只给他打过一次电话,亦或是他已决定在美国工作了。凯茨还是搞不清自己对于这件事的态度,就连对于瓦莱丽的感觉,也是难以确定,她爱他,为他哭过,可在兰萨洛特时,却几乎没有思念过他。 
  以往凯茨总是以工作为由来为自己的不够投入来开脱。这次得换换借口了。她脑海中浮现出他的脸和他背上结实的肌肉块。这时她突然明白,不同的凯茨有着不同的需求。凯茨是个多面人,是吉基尔,是海德,是海德的男仆,是他的送奶人,是住她隔壁的那个家伙。不知哪个凯茨会和瓦莱丽或别的什么人定下心来过平静的生活,更不知如果他得到其中一个凯茨,其他的凯茨也会跟着留在他身边吗?: 
  凯茨并没有觉得不高兴,只是有点不确定的感觉。她需要把生活中遭遇的的意外作为自己短期目标,这样她的最核心的问题就不那么明显了。她曾经在什么地方读到过,也可能是某个心理学家曾经说过,球迷都有类似的隐藏着的需求。如果星期六有一场精彩的比赛可以关注,那为什么还要关注生活中诸如爱情、贫穷、死亡这些烦恼事呢? 
  她当警察是不是也是为了这个原因呢?交给我几个案子,给我一点线索,让我去面对危险。既然我要去面对这些,既然我要和渣滓、反社会分子、疯子打交道,那么就请你原谅我的其他缺点吧,请你原谅我的脆弱吧,否则这些事情可能就得你自己来处理了。 
  人们从小到大不停地追求一个个目标,陷入一张张情网,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在遇到挫折时,男人们总是需要通过做爱来发泄,而女人们则需要男人的温存。是不是正是由于人们需要停止思考,暴力才产生的呢?是不是正是因为这些原因她才一直没有找到真正正确的人,正确的工作呢? 
  凯茨觉得耳朵胀疼胀疼的。她一边想着,一边擤了擤鼻子,顺便活动活动下巴以缓解飞机的压力。“油和水”,瓦莱丽曾说过他们俩就像油和水一样不相容,她心中暗想。“二者混合就成了乳胶。”乳胶是决不会静止下来的,一旦处于静止状态就会分离成油和水。越搅动,就越粘稠,但油和水总是分离的。 
  这时,随着引擎的巨大轰鸣声,飞机终于降落在英格兰土地上了。其实她并不害怕坐飞机,可又为什么在降落前会有那么重的思想负担呢?也许她会嫁给瓦莱丽。 
  如果他向她求婚的话。 
  机上所有乘客都开始忙乱起来,他们拥挤地终于排成一队,然后静静的等着门开。而凯茨依旧耐心的坐着。前面有个婴儿突然哭了起来,凯茨闭上眼睛,竟然慢慢的睡着了。不过她很快醒了过来。想到眼前的一切,不由心中恼火起来。生活?别再跟我谈什么生活! 
  她所有的行李就是在头顶行李架上的凯文·金的那个小盒子,所以没必要去挤。等到舱门一打开,这些旅客们马上就会回到原来的生活中去,他们会立刻想起当初是什么事情迫使他们不得不借度假来逃避出去。等他们走进机场下客区,他们可以在等候行李的时候再好好沉思一会儿。 
  行李传送带会缓缓移动,把箱子一个个送出来。 
  只有一个。 
  一辆幼儿推车,不知是谁的风帆冲浪船。 
  一辆自行车。 
  就这些破东西有什么好挤的,唔?瓦莱丽会向她求婚吗?她嘴里会不会有难闻的味道?薇娥尼卡·戈达德还好吗?莫伊拉告诉比利了吗? 
  凯茨去桑塔时带了两个箱子,后来因为她买了一些体育用具,所以在那儿又买了一个漂亮的耐克旅行包。第一批传送出来的行李中就有她的这个旅行包。凯茨不由得很恼火,因为这意味着她的另一只箱子肯定要最后一个出来,说不定布满灰尘,上面还有个标签“无人认领”。最后,凯茨终于跟着那些推着手推车的旅客们离开行李厅,当然她是最后一位。大家都很疲劳,直挺挺的像游魂一样飘着走。凯茨突然明白她面临的一切又会像原来一样,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她没有跟大家一起往班车上使劲挤,这没什么必要,也毫无意义。凯茨不慌不忙地推着行李车刚要准备上车,发车时间到了。“嘶”的一声,车门就在她面前关上了。她只好望着车厢里那一张张风尘仆仆的金鱼脸徐徐从她面前晃过。 
  瓦莱丽一定急死了。就要这样。凯茨心中暗暗得意,就是要让他急一急。 
  她是最后一个通过移民局检查的英国人。她晃了晃手中的英国护照,照片上白皙的她一闪而过——瞧!我这是晒黑的。两个穿制服的人堵在另一头。一个正飞快的把一对黑人夫妇的身份证件翻来翻去的检查,另一个在旁边来口踱步。夫妇俩以前也接受过这种检查,所以两人只是静静的等候着。 
  凯茨尽量显出随意的样子,推着行李车走了出来。这容易吗? 
  如果他笑着来接我,那我也要报以微笑,凯茨想。 
  她用了6个星期来为这一刻作好准备。尽管她很累,但她也知道该如何面对她的爱,面对瓦莱丽的一切,不管即将到来的是冷酷的拒绝,还是信誓旦旦的柔情蜜语,任何可能性她都已想到并考虑过如何应付。她心中有10个计划,20种选择,30个修改方案——万事俱备。凯茨漫不经心的走出来,没精打采的耷拉着头,站着等。很酷!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蓦地,发现瓦莱丽不在!这残酷的事实使凯茨清醒过来。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瓦莱丽不来怎么办?他真的没来! 
  “凯茨!” 
  他跑着冲过来,这可不是海边的慢镜头,突然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凯茨交叉双臂,噘着嘴,手中紧握着拳头差点就冲他打过去,但瓦莱丽最终及时的站到了她面前。 
  “我被堵在那边过不来,”他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好像凯茨很在乎似的,“我已经等了好久。” 
  凯茨盯着他。他满脸歉意,尴尬的笑着。 
  “我知道我本应该早点动身,可是……”他笑了笑,然后换了一种口气。“我想你是不是没坐这次航班,后来……” 
  “放屁!”凯茨说。 
  “对。”他说着,露出开心的笑容。“凯茨,你看上去真漂亮。” 
  “不,一点也不漂亮。”她说道,“而且身上还有怪味。” 
  瓦莱丽很庆幸自己把那辆梅塞德斯车开来了,这样他就能把箱子放在车顶上了。放好之后,他转过身来准备开车,但凯茨却提议先去喝上一杯。两人坐在机场的酒吧里,喝着橙汁聊着天,觉得彼此又重新开始了解。不知为什么,晚上11点钟旁边的书摊竟然还没关门。凯茨微微有些醉意。在机场见了面,找个地方歇歇聊聊之后再走,这样真不错。可以有时间让彼此互相有个再度适应的过程,否则的话直接坐车回去,那么在车里一定会是令人尴尬的沉默。现在他们已经把那些热身的话——你想喝点什么?你想不想尝一块比萨饼?一一讲完了,他们准备开始真正的谈话。凯茨先开了口。 
  “那么,见到我你高兴吗?” 
  “我喜欢看你生气的样子。” 
  “不许说陈词滥调。” 
  “是你先开始的!” 
  “这是第二句。” 
  “你愿意嫁给我吗?” 
  “第三句。” 
  “我刚才说‘是你先开始的’和‘你生气的时候很可爱’。” 
  “不,你没说。你说的是‘我喜欢看你生气的样子’。” 
  他歪了歪头,嘴里把那两句话又嘟哝了一遍。“没什么区别。” 
  “有区别。一句说的是我,另一句说的是你。” 
  “上帝!你让我头疼,弗拉德。” 
  “是的。” 
  “什么是的,见鬼!” 
  “是的,我让你头疼,是的,我们要结婚。” 
  “你是认真的吗?你不是在开玩笑吧?你同意我搬到你那个‘猪窝’里住了?” 
  “我可没说住在一起,那是陈词滥调。” 
  “那是常理。” 
  “常理通常是陈词滥调。” 
  “不,陈词滥调这个词已经过时了现在已经没人说了,这词就像你总爱说的见鬼一样。” 
  “再来杯橙汁吧?” 
  “我们已经订婚了,那现在谁来付账?” 
  凯茨正在洗澡,烫烫的洗澡水里呈现出粉红色。泡沫堆积起来,凯茨尽情地放松着。 
  等把行李放进后面的行李箱里,两人坐到车里之后,凯茨才意识到今天瓦莱丽直到现在还没吻过她。看在上帝的份上,他们都已决定结婚了,这个傻家伙竟然还不献一下殷勤。要不是他拿出一个用纸包着的装饰着蝴蝶结的小盒子,她本来有可能当时就回绝他的。看盒子的大小凯茨猜测只可能装一枚戒指。 
  “给你的。”他说。 
  她打开盒子,瓦莱丽还真有点浪漫气息。他用手指封住凯茨的嘴,“咱们回家吧。” 
  两人开着车慢慢地驶回布赖顿。今天恰逢明月当空,金黄色的月亮高高挂在天上。凯茨真希望时间就此停滞不前,今晚我决定嫁给瓦莱丽,应该给这个日子卡上一个邮戳,好永久留住它。又走了10英里,凯茨突然想到,“家在哪儿?”瓦莱丽轻轻地拍了拍茄克衫的口袋,露出把兰色的牙刷,“你的是粉红色的吧?”喔,他真是个通灵性的人,知道你心里的想法。不,他说,这是常识;真的——她离开了5个星期,走之前她就应该已经把一些事情作好了安排。也许已经准备摆在了床上? 
  他并不是通灵性,这个大间谍! 
  凯茨竭力不去胡思乱想,因为。丝一毫的愉快也会被她内心和外界的乱七八糟的邪念所破坏。不久前,有一次也是她回家,当时她也是坐在这个浴缸里,那是一次错误。她坐在瓦莱丽身后,安慰他,哄他渐渐睡着。然后想到他们俩不会有结果,只好暗自伤心落泪。凯茨使劲甩甩头,那个念头立刻消失了。她觉得很吃惊,还想再试图把它拉回来。看样子拉不回来了。于是凯茨继续洗澡,明天属于工作,今晚属于瓦莱丽。凯茨并非十分渴望与瓦莱丽做那事,可今晚仍然觉得极其冲动。过去的这段日子里发生的那些人的不幸似乎显得她的运气格外的好。想到现在躺在她床上的那个人,那性感的嘴唇,特殊的气味,如果他想的话,那么她也…… 
  五点半她就起床了,穿上了运动服。在六点半之前,就已经轻松地沿着埃斯普兰达跑了4英里,然后又跑了1英里后绕回来。她心里清楚如果她愿意的话,还能跑得更长一些,因为她还有的是劲儿。昨晚,她最后在浴缸里泡了10分钟,等她带着自己那散发着甜甜的清香的粉红色的身体回到床上时,瓦莱丽已经睡着了。 
  叫醒他违背凯茨的原则,事实上受到损失的是他自己。早饭时,她会告诉瓦莱丽她原来想干什么,每个细节都告诉他,吊吊他的胃口。要是他后悔自己睡着的话,活该!就该让这个坏家伙受一受。凯茨一边跑着,一边不由地笑了起来。她真的觉得幸福。而他们两人第一次真正从内心拥有对方,性已成为次要的东西。这种感觉对凯茨来说是从未有过的,可她喜欢这种感觉。这就是中年吗?30岁——30岁!马上就要到了吗?她加快步伐又跑了1英里。不! 
    
13
  终于又回到了约翰街!凯茨好奇地四处张望,走廊里回荡着她有力的脚步声,多么熟悉的环境,就好像又穿上那件旧运动服和那双她最钟爱的鞋。她打算再穿6个星期前穿的那身衣服:冰兰色的裤子,白色上衣,一件短茄克,一双爱世克斯跑鞋。晨跑之后,她迅速冲了个澡,穿上这身衣服,轻轻地吻了吻瓦莱丽的额头就离开了。 
  她到得极早——她总是到得很早——于是从餐厅端了一托盘咖啡颤颤微微地穿过弹簧门,从后面的楼梯上来,最后“砰”地把这盘咖啡放在桌子上。她的办公桌上堆满了各种东西——记事手册的摘录,明信片,还有些是官方信函——让她去医生那儿检查,然后销假。不知是哪个醉鬼剪了一张照片,把凯茨的头粘到一个卡通护士身上,那护士举着一把刺刀正要刺掉一位早已吓得双腿发抖的男病人的阴毛。桌面上有一张涂得乱七八糟的星期日太阳报,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凯茨·弗拉德,拯救布赖顿的姑娘。她敢肯定这是格里夫斯的笔迹。也有点像鲍勃·森特或比利·廷格尔的笔迹,不过凯茨觉得他们俩不会这样做。 
  凯茨正准备再喝一杯咖啡时,小伙子们进来了。这些人一看到凯茨,立刻蜂拥而上,把她从椅子里转过来,这个拧胳膊,那个把她的腿高高举起来。对于这种“污辱”,她已经司空见惯,无可奈何地大笑起来。 
  赶在吃午饭前,凯茨已经去见过医生,她逃过了体格检查就拿到了合格表。现在她又归队了。在市中心有一伙职业商店盗贼,经常作案,凯茨很有可能被派去负责那个案子。商店里有侦探,外面也有一个小分队负责把赃物转移的情景拍摄下来。可事实上他们连这伙职业盗贼偷东西的镜头都没拍到,所以店里的侦探都感到有些疲惫了。目标一离开商店,就有货物不见了。每次总会有混乱,然后一掉包,证据就消失了。瑞得督察率领的人马隐蔽在几辆配有自动聚焦佳能照相机的深色玻璃的汽车里,试图拍下这一时刻——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成果。 
  另一种可能就是把凯茨派到另一个抢劫老年妇女案中去。有一个歹徒用棍子打昏从邮局出来的老年妇女,然后抢劫她们身上的养老金。于是警方决定由几名女总督察装扮成老年妇女来对付这杂种。如果凯茨来选择的话,她也许会挑选这个案子。这个恶棍很可能逃跑,如果他敢跑的话,凯茨一定会抓住他,然后拿出她训练过的那些招数狠狠地用警棍收拾他一顿。 
  一点半左右,探长麦金尼斯叫凯茨来见他。 
  她看上去很高兴,“派我到哪个案子,长官?” 
  麦金尼斯态度不冷不热,但还算友好。“今天就呆在办公室,”他说,“星期一我们会研究一下手头的案子,再决定派你到哪里去才能最充分地施展你的才能。你先回去读读案件资料,搞清楚有些什么案子。城里有一个有组织的商店盗贼团伙,东边有一个,也许是两个行凶抢劫犯,另外比彻姆有绑架儿童案。” 
  “那是保护儿童组负责的,长官。” 
  “每个人都有责任去做,只是目前由保护儿童组负责。” 
  凯茨点点头,把麦金尼斯的话琢磨了一会儿。然后,她提起了凯文·金的事情,她可以把遗物给他的家人送去吗? 
  “你大概会说那是警察应尽的职责吧,弗拉德?” 
  “反正不是私事,长官。” 
  汤姆·麦金尼斯耸耸肩,“随你便。不过4点以后才能走。去吧,今天下午的其余时间你必须熟悉一下这些资料,明白了吗?” 
  “是,长官。”凯茨点点头,其实她心里想叫他“汤姆”。她悄悄地走了出来。回到了那帮高谈阔论的小伙子中间。他们肯定又要嘲笑她一番。 
  4点钟,凯茨去了沃辛。 
    
15
  凯文·金的母亲住在一个僻静的战后住宅区里。这片住宅区现在大部分涂抹的是棕色的石灰浆,旧时的彩色玻璃已换成了死气沉沉的塑料板。包裹里有一张纸条,说金太太只在上午工作,另外,她丈夫已去世。凯茨3点钟打过电话,电话里的声音很轻很甜,听上去像一个小个子母亲。接到认识她儿子的人打来的电话,她似乎非常高兴。 
  凯茨开的是她的MX5,但她把车停在了离32号两三栋房子远的地方,因为坐着一辆鲜艳的时髦跑车出现在金太太面前,似乎不太合适。她走了几步推开一扇很凄凉的大门,走到屋门口,举起手正准备敲门,门突然开了。 
  “你是弗拉德警官吗?” 
  “您就是金太太?” 
  “请进。”那女人说道。她个子果然很小,甚至比听上去还要短小些,似乎风一吹就倒。凯茨不由得惊叹她竟能生养出凯文这样大个子的儿子。 
  金太太蹒跚地走进大厅,“喝点茶吗?你不着急走吧?” 
  凯茨嘴里含含糊糊地回答着,跟着她直接进了厨房。 
  “我已经烧好了水,你说4点钟来。壶还是热的呢,茶里加点什么?” 
  “就清茶好了,”凯茨说,“不要加糖。” 
  “加点牛奶吧。” 
  “好的。” 
  两人来到起居室坐了下来。中间的桌子上放着一块厚厚的蛋糕,还有几只骨灰瓷的茶杯和碟子。金太太说:“你认识凯文?” 
  “是的,我们不算很熟,但我认识他的朋友马修·布莱克。” 
  “喔,可怜的马修!莫伊拉是我的一个朋友。当我们得知凯文的事后,她还给我打过电话,可接着马修就出事了。” 
  “我很难过。”凯茨说。 
  “谢谢你,亲爱的。你的茶味道如何?” 
  凯茨点点头,瞥了瞥她带来的包裹。 
  “那些就是凯文的东西?” 
  凯茨朝前坐了坐,把盒子递给金太太。不知为什么,她觉得有点尴尬,所以当金太太说再给她倒杯茶时,她没有拒绝,因为她很高兴金太太暂时离开一会儿。 
  金太太颤巍巍地端着茶杯从厨房回来。包裹已经被她打开了。地握着一条黑色的松紧带和一个胸腔监控器,这个监控器可以把信号发送到凯文的太阳能手表上。 
  “这是什么?”她轻轻地问道。 
  凯茨联想都役想就答道:“这是他的心脏监控器的部分,他的表,凯文曾戴着……” 
  “他死的时候戴着它吗?” 
  “我很难过,金太太。” 
  “他死的时候带着的?这东西能记录他的脉搏,对吗?我记得凯文当时花了不少钱才买来的。” 
  凯茨点点头,不知该说什么好。 
  “那它上面应该记着凯文的……喔,请把它带走!” 
  “金太太?” 
  “你也长跑吗?弗拉德小姐。” 
  “是的不过……” 
  “你必须收着这块表。我真的不能留着它。” 
  “金太太,我是个警察,我们不允许接受……” 
  “求求你。”金太太说。 
  最后,凯茨答应把表带走。喝完了第二杯茶,她对金太太说,她会先收着这块表,一个月后再给她打电话。 
  “我不想让你把表送回来,”金太太坚决地说,“你可以留着它。凯文如果知道是一名长跑运动员拿着这表,他也会高兴的。” 
  凯茨盯着这位小个子女人的脸,目光深处透露出坚定的神色。她改变了主意,“好吧,金太太,为了凯文。谢谢你。” 
  “我会把盒子给你,”金太太说,“说明书在里面。” 
    
16
  周末到了,凯茨赶了几件耽误的工作,去阿曼多美餐一顿之后,又买了一大堆东西。另外,也没忘记与莫伊拉和比利联系一下。当然,除了这些事,最重要的事已有6个星期没和瓦莱丽亲热。这个周末正是弥补的大好时机。头天晚上两人卿卿我我,无比缠绵,但到了星期六晚上,瓦莱丽似乎改变了主意,他突然记起家里还有工作未做。于是拿起他的东芝便携式电脑缩到他的小阁楼里去了。凯茨开始还想要向他提出要求,但后来转念一想,为何不借此机会出去跑跑步,看看那块表是否好用。然后说不定能约汤姆·麦金尼斯中午出去喝一杯。凯茨坐在瓦莱丽旁边,袒着胸,只穿着一条粉红色的运动短裤,露出棕色的修长的大腿,这对瓦莱丽来说确实是个干扰因素。 
  “你难道不能再套上什么衣服吗?”瓦莱丽坐在椅子里轻轻地晃来晃去,也许他已经无心再干下去了。 
  “我正想办法装上这根带子,修好这块表。” 
  “需要帮忙吗?” 
  “我会需要帮忙?” 
  “你当然需要。”瓦莱丽说,“也许,这种事得由男人来做。” 
  他站起来,顺手把带子绕在凯茨胸部,然后,低头吻着她的脖子。 
  “哪儿出了问题?”他一边拨弄着表,一边问道。 
  “你看,它总是一闪一闪的,就是这个心形的东西,我怎么才能让它在我跑步的时候做记录呢?” 
  “你按说明书修了吗?” 
  “你算干什么的,瓦莱丽,捣乱分子?” 
  “在哪儿?” 
  “说明书吗?” 
  瓦莱丽沉着脸盯着她。说明书就在凯茨手里,她只好递了过去。 
  瓦莱丽一目十行地扫了一遍目录,然后直接翻到后半部分。 
  “需要清洗一下。”他说。 
  “我没洗。” 
  “我是说表,记忆已经满了。” 
  “喔!”凯茨说。 
  “那么,需不需要我把它的记忆清除一下?” 
  凯茨说好的。但马上又改口,“不!” 
  “到底怎么着?” 
  凯茨考虑着,可是似乎性欲使得她的大脑很迟钝,“不,先不要,稍等一下。” 
  “我原来以为你准备出门的,要知道我还有工作呢。” 
  “什么满了,记忆?” 
  瓦莱丽笑了,“记忆?” 
  “记录的是凯文·金的脉搏吗?” 
  “这是他的手表吗?” 
  “不,我只是在想会不会还混杂有其他人的脉搏记忆!” 
  “废话少说,你是想把它清除掉还是存入电脑?” 
  “对,很好,瓦莱丽,把它存入电脑,然后把凯文最后的心跳状况打印成一个图表给我。” 
  “现在就要?” 
  凯茨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你不是认真的?别开玩笑了,瓦莱丽。记得这可是人命关天的……” 
  “我没开玩笑,”他说,“这块表有个计算机接口,在这儿,我敢打赌,盒子里的磁盘上有它的软件,对不对? 
  “这里面确实有一张磁盘,但我没想到它会有什么用。 
  “那么读读这儿,看见没有?”他把手中的说明书朝她晃了晃。“通过软件和接口,可以输出信息,然后把信息存入电脑。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存入我这个电脑。你到底决定没有? 
  “听起来挺吸引人的。把凯文·金的数据存进去,这样我的数据就不会丢失了。 
  “你真是有劲没处使,弗拉德。 
  “快干吧。”凯茨说。 
  “你得先给我磁盘。”瓦莱丽说。 
  瓦莱丽从凯茨手中接过磁盘,塞进他那台东芝电脑的软驱里,然后打了几条命令。一分钟后,他把表连接到接头上,再把导线插到计算机背后。又过了1分钟,他说:“你可以出去跑步了。 
  “这就好了?” 
  “好了,你去跑步吧,我来弄它。 
  于是凯茨出去跑步。今天是星期天,所以比平时的路程稍长一些,可正值春天,所以这点路程就显得不那么长了。要不是考虑到瓦莱丽,她一定会驱车到丘陵地带,快跑10英里,而现在,她只好采取法特莱克训练法,快跑和慢跑交替进行。这样跑了8英里,放松放松自己,凯茨感到自己又恢复了以往的力量和柔韧。 
  她想到凯文·金,他和凯茨一样,是半英里和800米赛跑运动员,可虽然他的成绩远在2分钟之内,他也只是一个郡级运动员。她的最好成绩不久前勉强挤进2分4秒,当然,这对于女运动员来说,已相当不错。不过哪怕再加2秒,她仍然可以属于英格兰国家级的运动员。如果她放弃其它一切事情,专门练长跑的话,成绩可能更好。凯茨也曾认真考虑过,而且她认为凯文·金也曾考虑过,所以才会一再努力尝试,甚至不怕独自一人享受寂寞。可现在他死了。 
  回来后,凯茨一边从鞋带上解下瓦莱丽的前门钥匙,直接上楼来到卫生间,一边嘴里大声喊着“你好”,这样可以不影响他的工作。她隐约想起不久以后他们将是一对奇怪的夫妻了。 
  不过现在她要做的是与他的那个淋浴器做一番斗争。 
  瓦莱丽的公寓在城里所处的地势算高的,在一栋3层楼的楼顶。凯茨第一次来时,瓦莱丽把它戏称为“屋顶公寓”。可事实上它不过是一个经过改造的阁楼。宽敞虽宽敞,但终究是个老虎窗。 
  在此基础上再加上4层楼,瓦莱丽的淋浴器还要再高上6英尺,所以,水压成了大问题。瓦莱丽的水闸就好像得了膀胱炎——想排却排不出来,即使有也是滴滴答答地无比痛苦。凯茨走之前就曾建议他买个水泵。洗澡时还可以,但是要花半个小时才能放满水,那汩汩的声音真让人无法忍受。 
  浴室就在卧室和厨房的对面,离瓦莱丽工作的起居室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凯茨开始脱衣服,突然听见他在喊什么,大概是问凯茨喝点什么吧。所以她大声答道:“随便。”凯茨打开水龙头,这时,瓦莱丽又大喊起来,他推门冲了进来。 
  “看这个……” 
  凯茨浑身溅满了水珠,她一下涨红了脸。 
  “洗澡吗?”她问。 
  他马上缩了出去。 
  洗完后,凯茨穿了一身卡其布衣服走了出来,军装似的。睡裤上似乎到处都是口袋,上衣也是同样的颜色。瓦莱丽不由得想到了安哥拉。“谁想喝一杯?”他说。 
  凯茨喝了一点舒适南方和一杯浓咖啡,这种咖啡耐人寻味,她总是喜欢在午饭前来一杯。瓦莱丽坐在大大的椅子上,两眼盯着他,努力克制着笑容,凯茨也同样用热辣辣的目光回敬他,同时内心产生一种强烈的冲动,想对他说“我爱你”。 
  “你准备出去?”他说。 
  “如果我能和汤姆联系上。” 
  “你没给他打电话吗?” 
  “还没有。汤姆有可能在家里,在警察局,也可能在格雷普斯咖啡馆.今天他应该不上班,在家里。” 
  “那么你猜他在哪里?” 
  凯茨抿了一口咖啡,“最有可能在警察局。” 
  凯茨给他家打了电话,铃响了三声,汤姆从书架跑到电话前。 
  “我是麦金尼斯。” 
  “汤姆吗?我是凯茨,有没有兴趣喝一杯?” 
  “我已经喝过了。” 
  “到格雷普斯咖啡馆去,10分钟后,好吗?” 
  “好的。” 
  “我请客。” 
  “那更好。” 
  她放下电话转过身来,瓦莱丽仍然坐在椅子上,“你有多少工作要做?” 
  “大概几个小时吧,怎么了?” 
  她跪在瓦莱丽膝前,抚摸着他裤子上的拉链。 
  “你动作最快能快到什么程度?” 
  这句话就像按了某个按钮一样,叮! 
  他很费劲地站起来,“喔,上帝,我的表格程序。” 
  “让你的表格程序见鬼去吧。”凯茨说着,一把拽倒瓦莱丽。 
  他说“快”真的就会快吗?还是有别的什么意思? 
    
17
  凯茨沿着缓缓的坡面向上走,左边是一片花园,美国快运公司的大楼几乎就在她正前方。接着她左转,又下坡朝格雷普斯咖啡馆走去。 
  她迟到了——尽管他俩已尽力放快动作——当她走进酒吧时,看见汤姆·麦金尼斯独自坐着,桌子上放着两杯贝尔斯,一杯是满的,另一杯已经快喝完了。他看见凯茨朝自己走来,不过他并没有看手表,“你好,弗拉德。”他说。 
  她坐了下来。“对不起,我迟到了,长官。临时有事,我已经尽快赶来了。”她笑着说。 
  “我要喝一大杯。”他说。 
  凯茨走到吧台,给探长拿了一杯双份的,而她自己只要了一份,另外加上一瓶干红。回到座位上,麦金尼斯从她手中接过酒杯一口气就喝了一半。 
  “这是地狱般的一个月,弗拉德!地狱般的一个月……” 
  “你想告诉我吗?” 
  “不,现在还不想说,不过这个月真是一塌糊涂。” 
  “要是我也能这样说就好了,”凯茨说,“但我不能,这5个星期好极了,我神奇般地又恢复了。” 
  “恢复了,是吗?你那些问题都解决了?” 
  “我现在甚至可以和鲍勃合作,长官!” 
  “叫我汤姆,我们现在不是在工作。” 
  “汤姆。”凯茨改口道,她想起了自己休假前的最后一起案子,她办得漂亮极了。 
  两人突然都默不作声。探长似乎能猜透凯茨的心思,小声说道,“我猜你一定十分想了解金·费舍尔的情况,想了解那个小姑娘现在怎么样了? 
  “她好吗?” 
  “她很好,你如果知道我们从那个英格兰人那儿设法获得了一些情况,一定很高兴。 
  她笑了,“这是个好消息。 
  他皱起眉头,“结果好就是好,对吗?你是否这样认为? 
  “差不多,汤姆。 
  “其实不是的!凯茨,你以后必须停止冒险,不许再做这样的事了。你现在是身负责任的。你活着对警察局的贡献会更大,也能帮助更多的人。你总是过于冒险,凯茨,而且……” 
  “我会落得个薇娥尼卡那样的下场? 
  “或许你会丢了命。不管哪种结局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 
  凯茨拿起酒杯,探长给她买的双份酒。她把杯子朝自己稍稍倾斜一下,“我知道,汤姆,而且我也知道这不单单是我个人的事了。”她深吸一口气,把酒一饮而尽。“但我还是要谢谢你。”她说。 
  “谢我?”麦金尼斯沙哑地说道,“谢我什么?” 
  “喔,我也不知道。”凯茨说,“只是想谢谢你。谢谢你说出那些话,谢谢你在我背后一直关心我,支持我。” 
  “别说了。”他朝凯茨摇了摇那瘦骨嶙峋的手,“来吧,给我说说兰萨洛特的情况。” 
  凯茨眼睛一亮,立刻精神振奋,“那儿的气候真是棒极了。我认识了一位理疗师,她帮我治好了背伤。另外,我也在那儿接受了一些训练。” 
  “我是否告诉过你总督察布莱克赛继续留了下来?” 
  “没有,而且你也没告诉我薇娥尼卡近况如何?” 
  “总督察已经声明他不准备接受伦敦警察厅的职位。据我得到的最新消息,薇娥尼卡最近还不错。3个星期后,她可以见客人了。你想到时候你会去看看她吗?” 
  “会的。”凯茨说。 
  凯茨坐在她生命中的另一个男人的对面。汤姆大概是因为喝了点威士忌所以有些迟钝,情绪似乎很烦躁,而且看上去比以前更瘦了。她很为他担心,不过她知道汤姆的弱不禁风只是表面现象——许多歹徒都误认为汤姆·麦金尼斯不经一打,可事实上他是很坚强的。尽管这会儿看上去更虚弱,但他的坚强依然不变。 
  他向凯茨提起了那些每年巴月参加海德公园趣味赛跑的老人。这些人在平时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双眼模糊,满脸皱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老。可是比赛枪声一响,他们立刻像变了个人似的。其中成绩最好的一个——一个七旬老人——跑两公里半大约只需要15分钟左右。凯茨每次看到他们,敬佩之心油然而生。她一直渴望拥有他们内心深处那股力量,那种带动他们的典型的英国人的精神。年轻时,他们曾是运动员,伞兵,突击队员、海员,他们脸颊通红,喘着气,但却永远不会放弃。 
  “你不觉得你有些消瘦吗?” 
  “当然觉得。”汤姆说,“我很累,我厌倦了那些案子,厌倦了绑架儿童的家伙以及那些袭击老太太的年轻人。 
  “你不是想退休吧?” 
  “我每天都在考虑,但我不会那么做。还有别的什么事可做?” 
  他朝后靠了靠,那样子好像他身上很疼,他似乎在想别的什么事情。凯茨决定换个话题。 
  “你知道我度假的时候出了两起意外,是两个从沃辛来的人。” 
  “我听说了一些情况,不是谋杀吧?” 
  “据我所知不是,实际上只有一个人死了。还有一个叫马修·布莱克的家伙受了重伤,但他的命保住了。” 
  “他还在那儿吗?” 
  “他们会在他情况稳定的时候用急救飞机把他转移走。天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这个可怜的家伙头冲下摔了下来,结果脸摔得一塌糊涂。他是在楼顶裸体日光浴时掉下来的。我们原以为他死了,但经过急救和人工呼吸之后,他终于苏醒了过来。” 
  “你救的?” 
  “还有别人。” 
  “你习惯做这种事情。” 
  “不,我不是。那个溺水的家伙死的时候,我根本不在现场。” 
  “我想起了那起卧室谋杀案,汉姆海滩的那个家伙。” 
  “已经过去了,汤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没多久!” 
  “唔,感觉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凯茨从口袋中拿出一张折着的纸。“那个溺水者戴着一块太阳能脉搏记录手表。这是他临死前几小时内的心跳记录。我想这可能是第一手材料。” 
  “这种记录医院是很常见的。” 
  “我指的是在现实世界里。” 
  “那让我看看。” 
  凯茨打开那张纸,用手捋平,“我自己还没看过,不过瓦莱丽……” 
  “他好吗?” 
  “瓦莱丽吗?喔,他很好。”凯茨头也没抬地说道,眼睛一直盯着那张纸。“不管怎样,他说这里,就是这儿,表示的是时间,这是金的脉搏速度。” 
  “金?” 
  “那溺水者。” 
  “真遗憾他们没法记录下他当时的思想。” 
  凯茨瞥了一眼那张纸,描记线波动很大,仅她所能看到的那部分就有高达150次的情况。凯茨突然想喝一杯。 
  “你还能再喝一杯吗,汤姆?” 
  “除非你请客。” 
  凯茨回来时,看见汤姆正对着那图表划来划去,苦恼地琢磨着金最后的状况。 
  “这里是在慢跑,看起来像。然后他加快了速度。看这儿,也有可能是上坡之类的可使心跳加快的运动。他是死于心脏病吗?” 
  “溺水。” 
  “那么就是那儿啦?他的脉搏加快了一点,就在这儿。接着到那里,更快了一些。然后到最高点,结束。” 
  凯茨觉得他们俩这么做似乎在亵渎神灵,“真是不可思议,看到一个人……怪不得他母亲不愿保留这块表。” 
  “这块表是她给你的?” 
  “是她执意要给我的。” 
  “那么你试过这块表了。” 
  “今天早晨我出去跑步时试了一下,瓦莱丽这会儿正在家把数据存入他的电脑。” 
  “这的确有点意思,”麦金尼斯说,“你刚才说他是淹死的,不是心脏病突发。” 
  “我不知道后来的情况,但当时有一个警务司法官,最后认定的死因是溺水。” 
  “我并不是在想别的什么,小姐,真滑稽,我只是在看这个年轻人的心跳图表,我想当人体进入水中时,心跳会减慢,就这些。” 
  “也许他想设法靠岸,所以在水中翻来翻去,动作比较剧烈。” 
  “他们检查过吗?” 
  “检查什么?” 
  “池水。另外,是否调查过这个人会不会游泳。” 
  凯茨觉得汤姆问的问题很傻,“实际情况是,我不知道。我只是听说凯文喝醉酒,在回房间的路上,跳进或掉进池中,然后就淹死了。一切都与我无关。我所知道的情况全是二手或三手的资料。但我猜想他们一定检查过是否有任何谋杀的迹像。” 
  “那是当然,”汤姆说,“而且他们也应该查过死者肺部的水含量。你可以肯定他是淹死的,凯茨。问题是,他为什么淹死。” 
    
18
  凯茨回来时,瓦莱丽的工作已经接近尾声了,因为他正准备把电源关掉。他的激光打印机的出纸口堆了许多A4纸。 
  “我又打印了一张凯文·金的图表,”他说,“还有一张是你的脉搏图表。你觉得当你加快速度时,你用多大的力?” 
  “非常用力。”凯茨说。 
  “那么脉搏最快达到195次时是否让你吃惊?” 
  “让我吃惊?简直吓死我了。” 
  “来看。” 
  据说人的心跳最快值是220减去年龄。那么对凯茨来说就是192次。而瓦莱丽给她看的图表中却显示出在她刚才50多分钟的跑步中,有10分钟的心跳却超过了最高点。不过这也没关系。“我还打印了一张对比图,”他说,“把你的和凯文·金的放在一起对比,你们两个人都是在慢跑时,心跳大约在130,140,而加速时则接近1分钟200次。这对你们有好处吗?” 
  “也许没有,”凯茨咯咯傻笑了一下,她好像有点醉了。“谁在乎呢?” 
  “至少我在乎,”瓦莱丽厉声说道,他把纸递给她,然后转向他的电脑。 
  “你生气了?” 
  “你喝醉了?”他立刻回敬了一句。 
  凯茨接过图表,躲到房间另一头研究起来。她很惊奇地从这些和心电图差不多的东西里看出,当她强化训练时,身体正承受着如何的负荷。瓦莱丽虽有些生气,但还是起身说要去沏茶。“请给我彻一杯。”她一边说道,一边继续很困惑地试图从那些点点线线中弄出点名堂来。 
  一种不祥的预感慢慢地涌上心头。她抬头,看到瓦莱丽在厨房里正忙着。 
  “嗨!托马斯,”她说,“我爱你!” 
  “又来了。”他说。 
  接着她继续研究那图表。终于她明白了,凯文·金是被人谋杀的。 
  从图中可以看出,他去了舞会,记录下的心跳是每分钟120,125次。凯文还大喝了一场,当时的心跳是135。从图中还能看到他的酒渐渐醒了,心跳下降,110,100,然后90多。等他基本酒醒之后,稳定的心跳是95,这时他准备离开了。经过门卫时由于步子加快,心跳也加了5下。 
  接着就是90多次,他沿着泻湖一直散步。然后,什么? 
  突然,出现一个尖峰,似乎受到惊吓似的,心跳一下达到130,然后120,115,110,喔,是你……可是马上又回到120,130,140,150,160,跑!接着170,180,185,190,跑!跑!!跑!!!192,194,195,196,197为什么跑得这么快?为什么这样使出吃奶的劲跑?深更半夜,又没穿跑步服装,而且喝得醉醺醺的,为什么?为什么? 
  又回到了180多,有些跑不动了。乳酸增多,使肌肉也感到酸了。不管是谁,是什么,但它在慢慢逼近,再逼近,把凯文逼人了绝境。到了池边,170,接着短暂的175,130,170,110,190,然后缓缓地下降到60,40,最后0,0,0,在差5分2点时终于变成了0。 
  “茶好了,凯茨,你的茶。” 
  她脸色煞白。 
  “什么?” 
  “上帝!”瓦莱丽说,“你的脸色就好像见了鬼。” 
  凯茨觉得难受极了。 
  “是的。”她说,“我是遇见了鬼,就是凯文·金。” 
  “也许你是对的,弗拉德,但我们对此无能为力。” 
    
19
  今天是星期一,诺曼·布莱克赛坐在办公桌后面,又摇了摇头,这已经是今天早晨的第二次了。他看起来已不像往日那样威风,尽管身材依然魁梧,但就像一个充满气的大气球一样,松松垮垮地被放在那里。 
  “可是长官,我是个长跑运动员,我明白这张图说明的事情。凯文·金不是被人追,就是在追别人,反正不只是掉进游泳池这么简单。” 
  “他喝醉了,弗拉德。警务司法官已经检查过,没发现任何暴力的迹像。” 
  “可是他跑得那么快,又是怎么回事,长官?一定有什么情况发生过,金确实喝醉了,可我觉得那就更奇怪了,如果我喝醉了,我是不可能那样跑的,他一定被什么事情所惊吓。” 
  “汤姆?” 
  汤姆·麦金尼斯的椅子嘎吱作响。“我觉得这姑娘说得有点道理,不过诺曼,我和你一样,也认为我们所了解的情况还不够。” 
  “可是是你带她来这里的,汤姆……” 
  “因为此外还有别的意外。” 
  “警探弗拉德?” 
  “长官,金淹死的第二天,另一个从沃辛来的人从房顶上摔下来。他叫马修·布莱克,当时正在日光浴。他情况很糟,但终究保住了性命。去年3月,也有两个人,一个溺水而死,另一个摔死的。据说一个是意外事故,而另一个是自杀。” 
  “谁是出了意外,谁是自杀?” 
  “摔死的是个德国人,他有些精神抑郁,倒是有理由认为他是自己跳下去的。” 
  “那么,如果他确实是自杀,又怎么样?” 
  “淹死的人是从伦敦来的,我认识他弟弟,但不太熟。他30多岁,是个优秀的游泳运动员。让人不解的是他为什么去海里游泳,因为桑塔到法玛拉之间的海域有许多岩石,非常危险,而训练基地内就有极好的游泳池。” 
  “尸体发现了吗?” 
  “最后终于发现了,是几个月以后海水冲上来的。已经难以辨认,波浪太汹涌,再加上有岩石,而且又在水里泡了这么长时间,鱼…… 
  “你不必描述得这么生动,弗拉德。” 
  “对不起,长官。” 
  “那么我们现在了解了哪些情况呢?”布莱克赛挺了挺腰板,坐了起来。“两个来自沃辛的人出了事,一个惨死,另一个已不成样子。最大的可能性就是纯属巧合。去年,一个人跳进大海,另一个从高处摔下……又是巧合。你想说明什么,弗拉德?” 
  “有三个英国人都很可疑地死于异国,长官,而且在同一个地方。难道我们不该把这件事好好调查一下吗?” 
  “你又想借机休假了吧,弗拉德。” 
  “不!长官,我只是告诉你我该做什么,而不是我已经发现了什么。” 
  “那个沃辛来的人说了些什么,就是那个受伤的。” 
  “他什么也没说,仍然昏迷不醒,正在受到精心护理。” 
  “已经回到这儿了?” 
  “不,长官,他的状况不太好,现在还不能转移。” 
  布莱克赛好像稍微有了点精神,他已经做出了决定。 
  “好吧,汤姆,只给你们这一个星期的时间。查查那三个死者的情况,对不起,是两个死者,还有马修·布莱克,最好仔细查查那两个沃辛来的人,不过去年死的那个人我们也可以查查全国警务计算机系统,他叫什么名字,弗拉德?” 
  “琼斯,长官,姓柯林。” 
  “喔,太棒了!” 
  “我们可以查到地址,长官。” 
  “我们当然能查到地址,弗拉德。我们是警察嘛。” 
  麦金尼斯立刻做出了安排,“好的,诺曼,我会让弗拉德再去与金的母亲谈谈,看看她还能提供什么线索。另外,她可以去找布莱克太太以及任何一个认识布莱克的人。有关那个琼斯的查询由我来做,保证不会遗漏任何情况。” 
  凯茨咳嗽了一声,“那个德国人怎么办,长官?” 
  “什么,你现在快变成国际刑警了。你有他的名字吗,弗拉德?” 
  她有些难为情,“汉斯,长官……” 
  布莱克赛看了一眼麦金尼斯,“她在开玩笑吧,告诉我她在开玩笑,汤姆。” 
  “他姓施密特,长官。”凯茨说。 
  “快让她离开这儿,汤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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