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警报响起的时候我并没有惊慌失措,只是有一点反应过度——那也没有什么丢人的,因为我从来也没有自诩过是什么英雄豪杰,无所畏惧——不过,我确实没有惊慌。
那时我正舒适地蜷在睡袋里,轻轻地靠在救生舱的侧面,像以往自由降落时一样睡得正香;忽然,警报尖叫起来,灯也开始不停地闪,我撕开睡袋,手脚并用地爬出了隔离帘——而他们正浮在尾舱内,注视着我。清一色的黑色太空部队制服和清一色的平头使我难以分辨他们的容貌,亚哥恩少尉笑嘻嘻的,看来是他一手策划了这个恶作剧。而格特尔兹少尉微笑着,却转过脸去,眼中露出心虚的神色,我看在眼中,记在心里。而舒勒尔中尉则紧贴着通向气塞的舱几乎直挺挺地悬浮在那儿,注视着这一切。没有心虚,没有窃喜,没有任何表情。她盯着我的眼睛足足有好几秒钟,才开口说话。
“下次您再听到舱漏警报声响起时,肯士力先生,爬进救生舱要比爬出来好一些。”舒勒尔说。
话音刚落,她便转身消失在舵手舱内。这时我才发现,我浑身上下只穿了一条三角裤,而亚哥恩强忍着不至笑出声来的怪相窘得我赶紧逃回了救生舱,拉上了隔离帘。
三个小时后,我的闹钟响了起来,我扫了一眼表:03:00小时。在下一班夜岗之前我还有二十分钟的时间离开救生舱。
我拉开睡袋的拉链,穿上运动短裤,抓起背包、拉开了隔离帘。这次只有肯普上尉在等着我。她刚刚下了夜岗浮在自动厨房前,拿着由生命维持系统提供的一罐热饮和一碟热气腾腾的蛋白质粘布丁。她瞟了我一眼,(她的眼白与她那乌黑发亮的皮肤对比分明,)然后又自顾自地吃起来。
“早上好,”我尽量客气地与她打招呼。尽管至今为止,他们一直对我充满敌意,但是怨怨相报也并不能帮助我赢得他们的友谊。而且一想到今后的三个半多星期要在冷漠不语和卑鄙的恶作剧中度过真叫人难以忍受。
“您睡得好吗,肯士力先生?”肯普问。
“啊,是的”,我说,“请问,在紧急训练之前警告你的队员是否真能提高他们的效率?”
“这样的场面他们经历得太多了。”肯普说,“他们知道该怎么的。舒勒尔中尉只是想我们应该做点什么以帮助你适应新环境。”肯普喝了一口饮料。“她说你在舱漏发生时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很抱歉,”我说,原来这场警报是由舒勒尔策划的,我掩饰住自己的惊奇,接着说:“如果有机会你们让我看一看规则程序表,下一次我就一定会有所准备的。”
“那种资料是机密的。”肯普一边说一边转过身背对着我。
她将她的碟子粘在监测器旁边的墙上,并且把脚趾头塞进地板附近的脚环里。
“我知道,”虽然我看得出来我的话没起到多大作用,但我还是接着说:“如果你能……”
肯普打开监测器,拿起一份情况报告,再也没回过头来。
我满心不快,慢慢踱进了盥洗室,方便过后洗了个淋浴,晾干之后穿上了在我登上SP92之前他们就已经发给我的黑色制服。
仅剩下三周四六零十二个小时了。
SP92是一艘DS一132C夜翼型偷巡飞船,它的设计宗旨是以最少的飞行员发挥出最大的战斗力。在行星带中,强盗活动日益猖狂,议会强烈要求采取措施,进行打击。根据这种情况航天部队设计了SP92。行星带中的永久居民将近一千一百万,他们的人种、宗教和民族各不相同,其中有三百多万人拥有美国国籍,为此,根据2111太空和约的章程,他们提出了美国领土要求。这些人居住分散,很快便成了犯罪组织下手的目标。截机、抢劫、绑架甚至谋杀——更不要说像强奸、殴打等这样的偶然性犯罪了,所有这些使受害者饱受折磨。
面对这样的问题,欧洲人和中国人的反应是对他们的公民可以定居的区域提出限制,并在武装护航队的护送下组织地区间的航行和运输。而美国议会也已经通过了一项措辞较为柔和但目的大致相同的议案,不过许多有强烈扩张欲望的参议员、代表,以及他们的选民对这些限制条款却颇有微词,因此议会不得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黑色预算通常是资助一些秘密活动以对付外国政府和集团的。“通行权实施分队”正是由这笔预算提供资金,在完全保密的情况下开始行动的。他们仅在国际空间内执勤,行为不受任何限制。美国政府始终拒绝提供他们所击毁船只的数目,但据报道,在他们执勤的第一年,在星带中的强盗行为下降了百分之二点二,第二年,下降百分之三点一,第三年则下降百分之三点三。
可是,正像一位太空部队联络官所说的那样,这一切并未达到安抚星带居民的预期目的。关于不明飞行物和神秘失踪事件的传言不仅使强盗、就连普通百姓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之中——更不用提那些UFO迷们的宗教团体的歇斯底里和胡思乱想了,他们把这些事件归结为魔力的作用。
这一迷团终被一名受人尊敬的网上记者解开.他就是Mahmoandk.AI-khouri,他将获得的资料前后联系起来,终于证实了通行权实施(ROPE)分队确实存在并且得到来历不明方面的支持。而许多评论家则推测这也许是参议院情报小组委员会故意泄露出来的秘密,以达到强行将ROPE分队曝光的目的。众所周知,几家在星带地区有大量投资的大型企业都遭受了由股票狂跌引起的巨大的经济损失,即便在犯罪案件下降时,也没有任何好转,许多分析家都认为这是ROPE分队的秘密行动所产生的不安带来的结果。亚利桑那州与星带地区的商业交往十分密切,也正是从这个州,不只一个议员被愤怒的选民们赶下了台,原因就是政府对这一问题表现出显而易见的漠不关心。
由此也就产生了“开放”政策。政府发表了关于ROPE分队存在的官方证明以减少恐惧,改善公众关系;并且政府还请全太阳系内的美国记者联合提出做一次“同行”实验的申请。
就这样,我被卷了进来。联络官告诉过我AI-khoari本人由于他的自控移植而失去了参加这次实验的资格——因为生物电子引起的不规则的电磁放射很可能使他们暴露目标——可是有传言却说他之所以被拒绝,真正的原因是当局认为,他刚刚把ROPE分队曝光,现在又要落在他们的手里,他的安全很难保障。因此,不用说,我也不会受到热情的欢迎。
我也的确没受到这样的欢迎。
当我从盥洗室出来的时候,肯普上尉已经不见了,也许是到我刚刚腾出来的救生舱睡觉去了。假如那份时间表——我有机会看到的为数不多的文件之———还没有改变的话,现在亚哥恩该正在另一个舱内睡觉,舒勒尔应该正在位于尾舱紧挨着中间扫描器的健身房锻炼,而格特尔兹则应该正在值早班。
格特尔兹是船员中唯—一个对我还算客气的人。如果我想要与船上某个人产生真正的交流,那么她应该是我选择的第一个对象。我把自己推向前,经过气塞接合处——这是一个小立方体,上面有四个宇航服存放箱和连着两个柱形气塞的闸门——来到了舵手舱,这是一个狭窄的没有窗户的舱室,它离飞船船头很近,前面是主驾驶和付驾驶的座椅,后面是两名炮塔机枪手的位置。
格特尔兹身上系了安全带,坐在主架驶的位置上。当我接近她的时候,她转过脸来,她头盔上不透明的护目镜使我看不见她的眼睛。木过那丰满的嘴唇和黝黑发亮的皮肤却让人一眼就能认出是她。
“你看见什么了吗?”
“我是一名观察员。我想观察一下。”
“噢,不要碰任何东西,也不要挡我的路。”
“是,长官,”我把自己推进副驾驶的座椅系上安全带。
在我前面的指挥台上挂着另外一只头盔。它被从通风系统中吹出来的微风吹得荡来荡去。我拿着它,并没解开带子。
“可以吗?”
“可以。它知道你是谁。自动封闭系统能够防止你看到你不该看的东西。戴上它吧。”
我摘下头盔,戴在了头上。
“我现在什么都看不见啊!”
“我知道,”格特尔兹回答。我听见她的手指在我面前的仪表盘上敲动了几下,一幅清晰的画面立刻出现在我的眼前。
不过我只能清楚地看到格特尔兹一个人,飞行操纵板以及通讯控制仪上的热饮罐。SP92的形状显现出来,这是一幅彩色立体画面,每一系统均用不同的颜色标示出来,远处,四周的星球在闪着耀眼的光辉,只有一颗行星可以看的清,星体上标明了29756C表示它是碳质岩体。在这样空荡荡的宇宙中漂浮真让人感到不安。
“你认为怎么样?”格特尔兹问道。
“令人难忘。你能告诉我哪些东西是我看不到的吗?”
“当然。我眼前的是武器系统,推进器,航行及演习系统的整个平面图。‘俄所能看到的是飞船的大致是碟形的外廓和它内部的所有构造从碟子的后部,在船体的两侧,有一些突起,理论上讲,突起物里应该是四部离子驱动器。船尾驾驶舵两侧的伸出武器支架。我能看见的唯一关键的只有飞船背部和腹部的炮塔,它们位于碟子的中心,在气塞外门之间。
“它会不会出现干扰?”
“一般都不会的,除非它不停地闪,那就表示出现失误。
如果你想看一看船外的什么地方,那么画面就会变得模糊不清。“
“我是不是也能设定这一系统呢?”
“你可以设定任何东西,只是我既不能批准也不能否定。”
“太遗憾了。”
“别着急。”格特尔兹笑着说,“我们以为你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呢。”
“噢,是啊,我是不可能在这短短三十分钟的飞行中得到你们所有人给我提供的资料的。我现在已经开始怀疑是否有必要花三个星期的时间来做这种事情。”
“噢,你慢慢就会觉得有趣了,”她说,“顺便问一下,你睡得好吗?”
刺耳的警报声又一次将我从睡梦中惊醒,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没人冲进我的舱门,因此也不会是什么紧急情况。我套上制服拉开了隔离帘。
这次没有人监视我。他们全都在驾驶舱里。
“它在哪儿?”肯普上尉坐在主驾驶的位置上问道。
“转向0-3-2-7,射角32°,距我22,000公里,并正继续向我靠近,”坐在到驾驶位置上的亚哥恩回答。“我舰发报无应答。身份搜寻系统已启动现无结果。”
“出什么事了?”我悄悄问格特尔兹,她正站在有舷射击台前。
“发现了不明飞船。我跟你说过会越来越有趣的。”
“我们已查明它的身份,”亚哥恩说。“欧州重型巡航飞船塞琪尔”号(意为“盖屋顶者”)
“发射稳定在百分之四十三,”格特尔兹说,这时我注意到包括通讯,废物处理,食品合成甚至内部照明系统在内的许多系统都已经关闭。只有紧急飞行系统,航行及防御系统还开着。
“长官”,左舷射击台前的舒勒尔报告,“32分钟后开始隐形状态,隐形参数已接收。”
“好的。”肯普说。
“将发射减至22%。”舒勒尔命令。
“是,长官,”格特尔兹回答。“我们还可以将舱内安全温度保持43分钟。”
“目标距离18000公里,”亚哥恩报告。
“启动隐形程序。”肯普命令。
“是,先生,”舒勒尔回答道。目标锁定。程序开始运行。“
他们都陷入了沉默,格特尔兹舒了一口气。
“发生了什么事?”我低声问她。
“现在我们还在等待,”格特尔兹说。
“我想我们现在是躲起来了吧?”
“没错,”格特尔兹说,“我们关闭了发射信号,这样我们在光谱上就消失了,他们看不到我们。”
“那么主动式雷达或者激光搜寻系统也找不到我们吗?”
“我们的适应性盔甲能吸收它们,信号不会反射回去。我们是”黑色隐形者“。
“那么什么是隐形状态?”
“这正是有趣的地方。在太空中隐形,黑色是再合适不过的了。不过要是在一个像行星这样的发光体前,黑色就没有隐身了。可是如果我们能重新调整一下我们的盔甲板,那么就可以在行星与巡航舰之间穿过时与行星的光芒融为一色。
但我们的盔甲板适应的没有那么快,所以我们只好事先在盔甲表面准备一个聚光灯,然后在精确的时刻转动聚光灯对着他们。
“明白了。”我说。“这儿是不是变热了?”我感觉胳膊下面有点湿。
“是的,”格特尔兹说,我们通常都是通过盔甲板排出援热。由于我们面对目标,木得不将发射信号降低至零,不过通过切断电源,我们得以保持舱内恒温。但隐形状态需要我们终止发射——“
“少尉,”舒勒尔打断了她,“你说得太多了。”
“是,长官,”格特尔兹回答。
“目标距离14,000公里,”亚哥恩报告。
“温度36°”,格特尔兹补充道。
除了亚哥恩和格特尔兹不时地报告情况以外,所有的人都在静静地等待着。由于监视器被全部关掉,我根本无法看见离我们越来越近的飞船,可是从我的伙伴们头转的方向我可以大致猜出它的位置。他们头转的那么一致,不禁使我感到,似乎我正错过一场极为缓慢的网球比赛。
舱内的温度已经达到了41°,我大汗淋漓,亚哥忠报告说,目标已距我10,000公里,这时我们的飞船开始转动。一开始我还以为我是热昏了头,有点不辨方向,但当舒勒尔宣布“隐形行动开始”后,我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夜翼”式飞船使用惯性飞行姿态控制系统;飞船外侧的机翼可以快速旋转,使飞船反向旋转而不需要任何外在推力,因为这样的推力有可能会暴露自已。现在我不得不抓住扶手以保持平衡了。
“要是这样做不管用怎么办?”我问。
“别担心,”舒勒尔介绍。“他们的装备不过是速射机枪,中粒子光束和1.3激光枪。即使我们被击中也会毫发无损。”
“他们是一艘政府飞船,又不是海盗船,”我说,“难道表明我们的身份不是更好吗?”
“我们不能暴露我们的任务,”肯普说。“如果你不能安静地呆着的话,就请你回你的救生舱去吧。”
“目标距离9000公里。”亚哥息报告。
“温度为43°”。“格特尔兹补充道。
我们还在等待。
舒勒尔轻咬着她的手指甲。
亚哥恩十指交织在一起,仿佛他要把关节按响,又好象要祈祷,不过看上去又两者都不象。
格待尔兹烦躁不安地摆弄着她的头盔。
肯普坐着,一动不动。
“隐形行动完成。”舒勒尔说。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一次体验到当飞船旋转放慢直至停止时的那种昏昏然的感觉。
“目标与我们最近距离为8000公里。”亚哥恩说。
“温度为42°,”格特尔兹报告,然后她瞟了我一眼,笑着说,“看起来,我们快成功了。”
当舒勒尔起床的时候,我正陪格特尔兹和已经圆满完成早班任务的亚哥恩执行田和巡视任务,我当时戴着头盔,看不到她从舱室中出来。所以一见到她,不禁有一种游魂出没的感觉。她穿着运动短裤和胸衣,看样子是要去健身的。
我摘下头盔,解开座椅上的束带,把自己朝后舱的方向推去。亚哥恩看着我离去,瞟了一眼舒勒尔,又翻了翻眼睛。
“祝你好运!”他咕哝了一句。
“多谢,我是需要运气呀!”我对他说。毕竟自从亚哥恩看到格特尔兹跟我友好起来之后,他对我还不错。可能是有一点儿令人讨厌,但他对谁都这样,据说这是在与女队员们生活了六个月后自然形成的一种防备机能。现在我也颇有同感。
当我回到尾舱时,舒勒尔已经将身体结构模拟器的盖打开了一条缝,身体结构模拟器是一个人全身的形状模仿地球引力存在的环境,人们可以将全身置于这样一个环境,恢复体力。
“对不起,上尉!”我说。
“什么事?”舒勒尔问。
“我想也许我们可以谈谈?”
“我已经安排好要健身的,”舒勒尔说。“如果是重要的事,你可以接通我的CI插口。”她爬进了模拟器,关上了盖子。
我找到了一副大脑界面(CI)耳机,把它套上,将插头插进了模拟器操纵台上的插口。在我周围顿时出现一片蓝色,在我面前悬在空中的是一份主菜单,飞船的主要功能甚至包括真实飞行系统都在上面一览无遗,我赶快把我的脑界面进入舒勒尔的模拟器,眼前的蓝色背景消失了。
我发觉自己正站在一座桥上,下面有一条小河流过。两条小路伸向远方,一条消失在茂密荫郁的树林中,另一条通往一个小镇,镇上到处是红砖楼和院落。在镇广场上是一座小巧简朴的教堂。河的上游隐隐现出一座黑色石头堡垒的轮廓。
舒勒尔正在桥栏旁伸着懒腰。她穿着白色圆领衫,微黑的皮肤,长长的金发,我几乎认不出来她了。“这是一幅古老的画面,”她说,她注意到我在盯着她看。“这是我当兵前做的。”
“我们在哪儿啊?”我问。
“我的故乡。于本堡的新城”。
“真美。我猜是在德国吧?”
“曾经是,就像我爸爸常说的。”
“他并不赞成联盟?”
“在得知当英格兰要退出时他们的所作所为之后,他就开始反对它了。这也就是我们来到美国的原因。”舒勒尔在伸展一番后,将她的头发拢在后面系成了一个马尾。“你也来吗?”
“当然”。这正是我需要的。现在我每天都坚持在模拟器中呆上四个小时以防止出现由长期失重状态所引起的肌肉萎缩,心血管功能减弱和骨骼脱钙等情况。不过糟糕的是,我仅仅是用一副CI耳机与模拟器相连,以致神经中枢无法支配我身体的其他部分,因此,对我来说,模拟器毫无作用。
舒勒尔缓缓地向小镇上走去,突然向左转,踏上了一条小径,我们沿着这条路走到了堡垒墙下。“肯士力先生,我肯定你绝不是为了了解我的童年才跟我到这儿来的,那么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啊,背景材料总是很重要的,特别是因为我也没有机会从各个方面得到信息,所以我想也许你能给我透露点什么。”
从她的表情看得出她并不相信我的话。“不过你是对的,我找你是另有企图。我知道你并不喜欢我,可是我想让你放心,我这次任务的目的并不是要对你或ROPE分队进行恶毒的诽谤。我只是希望我们能尽弃前嫌,在以后的两周内相处得好一些。”
我们沿着小路绕过摇摇欲坠的城堡,前面是一片沼泽地带。
“我们针对的不是你个人,”舒勒尔说,“而是你所代表的。”
“你指的是什么?”
“在这儿,保持神秘是最有利的武器,”舒勒尔说。“强盗们根本就不知道我们在围剿他们。嗅,也许他们只是怀疑有什么东西在这四周活动,但他们不知道是什么。暗处的敌人要比明处的敌人更可怕。可是AL—khouri的文章一发表,我们就从暗处暴露出来,原来也不过就是太空部队的另一分队。
我认为这对于我们的任务是非常不利的。“
“我明白了”,我说,“那么确切地说,你们的任务到底是什么呢?”
“我们的命令是运用秘密战术找到并跟踪那些对星带某些区域中的美国人和其他无辜百姓有施暴嫌疑的飞船。如果可能,我们就一路跟踪并向太空部队情报部门提供信息,为以后给他们定罪提供证据。如果有必要,我们会在抓获他们的现场进行调停。”
“那么你认为为什么你们会得到这样的命令呢?”
“是为了镇压强盗,维护星带内的和平。”
“难道这些就真的那么重要吗?”我问。舒勒尔慢下了脚步。
“你到底想说什么?”
“消灭强盗是件大好事,可是这次行动的目的不就是要恢复政府的威信吗?如果神秘杀手和政府机构毫无透明度的传言把投资者和殖民者都吓跑了,那么这次行动又有什么意义呢?”
舒勒尔又开始跑步了。绕过堡垒,我们发现了一段石阶。
她往上走,我紧跟着。上面原来是一座大花园,我们在两排平行的橡树中间穿过,跑到尽头,从上往下正好可以看到那条小河。
“很抱歉,这并不那么简单。我们受训要保持沉默,保守秘密,训练中,我们接受了正规的心理测试。我们是特殊选拔出来、适合完成这项任务的人,现在一切都乱套了。”
“你真认为‘公布于众’很危险吗?”
“是的。”舒勒尔回答。这木仅仅因为强盗们知道了我们的身份。我们是现在唯一的一支正在执行战斗任务的太空部队分队。自从AL—khouri的文章上了网,办公大楼就差点儿被那些想要进来的人挤破了门槛。这样,我们就不能凭能力选择人选,只好选那些想出名的大人物了。我想,这才是更危险的事。“
“你认为他们会那样降低标准吗?”
“他们将不得不这样做。我猜他们可能会改变身高和体重的限制,其他的就都应该是公平竞争了,不过早早晚晚,如果某议员的女儿想进,那么他们就设法拒绝。即使不是那样的话,他们也会在心理测试上做手脚的。”
“我能在报告中引用你的话吗?决不能让传媒界的错误导向来操纵一个民主政府。”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大笑。难以相信这个长发飘飘,笑语盈盈的女孩(在做这幅画面时她最多也不过十八岁),会与在前两周一直折磨我的那个冷面孔的女人是同一个人。
“当然可以……”舒勒尔答道。“我一般在热身之后都喜欢进行一些军事训练项目。一起练练吗?”看到我的表情,她不禁笑了。我到这儿来可绝不是为了让她把我胖揍一顿的。
“还是改天吧,”我回答,“戴了一会耳机,我有点头疼。”
我从模拟器退了出来,却发现自己被管子捆绑着钉在了墙上。
“这到底怎么了?”我咕哝着。
亚哥恩说:“你在舱里到处漂,你让我们怎么办呢?”
“喂,你知道吗,我的曾祖父是在二十世纪末的一场大战后移民到美国的。”亚哥恩说,我们一起坐在驾驶舱里,我陪着他一起值班,戴着头盔,他一边观察着各星球,一边给我讲述着他的家史以消磨时光。“他恨透了美国人对他的态度,你知道那时候还会有民族问题真是一种倒退。剃光头,三K党,所有那些都让他受够了,他一气之下搬到了加拿大。你能想象得出在分裂后他的感觉吧,特别是当BC和Albevfa争取独立的时候。没有人会想到……嗅,天哪看看这是什么?”
“什么?”我问“在船头有船方向有电磁波。”他按响了警报。
我朝着船头右舷的方向看去。我面前的显示器上出现了一个不清晰的高频无线电波源。
“那是什么?”舒勒尔站在我后面问,我看我应该让出这个位子,所以我搞下头盔,解开束带,漂起来离开了座位。她在我的下面滑了进去,戴上了头盔。
“我们发现了一个无线电波源,看上去像一个无屏蔽电子部件,方向078.3,高度290°,距离500公里”。
这时,格特尔兹已经滑进了左舷炮的位置,她对我笑了关,然后马上就戴上头盔,投入了工作。
“发射信号无应答”她接着说,“看不清目标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它在躲着我们。”
“锁定目标,”肯普命令。我甚至没有注意到他在我身后,他钻在了那个空着的炮手位置,戴上了头盔。
“我看到了一个轮廓,”格特尔兹说,“开启目标扫描器。”
“距离1,400公里。”亚哥恩报告。
“看到它了,”格特尔兹说,“是一艘‘秋沙鸭’。”
SLC—1035秋沙鸭飞船是一种中型飞船。它的载货量,射程以及适应性使得它很适合用于小型的星带际采矿业。不幸的是,它的这样特点也使得它深受走私者和强盗们的欢迎。
“快到临界点了。”亚哥恩报告,“1,300公里。”
“准备拦截。”舒勒尔命令,然后转向肯普等待下一个指令。
肯普一言不发。
“长官,我们是否应该同目标交战?”亚哥恩问,格特尔兹也转过头来。
“不。”肯普回答,“保持沉默,放它过去。”
“是,长官。”舒勒尔说。
舱内一阵难耐的寂静,肯普又观察了十多分钟,然后摘掉头盔,爬出了座椅。
“继续向我报告事态发展,”肯普说,一会儿就消失在后舱口。
“啊,这可不是你天天能看见的,”亚哥恩咕喀着。
“这是我们看到的最清晰的目标轮廓了。”格特尔兹一边说,一边摘下她的头盔,“有时候,我们走上好几个月也发现不了一个象这样的。”
“你们发现了吗,”亚哥恩说,“自从我们得到了命令后她的行为就有点怪了。”
“你才注意到?”舒勒尔问他,她说完就转向了我,“从一开始她就参与了这次计划,她甚至参与了领航计划。现在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她可能比我还难以接受这一切。并且上级给了我们明确的指示,一定要把你活着带回去。不过带着你参加战斗恐怕就无法保证你的安全。
“噢,算了,”亚哥恩说,“我们完全可以跟踪那家伙到木星,这和我们面对那艘巡航飞船时相比可是危险少多了”。
“你还记得当我们接到这次任务的命令时,她所说的话吗?”舒勒尔问。
亚哥恩深吸了一口气,“是的。”
他们都陷入了沉默。
“好吧,”我说,“我绝不会说出去的。她到底说了什么?”
舒勒尔对着我苦笑了一下,“她说我们执行这些命令并不是因为他们是如何的英明正确,我们执行它们不过因为它们是命令。”
接下来的八天是一段平静的日子。
从与亚哥恩的谈话中,我了解了他的另一半家史:当他的父母得知他们的小托比被军官学校录取了时,他们是多么的骄傲;以及他是如何被迫地告诉他们他正在谷神星以外驾驶着一艘供给船,这样他们就不会知道他现在所执行的任务。
格特尔兹告诉了我在地震前她在加利福尼亚的一切。她告诉了我,她的父亲是如何在她十七岁时失去了工作,使她不得不打工勉强地支付大学学费,而太空部队的ROTC计划又是如何给她提供助学金,那时她才第一次找到了她觉得她应该真正属于的地方。她还给我看了她用来健身的美丽的马里布海滨模拟环境。
肯普从来没有和我好好聊过。每当我问他什么问题时,我总感觉像在审问一名外国特务。他对我总带着一种不加任何掩饰的怀疑。我终于设法获取了一些有关领航计划的细节,当时他是一名少尉,在八艘改装过的SC一2112Wavepounder飞船中的一艘船上工作,这些舰是用来检验ROPE分队行动的理论可行性的。WavePeunder飞船原本是计划作不满轨道一整圈飞行的,带有偷袭装备的弹道部队运输机,然而实践证明它非常适合于外层空间行动。据我们所知,强盗们也使用这种飞船。
这几个人中,却只有舒勒尔的话给了我深刻的印象。
一天下午,正当她值班的时候,我问她:“上周你讲的肯普关于遵守命令的那番话,你真地也相信那套理论吗?”
“当然。那是我的工作。”
“所以不管在任何条件下,你永远也不会违反命令喽?”
舒勒尔停顿了一下,撇了撇嘴。
“如果前后命令相互矛盾或者命令与我的原则相冲突,我也许会考虑违反命令。”
“什么样的命令与你的原则相冲突呢?”
“比如说,假如我接到命令,向一艘不明飞船开火,我就只能拒绝执行,别无选择。我们不能四处乱杀无事百姓,也不能乱惹麻烦。如果说在一支不懂得珍惜生命的太空部队里服役,那还不如杀了我好呢。这也就是为什么这项工作的压力如此之大的原因。他们可以一看见我们就向我们开火。而我们却只能在确定无疑地弄清楚他们确是怀有敌意之后,才能向他们射击。通常这也就意味着是他们首先开火。而有时,这一炮也就足够用了。”
我们后来又追踪到了五艘合法飞船——两艘矿业公司的矿石拖运飞船,一艘医疗设备运输飞船,一艘客运飞船和一艘快艇,它们都严格遵循飞行计划。它们的ID信号发射机也都运行正常,并且我们也都很轻易地逃避过去。现在随着我对ROPE分队的行动了解得越多,也就越发怀疑,AL-khouri除了一些神秘失踪事件以外还能发现什么其他的东西。
我在SP92上的最后一周的第一天平静地开始了。我的闹钟响了,我爬出了救生舱。我在模拟器中度过了四个小时,也就是在奥林匹克雨林里漫步了四个小时,然后沐浴更衣,又陪亚哥恩值了一会地早班。
我正在和舒勒尔一起吃午饭——吃那令人作呕的蛋白布丁;我们有两百种不同口味的布丁,每一种都平淡无味,可是我们必须得吃它,这是为了在我们不得不弃船,躲在救生舱里时避寒做准备的——这时,格特尔兹拉响了警报器,我们全都匆匆赶到了驾驶舱。
“你们可能不相信,”格特尔兹说,“我想我们又碰上了一艘。”
“定位。”舒勒尔命令道。
“方向2—9-1.5,高度12°,距离500公里。它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他们改变了导航波束,但我发现了他们排出的气流”。
亚哥恩爬进了左舷炮的座椅。这时,肯普也来到了我身后,但他并不急于控制右舷炮,只是抓住把手稳住自己,站在格特尔兹的后面。
“我已搜索到目标,”格特尔兹说,“看起来像DG一3。”
“信号发射稳定在42%。”亚哥恩报告。
“截击准备就绪。”舒勒尔报告说。“现在太阳的位置对我们有利。”此时每个人都把目光集中在肯普身上。
他扫视了我们一圈,目光在我身上似乎停留得稍微长一些。
“这正是我们到这儿来的使命,”他说,“开始吧。少尉,可以把这个位置让给我吗?”
“是,长官,”格特尔兹爬出了主驾驶位置,转而控制右舷炮。肯普滑进了主驾驶座椅,戴上头盔。
“最佳太阳射点是在4分32秒之后,”舒勒尔说。我们将利用耀眼的阳光隐蔽我们的主推冲器的排气。
“肯士力先生,”肯普说,“如果他们发现了我们,很可能要有一番战斗,也许你愿意回到救生舱里躲避一下。”
“谢谢,”我说,“不过我来这儿可木是为了在打仗的时候躲起来的,我要抓住一切时机。”
她努了努嘴,“你暂时可以这么做,不过我要对你的安全负责任,如果我命令你进救生舱,你就必须马上去,不许问任何问题。明白了吗?”
“是,长官。”我敷衍着。
在我离开特区报界来到星带地区后不久,曾看了一部不完整的录像片,里面的一名联邦特工混入了强盗们的销售机构,在那里,他们可以把偷来的东西换成现金。后来特工被他们抓住了,结果被折磨了整整十七个小时至死。上周我们谈起这个时,格特尔兹、舒勒尔还有亚哥思都说看过,因此我们都清楚被活着抓住意味着什么。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中间没人报怨这艘飞船只配有两只双人救生舱的原因。如果交战中我们被迫弃船的话,我们的救生舱有限的藏身量甚至还赶不上一个中等装备的对手。
但是如果肯普怀疑我会不遵守命令的话,他也就不会那样说了。“找到固定物,抓牢。”他说,我握紧了抓手,等待着。
“30秒后点火。”舒勒尔说。
格特尔兹和亚哥恩开始准备武器系统。
“20秒。”
“武器准备就绪。”格特尔兹报告。
“10秒,”舒勒尔又停了一小会儿命令道:“点火。”
这次加速不会超过75重力加速度,但却显示出了大多数离子驱动系统的平稳无声的特性。当它把我一下子拉向后舱的时候,我竭力抵住在舷气塞门的边缘以保持平衡,同时双手紧握把手,不敢有一丝松懈。
“十秒钟后主机关闭,”舒勒尔宣布后,很快G力消失了。
“我们现在的航向和速度与目标保持一致。没有迹象表明我们已被发现。所有系统运行正常。”
我们跟踪这艘DG-3整整十三个小时,他们一直也没有改变导航波束以摆脱跟踪者,不过他们航行不规律的转向表明他们还并没有发现我们。我们花了两个小时再次与太阳看齐,并改变导航波束以和他们保持一致,这期间前后两艘飞船仅保持200公里的距离。
我们又跟了他们二十六个小时,这段时间里船员们又恢复了原来的作息时间表,只不过每次岗位不能少于两人。忽然,亚哥恩捕捉到了另一艘飞船的发射信号。
“Tamerlane号,”他说。“它是作为一艘谷神星外的测量船注册的,三名编制人员,加上两名随行人员。距离我们4000公里”。
“他们发现了这艘船”。格特尔兹补充道,“他们正在改变航向。”
舒勒尔说:“建议我们先停止跟踪三小时,这样我们之间的750公里的距离会掩盖我船的排气。飞行中起动需要二十分钟,这正好可以使我们在他们到达那艘测量船之前进入截击射程。”
“很好,行动吧。”肯普命令。
在后来的十一个小时内我们完成了飞行中起动,并和DG-3保持不到100公里的距离。舒勒尔让我用她的头盔,这是我第一次有机会可以好好地看一看强盗飞船。就像大多数的DG-3一样,它也有一个球形的指挥能与向侧面伸展的上层结构相联,这样的设计使飞船可以运载标准货箱及一个分离式火箭助推器。与大多数的DG-3不同的是,这一艘飞船的外壳是非反射性或者适应性盔甲,并且上面密密麻麻地覆盖着扩编武器炮台。舒勒尔还指出有一对30兆瓦的激光炮架在上层结构上,它们的下面好像是一架有轨机枪。这么小的一艘飞船竟有这么庞大的火力装备,他们的意图是不言自明的,可我们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们,不可轻举妄动。
我们通过观察他们如何调整角度预测他们下一个航向,同时我们也进行调整,这样我们就可以隐蔽在他们排出的尾气之后。他们跟在那艘测量飞船的后面,我们则跟在他们的后面,这样的情形持续了三个小时,没有迹象表明强盗们发现了我们,而Tamerlane号也似乎没有察觉我们两艘飞船的存在。
过了一会儿,我们收到了船对船频道上的一段通话。它来自Tamerlane号,一名皮肤黝黑蓄着胡须的中年男子穿着沾满油污的蓝黄相间的工作服,他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求求你,”他说。“我们没有多少,我们会好好合作的,我们已经打开了货舱、求求你,噢,上帝,别开火……”
“这些坏蛋用的是密封射线,”舒勒尔说,“我们无法收到。”
“糟糕!”肯普说。没有第一手材料能证明这些强盗的险恶意图,他就什么也不能做。“我们能不能在强盗收不到的情况下给那艘船发个信号呢?”
“不行,长官。”舒勒尔说,“这个角度不行。”
“长官,”亚哥恩报告。“我们的目标正在接近测量船,估计三分钟后会越过界限。”
“肯士力先生,”肯普说。
“什么?”
“三分钟后,那艘DG—3就会和测量船离得太近了,那样我们就设法向它开火了。如果我们在那之间还不能行动,那么我们只好袖手旁观了。这就意味着Tamerlane上的船员、乘客都得送命,又会有人失去他们的亲人。因此,我们将要袭击并打垮DG一3,这是基于我们大家有目共睹的事实做出的决定。我相信你会在报告中如实反应的。”
“放心吧。”
“谢谢。是你回舱的时候了,请吧。”
我从驾驶舱退出来,进入后舱,但没再往里走。“两分钟”。当我打开健身模拟器,爬进去关上门时听见亚哥思说。
隔着我的衣服,里层光滑的表面让我觉得怪怪的,我没能与我的模拟环境同步。不过在主菜单上,我得以进入了飞行控制真实环境。
我发现自己身处驾驶舱的中心,我可以听见和看见船内船外发生的一切。
“惯性状态控制系统停止。”舒勒尔说,“RCS加速器就绪。”
“武器准备完毕。”格特尔喊道。
“上帝保佑我们。”肯普说。“听我的命令再瞄准开火,十秒钟后主机点火。”
当主机点火后,RCS加速器把飞船震得“砰砰”作响——幸好我们这时也不需要再隐身了。发动机把飞船猛推向前。
在我的右侧,格特尔兹用手控杆瞄准DG-3我上面的后炮塔就是由她控制的,在我的左边,亚哥思用同样的方法控制前炮塔。舒勒尔控制着前面两个武器系统。而肯普驾驶着飞船向强盗船冲去。
“开火!”肯普命令。
一场地狱之战在我的面前爆发了。模拟示意图显示出SP92的激光塔炮如离弦之箭般射向目标,这在真空状态下是看不见的。激光束打在目标的发动机舱的装甲板上,留下了道道白痕。然后schoeler瞄准了敌人的指挥舱,发射粒子波束。一束粒子波击中了一只氧气箱,引起了爆炸。接着激光枪又打中了主燃料箱,敌船周围升起一缕轻烟。
DG-3的激光炮开始瞄准我们,但在进入射程之前他们无法发射。两艘飞船之间的火光表明这是一场激战。
他们可是一炮也没躲过去。
“停止射击,”肯普命令。
舒勒尔,格特尔兹和亚哥恩停了下来,但是他们并没有关闭开关而且一直瞄准着目标。那艘DG—3看起来已经瘫痪了,不过他们向来是善于装死的。
当我们的飞船经过DG-3时,肯普放慢了速度以检查他们的毁坏程度。
“简直是一堆废铁。”亚哥恩说。
这艘DG-3的装甲看起来像是漆上黑漆的蒲铁皮。可以清晰地看到船体上那些临时修补的痕迹。它的上层结构很显然是从两艘不同的飞船上截取的两个部分焊接在一块的,它们看起来非常地不相称。
原来并不是那么的吓人嘛。
想想星带强盗们一惯以残忍无耻的暴行著称,可是与他们交战却并没有那么惊心动魄。当然,我们确实占了偷袭的便宜,但是如果他们已经对Tamerland号进行了恐吓并提出了要求,那么他们的武器系统就应该已经准备就绪了……因此他们怎么可能连还击的能力都没有呢?
除非他们根本就不想开火。
我转向其他人。他们能看见我吗?他们能听见我吗?他们在商量这件事吗?
“这是个陷阶!”我大喊着。
没有回答。他们都在盯着看那堆残骸。
只有肯普除外。
我顺着他视线看到了那艘测量船,还有离得越来越近的敞开的货舱。
“噢,天哪!”我自言自语。
难道他看不见它靠过来了吗?
她还有时间闸车或者改变航向。
肯普瞥了一眼舒勒尔。
货舱靠得更近了。
肯普闭上了眼睛。
眼前火光一片。
我们的飞船摇晃得非常厉害,偏向了左舷。右舷外侧的摄影机一片漆黑,但图像系统没有被破坏,从船头到船尾的分系统在闪个不停。
我退出了当前状态,推开了模拟器的盖子。
“我的控制系统失灵!”我听见格特尔兹喊着。“后塔炮失灵。”
“前搭炮未受损,”亚哥恩说。“请求恢复开火。”
“不行,”肯普说。“在我们弄清楚之前不许开火。”
舒勒尔已经打开了通讯系统。“Tamerlane,这里是SP92。我们是一艘太空部队飞船。我们绝无敌意。重复,我们绝无敌意。请回答!”
当我爬过驾驶舱口时,又一记炮弹击中飞船。
“Tamerlane,”舒勒尔又重复道,“我们没有恶意!请……”
“他们知道,”肯普说,“我们已经失去右舷发动机,武器以及控制系统。看来我们是死定了。带领船员进入救生舱,快走!”
“长官,我们不能扔下你不管!”格特尔兹喊道。
“她说的对。”舒勒尔对kemp说。
“快去!这是命令!”
舒勒尔朝格特尔兹望去,然后又看了看亚哥恩最后又回头看了肯普一眼。“是,长官。”她猛拉掉自己的头盔,解开安全带,爬到格特尔兹身边。
“丹尼斯,我们得走了,”舒勒尔说着就伸出手去拿下格特尔兹的头盔。
“不,长官,”格特尔兹甩开了舒勒尔的手。舒勒尔没能够看,收回了手。
“这是死命令。”舒勒尔说。
“请求允许我留下战斗。”格特尔兹说。
“丹尼斯,”舒勒尔说:“到救生舱里去!”
“你知道如果我们被抓住了,他们会怎样对待我们!”格特尔兹扯着嗓子喊,舒勒尔扯掉格特尔兹的头盔。只见她满脸是泪,浑身颤抖得像个吓坏了的孩子。舒勒尔解开格特尔兹的安全带,把她拖出了炮手座位。
然后她把格特尔兹推给我。“带她走,我不想让她一个人呆在救生舱里,”舒勒尔说。“我带亚哥思走。”
亚哥恩早已脱下了头盔,解开了安全带,正爬出他的炮手席,“我准备好了,”他说,对自己的安然脱险他似乎没有感到任何不安。
格特尔兹发疯般地扭动着试图挣脱我。我使劲地抱住她,她用手肘抵住我的胸。重力的缺少减弱了她的撞击力,同样的反作用力又把她推回来,我正好借这个力推她向前走。
“丹尼斯!”舒勒尔大吼道,一把抓住格特尔兹的手腕,“我们已经时间不多了!”
我接着说:“少尉,我不是军人,没接受过这样的训练,要想从这儿活着出去我需要你的帮助。”
Gutierres停止了挣扎,死盯着舒勒尔的眼睛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舒勒尔松开了她。“进舱。”舒勒尔说。格特尔兹犹豫了一下,才开始向后舱走去。亚哥恩和我在后面跟着她。舒勒尔跟在最后。
格特尔兹飘向上面的救生舱,在舱门前又一次犹豫了,她回头看了一眼舒勒尔,又看了看我,然后爬了进去,亚哥恩已经消失在下面的救生舱里了。舒勒尔跟在他的身后。
然后她按下了下面救生舱的舱口按钮。舱门咯嗒一声关上了,把亚哥恩一个人关在了里面。
“你在干什么?”我问她。
“我不会的。”舒勒尔说。
“他们会杀了你的!”我喊道。
“可我不能扔下她不管。”
忽然,我想起其他人都没注意到是肯普把我们的飞船开到测量船边去的。想到这儿,我惊愕地张大了嘴。
“他陷害了我们。”我喊着,“他知道会发生什么。这一切都是设计好的!”
“我知道。”舒勒尔回答。
又一记重炮击中了飞船,可是我只是飘在那儿,嘴巴张着。
“我已经与他共事两年了。”舒勒尔说。“我很了解他。可我不懂他为什么放走了我们的第一个目标,直到后来……”
这时又是一阵摇晃。食物供给器旁边的监视器控制板短路了,噼噼叭叭地一团火花,灭火系统马上喷出大片泡沫把它封住。舱里的金属板扭曲变形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完整的舱内结构已不复存在了……
Schoeler按下内部通话控制板,“亚哥恩,上路吧!”
“是,长官,”他回答。
当他的救生舱发射出去时,飞船突然倾斜了一下。
Schoeler转过身来对着我。
“这就是我的一生,”她说,“你说我该怎么的?”
我无言以对。
“进舱。”她命令道。
没有什么可说的了,我爬过舱门。
“还有一件事。”舒勒尔说。
我转过身。
“在他们放了你之前,不要和任何人谈论这件事。即使在舱内,他们也可能在监听你。”她停了一下,看了驾驶舱一眼。
“请别忘了你答应她的事。”
“什么?”我问。
“一个客观的事实。”
她关上了舱门。
我按下了飞船投弃或,救生舱从“夜翼”的尾部发射出去,我一下子摔到了舱门上。从监视器上我看到了越来越远的飞船。
船体受到了重创。动力杀伤武器特有的武器舱和发动机舱上被撕开了一个个大洞。裸露出来的电线哗叭地闪着火花。
从裂缝的燃料箱流出一串耀眼的水银珠。
这时图像急剧扭曲起来,当救生舱开始它的反跟踪程序时,屏幕上的图像就消失了。
我盯着空白的屏幕。
“他们要杀了我们。”格特尔兹说。她浑身颤抖着。我把她拉进怀里,她把脸埋在我的肩头。“他们要杀了我们。”
“嘘”,我低声说。“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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