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谷 19

  路边的告示牌上写着:“车过小镇,请小心驾驶”。这里有明确的限速规定,他们俩摇下车窗把车速放慢到了每小时25英里。 
  “这地方太差了!”凯茨叫了起来。 
  “感觉就像是别人的宠物一样。”瓦莱丽接着道。 
  “你说什么?” 
  “这个地方,就像别人养的宠物一样。它很可爱,把玩够了还可以还给人家。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可没有想像的那么好:失业率高,工资低,各种服务设施也不健全……不过,光是看看风景倒还不错。” 
  “那就太惨了。”凯茨说。 
  “对现实主义者来说,的确是有点惨。”他说。 
  他们驶过一排红色的公用电话亭,只见前面是个屋檐低矮的酒吧,门口挂着块黄绿相间的大招牌“醉鬼”。“太好了!”瓦莱丽一眼看见了这个招牌,车拐进停车场。 
  周五傍晚,停车场里也是高朋满座。他们好不容易才把车停在了一辆黑色富豪车和一辆白色卡车之间。还没下车,就听屋里一片嗡嗡的说话声,叮叮当当的碰杯声,赌场里间还传来吆喝声。 
  “太棒了!”凯茨叫了起来。瓦莱丽看着她兴奋的样子,朝她做了个鬼脸。 
  酒吧里人头攒动,黑漆漆的矮桌上放满了啤酒瓶和玻璃杯。靠墙的四周,人们三三两两围着吧台坐着。昏黄的灯光笼罩着整个屋子,吧台后的侍者一个个心力交瘁,脸色苍白。屋子的一角飘过来一股甜丝丝的烟草味儿,有个人正在那边讲笑话,周围至少有10个人围着听故事的结局。这个人留一头式样难看的棕黄色头发,长着一双炯炯有神的蓝眼睛,红脸蛋鼓鼓的。故事总算收场了,他心满意足地拍了拍一名“听众”的肩。“嘿,乔治老兄!”有人喊道,“又在吹牛吧!” 
  “吹牛我自己知道。”乔治回答。 
  瓦莱丽凑到凯茨耳边问要什么饮料,她要了杯干白。他的气息热热地吹在耳边,快乐在凯茨的心里荡漾开来。瓦莱丽很快消失在一片桌椅之间。 
  一对夫妇站起身来,离开了座位。凯茨很快占据了那两个座位。说实话,坐了一整天,她倒很想站一会儿。过了不久,瓦莱丽回来了。他两手端着饮料,腋下夹着菜单,看上去像个招待。看凯茨不在原来的地方了,他有点茫然。凯茨突然觉得他简直像个小男孩一样。她朝他挥了挥手,瓦莱丽的眼睛一亮,快步走过来:“我想,你可能饿极了。”瓦莱丽说着,用手拍着写在塑料板上的菜单,“反正我是饿了。” 
  菜单上的字显然是用老式打字机打的,整张单子看上去乱糟糟的。在不该空格的地方有许多空格;所有的“e”都漏打了;所有的“r”字母都比别的字母高出一头。凯茨点了一份鸡和薯条,瓦莱而要了份食虫虾。 
  女招待在人丛中来回穿梭,动作很麻利,胸前的牌子上写着她叫“安妮”。她不是那种羞答答的小女孩,已经三十好几了。看起来,她活得很开心。 
  “请稍等五分钟,小姐!”她说着,往桌上放了张“17”的牌子。吧台那边传来一阵阵哄笑声,乔治还在讲笑话。“知道那个讲笑话的家伙是谁吗?”瓦莱丽凑近了问。 
  “那是乔治吧……嗯,好像很有性格。” 
  她呷了口酒,那是一种廉价酒,凉凉的,不过还说得过去。瓦莱丽把酒和可乐掺在一起,据说这种饮料喝多了,不知不觉就会大醉。凯茨尝了尝,觉得味道就像咳嗽药水一样。 
  瓦莱丽说自己喝得高兴是常有的事,不过倒是难得喝得酩酊大醉。“除了失恋的时候。”他变得一本正经起来,“那种时候,我会关了灯听着埃尔顿·约翰的爱情歌曲,来个一醉方休。” 
  “你可不像那种借酒浇愁的人。”她说。 
  “那是你还不了解我。”他不客气地说,“没准哪一天,我会听着埃尔顿的《蓝眼睛》自杀,而且会发现沙发上还有个空酒瓶。” 
  “我想像不出自己会那么低落。”她有些伤感。 
  “低什么?是说沙发吗?” 
  “是情绪低落,竟会到想自杀的程度。” 
  “那有什么,”他幽幽地道,“也许现在说这些不是时候。” 
  安妮端着托盘过来了,叫着:“17号!谁是17号?”瓦莱丽朝她挥了挥手。她动作麻利地取下盘子:“一份食虫虾,一份鸡,一张账单,谢谢!”一转过身,她又忙着招呼下一桌:“18号?”她手上平平稳稳地托着盘子,看上去毫不费力的样子。 
  “看上去不错。”瓦莱丽说。 
  “是吃的,还是要招待?” 
  “当然是吃的。我喜欢瘦瘦的女孩子。” 
  “哦,是吗?” 
  “千真万确。那种运动型的女孩子最吸引我,我……” 
  话没说完,他突然停下不说了。凯茨低头看着自己的酒杯。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道:“她叫凯茜。我们是中学同学,却相互不喜欢。上大学时,我们又到了一块儿。我们各自和别人约会,有时互相谈自己的恋爱经历。直到有一天,我们发现自己深爱的人竟是对方。”他的一只手攥成了拳头:“凯茜的曲棍球打得不错,她甚至还可能会代表英国参加比赛。可是她不想那么做。我们俩在一块儿是那么幸福,从来没什么争执。她25岁那年,我们决定结婚。那时我的事业刚有点儿起色,她怀孕了,正在写一本烹饪方面的书。”瓦莱丽放松了攥紧的拳头。 
  “我们沉浸在幸福里,几乎忘了周围世界的存在。那时候,我没什么抱负、野心可言,只想和她厮守在一起。现在想想,要是那样的话,我们现在至少会有四个孩子,整天忙得焦头烂额。”他又停了下来,凯茨轻轻地把手搭在他的胳膊上。 
  “她后来出事儿了。刚考完期终考试,她们几个孩子要出去庆祝庆祝。她没系安全带,就在回来的路上,她从车里摔了出去。” 
  “哦,瓦莱丽,我……”凯茨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虽然保住了性命,头部却受了重伤。凯茨,你不知道,她原来有多美。这以后,我去看过她几次,可她开始拒绝我。一开始,医生说,等她养养病会好的。后来,她对我变得越来越敌对。我们常常吵嘴。出院以后,她住到了她父母在韦罗尔的家里。我去过那儿一次,她父亲说,凯茜还不能从这场噩梦中恢复过来,让我不要再去找她了。那是六年前的事了。” 
  “她现在在哪儿?” 
  “在伯克郡。一开始,我不知她去了哪儿,后来她参加了那里的静坐示威,得到一份照顾残疾儿童的工作。两年前,她给我母亲寄了张名信片,说是孩子们从来都没发现过她头上的伤疤。” 
  凯茨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她问:“你现在还爱她吗?” 
  “不,我想自己已经不再爱她了。可是每当情绪低落的时候,总会想起这段没有结局的感情。” 
  两人默默地坐着,谁也不开口,仿佛都在等待阴霾过去。瓦莱丽换了个话题,他认为那个说笑话的乔治不是个农民,就是个猎场的看守。 
  关于凯茜的阴云在凯茨心中渐渐褪去,她又慢慢恢复了自信。她从桌上轻轻拿起账单,塞进口袋。这倒不是因为它和伯思利或格林的账单有什么联系。这次只是为了纪念和瓦莱丽共进晚餐。 
  “讲讲关于滑翔机的事儿吧,瓦莱丽。我是会害怕,还是兴奋?” 
  “我保证你会喜欢。” 
  “瓦莱丽,你太棒了。” 
  瓦莱丽挺挺胸,伸展了几下身上的肌肉,很自信的样子。 
  “它有多大,你的滑翔机?” 
  “确切地说,它已经不再是我的了。记得吗?” 
  “可是它到底有多大?” 
  “机身大概长10英尺,座舱有6英尺长,就在机翼底下。” 
  “听起来不太大。” 
  “确实不大。” 
  “可是足够了,是吗?” 
  “当然不是,亲爱的。你在想什么?” 
  “我想去打个电话。”她蓦地说道。 
  见瓦莱丽有点儿不高兴,她连忙解释:“我刚刚才想起来,我晚上得给人回个电话。” 
  接电话的是格蕾丝·阿沃卡多:“弗拉德小姐,杰里米在办公室。请稍等。”她听见电话里有人喊:“亲爱的!电话!”接着,有人从什么地方喊了几声,格蕾丝喊道:“是那个布赖顿的侦探!”大约十几秒钟后,话筒里传杰里米的声音。 
  “谢谢你给我回电话,弗拉德小姐,十分感谢。” 
  “不用客气,阿沃卡多先生,我能帮你做点什么?” 
  “这回是我帮你。有些事情我忘了告诉你。”听起来,他好像有些兴奋,“乔治·伯恩利和吉姆·格林,被杀的不止是他们两个人。” 
  “什么?你能不能再说一遍?说得慢一些?” 
  “行,好吧。那是去年——不,不对,是今年一月份。有个叫约翰·戴维斯的家伙给我打电话……”凯茨等着他继续往下说,阿沃卡多的呼吸有点急促,“这个戴维斯,他要用现金支付工钱,和那两个一样。” 
  “请继续往下说。”她道。 
  “嗯,这个人想在电话里谈价钱。可是我从来不这么干,所以跟他约了时间。” 
  “后来呢?” 
  “约会前一天,我听说他死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显然,那是场事故。他喝多了,从阳台上掉了下去。验尸官说这是意外死亡。” 
  “我明白了。”凯茨道。 
  阿沃卡多继续往下说,他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兴奋:“那宗活儿,戴维斯先生想出1000到1100镑,这个数目同那两位先生差不多。当然,那时候我还不认识伯恩利和格林,所以也不会把他们三个人联系在一起。当时我只是想自己运气不好,到手的买卖又跑了。现在,我想起这个人来了,觉得该让你知道。” 
  “你做得很对,阿沃卡多先生,谢谢你。” 
  “那,这次要提供证词吗?” 
  “也许吧,明天我去问一问。” 
  “你觉得戴维斯先生真的是意外死亡吗?” 
  “我希望是。不过,请别担心,明天会有人给你打电话的。” 
  她放下电话,朝瓦莱丽走去,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瓦莱丽此时正低着头,用手指弹着玻璃杯。 
  “嗨!我回来了!”打完电话回来,那种做警探的感觉又重新回到了身上。她想让自己今晚就是凯茨,而不是什么警察,但却办不到。她嘴里谈着自己的大学生活,眼睛却盯着桌上的菜单出神。她心不在焉,说出的话也索然无味。 
  “你是在和我说话吗?”瓦莱丽显然有点儿不高兴。 
  “我很抱歉。”她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些,“刚才那个电话,又是坏消息。” 
  “是有人被谋杀了吗?” 
  “也许吧,我不太清楚。” 
  “那你明天要上班了?” 
  “没错,瓦莱丽。不过周日我肯定能抽出空来,咱们一起去飞。” 
  “那好,时间就定在——” 
  “准时六点半!”她迫不及待地喊起来。 
  “行!一定要多穿点儿,至少穿两双袜子。我这儿有飞行服,还有靴子。” 
  “到时候会刮风吗?” 
  “也许会。不过刮风也没关系。只要不刮旋风、暴风雨。倒灌风或是上暖流风,只要风比较稳定,再强也没关系。所以,夏天是最糟的。还有就是过了上午10点也不行。那时地面已经被烤热了。我们得早晨或黄昏时去,那时的气流比较容易预测。” 
  “那么,座舱有多大?里面有操纵杆之类的东西吗?” 
  “哪来的座舱,就有一个吊在底下的座位。” 
  “一个座位?那我呆在哪儿?不会把我绑在机翼上吧?” 
  “当然不会。来看这儿。”瓦莱丽用手比划着机身的布局,“咱们俩坐一块儿,就像两人共骑一辆摩托车一样。当然,这比骑摩托车更挤。” 
  “听起来很保暖的样子。” 
  “当然,这样你就不会感觉冷了。” 
  过了好一会儿,凯茨又想起一件事来:“瓦莱丽,有几件事我想在这儿核对一下。我知道,你不喜欢,可谁让咱俩一块儿出门呢?” 
  “什么事?”他问。 
  “我想知道这个地方是不是只有这一家酒吧,修车厂在哪儿。最主要的是乔治·伯恩利为什么会上这儿来?” 
  “看来,今天和我共进晚餐的是不折不扣的好警探了?” 
  “瓦莱丽,别挖苦我了,这是我的工作。”听了这话,瓦莱丽的脸色有点儿阴郁。 
  女招待告诉他们,福斯特修车场就在通往格尔德的路上,左边最后一家就是。而且,这里的酒吧也不止这一处。“你们肯定是从米德赫斯特方向来的,不然的话,你们肯定看见了。那家店名叫‘偷猎者’,离这儿就100码远。它就在下一个拐角上,过去我在那儿干来着。工资和这儿倒也差不了多少,不过在这儿干小费多,尤其是周五晚上。对了,那边那个讲下流笑话的人就是乔治·福斯特。” 
  凯茨又问:“这里工作好找吗?” 
  “那就看你了。”安妮答道,“农场倒是有活儿,可是挣钱不多。我有个妹妹在诊所干。至于其他人,大多数都得到外面去找活儿。” 
  “这么个小地方居然还有诊所?” 
  “那可不是你想像的那种诊所,是城堡的私人诊所。”安妮朝后看了看,觉得在这儿耽搁得太久了,“你瞧,我得走了。” 
  “太谢谢你了,安妮。”凯茨边说边掏出两块钱小费。 
  “随时恭候。”安妮转身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想出去走走吗?”凯茨问瓦莱丽。 
  “是去那个叫‘偷猎者’酒吧吗?” 
  “不远。安妮说,只有100码远。” 
  瓦莱丽看了她一眼,耸耸肩喝完了手里的酒,从外面看,“偷猎者”酒吧算得上是小镇上最煞风景的建筑物了。门口没有一样东西可以称得上赏心悦目。 
  进门一看,这里倒像是一间真正的酒吧。“醉鬼”是那种司机和暴发户常去光顾的地方,这里才是真正的酒友常来的地方。这儿的人用粗糙的手捧着啤酒罐子豪饮。墙上胡乱涂着黄色的涂料。几百年的烟熏火燎,墙已经成了棕色。地板是松木铺的,常年的踩踏使之成了灰色。 
  瓦莱丽要了酒。 
  “那么这位小姐要什么,先生?” 
  “一样。”凯茨答道。 
  听两人问起城堡,侍者指着正在不远处喝酒的一个头发稀疏的怪老头说:“去问老汤姆吧,他清楚。他在那儿干了好多年了。” 
  老汤姆穿着一身脏兮兮的蓝色工作服。听有人问起城堡,他显得很骄傲:“我在那儿锄草,那儿全是草。教授不喜欢那儿乱糟糟的。所以,我一天到晚都在锄草。我们有一台拖拉机那么大的割草机,教授说要把湖边路旁的草锄干净。这样看着才舒服。……” 
  “噢,你问城堡里的产科诊所是吗?那是外国阔太太们生孩子的地方。” 
  “你怎么知道她们是外国人?” 
  “她们的皮肤是棕色的,不是南美人就是阿拉伯人。她们戴着墨镜,穿着高级的衣服,坐那种长长的小车来。我们这儿没这种女人。”他呷了口酒继续说:“还有那些开车的,他们都是些大块头。” 
  瓦莱丽替老人要了一品脱酒,老汤姆高兴起来:“嘿!伙计,我正在给这位小姐讲这儿的事呢。” 
  “有没有男人去那儿?” 
  “有,我就天天去。还有教授,老板乔治·福斯特。以前还有一个年轻人在图书室干过一阵子。” 
  “还有吗?” 
  “还有就是那些保镖了,他们老围着他们的老板。” 
  “你有没有在城堡见过像我朋友这样的年轻人?大概30岁左右?” 
  “以前在星期天见过,”老汤姆说,“不过,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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