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理的传说(上) 老鼠嫁女儿

  正月初三·老鼠娶亲
  正月初三(又有人说初二)晚上是老鼠娶亲的日子,人们看到的话这年会闹鼠患。所以经过年初一初二两天的忙碌后,人人这天都提早上床睡觉。
  关于老鼠嫁女儿的故事,民间有个趣味盎然的传说:
  据说有只老鼠想给女儿找个好女婿,希望有了女婿的庇护后从此一族不再怕猫的迫害。所以他先去找天上最伟大的太阳。太阳说他不够伟大,因为他会被云遮住。云说他怕风吹跑,风说怕墙挡住。可是老鼠又能在墙上打洞,所以最后,老鼠的女儿还是嫁给了一只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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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初三晚上,都市里的年味已经开始渐渐消散。许多熄灯两三天的住家都亮起了灯火,等不到初四开市就张灯营业的店家也纷纷开张大吉。虽然职业兽医已经渡完假归来,兽医诊所大门还是盖着铁卷门,二楼的公寓书房点着橙黄灯光,给寒冷冬意平添了一丝温暖。
  辛艾仁坐在书桌前,埋首在书本中。他刚从爸妈家回来,正享受着年假最后一天夜晚的闲适。一切景象都是那么安祥美好,直到被脚边电暖炉旁躺着的白狐扰乱。白灵原本在暖气温度下舒服的拉长身子躺着,不知道哪里不对头了,他突然翻身爬起来,蹭蹭青年垂下来的一只手。
  “爱人,我们去睡觉了。”他说。
  “要睡就去睡啊!”兽医忙着看书,只拍了拍狐狸的脖子。
  “你刚不就在睡吗?”
  “一起去睡嘛!”
  “干什么?”
  辛艾仁莫名其妙地转过头。白灵立起来,前脚搭在他大腿上,黑眼咕溜溜转,一脸渴望地看着他。
  “我说过很多次了,你不准睡我床上。”兽医说,“你会弄得一床毛。自己去窝里睡。”
  “可是……”白狐心虚地抖一下耳朵,“跟睡不睡床无关,今天晚上大家都应该早点睡嘛!”
  “为什么?”兽医啼笑皆非,“你该不会要跟我讲什么初三老鼠娶新娘所以人要早点睡吧?”
  “你知道那个典故啊?”白狐狡猾地皱皱鼻子,“那你知道那故事的真相吗?”
  “什么真相?”辛艾仁心中浮起起不好的预感。
  “哼,你一定不知道。”
  “是不知道。”
  “那,听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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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一早,初二早,初三老鼠娶新娘。
  从前,很久很久以前,在中国大陆某个村庄里有个叫荖叔的男人。这个荖叔叫什么名字我们不知道,反正就叫他荖叔就是了。荖叔是个普通的单身农民,娶了亲,不过老婆早死没孩子,所以他就养了个比小他十几岁的族弟当儿子。
  这个故事本来没什么了不起的,就连他那族弟很没创意的、因为被命相师说会短命,非得给荖叔当女儿养大也没什么了不起。说起来,连这族弟口口声声被荖叔叫“妹子”,后来成为村中首屈一指的美女这些事也都没啥了不起的。这个故事最特别的地方,在于荖叔帮他“妹子”找终生伴侣过程中发生的事。
  情况是这样的,虽然妹子被当女孩养到十四岁,荖叔也对这“女孩”疼爱有加,但男生毕竟是男生,年纪到了总该要娶妻。关于妹子的终身大事荖叔非常困扰,因为从妹子十二岁以来,上门提亲的一直都是男方代表。澄清事实后那些人被吓跑也就算了,可是不知道为何,就算荖叔说破嘴对天发誓妹子是男儿身,就是没女方媒人上门。
  事情到了这地步,荖叔终于受不了了,他等了又等找了又找就是没人要嫁给妹子,所以决定往非凡人的领域找帮手去。注意!因为是很久很久以前,天地间没有明显的分界,神、人和妖怪的界线也不是那么清楚,所以荖叔这样做很合理。
  第一站,他找的是住在高山洞里的一只怪物。这怪物纹面獠牙,头上长角,终年沉睡,据说只有过年时才会醒来。不过因为活了几千年,所以很有智慧。
  “啊?你说什么?”怪兽老大不高兴地揉着眼睛问。
  荖叔很恳切的把他遇到的问题重复第十七次,希望这次怪兽有听进去。
  “那个啊……”怪兽这次似乎听进去了,不过即将又要睡着,“既然找不到女人,就找男人啊!”
  “那样不行啊!”荖叔用力把怪兽摇醒,“哪有男人愿意娶男人呢?”
  “我要睡觉……”怪兽在窝里滚一圈,非常朦胧地回答,“你自己娶啊……反正你很爱他不是吗?”
  “不行不行不行!”荖叔红着脸大喊,把怪兽再次吵醒,“我不能娶妹子!你至少要提供个可行对象给我啊!”
  “好啦好啦好啦……”怪兽睡梦中不甘愿地吐出最后一句话。“去找太阳,他喜欢漂亮男孩啦!”
  不试白不试,所以第二站,走投无路的荖叔千里迢迢带着妹子到东海找太阳了。
  “什么?娶你女儿?”太阳坐在寝宫正中央,一脸不可思议地说,“别开玩笑了,我可是高高在上的太阳啊!我怎么可能娶一个凡人?”
  “可……可是,听说太阳大人喜欢漂亮男孩,我以为……”
  “笑话!”太阳高傲地伸手招来一旁的侍僮,抱进怀里,“你家妹子,有我的红羽漂亮吗?”
  荖叔看看太阳怀中羞窘的红衣少年,再看看妹子,其实他心里觉得还是妹子漂亮,但也不好说出口。他不好开口还有另一个原因,太阳吻着怀中少年,似乎吻出了兴趣,手已经伸进了少年衣襟里面,完全忘记他们还站在前面。
  “自己知道了就快滚,我可是很忙的!”吻了半天,太阳好像终于察觉他们还站在原地,出口赶人。
  荖叔慌忙带着妹子逃出太阳寝宫,不过临走前在扶桑木底下被叫住,那个红衣侍僮衣衫凌乱地追了出来。
  “请稍等一下!”红羽说。
  “呃?”荖叔看到红羽就想起方才情景,不禁红了脸。
  “那个……”红羽拉上衣衫,“据说云伯最近在征亲,你可以去试试。”
  接着第三站,荖叔带妹子到了云伯住处,不过才到门前就跟一个蓝衣青年撞个正着。而且被撞还不打紧,吓人的是背后随即有一团团像岩石般笨重的乌云冲过来砸人。幸好那蓝衣人张起风网挡住攻击,不然荖叔和妹子早就送命了。
  “云弟!你冷静一点!”那蓝衣人对云伯宅内大吼。
  “冷静个屁!你就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屋内传出另一个声音。
  那蓝衣人搔搔头,叹了一口气,抱胸叹息了一会,又原地转了两个圈。然后他突然转头,似乎这才发现荖叔和妹子没走。
  ”真是抱歉吓着你们了,我是风神,请问两位是?”蓝衣人问。
  看风神态度亲切和善,荖叔简单说明了来意,但只换来风神尴尬的笑容。
  “征亲吗?我看你们现在还是别进去比较好。”他说。
  “为什么?”荖叔问。
  “那个啊……”风神继续搔头,“征亲的消息是假的啦!”
  “假的?”
  风神才要回答,就被冲出来的云伯打断了。云伯是个灰衣少年,身上穿着像云彩般会变色的服装。平常心情好时衣着就像晴天的浮云一样雪白,现在几近漆黑的一身显示他正心情恶劣到极点。
  “放风的混蛋!谁叫你乱说话的?”云伯隔着荖叔和妹子对着风神大吼。
  “我哪有?”风神无辜地说。
  “哪没有!我说征亲就是征亲,关你屁事?”
  “关我很多屁事啊!屁是风,我是……”
  “闭嘴!”
  四周再次涌起漆黑云块,眼看就要朝着风神和荖叔等人这里飞来,风神笑笑地张开风网,这次他把云伯和那些还夹着闪电的云一起困在网里面。云伯看来气炸了,不过风神更卑鄙地把风网风速开到最大,让他的怒吼传不出来。
  “哪!如你们所见,”风神转身朝差叔俩人说,“征亲这档事,只不过是咱们小俩口闹别扭,云弟一气之下就放出了征亲的消息。”
  “呃……”荖叔只能这样回答。
  风神后方的云伯正在对风网又捶又打,似乎气个半死。荖叔很想跟风神说他完全看不出来事情是像他说的那样,不过为了避免与这笑面虎起正面冲突,他选择放弃,然后道谢离开。
  “啊!不过要是漂亮小男孩征亲的话,你可以试试看去找墙神大姐,她好喜欢小男生的。”风神说。
  荖叔有点惊讶风神知道妹子是男生,不过也算了,反正这些神理应无所不知,知道妹子的性别也没什么好讶异的。比较让他讶异的,是后来风神又补上的那句话。
  “不过你干嘛这么急着把他嫁出去?”风神说,“你明明爱他爱得不得了,自己留着不就好了?唉唉,别像我背后那个小鬼一样,喜欢还不敢承认啊!”
  风网后方有巨大闪电爆开,云伯在怒吼。而荖叔决定装做没听到,匆匆带妹子回到人间。
  荖叔才在人间落脚就开始掷签,几乎是一步一掷,转弯上下坡更是不用说。他丢那两个红红半月型的东西丢了老半天,终于确定墙神最近就住在他家卧房。荖叔很高兴——墙神住在他家,该不会是喜欢上他家妹子了吧?
  “你想太多了。”墙神说。
  荖叔愕然看着墙神,那是个穿砖色衣裙的大姐,正手叉腰瞪着他。
  “那,不然您为什么住我家?”荖叔斗胆开口。
  “当然是因为你们俩个在一起很配啊!看了就赏心悦目。”墙神理直气壮。
  “咦?”荖叔愣了一愣,“配?”
  “大人的兴趣小孩别管!”墙神眯着眼威胁。
  “是、是……”差叔觉得自己真是找错人、不,找错神了。
  “唉呀,唉呀!你们这些不老实的家伙。”墙神豪爽地拍拍荖叔肩膀,“相爱着就在一起吧!不然大姐我看你们这样内心纠缠也很痛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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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说那年腊月底荖叔不知道要实施什么大工程,在他家墙上钻了不少洞,家里也常常夜半传出男女争吵声。不过在过年前,终于还是传出荖叔要迎娶妹子的消息。不管有多少神作担保,这桩乱伦常的婚礼还是不太受世人祝福,于是他们选在大年初三这百事不宜的凶日。他们希望大家都忙着避凶躲家里,没空过来抨击他们,所以选在凶日不谈,还要在晚上。
  一件事有人骂,不表示没人夸。年初三那天晚上,才过傍晚荖叔家就被一堆神及非人怪物闹得沸沸扬扬;一会儿光芒万丈一会儿雷声大作不说,还有飞砂走石和各式相当夸张的吵闹声。村里善良人们想要关起门眼不见为净,只可惜木板门挡不住孩子的好奇心。
  “娘,那边在闹什么啊?”每个孩子都问。
  “你别管,那是荖叔嫁女儿。”每个作母亲的都这样回答。
  当然比较大的孩子就会质疑为什么娶新娘不能管,毕竟在中国嫁娶是盛事,总是让小孩去闹闹讨吉祥的。
  “唉呀!你听错了,我是说老鼠嫁女儿啊!”这些可怜的母亲只能这样回答,“所以大家要早点睡,免得吵到他们。”
  而比较有创意的母亲,就把“老鼠”嫁“女儿”过程中遇到的事编成故事。这个故事是这样的:
  老鼠的女儿长大啦!他想要给女儿找个不怕猫的好女婿,所以先去找天上最伟大的太阳。太阳说他不够伟大,因为他会被云遮住。云说他怕风,风说怕墙。而老鼠又能在墙上打洞,所以最后老鼠的女儿还是嫁给老鼠……
  感谢这些母亲。据说,很多不合理的传说都是这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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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怪兽,是年兽吧?”辛艾仁发问。
  “这我不太清楚。”白灵回答。
  “太阳的嗜好?”
  “神总是有怪癖嘛……”
  “风神和云伯又是怎样?”
  “小俩口吵架啊!”
  “墙神?”
  “她喜欢看男人和男人谈恋爱!”
  “……”
  “怎么了?”
  “那俩人根本是被逼婚的吧?”
  “听起来像那样吗?”
  “到底什么年代会有男人和男人被逼婚的?”
  “神话时代。”
  “……”
  辛艾仁皱起眉头,摸了摸桌上的书本,又想到了什么。
  “你说这故事到底有什么意义?”他问。
  “你听不出来?”白灵回答,“说我们今晚该早点上床啊!”
  “既然是以讹传讹,那我为什么要早点睡觉?”辛艾仁双手抱胸,冷冷地问,“而且我记得是说初二晚上到初三凌晨老鼠娶亲,所以初二晚上早睡初三早上晚起吧?你是不是搞错时间了?”
  “唔……唉呀!各地习俗有差异,时间不同啦!”白狐困扰地动动胡须,“反正今天就是要早点上床,你真的听不出来?”
  “听不出来。”
  白灵原地转了两圈,思考着,然后摇身一变成为白衣青年。他挤上前,整个凑上椅子,把辛艾仁搂个满怀,变成金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某种光芒。
  “我说‘我们’该早点‘上床’了,这样懂吗?”
  “不想懂。”
  “我是狐狸精。”
  “所以?”
  “在中文中狐狸精通常都用来形容什么?”
  “你不是在找你主人吗?”
  就像没听到问话一样,狐狸精开始舔着兽医的耳朵又啃又咬,然后一路往下攻击脖子。可怜的人类试了两次推不开只好放弃,拿个书签把书页记住,无奈转身。
  “我说你不准睡我床的。”兽医说。
  “那你喜欢睡在这里?”
  “……”
  辛艾仁拿死皮赖脸的妖狐没辙。于是他叹了口气,把白灵抱起来,起身离开书房。
  “变回原形。”他命令。
  “耶?为什么?”嘴上说着,青年还是变回白狐,一脸疑惑看着主人,“我以为人的样子你会比较有兴趣?”
  “不管是人是狐……”辛艾仁边说边走到屋角,“我都没兴娶。”
  “那你为……”
  “哐当!”
  一阵金属响后,还没反应过来的白狐被丢上阳台,铁门还加了锁。在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中,白灵发现辛艾仁又走回书桌前坐下,不过不是如想象那般继续看书,反而是按下了计算机的主机电源。狐狸一双好奇的尖耳竖起笔直,他隔着落地窗看见屏幕亮起,还听到计算机启动的风扇声。
  “你开计算机干什么?”白狐问。
  “把故事写下来。”兽医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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