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羲呈螺旋状般地射人寝室,透进眼睑闭合的细缝。
莱因哈特·冯.缪杰眨了两、三次眼,好不容易才从睡梦中醒来。才刚睁开眼,天花板角落的扩音器便开始展开早晨的攻势。
“起床!起床!!起床!!”
莱因哈特大大地舒展了一下全身的筋骨,邻床的吉尔菲艾斯则是揉揉睡眼惺松的眼睛。他们两个现在正在幼年学校的宿舍里。虽然他们的房间和隔壁寝室有一墙之隔,但是还是可以感觉到学生们起床的骚动。点名、盥洗、然后到校庭排队举行升旗典礼。
倒不是莱因哈特陷入了回忆的时空,其实他早在两年前就从这所学校毕业了。这次他是奉宪兵队之命重回母校调查一桩杀人案件。这一天是四月二十八日,也是被害者卡尔·冯·莱弗艾森举行葬礼的日子。
帝国历四八四年,莱因哈肾冯·缨杰十七岁,阶级上校。
经过卡布契兰加那件事之后,莱因哈特过了一段平安无事的岁月。后来,他接受了自然大气和人工大气周期性交换呼吸的训练,然后被派到伊谢尔伦要塞驻防。刚开始他是以少校的军阶指挥驱逐舰,之后又晋升中校,担任巡航舰艇长。期间,帝国军曾和自由行星同盟军发生大规模流血战争,他亲眼目睹了同盟军溃败的光景。
在同年龄的军人之中,莱因哈特不但官阶较高、功勋彪炳,而且分配到的部属也比较多。每次一有人事变动,他的功勋和驻防地就会重新变动。当然,这跟军务省的人事方针缺乏一贯性有很大的关系。但一方面,他自己也很积极建立军功。再者,他姊姊安妮罗杰的身份无异也是他仕途上的一大助力。就这样,上司不得不向上级推荐,让他一路向上晋升。但是,晋升的另一个意思通常也就是驻防地的变动。
在长官眼中,莱因哈特是个不受欢迎的部属。对一个墨守成规、按部就班型的长官来说,像莱因哈特那种有才能(虽然不情愿,但也必须承认)、趾高气昂(大家一致公认的事实)的部下是最令人厌恶的。偏偏他却是皇帝宠妃的亲弟弟!万一他在自己的麾下战死的话,那么皇帝只要动动他那枯瘦的手指,别说是上司的位置,连未来的仕途都一并滚落万丈深渊。所以长官们对莱因哈特这个危险的火种,莫不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
上一个贪图安逸的长官想尽办法将莱因哈特踢开,下一个接到这个烫手山芋的“牺牲者”则是暗自咒骂,大叹走霉运。
莱因哈特当然是“危险的火种”,而且危险的程度远远超乎那些平庸无能长官的想像。他所发出的巨量高热和破坏力,在不久的未来将会把整个王朝、体制,还有宫廷里的门阀贵族全部燃烧殆尽。那些没能事先发觉的人,其实应该算幸运肥。
但不管怎么说,对于被调任到帝都宪兵本部一事,菜因哈特感到万般不愿。他一心渴望上太空和强大的敌人交战,建立武勋。如今却被派到一个专门对弱势者展示皇帝和政府权威的机构。
不久前,宪兵队逮捕了一名老妇。老妇人原本有三个儿子,两个战死,一个在战场上病死。绝望之余,她将每个家庭都会钓挂的皇太祖鲁道夫大帝和现任皇帝佛瑞德李希四世的肖像从墙上扯下扔到地上。她一面用力踩踏,一面大声咒骂:
“我含辛茹苦养大的三个儿子,都为了皇帝陛下您战死了!我只能用这个方式表达对您的感激啊!”
后来由于有人密告,老妇因此遭到逮捕。那个利用职权将自己的儿子调到后方的宪兵副总监,在对部下训示的时候说:“那个女人该恨的是共和主义者那些叛徒,可是她居然把怨气出在皇帝身上,做出违反国家、忘恩负义的举动!那些不懂得感谢皇帝、效忠国家的人,不必把他们当人看待!这种人应该得到最严厉的惩罚!”
他的言论很明显地是在教唆刑四,甚至要置老妇于死地。菜因哈特听到这件事的时候虽然感到极端愤怒,但是以他的权限和责任根本插不了手。
不过,宪兵队内部还是出现了见义勇为的声音。那是一个见来岁,名叫伍尔利.克斯拉的年轻男子,他不是宪兵出身,而是以舰队法务士官的身份,从宇宙舰队司令部调到宪兵队从事研修的工作。他一接下那件令人不愉快的案件后,立即带人到那名告密者的家里将他逮捕。以下就是他所持的理由──
“这个人看到老妇人犯下大不敬的罪行时,竟然站在一旁观看而不出面予以制止,显然没有尽到一个臣民的责任。虽然事后他告了密,但那只是为了掩饰他自己的过错。正因为他内心的想法和老妇一样,所以才会眼睁睁地看着皇帝的肖像被踩踏,而没有出面干涉。这种行为等于是共犯,如果不予以严惩的话,那么惩治不敬之罪的精神将荡然无存。”
就这样,那名告密者当月的家计陷人赤字,因为他领到的奖金必须拿来支付更高昂的医疗费用。至于那名老妇,虽然遭到监禁和询问,不过并没有受到刑罚。宪兵副总监为此还特地召克斯拉前来质问。克斯拉这么回答:
“会踩踏皇帝陛下肖像的人,表示精神状态已经不正常。拷问一个疯子一点意义也没有。”
克斯拉的反抗也仅止于此。后来老妇人被流放到一座酷寒的行星,没过多久便因为绝食而衰弱致死。虽然克斯拉最后还是未能替老妇脱罪,但至少那名告密者受到应有的惩罚,这一点倒是春无能为力的平民百姓出了一口怨气。
“了不起!克斯拉中校见义勇为的精神实在令人敬佩,值得我们学习。”
菜因哈特向来欣赏作风直来直往的人,但是克斯拉中校迂回致胜的行事作风更是令他感佩不已。毕竟他还只是个十七岁的年轻人,只有藉由不断地学习、累积经验,将来才能拥有超人一等的能力。事实上,吉尔菲艾斯的本质和莱因哈特非常近似,只不过他要求自己必须扮演缓和莱因哈特刚烈性格的角色,所以在处理事情方面要比莱因哈特来的审慎周密。或许也正因为这样,他才更钦佩克斯拉处事的机智。
举个例来说吧,莱因哈特视为理所当然的人事异动,在吉尔菲艾斯看来却是令人担心的变数,他害怕不能和莱因哈特编人同一个单位。所以每次一有新的人事异动,他最关心的是有没有和莱因哈特分配在同一部属,至于派到哪个单位他倒是不那么担心。
这次人事变动的结果,让他阴压多日的心情得以拨云见日。或许心头的重担没了,所以才能心平气和地安慰对这次人事异动有满腹牢骚的莱因哈特。当然,莱因哈特并不是不在乎能否和吉尔菲艾斯发配在同一个部属,而是他认为那种事根本不需要担心。
但不管怎么说,他们两个之所以能分配到同一个单位,很明显的和莱因哈特的姊姊安妮罗杰的幕后运作有很大的关系。再者,对军部来说,莱因哈特和吉尔菲艾斯的存在对他们尚没有构成威胁,不需要特别予以防范。既然莱因哈特身为主官,必须分配一名副官给他,那么让他们两个同进同出倒也省得麻烦。至少目前,他们还认为吉尔菲艾斯只是一个不足轻重的小卒──当然,那只是现在而已,直到莱因哈特掌握人事大权为止。而吉尔菲艾斯本人认为,只要荣因哈特和安妮罗杰承认他存在的价值就足够了,其他的并不重要。
帝都宪兵本部是在今年的四月二十六日才受理幼年学校所发生的杀人命案。当天,负责搜查的刑事小组曾经前往学校进行调查,可是最后还是无功而返。但是,这个案子又不能因此置之不理。
由于命案发生在幼年学校,搜索调查对象是贵族的子弟,所以警方自动被排除在搜查行列之外,改由宪兵接手,然后再交由刑部进行审理。虽然这无异是对警界的一大污蔑,但在一个极权统治的社会,本来就没有什么法律之前人人平等的公理可言。
被害者是一名五年级(最高年级)学生──卡尔·冯·莱弗艾森,十五岁。案发当天清晨,同寝室的学生一醒来就发现他的床上空无一人。经过全校搜查,结果在粮食仓库里找到那名学生的尸体。校方开了三个小时冗长的会议后,才向宪兵队报案,那时已经过了中午时刻。被害者是因脑部遭重击而死亡,现场没有找到凶器,而且仓库的门是从外面反锁。从以上种种迹象可以看出这是一桩杀人命案。莱因哈特和吉尔菲艾斯就是为了调查这宗离奇的命案而住在学校宿舍。
“我给你一个礼拜的时间,让你进行全权调查。当然,我们宪兵队里也不是没有人才,所以如果你觉得无能为力的话,也可以找别人代替。”
长官的口气不但缺乏诚意,而且充满了椰份、讽刺。尽管某因哈特对这个任务感到排斥,但是他并没有拒绝。对他来说,临阵脱逃对他的存在意义将造成重大的打击。
“菜因哈特,您实在不需要被那些人耍得团团转。”
吉尔菲艾斯的见解稍有不同。他认为莱因哈特不需要当一位全能的超人。与其费尽心思处理区区的刑事案件,不如学习如何善用将才,统领大军。再说,宪兵部的意图非常明显,一旦莱因哈特无法顺利破案,他们便会以能力不足、办事不力为由将他踢出宪兵部,这么一来正好称了他们的意。不过,莱因哈特并不同意他的看法,他说:
“吉尔菲艾斯,我们两个从来没有失败过把?不管敌人是如何难缠,我们都能克服对不对?”“是的,莱因哈特。”
“以后我们也不会输。”
“是的,莱因哈特。”
“……所以,尽管这次的敌人再怎么狡猾、凶狠,我们都不能退缩。”
莱因哈特已经下定决心,要在一个星期之内侦破校园命案,好送给宪兵队一个灰头土脸的大礼。“真是初生之犊不畏虎”吉尔菲艾斯这么想,他不再坚持自己的意见。反正从以前到现在,金发天使总是有办法说服他。
※ ※ ※
翌日、二十七号,金发少年和红发少年回到毕业近两年的母校拜访。
“莱因哈特·冯·缨杰上校和吉尔菲艾斯.吉尔菲艾斯上尉?”
在校门口站岗的是最低年级的学生。他们看到莱因哈特出现时,莫不一脸惊讶。虽然宪兵部之前已经通知校方将派专人前来处理,但是他们以为上校和上尉应该是中年军人,没想到出现的竟是两名青年才俊。高年级的学生听到消息后,都纷纷跑出来看个究竟。
高年级学生对莱因哈特和吉尔菲艾斯并不陌生,因为他们曾经同校三年。莱因哈特不仅是风度翩翩的美少年,而且成绩表现相当优异,不但令同年级的学生艳羡不已,连低年级的学弟也对他散发出来的那股孤高的气质、领导者的风范崇拜不已。吉尔菲艾斯因为经常陪伴在莱因哈特身边,而且为人亲切有礼,所以也很得人望。
“十七岁就当上上校啦?真了不起!”
低年级的学弟们的窃窃私语化成阵阵微妙的空气波动,轻掠过莱因哈特波浪般的金发。惊讶、好奇、疑惑、赞叹就像倒人咖啡里的奶糖般,在围观的学生中缓缓地流动着。就在一片毫无秩序可言的阵列中,莱因哈特他们走进了校长室。
由于他是两年前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的校友,所以学校的师长对莱因哈特·冯·缨杰这个名字印象非常深刻。再者,他毕业之后,短短两年间就从少尉一路晋升到上校,升迁的速度是幼年学校历年来的毕业生中最快速的一个。照理说,这应该是值得母校夸问的光荣事迹,但是每当师长们在提到这位杰出的校友时似乎语多保留。毕竟,莱因哈特的成就并不是通例。谁都知道他姊姊安妮罗杰是皇帝佛瑞德李希四世的定妃,而且皇帝还赐给她伯爵夫人的称号。
“他是格里华德伯爵夫人的弟弟?难怪那么快就飞黄腾达。”
对于这样的误解,令莱因哈特感到厌烦和不悦。刚满十七岁的年轻肌肤散发出感性的芒刺,更让人留下焦躁、难以亲近的印象。或许,越是完美的杰作所受到的贬损也越严苛吧。不管怎么说,莱因哈特还只是十七岁的小伙子,感情往往超越了理性的控制。
关于这方面,吉尔菲艾斯当然也是一样。不过他深暗热锅不宜浇热油的道理,所以一直比莱因哈特更有自觉,不轻易感情用事。
说的更明白一点,莱因哈特自始自终都是莱因哈特,但吉尔菲艾斯却是凭藉自我的意识和努力,才变成现在的吉尔菲艾斯。或许他天生就资质脱颖,但是让这份资质开花结果的却是他本身的自觉,以及不可不提的催化剂──“梁杰家的姊弟”。
幼年学校的校长是一名年届退休之龄的老士官──吉尔哈鲁特·冯.修提加中将。莱因哈特在学的时候,他还只是副校长。虽然是军旅出身,却唤不出军人气息,但也不见教育家的风范。他拥有皇家赐予的男爵封号,不过并不会摆出贵族的架子。说的更贴切一点,他给人的感觉就像个农庄的小地主,说起话来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本来,我们并不欢迎外人进来本校。不过这次的命案事关重大,而且凶手残无人性。希望你以搜查官、以及杰出校友的身份,早日把这个案子查个水落石出,以慰不幸的牺牲者在天之灵,也好让本校受损的声誉能够重获清白。这是本校全体师生殷切的期盼。”
既然这样,为何那么晚才向宪兵队报案呢?莱因哈特感到相当不解,但并没有提出疑问。而校长,大概是平日的习惯使然吧,他边用手指抚弄颜色略深的胡子,边推销他那毫无根据的推测──什么贵为帝国军基石的幼年学校居然发生杀人案件,八成是共和主义者的阴谋等等。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说不定共和主义份子已经拥有超越时空的能力了。搞不好他们的下一个目标是军务省呢。”
是皇宫!莱因哈特好不容易忍住了差点脱口而出的话。但即使如此,还是瞒不过吉尔菲艾斯的眼睛。
知道莱因哈特对旧体制的厌恶和企图推翻的意念的,只有他自己和吉尔菲艾斯两人。在安妮罗杰的光环庇佑之下,莱因哈特更不能对帝国最高权威表示违逆。纵使杰出的成就为他惹来不少闲言阐语,甚至有人批评他是个“目中无人的臭小子”。但是如果那些人了解他内心真正的意图,恐怕就不只是“目中无人的臭小子”能一语蔽之了。那可是罪大恶极的叛国之罪!无庸置疑地,莱因哈特和吉尔菲艾斯将会遭到处决,连安妮罗杰也无可幸免。即使她贵为皇帝的宠妃也一样。王朝的存亡凌驾在皇帝个人的意志之上。一旦罪名确立,莱因哈特将不再是宠妃的弟弟,而会变成安妮罗杰是叛国罪人的姊姊,主客的地位在瞬间大逆转。叛国田的妻子、儿女、双亲,甚至是兄弟、朋友都会遭受连坐。这种例子在过去的历史上屡见不鲜。而且也唯有叛国罪,是不分贵族、平民,一律都得受到相同的罪刑。
所谓停滞的石头会生苔,雍塞的池水会腐臭。高登巴姆王朝时代曾发生过几次原本可以为帝国注人活水的事件,可是最后都遭到当权者以死亡和暴力恫吓给退杀了,结果更加速自身的腐败。
对灭亡的古老历史寄予哀怜之意乃是人之常情,但是却不需要对那些扼杀新事物的陈年污泥冠上古老传统的美名。莱因哈特发过香,一定要把这些污泥从历史上扫除殆尽。
尤其从第一次上阵以来,菜因哈特的背后就家上了一层敌对的阴影。他们个个张牙舞爪,准备随时对他伸出最恶毒的魔掌。而那些人就是躲在“新无忧宫”里,享尽荣华富贵的特权阶级。尽管莱因哈特极欲除之而后快,但是以他现在的实力根本不足以和那些人抗衡。
周围那些无才无能、又眼界狭隘的庸俗之辈,在莱因哈特看来简直愚蠢的令人难以忍受。但吉尔菲艾斯却有不同的见解。他认为那些视野狭隘的无能之辈,正好可以当他们步步高升的台阶。要是他们拥有卓越的洞察力和想像力,一旦识破莱因哈特的野心,那么他们两个人计画多年的未来将永远无法实现。以个人成就来说,十七岁的年轻人能爬上上校的位置,应该可以算是功成名就。但是若要对付整个王朝如此巨大的敌人,这一点小小的成就实在是微不足道。
莱因哈特反问校长:
“与其让上共和主义份子,说不定是那名学生发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内幕,所以才会惹来杀身之祸吧?”
这突如其来发言,让站在一旁吉尔菲艾斯赶紧对他使眼色。在反应稍迟钝的校长尚未变脸之前,莱因哈特又管自己辩护。
“我只是打个比方罢了,校长阁下。如果有得罪之处,在此先向您道个激。在宪兵队待久了,总是变得讨人厌。”
莱因哈特恭敬地掩饰了内心真正的想法。对于尚无力反抗的人来说,有时必须警着几近虚假的客套来掩饰真正的自己。莱因哈特当然知道这个道理,而他也准备这么做。只是在吉尔菲艾斯看来,这种作法实在太冒险了。他不出一声,以视线极力要求菜因哈特掩藏他突出的棱角。
午后温区的阳光,透过格子窗洒进了校长室。现在正好是晓春的季节,空气中混和着多种花香,随风轻拂着人们的肌肤。透过格子自向外看去,浓淡参差的绿意像炸开似地攻占了整个视野,仿佛连机网瞑都染上翠绿的色彩。
虽说外面的世界一片生意盎然,走到哪里都感觉暖烘烘的,不过莱因哈特并不特别喜欢这个季节。他比较偏好早春的清晨、初夏的午后、萧瑟的晚秋和寒意同民的初冬。对他来说,晚春的午后空气过于透明翠绿,感觉好像整个人都沉入海里似地。人夜之后,夜空中的点点寒星所绽放的银光,连人呼出的气息都会反射白色的光芒。而且皮肤干涩紧外粗糙的感觉刺激着全身的每一寸神经。这就是晚春的自然和人体之间格格不人的触感。
总而言之,莱因哈特对于带有硬质透明感的时间带,向来都不抱持好感。
“……如果你认为有必要的话,可以调查本校的经理。但是你绝对查不出有任何可疑之处的。”
校长虚伪地笑着说。听得出来他是为了掩饰内心的不悦。
“这些将来都要上战场和共和主义份子作战的学生们,如今却得面临互相猜忌的下场,真是情何以堪哪。”
老人沉重地叹了口气。莱因哈特再次向他表达歉意,毕竟眼前这个老人是他们求学时的恩师,总不能表现得太过失利。
“互相猜忌?可是我们并没有对外发表这是件杀人案,不是吗?”
“谣言传播的速度快得惊人,而且是无孔不人,我们实在防不胜防用,莱因哈特上校。”
莱因哈特额首表示同意。接着,他以要到现场勘查为由,退出校长室。校长则答应派一名可以信赖的学生过去,以便提供他们办案时所需的狂言。
※ ※ ※
“这里就是……发生不幸事故的现场。”
带领他们到粮食仓库的是一名在学校服务了30年,好不容易才升上中尉的事务员。虽然吉尔菲艾斯的官阶只比他大一级,但对他来说都是必须低头服从的长官。至于上校莱因哈特就更是遥不可及的大人物了。他们很快就结束在仓库的调查,一方面是距离案发已经过了一段时间,早就没什么证据可查。另一方面是,事务员毕恭毕敬的态度也让人觉得喘不过气来。
走出仓库后,莱因哈特询问事务员学校里对这次的事件有没有流传什么样的谣言。事务员表情恭谨地回答:
“是的。大家都在谣传可能是怨灵作祟。”
“怨灵作祟!?”
“是的。有人说是几十年前意外身亡的学生想找人作伴,也有人说是因为他看到恶魔信徒的集会才会惹来杀身之祸,反正校园里是谣言满天飞。”
“谢谢你宝贵的意见。”
莱因哈特在心里暗自苦笑,随即让事务员离开。
“真是……什么恶灵作祟!!”
“学校和鬼故事本来就是如影随形,每所学校都一样。或许这也算是恶灵作崇吧。”
举凡房间的角落、楼梯下的死角、走廊的尽头、门的后面多少都会流传着一些“灵异故事”。它对人们所造成的恐惧,简直就像躲在宇宙黑暗的迷宫里,随时等着将飞过的太空船一口吞下的怪物一样。或许远古的人类在洞穴里生一把小小的火苗以对抗外界无止境的黑暗的那段记忆。还留在人体最深层的细胞核里,所以人类至今还是对黑暗存在着莫须有的恐惧。尽管说来可笑,可是却不能否认这个事实。即使是莱因哈特和吉尔菲艾斯,他们也曾经历过因为恐惧黑夜,而把头蒙在棉被里,害怕得整夜不敢闯眼的年纪。
话虽如此,不过如果将这次校园命案归咎于超自然现象,实在是荒谬无稽。
莱因哈特他们到学校的教室、第一到第三校舍、体育馆、图书馆、阅兵场兼竟技场、射击训练场……等地走了一回。与其拘泥在同一个地方,倒不如四处走动或许可以探听到更多线索。
幼年学校不但占地广大、师资和设备也比其它同年级的教育机构来的高级。因为它和士官学校都是属于银河帝国的军国主义教育的中枢,所以享受这样的待遇也是理所当然。不过在莱因哈特看来,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幼年学校已经老朽了。”
他指的不是设备,而是师资和校风都已经呈现颓纪的老态。一味地墨守成规和习惯、忽略创新和启发性、视古老为真理、将求新求变的学生当成扰乱秩序的罪魁祸首。
尽管为人垢病的毛病不少,但是一成不变的校园却也勾起了校友的怀念之情。
“图书馆还是老样子。”
“我们曾在大厅后面和高年级的学生打架,而且是二对四呢!”
幼年学校的莱因哈特是出了名的“麻烦人物”,不但以前如此,现在也是一样。不过他从不找低年级学弟下手,也不会以多欺少,而且是正好相反。因为他的尊严不容许这样的行为。
“我还记得曾经把一个说我姊姊坏话的家伙扔进那座水池里。”
求学时种种的回忆仿佛又被唤醒了一般,历历在目。
“这里是古老的战场,到处都有你以前留下的功迹哪。”
“别说的好像事不关己似的,别忘了,你也是同伙幄。”
莱因哈特笑着。他用细瘦的手指撩拨着一头金黄色的发丝,思绪再度陷人往日的时光。
“我们从幼年学校毕业只有短短的两年,这段期间要不是有你跟随在侧,说不定我早就向阎王报到了。”
这一番直接、坦率的谢意,让吉尔菲艾斯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只得用鳖脚的笑话掩饰内心的尴尬。
“虽然您有不少通往冥界的车票,可是却没有人场券。所以不管你遇到什么危险,都死不了的。”
“幄?这我倒不知道呢,这故事挺有意思的。”
谈笑声中,莱因哈特的脚步变得轻松许多。走出一排一排的校舍后,两人来到一大片草地。因为天气热的让人发汗,他们便朝一棵大榆树下走过去。
树荫下,他们再度翻开手上厚厚的资料,希望能从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被害者的学年成绩并不算特别优秀,约莫在一O名到五O名之间。吉尔菲艾斯在校的成绩大概就是这个程度。虽然他在射击的科目表现杰出,但是也仅止于此。因为学校里并没有辅佐役这个科目,连战略计画也都是纸上谈兵的模拟战况,能让他施展所长的机会并不多……
“以他的成绩应该不至于遭人嫉妒。令人纳闷的是,他为何会出现在粮食仓库里?”
“您说的没错,一个学生在三更半夜跑到仓库的确不寻常。”
在缺少线索和目击证人的情况下,莱因哈特在调查过程中不只一次触犯校规。向国旗致敬时双脚要打开多少角度、看到师长要心怀感激地低头敬礼……这些规定对一个拥有独立人格的个体来说,简直愚不可及。
当再次享用学校供应的餐点时,虽然让他忆起学生时代的点滴,但味觉上的感受却教人不敢领教。黑麦面包、香肠、起司、蔬菜汤、马铃薯沙拉占满了桌面,量虽多但味道实在难以下咽。莱因哈特求学时代,就经常为了这件事遭到师长的训斥。
“校方非常重视食物的营养!你身为国家未来的军人,却老是抱怨食物难吃,简直是不知好歹!”
那些站在支配者立场的人在强制别人遵守规定时,自己往往就是那个破坏规定的害群之马。例如以前痴肥不堪的鲁道夫皇帝,他严格限制人民的饮食生活,自己却天天酒池向林、享尽人间佳肴。他晚年的时候一直为痛风所苦,就是最好的证明。或许对鲁道夫来说,“自己”的食物遭到平民百姓的糟蹋是他最痛恨的吧。所谓上行下效,幼年学校的前任校长,也就是莱因哈特求学时代的校长,就曾经私藏葡萄酒和鱼子酱。那么现任校长修提加中将又是如何呢?就算学生私间粮食仓库,顶多也只是触犯校规,可是….二.
莱因哈特的视线停在前方一大片泛着祖母绿色彩的球场。场上正好有红、黄两队球员在进行比赛。莱因哈特和吉尔菲艾斯选了一处斜坡坐了下来。当他们的注意力集中在球场上的比赛时,突然有这人影挡住了前方的视线。一名身材高大、棕色头发、看起来应该是高年级的学生站在他们面前,直挺挺地向他们敬礼。
“报告,我是高年级的学生墨利斯·冯·哈森。校长派我来协助缀杰上校的调查工作。”
“幄,辛苦了,坐下吧。”
“对不起,我不能在上校面前坐下。请让我站着接受您的询问吧。”
少年的表现与其说是生硬,倒不如说是出于本身的教养和对规则的机械性顺从。尽管莱因哈特心里咕咬着,不过并没有说出口。
“那我就开门见山地问了。死者莱弗艾森生前的风评如何?”
“这个我不太清楚。”
“那么,他有没有与人结怨?”
“这我就不知道了。”
少年的回答对案情一点帮助也没有。倒不是他无心协助办案或是存心跟莱因哈特作对,而是他可能本来就对别人的事漠不关心。或许数字和资料对他来说还来得实际吧。莱因哈特皱着眉,不再开口。看到他沉默不语的样子,吉尔菲艾斯代替他提出问题。
“那反过来问好了,有谁跟他交情比较好?”
“我。”
“是吗?那么在你看来,莱弗艾森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少年露出疑惑的表情,似乎无法会意吉尔菲艾斯的问题。吉尔菲艾斯只好换另一个方式问。比方说,当他的成绩被同学超越时,他是无所谓呢?还是会耿耿于怀?
“就我所知,应该是会介意吧。”
他有推倭责任的倾向吗?就是把自己的过错和失败归咎他人身上的习惯?
“嗯。他的确会这样。”
“你说你们是好朋友,可是你怎么都不替他辩护?”
“我想,照实回答对案情才会有帮助……”
少年不温不火的口吻,连吉尔菲艾斯都感到有点不耐烦。他的回答不像是自己知道或是相信的答案,倒像是从旁偷茨来的讯息。这时,球场上的学生传来一阵骚动。少年回过头去看。莱因哈特因为视线被挡住,索性问他:
“哪一队得分啦?”
“不是黄的那队。”
少年没有做正面的回答。球场上果然可以看到穿红色球衣的球员欢欣鼓舞的呐喊着。吉尔菲艾斯突然看了少年一眼,不过并没有说什么。莱因哈特挥挥手,作势要少年离开。
“这家伙一点帮助都没有。”
莱因哈特没好气的说。他的声音充满了不满的蒸气。
“到目前为止还是找不到凶器。到底凶手是如何杀人,又是如何湮灭凶器的?”
“或许我们应该先考虑凶手的动机,吉尔菲艾斯。如果把所有的可能性还原为单一动机的话,你说那会是什么?”
“为了维护自身的利益,对吧?”
在这种情况下,吉尔菲艾斯不需要下任何断言,只需提供莱因哈特思考的线索就行了。金发少年点点头,浓密的前发随着轻轻晃动。
“没错,就像战争一样。要不就积极的争取胜利,要不就退一步守住现状,也就是攻击的动机和防卫的动机。”
吉尔菲艾斯没有打断他的话,专心地聆听。
“或许我们应该把复仇的动机也列人考虑。广意来说,这也算是一种防卫性的动机……”
说到这里莱因哈特突然中断谈话,陷入沉思,随即又驱了呢舌。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派我们来调查这个案子了!吉尔菲艾斯。”
“为什么?”
“为了让嫌犯放松警戒。”
“幄幄……”
吉尔菲艾斯会意地点点头。
当初校长得知宪兵队派两名十几岁的小伙子负责这件杀人案时,显得极为不悦。莱因哈特到校那天,校长还抱怨说宪兵队根本没有把这个案子当一回事……但不管怎么说,现在就只有等犯人自己露出马脚了。
※ ※ ※
四月二十八日,这天是被害人卡尔.冯.菜弗艾森举行葬礼的日子。下葬地点选在罗伊斐林墓园。虽然仪式进行的时候还不到太阳下山的时刻,但是天空却阴沉沉的一片,厚厚的云层仿佛承受不住重量似地越压越低。以视觉来说,时间好像加快了两个小时。以皮肤的触觉来说,简直就像倒退了一个月。前来参加丧礼的人回家后大概都要吃感冒药吧。
“……这件意外真是令人遗憾……”
耳边不时传来的窃窃私语,证明了情报管制的确收到极大的效果。尽管天色灰暗,仪式也沉重的令人快喘不过气,但是致悼词的学生代表──学年首席墨利斯·冯·哈森仍然以无懈可击的态度,朗诵着无懈可击的追悼文章。悼词的内容千篇一律、毫无个性可言,不过也找不出值得诉病的破绽。当学年首席和已故友人的父亲握手时那种形式美的极致表现,让参与丧礼的女士们都不禁嘶嘶吸泣,以帕拭泪。
仪式结束后,莱因哈特上前向死者的父亲表示哀悼之意。
“令公子的事真是令人遗憾,莱弗艾森上校。”
虽然官阶相同,不过莱弗艾森足足比莱因哈特年长三十多岁,而且不久即将退役。关于这次的意外,校长已经跟他说明了原委,他也知道菜因哈特是宪兵队派来的调查人员。尽管内心悲痛万分,但他还是恭敬地向莱因哈特回礼。
“真是辛苦你了,请你务必查出真凶,予以严惩。”
“这是当然的了,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还给令公子一个公道。”
莱因哈特毫不做作地表达负责的态度。不过基于职务上的关系,他必须要求痛失爱子的父亲不要对外公开这是一桩杀人事件。笃实的莱弗艾森上校立即毅然地表明立场,“我知道,因为这关系到帝国军幼年学校的名誉”。听到这样的回答,莱因哈特不禁对自己的立场和这位父亲顺从的态度感到痛恨。被支配者的宽容只会助长支配者的气焰,让他们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吉尔菲艾斯听了莱因哈特满腹的怨气后,微笑地安抚他的情绪。
“莱因哈特,您说的很有道理,可是这件事不能怪他呀。”
莱因哈特不好意思地拨了拨头发。
“说的也是,他并没错。帝国的人民经历了将近五个世纪的精神奴役,不、应该说是家畜对待,自然而然就养成习惯了。说起来他也是牺牲者之一,我实在不该怪他。”
尽管如此,他还是在心里发香,无论如何绝对不当单方面的牺牲者。正在啃咬着的时候,他发觉吉尔菲艾斯的视线一直盯着站在前面不远的学年首席哈森身上。吉尔菲艾斯也注意到莱因哈特狐疑的眼光。
“我总觉得怪怪的,可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种感觉就好像牙缝里塞了蔬菜的叶子。”
“那的确很不舒服。”
莱因哈特露出一脸感同身受的表情。
“算了,反正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我们就专心办案吧。虽然丧礼花去我们不少时间,但我想这种事应该不会再发生了吧。”
不过,这回莱因哈特的猜测出现了数亿分之一的误差。当他们回到幼年学校后,便收到一封从吉格林蒂皇后皇家医院寄来的录影带信件。一旁的吉尔菲艾斯看到信件内容后,瞬间整个人都呆住了。
“……帝国骑士赛巴司提恩.冯·缨杰阁下于帝国历四八四年四月二八日一九时四O分,病逝于本院特别医疗大楼。死因是肝硬化。本院虽尽一切力量挽回缨杰阁下的生命,但是他送来本院时已经为时已晚。”
莱因哈特面无表情的看着宣告父亲死亡的画面。医院方面一再强调父亲的死是因为疏于对自己身体的管理,但这对莱因哈特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他无言地凝视著录影带画面,突然觉得肩膀上增加了些许的重量。莱因哈特轻轻拍着吉尔菲艾斯搭在他肩上的手。
“放心吧,吉尔菲艾斯。我会去参加丧礼,我可不想挨我姊姊的骂呢。”
他极力想挤出一丝笑容,但中途还是放弃了。过去种种不愉快的回忆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绪。
莱因哈特父子感情不睦的事吉尔菲艾斯早就知情。不过莱因哈特对父亲的憎恨也不是毫无理由。七年前,他的姊姊安妮罗杰被送进皇帝的后官时,赛巴司提恩收下了皇帝馈赠的五十万帝国马克。虽然那笔钱名义上是治装费,事实上却是贩卖人口的酬金。对莱因哈特来说,不管是买的人或卖的人都是万恶不赦的罪犯。他的父亲和皇帝都是共犯。而把这种公然的人口贩卖视为理所当然的社会体制,以及默许这种事的人民的心态,都是莱因哈特发誓要铲除的恶习。
四月三十日这天是帝国骑士赛巴司提思·冯·缨杰举行丧礼的日子,仪式简单而隆重。参加仪式的人虽多,但都不是来替赛巴司提恩致哀,而是忙着向安妮罗杰摇尾巴,真正来凭悼死者的恐怕一个也没有。
赛巴司提恩的灵枢被安放在十四年前亡故的爱妻克拉里贝儿.冯.缨杰旁边。他安息的墓园是安妮罗杰出钱买下的,虽称不上气派,不过格调高雅、空间也不小。另外,赛巴司提恩虽然对儿子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但是他生前把所有的家当全部挥霍殆尽,没有留下任何资产。
安妮罗杰一身素净的黑衣,黑纱遮住了她脸上的表情。站在她身旁的莱因哈特则是望着天空,视线冰冷不带感情。而吉尔菲艾斯一直等到仪式结束,才有机会向安妮罗杰问安。
“安妮罗杰夫人,如果您在官延里遇到什么不如意的事,请尽管告诉莱因哈特跟我,这样或许您会觉得舒坦一点……”
“谢谢你,吉尔菲艾斯。”
安妮罗杰轻微而颤抖的声音,像清泉般地渗进吉尔菲艾斯的心扉。
“真的非常谢谢你……”
这时,一阵令人厌烦的杂音打断了她的声音。
“格里华德伯爵夫人,抱歉打断您的谈话。是这样的,陛下要您今天晚上跟他一起去欣赏歌剧。开演的时间是晚上七点,所以请您准备起驾回宫。”
说的也是。安妮罗杰现在的身份是皇帝佛瑞德李希四世的宠妃──格里华德伯爵夫人。而他只是一名区区的上尉,他们两人之间的鸿沟实在太大了。站在安妮罗杰身旁的宫廷内侍仿佛是在提醒吉尔菲艾斯注意自己的身份。无处倾诉的相思顿时化成了对高登巴姆王朝的憎恨。但是不一会见,他的思绪又被现实的光景拉回。他看着安妮罗杰在宫廷内侍的护卫下坐上一辆黑色骄车离开。
以前吉尔菲艾斯曾听人说过,赛巴司提思·冯·缨杰生前曾婉拒皇室赐予的男爵封号。但这毕竟只是谣言,是真是假很难说。就算是事实,或许卖女求荣的五名让他羞于接受,或者他想用拒绝的方式表达为自己辩护的立场。究竟是哪一种,连吉尔菲艾斯也不敢断言。不过另一种说法是,赛巴司提思主动向皇室申请男爵的封号,结果遭到驳回。莱因哈特似乎比较相信后者的说法。
在吉尔菲艾斯的印象中,莱因哈特的父亲似乎都和嗅觉脱离不了关系。赛巴司提思是个不折不扣的酒鬼,不论何时身上总是散发着浓重的酒臭。至少在吉尔菲艾斯的记忆里他一直是醉配配的样子,几乎没有例外。或许,他只是借酒装疯吧。
“天底下把女儿卖给皇帝和大官的人不计其数,为什么莱因哈特这家伙却偏偏只怪我一个人!”
的确,卖女求荣的人确实多的不胜枚举。但是莱因哈特的父亲只有他一个,而且把安妮罗杰卖给皇帝的也是他。在这种推卸不掉的身份下,他也只有承受莱因哈特负面的感情了。
突然,吉尔菲艾斯感到似乎有个力量压在他的肩上。他不需回头就可以感觉到莱因哈特金黄色的头发和金黄色的怒气。没想到强夺者和被强夺者之间的界线竟然是如此清晰可见。
“莱因哈特。”
吉尔菲艾斯这个时候也只能说这么多了。金发少年按着好友的肩膀,那对苍冰色的眼眸好不容易有了一丝笑意。
“总算结束了……”
莱因哈特端丽的唇形像化了冰一般,绽露出开朗的笑睿。
“姊姊和我终于解脱了一半。剩下的另一半就靠我们的努力了,而且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吉尔菲艾斯!”
※ ※ ※
赛巴司提思·冯缨杰的葬礼结束后,莱因哈特和吉尔菲艾斯正赶回幼年学校的途中,原本阴雹的天空抛弃了贵妇人的持持,开始歇斯底里的闹脾气。厚厚的雨云从地平线那端迅速飘来,阵阵狂风像要展示它强大肺功能似地呼啸着。不一会儿功夫,天空便渐哩哗啦地下起大雨来,路上的车子顿时陷人窒碍难行的困境。
春天的雨势虽然短暂,却一点也不温顺。在天体运行法则面前,静台地喘息着的自然,仿佛把它所有的热情全部倾注在即将到来的复活日一般。莱因哈特非常了解这一点,因为他自己正是这样。
回到学校后,更凛冽的强风正等着他们。校园里发生了第二宗杀人案件。死者同样是最高年级的学生,约翰.哥德霍尔特·冯.贝鲁兹。他的成绩是仅次于哈森,排名全学年第二的优等生。
“我人在这里,凶手竟然还敢犯案!”
莱因哈特压抑不住满腔怒火,狠狠地用拳头锤打墙壁。吉尔菲艾斯没有情绪化的反应,反而看起来轻松了许多。因为这个案子已经有了眉目,他的怒气因此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凶手是故意趁你不在的时候犯案的,我们是防不胜防啊。”
“可是不管怎么说,命案再次发生,我也有责任哪!”
杀人现场是一间盟洗室,室内全部上了磁砖,天花板和墙壁是乳白色系列,地板则是绿色。溅到墙上的血迹几乎都已经擦拭干净,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奇怪的是,地板的血渍只有大略地擦过,甚至原本没有沾血的部分也留有擦拭的痕迹。这个情况倒是无法用常理来解释。
“你负责调查本校的命案,如今一案未破,又发生新的命案,真是令人遗憾。”
校长室里,修提加校长看着年轻的金发少年,眼神流露着责备的目光。莱因哈特没有为自己辩护。其实最应该负责的应该是校长。他去参加葬礼的这段时间,校园内的治安本来就该由校内的纠察队负责才对。尽管菜因哈特心里这么想,不过并没有说出口,只是用苍冰色的眼眸冷冷地回敬对方。
“实在是可惜因,本来贝鲁兹还说有事情想找我诙的。现在想想,大概是他目击了命案的发生,凶手怕他泄漏秘密而将他杀害的吧。”
“这的确很有可能。不过你为什么没有事先跟我提这件事呢?”
“那个时候我根本没想到这些,再说,你不是正为别的事情倾心吗?”
莱因哈特没有答话,默默地退出校长室。在命案尚未侦破之前,他是没有立场发表什么长篇道理的。
关于第二宗命案,有一点令莱因哈特百思不解。既然命案现场墙壁上的血能擦得那么干净,为何对于地板上的血迹却那么粗心大意?是时间不够吗?因为有人走近,所以来不及收拾善后?或者只是凶手本身的失态?还是临时发生了什么事,让他惊慌失措、乱了阵脚?
从这几个矛盾处着眼的话,或许对破案会有重大帮助。既然无法从第一宗命案找到蛛丝马迹,那么就只能从第二宗命案发掘线索了。
翌日清晨,莱因哈特在听取了本部派来的五、六名宪兵下士的报告后,便独自到笼罩着连续杀人阴影的校园散步。他走到位于偏僻角落的服务区内,逗留了约15分钟后又走了出来。
等他回到自己的寝室时,吉尔菲艾斯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了。
“之前有件事我一直觉得不对劲,现在终于想通了,莱因哈特上校。”
吉尔菲艾斯边说,边把五件不同颜色的运动服摆在桌上。黄、红、蓝、绿、黑五种衣服排在一起,看起来就像一朵又大又鲜艳的花。上次在足球场旁边,哈森所说的话一直让吉尔菲艾斯觉得有那么一点不协调。
“你还记得那时候哈森说‘反正赢的不是黄的那一队’吧?”
“其实他只要说红队赢就行了。”
“没错,换成你或我一定会这么说。可是哈森却办不到。”
因为足球场上覆盖着浓密的绿草,在绿意盎然的背景下,哈森只能辨识黄色球衣而无法辨识红色球衣。
说的更明白一点,哈森是个色盲,而且是重度性的红绿色色盲。他隐瞒自己这方面的缺陷,进人幼年学校就读。
听到色盲这个名词,莱因哈特稍微花了一点时间才会意过来。那是由不良因子所造成的视觉缺陷,照理说,这个时代应该已经没有色盲的存在。
因为大约在五百年前,鲁道夫.冯.高登巴姆制订了“优生法案”。他和他一群官延学者不顾自然的法则,主张只有“完全健康的人”才有生存的资格,使得许多有遗传缺陷的人类遭到“处置”。尽管他们采取高压手段,但仍无法完全根绝“不良遗传因子”。连高登巴姆王朝的皇族里也生出许多有先天疾病的婴儿。他们屠杀幼儿、以及“优生思想”的愚昧、肤浅,终于在自己身上得到报应……
莱因哈特细长的手指像弹钢琴般地轻敲着桌面。
如果犯人是哈森的话,那么他杀害贝鲁兹后,应该无法把溅到磁砖上的血迹全部擦拭干净,因为他是红绿色盲,不能分辨红色和绿色。从这一点来看,就不难理解作案现场奇怪的血迹,而且所有的矛盾也可以得到合理的解释。
“可是,他可以用别的颜色的毛巾来擦拭,这么一来不就可以从沾血的毛巾上看出是不是探到血了。”
吉尔菲艾斯的推理得到了莱因哈特的认同。金发少年点点头:
“你说的没错,吉尔菲艾斯。那么你看了这个之后,有什么感想?”
莱因哈特拿出一条黄色毛巾,正确的说应该是烧剩下的残骸。虽然毛巾已经被烧的焦黑,但是仔细看的话,还是可以发现上面沾着变了颜色的血清。
“莱因哈特上校,这是从焚化炉里拿出来的吗?”
“没错,不过没有完全烧掉。如果送回宪兵本部检查的话,应该可以化验出上面的血迹。”
吉尔菲艾斯讶异地看着眼前的金发少年,他听得出来莱因哈特的声音里流露着毫无热情的冷淇。
“您还是认为凶手就是墨利斯·冯·哈森呜?莱因哈特。”
金发少年微微侧着头,光线从他波浪般的金发流泄而下,看起来就像是顶着光环的美少年天使。
“……太多的线索都对他非常不利,让人不得不这么想……”
他们再一次前往粮食仓库进行授证。从宪兵本部派来的宪兵下士的报告中可以知道,去世的卡尔·冯·莱弗艾森生前似乎对学校的伙食颇多怨言,或许他们可以从这方面找到线索。
两人走进仓库,正要穿过堆积如山的材料时,吉尔菲艾斯注意到头顶上的危机。
“危险!莱因哈特!!”
他大喊着,不过动作却比声音更为迅速。他整个人朝莱因哈特扑了过去。
就在他们高速朝旁边跳开的同时,原来的地方突然有重物从高处垂直落下,重重地摔落在水泥地面。震动扬起的灰尘微粒弥漫着四周的空气。那是一包约叨公斤重的面粉袋。
大约有几秒的时间,两个人呆坐在地上直直地看着那包巨大的面粉袋,久久说不出话来。要是面粉袋砸到莱因哈特身上的话,那可不是说着玩的。莱因哈特感激地把手掌搭在吉尔菲艾斯的红发上,然后站了起来。
“凶器就是这个,吉尔菲艾斯。”
莱因哈特以难得的兴奋语气说。他一面拉起吉尔菲艾斯,一面热切地阐述自己的发现。
“如果这一包30公斤重的面粉袋从15公尺高的地方掉下来,被砸到的人就算没死也会脑震荡吧。凶手杀了人之后把面粉倒出,用吸尘器吸干净,再把袋子折起来藏在衣服里,这么一来凶器不见了,案子当然也破不了。虽然今天的事是巧合,不过我们之前怎么没料到呢…”
他似乎有点懊恼,不过吉尔菲艾斯却认为,若不是莱因哈特具有过人的聪明才智,否则普通人是无法做出这样的推理。
“……不过这个推理有一个漏洞,吉尔菲艾斯……”
金发少年空那对俊俏的双眉,使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为年轻。
“怎么说?”
“为何犯人不保持现场原来的样子,将面粉袋留在原处,再从外面反锁,这么一来不就可以解释成意外身亡了吗?”
“而且校长只需负起疏于管理的责任就行了……”
莱因哈特双臂交叉,苍冰色的限眸陷入沉思。他朝出口慢慢走去,嘴里念念有词。
“才花了一个星期就破案了……”
※ ※ ※
学年首席垦利斯·冯·哈森被莱因哈特传唤到校长室的时侯,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即使看到臭着一张胜的修提加校长也出现在里面时,依然面不改色。
“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经杰上校。”
吉尔菲艾斯代替莱因哈特递给他一张纸──一张灰色的纸片。至少在哈森看来是如此。不过莱因哈特却以冷酷而平淡的语气命令他。
“请你把上面的句子念出来。”
那是一张上面用红字写着“墨利斯·冯·哈森是凶手”的绿色纸片。但是哈森却念不出来,只是沉默地站着。
第一名被害者卡尔·冯·莱弗艾森大概知道犯人是个色盲,利用这点予以胁迫。犯人基于“防卫的动机”而对他下毒手。第二名被害者可能是现场B击者,以致于犯人一不做、二不休,连他也一并杀害。
莱因哈特对校长做了上述的说明。很明显的,犯人已经呼之欲出。接着,他又将哈森拉到校长面前。
“怎么了?哈森。你不会念上面的字吗?”
莱因哈特的声音像箱一样地冰冷。哈森脸上则反覆着多重复杂的心情,狼狈、屈辱、挫败、愤怒和憎恶感在他内心交战着。这一路走来,他究竟吃了多少苦才有今天的成就。为了掩饰色盲的秘密,努力训练自己记住红绿灯的位置,任何方面都不能输给正常识力的学生,甚至要比他们更为出色。事实上,他现在的地位正是他努力的最佳证明。可是如今却……
“还是,你根本就看不见?哈森。”
“是的、上校!我是个重度色盲,分辨不出红色和绿色,所以看不到纸上的宇。我已经承认了,请你停止这种无用的戏码吧?”
学年首席激动的说。双手像是被强风吹起似地无秩序的挥舞,眼眶里涌出阵阵热流。就像反射热带阳光的水潭一般,灼热而刺痛。
“这就是本来的你吧?虽然外表冷静沉着,内心却是非常激动。”
莱因哈特就像十七岁的少年一样,断然地发表单方面的定论。而校长修提加中将虽然拥有丰富的人生经验,却没有出言制止。当然,以一名教育者的身份来说,是不能偏袒犯罪的学生。
“哈森,你真是让我失望、痛心哪。像你这么优秀的学生,不管有什么理由,也不能对同学下手啊。除了遗憾之外,我也对自己的无能感到愧疚……”
莱因哈特制止了校长空转的马达。
“墨利斯·冯·哈森并不是犯人,校长阁下……”
他的声音依然如霜一般地冷峻。
“我之所以指责他,是针对他隐瞒色盲的事实,进人幼年学校就读一事。可是真正的杀人凶手则是另有其人。”
校长一脸怀疑地看着莱因哈特。只见莱因哈特对吉尔菲艾斯使了个眼色。随即吉尔菲艾斯便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件用厚毛巾包里着的棍状物体。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是一把沾了人血的标信刀。
“凶器是一把刀。这是不久前在一名叫爱力西·冯·威尔布鲁克的学生的房间里搜到的。”
顿时,室内变成了无声的空间。最后是莱因哈特的声音划破了沉默。
“那名学生目前正由另一名宪兵看管。他已经承认杀害了哈森和贝鲁兹,不过还没做正式的笔录。”
“你胡说!”
校长的眼神和话里同样冒着愤怒的火焰。
“不可能、他不可能是杀人犯!因为刀子明明放在哈森的抽屉里!!”
“您说的没错,校长阁下!”
莱因哈特有礼貌地表示赞同。
“不过,您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哈森是学年首席,而约翰.哥德霍尔特·冯.贝鲁兹的成绩则是仅次于哈森排名第二,一旦除掉这两个人的话,排行第三的人便可成为首席。”
金发少年不徐不缓地说。
“学年第三名刚好就是爱力西·冯·威尔布鲁克。当然,他本身的姓氏并没有多大关系,重要的是他外公的姓,修提加。因为他外公叫做吉尔哈鲁特·冯.修提加。”
校长的脸顿时变得像化石一样僵硬,好不容易才从干个的喉咙挤出磨石子般粗糙的声音。
“莱因哈特上校,你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我就发现你这个人不懂得开玩笑。没想到你现在还是没有进步,甚至还退步了。”
“容我稍做更正,我不是在开玩笑,而是陈述事实。不管怎么样,请校长继续听下去吧,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校长的表情明显地表示反对,。不过并没有开口。莱因哈特不等对方回答便继续说下去。
“其实第一个被害者菜弗艾森是死于意外。他生前对学校的伙食感到非常不满,怀疑是厨房的人盗卖货品,中饱私囊,于是趁着三更半夜跑去仓库调查。他这么做倒也不完全是出于正义感,而是一旦发现弊案的话,他进士官学校的时候,可以得到较高的评价。”
“不料莱弗艾森遭遇不测惨死在仓库内,而你正好到那里夜巡。当你发现死者后非常懊恼,因为校园里发生这样的事件,身为校长的你势必要负起失职的责任。而这也是引起犯罪动机的开始……”
说到这里,莱因哈特突然闭起秀丽的双唇,室内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气氛。吉尔菲艾斯冷静地站在一旁,哈森惊讶的几乎不敢呼吸,而校长的思绪早已变成一片空白。
“你把面担全部倒出,将袋子丢弃,再从外面将门反锁,这么一来,意外就变成了杀人命案。我不知道你是否一开始就打算嫁祸给哈森,或许你是后来才想到的吧。一旦哈森被发现是个色盲的话,一定会被学校退学。可是就算他走了,您的爱孙爱力西前面还有一个贝鲁兹。只有把贝鲁兹一并铲除,爱为西才能成为学年首席。你对孙子的疼爱蒙蔽了良心,为了把爱孙拱上首席,你不惜杀害贝鲁兹,嫁祸给哈森。”
校长的脸涨得通红,他极力掩饰的秘密,如今却被以前的学生毫不保留地全盘揭露。
“只是你没料到,宪兵队竟然派两名初出茅庐的小子前来调查命案。你为了暗示哈森是犯人的确煞费不少苦心,特地把他叫去足球场,还故意使用黄色毛巾和绿色的磁砖。虽然我们毕业这么久,可是还承蒙校长这般苦心指点,真是感激不尽。”
莱因哈特停顿了一下,接着又以怜悯的口吻继续说:
“我劝你还是别做无谓的抵抗。别忘了,吉尔菲艾斯在学校的时候,可是射击大赛的冠军,你是敌不过他的。”
校长的肩膀无力地垂下。吉尔菲艾斯走过去,把校长藏在背后的那只手抓住,并取下他手心的手枪。莱因哈特再次开口,一改刚才不温不火的语气,转为灼热的刺针。
“好个卑鄙小人!你不去对抗违法乱纪的强者,反而为了自己的孙子杀害立场薄弱的学生!被你杀死的学生也是有祖父的呀!!”
他毫不留情地发出严厉的指摘。
“那些投弃自由行星同盟的叛徒都比你光明正大多了!至少他们知道要得到利益就不得不失去自己所拥有的,即使是远离祖国!”
莱因哈特最痛恨的就是那种只会欺负弱小,却不敢挑战强权的小人。
“像你这种人懂什么!!”
修提加中将怒吼着,声音里充满积压的敌意。憎恨和绝望像涌出的热泥浆般占据了他的眼神。
“一个仗着皇帝宠妃的姊姊,在十七、八岁就当上校的人怎么能了解我的辛苦!你可知道我忍受多少屈辱和痛苦,才爬到今天这个位置吗?我曾把希望寄托在女儿的夫婿身上,偏们他却战死了。我只不过是帮他达成梦想,替孙子铲除障碍,这么做哪里错了吗!!”
以前莱因哈特最不能忍受别人对他的这种侮辱和指控,可是今天他虽怒火中烧却没有燃烧到极点。吉尔菲艾斯看出莱因哈特内心的踌躇,因为连他自己的心理也起了变化。
的确,在当前的社会体制下,有资格憎恨莱因哈特的不是贪恋权贵、欺压弱势的门阀贵族,而是那些在体制内,为了争取些微地位和待遇的改善而汲汲营营的小民。当他们好不容易有机会坐在银制器且前享受权力的滋味时,却因莱因哈特的出现而化为泡影。比起社会的不公平现象,他们更痛恨莱因哈特。
当莱因哈特即将振翅高飞、这翔天际的时候,他们却只能在地上攀爬,和一些境遇相同的人共同争食有限的幸福。也难怪他们内心会有如此强烈的怨恨。
“跟我说这些也没有用,现在你该做的是如何得到贝鲁兹家人的谅解。”
莱因哈特无法苟同的丢下了这么一句,然后对吉尔菲艾斯使了个眼色,随即数名宪兵便从打开的大门走进校长室。
“莱因哈特,你会看不起胸无大志的人吗?”
金发少年回头看着红发好友。他们一起散步在云散风清的校园,远处的足球场,运动员们依然精力旺盛的在场上奔驰。
校长被带到宪兵本部接受侦讯。哈森也因为隐瞒色盲的缺陷而一并被带走。莱因哈特和吉尔菲艾斯对于这样的结果都感到非常饭借。八成是校长在接受问讯时,供出哈森的秘密。虽然菜因哈特有心替哈森辩护,但是以他目前的权力和地位,尚无力与不合理的社会对抗,只能上呈请愿书,请求上级予以从轻量刑。
因为这次的事件,幼年学校顿时失去了校长和三位资优生。为了不让丑闻扩大,莱因哈特没有得到盛大的表彰,只有秘密的赠勋仪式。不管结果如何,莱因哈特总算得以离开他本来就不想待的宪兵队,他的梦想是在浩注的宇宙空间,和优秀的敌人展开战略和战术上的较劲。
“梦想的大小并不重要,懦弱并不可耻,可耻的是甘于懦弱的人。不能争取自我正当权力的人,就等于是侵害他人正当权力的帮凶,我实在无法认同这样的人……”
这个回答和吉尔菲艾斯所期待的答案略有出人。不过,很快的他就得到了超过他想要的答案。
“你也有同感吧?吉尔菲艾斯。我们的想法向来都很接近,不是吗?”
“是的,莱因哈特。”
没错。他和这位金发天使拥有共同的梦想。吉尔菲艾斯最大的心愿就是随传在莱因哈特身边,本来他还担心这个小小的梦想会遭到耻笑,不过现在他终于明了,身体和影子是不可能分开的。
阵阵凉风吹乱了他们金色和红色的头发,两人不约而同地用手按住头发、不约而同地仰望天空、不约而同地凝视对方,这是他们好久以来第一次绽放明朗的笑容。
强劲却令人感到舒适的风是初夏脚步的代言人,温吞的季节已经过去。很快地,他们就要一起迎接充满阳光和朝气蓬勃的夏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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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文章虽然提及‘色盲(红绿色盲)’,但决无轻蔑视觉障碍者之意。作者是想赶着银河帝国对身份低残和患有先天疾病的国民的不平等待遇,凸显扭曲的社会现象,让大家了解为何莱因哈特立誓要推翻高登巴姆王朝。请各位读者能理解本作品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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