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我还滔滔不绝地与乔谈话;现在,我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为困惑。我希望自己发疯,却做不到,因为心里太害怕了。我不知道这一切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我反复地对自己说:你一定要把它的来龙去脉想想清楚。于是,我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写了下来,以便理清思路。
我与乔·麦克斯温从高中时代开始,就是朋友。我们住在同一幢大楼里,又一直在克鲁格的机器工场一道工作,直到乔参了军,我加入了海军陆战队,才算分手。尽管分离,我们仍书信不断,一旦重返故乡,决定还是要到同一个单位去工作。
战争一结束,特恩布尔联合企业——一家庞大的塑料工厂(你也许已经有所耳闻了吧)——就在本镇的近郊开张了。这家企业的工资很高,于是我们决定去了解一下,是不是能在那里找到活儿干。我俩都立刻找到了职业。我现在想起来啦,一切都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我在开始叙述之前,最好还是先提一提爱格尼丝·斯莱特。乔是为了爱绮①才决定到特恩布尔企业去工作的。战前,她就是乔的女友;乔战后归来,两人开始认真考虑他们的关系问题。乔相信他到特恩布尔企业去工作是明智之举,因为大笔的金钱会使他和爱绔的婚事更为一帆风顺。
我被安排在船舶车间工作,那可并不是很理想的差使,但是乔的工作却比我还要差劲。他被送上了管理X机器②的岗位。特恩布尔有许多被称为“装配工”的大型机器,其中最大的一台,就是X机器。我永远也无法告诉你,这台X“装配工”到底装配些什么玩意儿。我猜想,大概总是装配某一种塑料吧。不管它到底生产的是什么,人们总是把它的产品送到别的工厂中去进行再生产。X机器的操作人员所知道的一切,只是:他们在一台高达7层楼的全封闭式的机器上工作,它的每一层地板上都环绕着狭窄的人行过道。刚一上班,乔就憎恶这台机器。
①爱绮--爱格尼斯·斯莱特的爱称。
②X机器--一台怪异的机器,是整个故事的象征。它象征着未来社会里,机器统治了世界,给人类心灵投下的不可抹去的阴影。
“这个叫做X的玩意儿,”上班第一天的傍晚,我们驱车回家的路上,乔这么对我说。“简直是个魔鬼。他们把我安排在第3层上工作,工作室是一间用玻璃墙隔开的小屋,面前是一块仪器的操纵刻度盘。不到10分钟,人们就教会了我如何工作——我所要做的一切,只不过是完成几个动作而已。这台机器是全自动的。”
乔是一个爱动脑筋的小伙子,喜欢研究问题,寻找答案。这台X机器的个性听起来与乔的性格完全南辕北辙。“乔,你到底干些什么工作呢?”我问。
“嘿,”他说。“艾尔,听我说吧!早上8点,我走进那间小小的鸽子笼式的办公室。8:10,我伸手把N号转盘拨到40;8:20,我按一下标有Q字符号的按钮;8:23,我把N号转盘拨回零;8:31,我伸手从架子上取下一只油壶,朝刻度盘底部的小洞里往下灌两滴油——只要两滴就够啦!8:46,我绕过机器,把杠杆朝自己的方向拉一下;8:47,我又把它推回原处;8:53,我再按一下标有Q字符号的按钮;8:59,我把N号转盘拨到10,握住它,停1秒钟,再把它转回来。这时候,9点钟到了。我就得准备把整个过程又从头重演一遍。
“整个从头再来一遍?”
“一切全都是老一套。”乔回答说。“每一个小时都这样周而复始,直到中午。中午,我有一个小时吃午饭的时间;然后,我又回到工作岗位,继续如此这般干到五点。”他长叹一声。“这就是我的新职业。”
“乔,”我问。“你操作的时候,这台机器的内部发生一些什么变化?”
“艾尔,就我目前所了解的,”乔说。“毫无变化。”
“那么,这台机器是干什么用的呢?”
“我要是知道可就好啦!他们没有告诉我。”
“你难道连机内任何声音也没有听见吗?——我指的是你拨转盘和摁按钮的时候,就什么也听不见吗?”
乔摇摇头:“什么也听不见,艾尔。”
我无法理解这一切。“乔,这事儿可真有点儿蹊跷。”我说。
“我也正是这么想的。”乔说。“我们这儿确实一点儿也不像过去在克鲁格工场里的情景。”
他似乎不想就这个问题再谈下去了,于是我也就不再继续提问。我对他谈了一些我的工作情况——我整天从早到晚浇灌船舶的模型。我,堂堂一名技师,居然只能干浇灌船模的活儿。
那天晚上,乔和爱绮准备上电影院,途经我家门口,停留了片刻。爱绮并不太漂亮,却具有某种动人的魅力——这里,我并不是指她的形像。我猜,这魅力来自于她的干劲与活力,你也可以把这种于劲与活力称之为远大的志向。她永远向着生活进击。
今儿晚上,爱绮真是生气勃勃,容光焕发。她看上去打扮人时——身穿红上衣,映衬着黑黑的头发。她感到很自鸣得意。“乔老是对我谈他的工作,艾尔。”她对我说。“这工作听上去倒还相当不错哩。”
爱绮是从哪里得出这个结论的?乔好像大惑不解。
“我认为,”爱绮说。“特恩布尔这样的一家大企业,会给你们这些小伙子提供很好的机会。在这种大单位里,你们大有得到提升的机会。”
“得了,得了!”乔说。“你要是呆上5年,人们只会给你更多的转盘,让你去转。”
“爱绮,使我们感到烦恼的,”我说。“是我们不知道特恩布尔企业到底生产什么产品。我们只知道它生产某一种塑料。”
“如今,好像一切都成了秘密。”乔说。“简直比大战期间还要世风日下。今天晚上,我读了《信使报》上刊登的一个刚刚通过的提案——它叫什么来着?”
“查兰多—考林德—温戈—丸基议案。”爱绮说——凡是这类事情,爱绮都知道。她很敏感。
“嗯,”乔说。“根据这条新法律,军方可以接收为国防所需要的任何企业,也许特恩布尔企业与军方还有什么瓜葛哩!我一直这么在考虑。”
“很有可能。”我说。
“我可不管你们俩谈的这些事。”爱绮说。“我想,乔,你将会喜欢这家企业的。艾尔,你也会……”
啊,正像我所说的那样,爱绮是一个相当聪明的姑娘,然而这回她可不灵了。1个星期以后,我觉得乔的情绪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低落。早晨,我们驱车上班。他几乎一言不发;傍晚,我们驱车回家,他还是一言不发。X机器似乎始终占据着他的整个心灵。更有甚者,第2个星期过完,他的情绪更为低落。第3个星期以后,我决定把他的那块“心病”去掉。
“乔,”我说。“你到底怎么啦?你已经变得不像你自己啦,乔!”
“我吗?我什么事儿也没有。”
“乔,”我说。“把一切告诉我。你为了那台X机器而感到苦恼,对吗?”
他沉默了1~2分钟,然后说:“嗯,我想是的,确实是为了X机器!我成天坐在那儿,按电钮,拨转盘,用油壶加油,整天这么干。艾尔,我只是整台机器上的一根杠杆而已。这台机器连一点儿噪音也没有,不会转动;据我所知,甚至也许什么产品也不生产。它又是如此之大,整整有7层楼那么高。”
他的脸上露出一种极为古怪的神色,我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那还不算数,”乔说。“还有别的方面哩!你还记得过去在克鲁格工场的日子吗!那里,我们有货真价实的机器,机器上有转动的轮子,曲柄,皮带,滑轮——各种各样的部件。它们都是真正的机器,会转动,发出响声,生产出机械另件。你看得见劳动的成果,也知道自己站在机器的哪一边。机器坏了,你可以加以修复。你打开开关,它就转动;关上开关,它就停车。”
乔顿了顿,接着慢慢地说:“而在这台X机器上工作,我却什么也不知道。它是全密封的,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我只是坐在那间小小的鸽子笼式的玻璃小屋子里,照别人教我的去做而已;还有100来个小伙子,处境也与我差不多。即使机器出了毛病,我也永远不会知道。我只是在那里不断地做着机械的动作——呸!艾尔,我不再是一个操纵机器的人,却成了那台混帐机器的一个组成部份——我只是它的一根杠杆罢了。”他瞧了瞧我说:“你懂得我的意思了吧?”
“乔,如果你想知道我的看法的话,”我说。“我认为你最好还是离开这家企业,越快越好。你为什么不退职呢,乔?”
“不行啊!”他轻声地说。“事情可没有那么简单。”
我一时没有听懂他的弦外之音,但是马上就联想到了爱绮。过后,乔告诉我,他曾经试图向爱绮解释一切,却无法讲清。那是在乔向我倾诉了自己对于X机器的感受之后的一个夜晚,他与爱绔进行了一场谈话。据乔自己说,他们的谈话经过如下:
“爱绔!”乔说。“我一直在想,要是咱们把每星期见面的次数从6个晚上减到2个晚上,也许会更好一些。”
女人的脾气嘛,你也是知道的。她误会了,对他冷若冰霜。
“乔,那么,”她说。“当然——当然可以,只要你想这么办。”
“这么做,只是因为我的心里搁着一桩烦人的事情。”乔说。“它占据了我的心灵,为了摆脱这种烦恼。我要找件别的事情干干。”
“乔,如果你觉得更喜欢晚上在家里消磨时光的话,”爱绮说,“那么,我是绝对不会劝阻你的。”
“爱绮,”乔说。“我希望能够把话解释清楚。不过,我不得不做件什么事情,好让我的思绪从特恩布尔的企业上转移开来,所以我才进行这项发明——这是一件我反复考虑过的事情。我认为我能把它发明出来,但是需要时间。只要花一段时间就够了,爱绮。”
她似乎很喜欢“发明”这个念头。乔事后告诉我说:一切都很顺利,但是,当她开始提问的时候,他却不予置答。这使她变得比以前更加疑神疑鬼了。女人的脾气嘛,你也是知道的。有种女人就是喜欢事事都插一手;于是,某一天晚上,爱绮和乔发生了矛盾。
起先,乔连对我都没有提起过他的发明。大约到了进入特恩布尔企业的第2个月中旬,他的精神状态开始明显好转。开始,我还只以为他逐步适应了环境;然而,接着就发现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变故。上班的路上,他会吹着口哨钻进汽车,一路上又是交谈,又是开玩笑;晚上,也同样如此。他越来越像过去的乔啦!
一天晚上,终于真相大白了。乔的脸上流露出神秘的表情,吹吹口哨,诡秘地笑笑,比什么时候都更为兴高彩烈。我们驱车开到他的家门口,他说:“艾尔,有空吗?进屋吧,我要给你看一样东西。我认为它奇妙无比!”
它到底怎么个奇妙无比?——我怎么也想像不出来。
我们走进乔的家,发现他的母亲正在等他一起吃晚饭。“艾尔,”她对我说。“你也卷到这桩傻事里面去了吗?”
“什么傻事?”我开始问;乔却早已经走到地下室里去了,大声呼唤我。
“我从来也没有听见过有这种傻事。”乔的妈妈说。
我跟着乔往下走到了一个车间。这个车间是我们俩高中时代动手建成的。我们有好多好多仪器都是花钱买的,我们的钱是靠当报童和星期六到AP工厂做零工挣来的。这是一个很不错的车间。不过,我们从战争中归来以后,却很少再下楼到这个车间里来了;因此,我往下走的时候,差不多已经忘却了它的模样。其实,我最期望的是——啊,我觉得我自己说不上来到底期望些什么,但肯定不是我所看到的那个玩意儿。
“瞧吧,”乔自豪地说。“你觉得它怎么样?”
也许,我不能算是全世界英语掌握得最好的人,但大多数场合之下我还都能用英语来表达自己的思想。这一回,我却找不到一个词来描绘面前的那个玩意儿。
地板的中央,一大堆木块上,矗立着一台机器,大约8英尺见方,高达4英尺。机器上有许许多多仪器,这是我所见到的外貌最为复杂的一台机器。轮子、轮牙、齿轮、曲柄、滑轮、活塞、传动带、搬运杆、灯泡、拨号盘、按钮、阀门、开关——一切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一支汽笛。
这台机器的部件之多,我简直无法加以描绘。一个技工也许会对这种机器梦寐以求。
我站着观察机器,暗自揣测它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突然,乔往工作台上按了一下电钮。机器一旁的2只轮子开始转动,慢慢聚集动量。一根金属手臂从一边伸出去,伸到另一头,抓起几片焊片,又缩了回去。一盏绿灯闪烁,接着一盏红灯,也闪闪发光。乔走过去,拨了一下某个转盘,机器开始越转越快,发出声震屋宇的噪声。汽笛响了。机器的中央伸出一根梭子上下穿梭,又有一支涂上润滑油的机轴插入机器,从另一头穿了出来,转动了两次,又缩回原处。一盏蓝灯闪闪烁烁,我身旁的刻度盘上有一根指针开始朝某个红色的刻度转去。这台机器是我生平所见过的最为可怕的玩意儿。
“乔,”我说。“它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他瞧了我一眼。这眼光告诉我,他认为我有一个船舶车间职员的头脑。“这是一个秘密。”他说着,咧嘴一笑。
“一个秘密?”
“一点儿不假。”乔说着,哈哈大笑。“不,艾尔,它不是什么秘密。我只是对人们这么说说罢了——你一定记得,咱们曾经谈到过,如今好像一切都成了秘密——就像X机器一样。然而,这台机器是什么秘密也没有——这台机器确实什么秘密都没有,它不过是一台机器而已!”
“那又是什么种类的机器呢?乔?”
“见鬼去吧!”乔说。“只是一台复杂的旧机器罢了。”
“对,乔,”我耐心地说。“我知道它是复杂的,但它到底有些什么用处呢?”
“用处?它什么用处也没有——它只是会转动。这就是它所有的用处,它只是转动而已。”我还没有来得及答话,乔又接着说:“你们这些人都怎么啦?妈妈、你,还有邻居赫布,所有你们这些人都问它有什么用处?其实它什么用处也没有,它只是一台会转动的机器。我的机器。我是它的主人——艾尔,这台机器可不能指挥我!”
这时候,我开始觉得自己有点儿理解他的意思了,就又问了他几个问题。不一会儿,我差不多与从前一样又给闹糊涂了。现在,我想我懂了——乔对X机器的态度——或者更确切地说,X机器迫使他采取这一态度——使他希图制造一台能够由他自己支配控制的机器。这项秘密工程只是一场恶作剧式的玩笑。啊,这时我又吃不准到底是不是这样了,于是这时我就离开了乔——他正站在那里瞧着机器,就像一个自豪的父亲。
出门的路上,我与正好走进来的爱绮撞了个满怀。“艾尔,你看见那台机器了吗?”她上气不接下气地问。“它到底是什么玩意儿,艾尔?”
“爱绮,”我说。“我觉得你是一个敏感的姑娘。”
她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严峻的神色:“艾尔,告诉我吧!”
这句话有点儿使我陷入了疯狂。“爱绮,那是一个秘密。”我说。“除了乔告诉我的之外,我什么也不能说。这是一台会运转的机器。”
她摇摇头,走进屋子。我心中暗忖:好吧,事情就是这样了。我出门钻进汽车,沿着大街往下驱车回家。
消息泄漏出去的时候,种种麻烦尚未发生。你也明白帕克塞德这种规模的小城市,一有新闻,就会传遍全城。也许是由于乔的妈妈把这事情告诉了几位朋友,他们来看了机器;也许是因为特恩布尔企业的几个小伙子对之有所风闻,不管怎么样,消息传开了。一传十,十传百。不多时,人们经过乔的屋子,就会停下来看看。乔又了解到帕克塞德《信使报》的一位记者要前来访问他和他的机器。
我不清楚当时乔是否知道来人是一位记者。从早到晚,有无数的人在乔的门口停下,进来参观。十有八九,乔不会知道来人是记者。记者问了他大量的问题,乔给了他一个一成不变的回答:“这是机密。”他这么说,是为了恶作剧开玩笑。“这只是我业余时间制造的一台机器——一台会运转的机器。”他也小心翼翼地试图说清楚自己对于这台机器的看法。
我猜,记者对乔的回答不会满意。他自己添油加醋地编造了一番,写出了《信使报》的头版头条报道:
何为原子伟力?它是个秘密!
在这个标题下,我们随着记者先生来到了镇中:
约瑟夫·麦克斯温,家住本城帕克塞德第378街。他的地下室里有一
样非同小可的东西,也许能够揭开现代科学的新篇章。它是一台机器——
然而,又是哪一种类型的机器呢?麦克斯温未予置答。他只承认那是一台
会“运转”的神秘机器,记者希望橡树岭和汉福德的学生们最好小心自己
头上的学术桂冠。要是帕克塞德镇上的乔·麦克斯温没有一台原子能的机
器,我就是威廉·L·劳伦斯。他为自己的新奇发明所作出的姿态,更加
证实了这一点。麦克斯温一直致力于他的发明,目的是……
这就是我所要讲的那段故事——这家伙继续往下大约写了12个自然段。这篇报道附有一张乔的照片,它是从一大堆档案里被发掘出来的——一张乔初中时代的毕业照。报道里甚至还提到了我——说我参与和乔一道制造这台原子能机器,云云。
下面发生的事情,你也知道了。这篇报道犹如一场燎原大火的导火线,当晚,无线电通讯就将这一新闻播发出去了。次日早晨,全国家家报纸都刊载了它。《小镇的发明家也许掌握着通向宇宙的钥匙》——纽约一家报纸评论。《“救命!”原子在呼救!》——另一家报纸惊呼。如果你事前提醒,说可能会出现这种局面,我准会说你是个疯子。
晚上9点光景,乔打电话给我。“艾尔!”他说。“你知道这事儿了吗……?”
“嗯,”我回答。“电台广播了。”
“我没有时间收听广播。”乔说。“自从《信使报》刊登了那篇报道之后,我的电话机铃声就一直没有断过。甚至市长也来了电话。艾尔,我真要疯了——这个笨蛋记者怎么会干出这种蠢事来的呢?”
“乔,”我说。“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你造机器是为了开玩笑!也许,他还认为自己抢到了一则重要的新闻哩!”
“嗯”,他说。“老兄!我试图告诉他们,一切都是误会——记者们不断来访,向我提问——但是他们却不听我的解释。他们问了我许多闻所未闻的问题。我告诉他们我听不懂这些问题,他们反而以为是我在故弄玄虚。等一等,艾尔——门口又来了一个送电报的小伙子,我已经收到了32份电报啦”。
“你准备要干什么,乔?”我问他。
“我也不知道。”他说。“每次我一开口说话,他们就用更多的话堵住我的嘴巴。我不能——艾尔,明天早上请打电话给我。”
事情并不像他讲的那么容易。第2天早晨8点钟光景,我两次打电话给他,但是全都占线。最后,我不得不出发去上班了。于是,我驱车沿街朝上驶往乔的住处,心想能顺路带他一块儿去上班。这是一个多妙的主意啊!我把汽车尽量开近乔的住宅,但是他的家门口停着许多辆汽车,屋前的门廊也被一小群人团团围住。我下了汽车,走过去。
“您是哪家报纸的?”我身旁的一个人问。
我注意到有一半男人都背着照相机,还有一些女人也背着照相机。那里,各家报纸都摆出了最强的记者阵容。记者们都是奉命来自各大城市。“我是乔的朋友。”我告诉了对方。唉,这样做太不明智了。
“你是乔·麦克斯温的朋友?”他大叫一声。“嘿,诸位!”
他们把我团团围住,问了上百个问题:麦克斯温眼下在哪里?他是怎么造出这台机器的?据说他只要用两滴水就能启动一艘战舰,这是真的吗?他的老板真地为了得到1/4的利息,而付给了他300万现款吗?您了解这一切有多久了?……我尽可能地应付了他们一番,然后转身跑向汽车,跳了进去,开到8条大街以外,走进一家医药商店,闪入店里的公用电话亭。乔的电话仍然占线。过了5分钟,我又试了一次。倒楣,又没有接通。我又打了3次。第4次才接通了电话。
乔的声音十分疲倦。“喂,”这声音简直就像是嗥叫。
“我是艾尔,我来到你的屋外,但是……”
“我知道你来过。当时我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看到了你。艾尔,我一夜也没合眼。现在你在哪儿?”
我把地点告诉了他。“我争取上你那儿去。”他说。“你留在原地等我。”
我把电话挂断,走过去,坐到苏打喷泉①旁边。无线电里播出一支舞曲,突然,乐声中断,一个播音员开始广播——
①苏打喷泉——未来的药店里装设的一种喷射苏打水的喷泉,这是作者的想像。
“纽约——帕克塞德特别公告:”播音员说。“约瑟夫·麦克斯温据说发明了当今原子时代第一台真正的原子能机器。值此举国欢呼他的机智灵巧、博学多才之际,帕克塞德的首脑人物们获悉,军方将对麦克斯温工程进行刻不容缓的调查。以研制原子弹工程闻名于世的乔治·P·特里克斯中校,已经乘专机飞往帕克塞德。他的副官们随同前往。这……”
“军方!”我大叫一声,跳了起来。
那个配制苏打水的营业员打了个阿欠。“它发生了。”他说。
“哼,他们出于自己……”顿时,我闭上了嘴巴,倾听下面的新闻广播。
“……根据查兰多—考林德—温戈—丸基议案的条款,”播音员说。“军方有权调查任何他们认为是有害于国防的工程。可能,年轻的麦克斯温的机器将变成一项政府的工程。”
“政府的工程!”我无法相信这一切,摇了摇头。
“还有什么别的?”配制苏打的营业员说。“您知道,这是用原子来骗人的把戏。”
“……今天上午的参议院议席上,”无线电台嗡嗡作响,继续播音。“伯奇·富尔萨姆参议员声称,他将提出一项提案:提取100万美元,以拨充守卫这一国家最新式武器所需的款项。众议院里,海登·克拉特彻众议员又提出一项议案,也要求拨出一百万美元资金,以发展国家的安全防务力量。‘我们必须不惜代价保住这一秘密。’克拉特彻众议员于今天上午向记者发表谈话说。‘必须在民主世界的发源地,牢牢地保住这一秘密。’”
“什么玩意儿……”我又打住话头,继续所下去。
“……至今,还没有用于扩建麦克斯温的机器的拨款。一位拒绝披露姓名的参议员起草了一份议案,可能于下月提出。但是他又补充说:‘我们不想急于卷人这一事件。’乔的发明,影响至为深远。好莱坞——好几家制片公司争取买到拍摄麦克斯温生平事迹的优先制片权。纽约——斯达特出版公司宣布,计划出版一本关于原子能机器时代的故事,名曰《这就是它》。帕克塞德——今天早上,E。R。里斯科市长宣布他将请求市政委员会拨款37000美元,建立一座塑像,以纪念年轻的发明家的父亲——阿道夫·麦克斯温。老麦克斯温阵亡于第一次世界大战。塑像上,他将身穿戎装,怀里抱着尚是婴孩的儿子。婴孩的两只拳头中,都紧紧地各捏着一颗整粒的原子。”
我简直怀疑自己此刻到底是不是真地坐在苏打喷泉的边上。
“……本台,”播音员继续说。“今天早上多次争取买下麦克斯温的广播专利权,却只是成功地从这位发明家的母亲口中得到了一句转达的话——‘我知道约瑟夫正在地下室里忙乎哩。’麦克斯温太太这么说。”
一个妇女走进药店,坐到我身边。“喂,艾尔,”她用一种发自喉咙深处的声音说:“咱们到外面去一下吧。”我跳了起来,神经顿时大为紧张。“乔,”我说。“你穿了这身漂亮女装,想干什么?”我瞅了一眼他的大花帽子,女式衣服,还有毛皮领的大衣,问。“你是怎么出来的?”
“我穿上妈妈的衣服,从后门走进隔壁邻居赫布的家里,”乔解释说。“然后,我从他家的前门走了出来。我猜,人们把我当成赫布的母亲了。让咱们离开这儿吧。”
我动手要付账单,才想起自己刚才原来什么饮料也没有买。我们走出门去,钻进汽车。我踩动油门,一刹那间,看见有个姑娘正在横穿马路。“乔,等一等!”我说,“对面那位姑娘,不正是爱绮吗?”
“对。”乔说罢,钻出汽车,穿过大街,活像一头公兔。我紧紧跟着他.以便万一需要,可以帮腔解释。
他们见面了。爱绮推开乔,自顾自朝前走去。乔凝视着她的背影,赶上去,想抓住她的胳膊。“爱绮,只要给我一个机会,我就可以向你解释一切。”他说。
爱绮转过身来,搧了乔一个耳光。
“爱绮,请你……”
“请!”她说“乔·麦克斯温,你居然会想对我做出这种事情来!!”
“什么‘这种事情’?”
“就是你的那个打算!想一想吧!你一直在制造这台原子机器,却一点儿风声也不对我透!我永远……”
“爱绮,那可不是……”
“乔·麦克斯温,你的的确确是个最最下贱、最最卑鄙的人……”
一群人开始围上来。毕竟,一个小伙子穿着女人的衣服在大街上与一个姑娘吵嘴——这种事情是稀奇罕见的。同时,也很少能听到一个姑娘会像爱绮这么凶狠地说话。
乔站着听训。然后,他似乎明白了,解释完全是徒然。这时候,有人大叫一声:“这位就是原子能先生——麦克斯温!”话音刚落,我和乔连忙猛然冲过大街,来到汽车前面,跳了进去,飞快地开走了。我回头看了看;但是,爱绮却甚至连看也不朝我们看一眼。
我驾驶着汽车,乔只是一个劲儿地坐着不动。过了一会儿,他脱下插花帽子,拉开衣服的拉链,扔到汽车的后座上。他坐在座位上,只穿一条短裤。“艾尔,你看!”过了一会儿,他说。“要是我真地发明了一台原子能机器,倒反而一定不会有人相信了。”
“嗯,”我说。“到了这会儿,我一切都准备相信。”我把汽车开出小镇,朝雪松山城驶去,那是一个离开帕克塞德大约15英里的小镇。路上,我在一家百货商店门口停了停车,乔买了一条工装裤。他身边带了钱包,真是幸运。但是,他还是一声不吭——光是闭上双目,坐在那里。
我驱车开出35英里之后,乔才开口说:“艾尔,我想应该再做一次尝试。咱们在下一个汽车修理铺停一下吧。”到了下一个汽车修理铺,我们停车了。乔走进修理铺,打电话找帕克塞德《信使报》社的编辑。他接通了。“我是乔·麦克斯温。”他说。接着,脸色就变得阴沉了。他离开电话机,转身瞧着我。“编辑挂断了电话,他不相信这是我本人。他问我是不是想要欺骗他。”
“天哪!”我说。“你想试一下吗?”
“不了,咱们回去吧,我会叫他们听我的话的。”
我们正准备走出汽车铺,有一个专管打气泵的小伙子说:“麦克斯温先生,您能给我签一个名吗?”
“不行,我不签。”乔厉声地说。“让我一个人安静安静吧!”
我这是头一回听见乔以如此粗鲁的态度对待一个小伙子。我心中暗想;小伙子,是机器事件才使他变成这种态度的!我们缓缓驱车回家,一路上乔只说了一句说:“我猜不透爱绔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他说。
我们准是10点到10点半之间离开帕克塞德的医药商店的;而现在,我的手表差不多已经指着两点了。我驱车折向帕克塞德大街,一面揣测着下一步会发生什么事情。不久的将来,事情就要揭晓了。
远处,我们的大楼里好像发生了什么变故。起先,我还以为围住乔的屋子的人群还没有散开;但是,这回我却错了。要是当时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我准会掉转车头,拼命驾车,一直开到离开小镇100英里以外的地方才停下来。但是,我当时却什么也不知道,于是还是继续开车前进。汽车开近一些以后,我们就看见有人树起了一道栅栏——也许是一块路牌——挡住我们的去路。栅栏上有一纸布告。开始,我们还不相信它哩。上面写着:军事禁区——闲人免进。
一位宪兵头目,带着手枪和警棍,走过来,到了汽车跟前说:“你们到这儿来,想干什么?”
“我住在这儿。”乔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了?”
“你叫什么名宇?”宪兵一面问,一面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名单。
“我叫麦克斯温。这位是艾尔·尼勒斯。”
宪兵仔细地观察了乔一番,又飞快地瞥了我一眼。“让我检查一下你们的证件——你们两位的身份证。”
我们掏出皮夹,出示了驾驶执照、退伍证书、身份证明以及影印的文件,还有特恩布尔企业的工作证。
“嗯,”他说罢,又稍微查对了一下名单,才说:“我想你们确定没有骗人。麦克斯温,您最好回自己的家里去。尼勒斯,您也去。中校想见你们——见见你们两位。”
他不让我们的汽车开进去,于是我们下车步行。“艾尔,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乔问。“咱们真是走在帕克塞德的大街上吗?”
我忙于观察乔的家门口发生的种种变故,无暇回答他的问话。 3辆军用卡车停在乔的家门口,一队宪兵侍立门外四周。他们看上去一副公事在身的样子。其中有个宪兵正往门前的走廊上钉一块牌子,上书:绝密禁区。我们走上前去,另外一名宪兵迎了上来。
“证件!”他咆哮一声。
我们和刚才一样,又向宪兵出示了证件。他走进乔的屋子,大约2分钟之后,又回来了,说:“好吧,特里克斯中校说你们暂时不会受到接见。你们得先往下走到地下室里去,等候接见。1小时之内,他将会见你们。”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乔问。“什么中校不中校的?”
“乔治·P·特里克斯中校,调查大员。走吧!”宪兵说。“穿过大厅的时候,请不要弄出任何响动。中校现在非常忙。”
“我可以嚼嚼口香糖吗?”我问。
“嘿,”宪兵说。“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于是,我们走进屋子,通往前厅的门关着,我们就穿过大厅,来到通往地下室的入口,朝下走去——我们在地下室门口又必须向另外一个宪兵出示证件。乔往下走了一半楼梯,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过身来。“艾尔!”他边说边抓住我。“他们把我的妈妈怎么啦?”
“天哪!”我叫了一声。我们转身往回跑上楼梯,砰砰敲门。宪兵开了门。
“我的妈妈在哪里?你们……”乔问。
宪兵倒也没有生气。“中校认为,调查进行期间。让令堂离开几天,也许是比较明智的权宜之计。”他说。“麦克斯温老太太现在住在帕克塞德旅馆——当然,一切费用,由政府负担。”
“政府对我们可真是关怀备至。”乔说。
“您还有什么别的话要说吗?”宪兵问。
“嗯,请给我接通《信使报》编辑部的电话,让他们派一位通情达理的记者来。”乔说。“派一个懂得普通英语的记者来。”
“十分抱歉。”宪兵说。“不过,中校不会允许任何记者前来访问的。”
乔双眼发直,摇摇头,瞧瞧我。我也盯住他瞧了瞧。我们转过身来,走下楼梯。
他们把地下室里所有的灯全部打开了,还外加了好几盏电灯,亮似白昼。乔的机器座落在地板的中央,悄无声息——它仿佛正在等待某种变故的发生。我一屁股坐到工作木台上,凝视着那台混帐机器。我心中暗忖:你招来了麻烦。唉,招来了麻烦。
“艾尔!”乔说。“我怎么才能把事情向他们说清楚?”
“你必须再告诉他们一遍。你只能这么做。你必须向中校说清一切。”
“哼,你真不知道这些中校们是些什么玩意儿!”
“嗯。”我应了一声。
那位中校有怎样的一副尊容?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知道了。我们只听得楼梯顶上有一个声音大声叫唤:“好吧,下去吧!”接着,静默一两秒钟,然后传来一阵下楼的脚步声,听得出这人的身体挺沉重。这时候,我们头一眼看到了乔治·卜特里克斯中校的尊容。
他确实有点儿古怪,头部看上去有点儿像一座峰顶积雪的山岭,只是多了一个肉鼓鼓的下巴。他挂着大约4道绶带和勋章,包括一枚射击奖章。我和乔从工作台上站了起来,我们一眼就能认出一位高级官员。
中校转向我说:“麦克斯温先生,很高兴见到您。”
“麦克斯温是他。”我说罢,指了指乔。中校从此就连看也不再看我一眼了。他飞快地与乔握握手,似乎这也是一件他不得不急于履行的例行公事。然后,他站回原地,环视地下室,就仿佛是在巡视兵营。
“中校,”乔说。“我首先要告诉您,整个事情是一大……”
中校审视着工作台上的搁板,没有听乔说的话。“这些搁板,”他说。“我们必须把它们的灰尘掸掸干净。您知道,搁板蒙上灰尘是一种安全的公害。”
乔的眼睛都瞪了出来。我说:“嗯,每天,特恩布尔企业都有小伙子们在厂外被落下来的灰尘砸死。”①
①这里是一句巧妙的讽刺,讽刺中校说“灰尘是安全的公害”一语。
中校似乎根本不理会我的存在。“啊,麦克斯温先生,”他说。“您的报告在哪里?为了调查,我需要研究一下。您能把它交给我吗?”
“报告?”乔说。“没有……”
“麦克斯温,您无须怀疑我的权威。”中校说。“我受元首亲自委派,国务卿直接指挥。我们将会采取充分的保安措施。任何一点秘密都不可能泄露出去。您可以绝对安全地将报告递交给我。”
“中校,”乔说。“即使您是伊萨克·牛顿的在天之灵派来的,我也毫不在乎。”乔的表情很古怪——比我以前看到他的任何时候都要古怪。
“请吧,麦克斯温先生。”中校说。“我有很多事情需要关心处理——我们必须研究是否可以在屋子的周围安置一道雷达屏幕;我们必须——您得理解,我非常非常之忙。来吧,请把图纸给我吧。”
“不,中校。”乔说。“理由是……”
中校的下巴颤颤地抖动了几下,然后打断了乔。“麦克斯温先生,您拒绝吗?您藐视我的权威吗?”
“我啥也不藐视。”乔说。“我只不过告诉您,根本就没有什么图纸。我还想告诉您一些其他的事情。我……”
“您说什么?”特里克斯中校看上去似乎不相信乔的话。“没有图纸?那么,也没有设计方案?”
“没有,没有设计方案,什么也没有。”
“我不懂,这简直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麦克斯温先生。”中校一边说,一边强装出一副军人的笑容。“我实在不能浪费时间,陪您开玩笑。元首等待着我们的汇报。现在您能为我示范一下吧?只要给我一个粗略的概念就行啦。”
乔走向工作台。“好吧。”他说。“您希望示范,我就给您来个示范。也许,您可以看出,为什么整个机器只是一部……”
他打开了启动器,机器猛地开动了,乔下面讲话的话音全部淹没在机器的轰鸣声之中。皮带开始前后传动,轮子和轮牙摩擦嘎嘎作响,灯光闪闪发亮,机械臂伸过去拾起几片焊片——机器喧闹,震耳欲聋。我心里想:这倒确实像是一台货真价实的原子能机器发出的声音哩。
可以看出,此情此景给中校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它的能量有多大?”他大喊一声,声音盖没了机器的喧嚣。
“什么能量,中校?”乔也大喊一声,作为回答。
“它生产多少能量?”中校又尖声大叫。
“什么也不生产!”乔吼叫着说。“它什么也不生产!”
中校听不见他说的话,示意叫他把机器关上。
“我告诉您,它什么也不生产。”乔说。这时候,机器渐渐停转了。“它完全不是您想像中的那么回事儿。它只是一台机器——只是一台我为了好玩而制造的机器而已。它只会转动,别的什么也干不了。”
中校耸了耸肩,走向楼梯。“斯托顿市长!”他喊。“布朗市长!温伯格少尉!博斯特少尉!英格利希警官!”
他们全都走下楼来,像战士一样站好,等候吩咐。“什么事?中校!”其中一个少尉问。
“你们估计这台机器的能量是多少?”中校问。
少尉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类似温度计的玩意儿,透过它的一端,斜着眼睛观察了一下机器。“大约40。”他最后说。全体官员们都掏出铅笔,往拍纸薄上做记录。
中校点点头。“麦克斯温先生,计算大致上正确吗?”
“40个什么?”乔问。
“麦克斯温先生!”中校说。“请您态度严肃一点儿好吗。我……”
“住嘴!”乔的面孔突然涨红了,呼吸愈来愈急促。“自从您来到地下室,我就一直争取向您解释,您却不给我一个机会!好吧,我的态度会变得严肃的。好吧,我要……”他从工作台上抓起一把扳手,举了起来,就好像是一根军棍。
所有的军官都停止了往拍纸薄上做记录。
“我让你瞧瞧!”乔说。“我让你瞧瞧,这台倒楣的老原子能机器!”
谁也没有来得及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乔已经跳了过去,举起扳手,猛力朝下一击,首先击碎了一块仪器控制盘,又撕裂皮带,还砸坏了轮子,锤掉了轮牙……
中校迅速从惊慌中清醒过来,他——或者,毋宁说是他手下的人——动手了。他们3人扑到乔的身上,2个人抓住了我。有人高叫:“造反了!”每一个人都又叫又嚷,造成了一场不可收拾的混乱。乔声嘶力竭的喊:“你们不能这样干!这是我的机器!只要我愿意,就可以砸碎它!放开我!你们疯啦!这不是什么原子能机器!”
最后,他们不得不把乔架上楼去。我也被2个人架着沿路走上去。他们把我们送到楼上,锁在乔的房间里。
现在乔安静了。如前所述,我已经与他把整个事情的过程都谈了。现在,我把一切全部写下来。或许,我会遗漏某些细节;然而,我认为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都已经囊括于此。
乔告诉我,他认为:此事发生的原因,是由于某些人老是寻找某一种不存在的东西而造成的。他说出真情,没有人会相信。他曾经开玩笑地说这机器是个秘密;现在,他认为自己也许做错了。“某些人就是喜欢无事生非。”过了一会儿,乔说。“我并不想引起一场翻天覆地的混乱,不过只是制造一台机器而已,不过是把自己的注意力从特恩布尔企业上转移开来而已。现在,他们把机器从我的身边搬走了。他们会把科学家们请来查明事实真相。但是,这也无济于事。到那时候,他们就会说是我诳骗了他们。你拭目以待吧!”
乔说,他并不感到痛苦,只是变得很富有哲理感。他对我说:惟一感到遗憾的事情,就是当时没有为那个充气站的小伙子签名留念。
这就是事情的全部过程。他们把乔和我关在这间屋子里,自己则在楼下争取修复机器。他们至今还认为这是一台原子能机器。他们是否最终会发现它根本不是什么原子能机器呢?我们不得而知。也许,调查的结果会使一切都水落石出——乔和我将从这场是非中脱身而出——乔和爱绮将会重归于好——乔的妈妈将从由政府负担费用的旅馆中归来——乔和我将离开特恩布尔企业,重返克鲁格工场工作。我说的是“也许”。这一切是否真会发生?我没有把握——我与以往一样,脑子给搅晕了,无法预言即将会发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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