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晟一边流浪,一边寻找合适的安家场所,在陆地上没有方向感的他常常多走很多冤枉路。每次苍伶问哥哥为何要绕圈子,他就会说:“良禽都择木而栖,何况是人?去一个地方安家要了解他方圆百里的情况,免得再遇到山崩洪水之类的天灾。”
说得似乎有点道理。于是一家三口走啊走的,兜啊兜,终于在两年后到了一个叫潼州的地方。
潼州城在外没有什么盛名,但只要是看到它的人,就会惊叹这是个不输给任何名城的繁华之地。每逢月半十五,远近的乡邻们就会聚过来赶集,那时候的大街,人声鼎沸,热热闹闹,数不尽的马车、驴车出城进城,一直到晚上还会有不休的夜市;再看看它四周的环境,整座城背山临江,颇有灵性。山中青竹滴翠,鸟鸣幽幽,江中烟波缥缈,小舟轻泛;城里头花红柳绿,宅院错落有致,街头巷尾,但闻嬉笑欢语。潼州有如梦中尘嚣,是苍晟心中“凡尘俗世”的标准。
最重要的是大城市里的人见多识广,见怪不怪,苍晟兄弟俩甩着银闪闪的白发招摇过市,也没几个人觉得奇怪,更不会有人吓得逃走。
于是,他考虑在此居住下来,不料城中竟没有空宅,寻寻觅觅只在临江的地方找到一处没人住的小宅院,几度打听之下,找到了它的屋主,并谈了个价格买了下来。
其实江边的房子也很不错,不用挖坑造池塘,隔日买了一群小鹅仔放养在江边就成;现成的院子里栽上点花花草草,蔬菜瓜果。安排好一个简简单单的家,便可以开始过日子了。
苍伶十五岁了,这两年里,他一天比一天伶俐,一年比一年活泼,苍晟觉得如果按照世俗习惯,应该送他去私塾念点书会比较好,考中状元的可能性很大,结果他没念三天就逃了回来,原因倒不是那一头奇怪的白发,而是夫子教的东西太浅显,苍伶全都会,他也不想考状元求功名,连个秀才都不稀罕,没有必要浪费钱财。
伶伶不想念书也不能勉强,可一年的学费都已经付给夫子了,为了不浪费,苍晟赶紧把五岁的铭儿送进去念书,小是小了一点儿,可让他早点受到约束也好,省得放在家里越来越皮。
苍伶就这样留在家里,每天喂喂鹅,种种菜,一日做三餐,还要洗衣打扫,似乎把能干的全干了,闲得苍晟每天只能在江边钓鱼打哈欠。不是他不想做,只是苍伶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比他好,一插手反而给弟弟添麻烦。苍晟可以做的事情就是接送铭儿念书,茶余饭后教他耍耍拳脚,练点功夫,当然还要留一只眼睛偷窥伶伶。
有时候他常常会盯着苍伶的背影想,伶伶在以前会不会是那个书生的仆人?要不为什么他小小年纪会做那么多的事情?还有为什么他有时候看上去眼神犀利精明能干,有时候却像个小傻瓜一样整个下午只是啃着玉米晒太阳?为什么他那么喜欢照镜子,居然可以望着镜子的自己坐上一、两个时辰,这种喜爱程度似乎有点变态啊……
但是每次,苍晟的思考总是被苍伶的转身微笑打断,接下去,他无法再考虑正经的事情。隋不自禁的想歪歪了……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
一年,两年,三年。
日子舒舒服服的过着,孩子们一点点地长大。
铭儿自从有了一个很会照顾人的叔叔之后,再也没吵着让爹去找一个娘。这个小叔叔长得好看,待人和善,做的饭菜很好吃,做的衣服很合身,缝的鞋子很结实,总之什么都好,铭儿已经把他当成半个爹了。
苍晟眼看着苍伶就将长大成人,心里的期待越来越强烈。
有时候路过他的窗前,就会不知不觉地驻足偷窥。有一天夜里,苍伶洗澡忘了关窗,苍晟脚底像刷了一层浆糊一般,黏在窗外不肯走了,非常想知道这孩子是否已经“长成”。可惜被苍铭那死小孩发现,大喊有色狼,扑上去拳脚相加,打了半天才发现是自己的阿爹,结果害得苍晟没看成伶伶出浴图。
不甘心的苍晟照著书上弄了一道溺水符,随后带着孩子们去江边游泳消暑,准备把这道符咒用在苍伶身上,等他一溺水就先来个水下的肌肤相亲,再来就是岸上嘴对嘴的送气,乘机吃点豆腐解解馋,不料正耍动手之时,又被苍铭那死小孩突然抱住,脚底一滑,失去平衡,这道符咒施在了自己身上。结果么,自己成了被送气的对象,还被儿子说没用。好在送气的人是伶伶,和他嘴对嘴的来一下,失点面子也无所谓啦!
苍晟的这种生活,总结起来就是:小心翼翼包庇自己的感情,精心设计吃伶伶豆腐,最后总是功亏一篑儿子之手。但就是这样的生活,也可以让苍晟过得津津有味,每次回忆起来就有甜意上心头。
又一日午后,苍晟把百宝箱里的银元宝掏出来,一锭一锭地摆在桌上细数。剩下的银子似乎不够半年了,要去哪儿干一票才行。这一带向来没有什么达官贵人的墓穴,好不容易上周死了一个老太守,他的墓看上去还不错……
苍伶刚好喂完白鹅走进来,看见哥哥愁眉不展地盯着银元宝发呆,便问道:“哥,钱不够花了吗?”
“嗯。”苍晟沉重的点点头,这就是生活的压力啊,但这是世俗生活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想过一次真正的二辈子”,就该懂得品尝人生的苦涩。
苍伶笑笑说:“哥,我们去做工吧。”
“做什么工?”
“城里要造座阎王庙,泥匠、木匠、工匠、搬运工,统统都要!一天五文钱。”
哈!一天五文钱!?这不是苦力吗!?苍晟立刻摸摸伶伶天真的脑袋说道:“免了免了,你还小,不能做体力粗活,家里的开销不用你担心,哥哥会解决。”
苍伶一听立刻好奇的问:“哥,难道你要去盗墓?”这是哥哥的老本行,只是近两年来都没干过。“但是盗墓万一被抓住可就惨了!”这可是亵渎祖宗的大罪。“月出而做,月落而归,摸黑行事,再说我技术如此高超,谁会抓住我?”
“那会不会有鬼魂找你报仇?”
“我盗了这么多墓,啥时候有鬼魂来报仇了?再说了,就算有。我也有能耐一掌把他打回去。”
“真的吗?”
“放心,我法力可高着呢。要下要一起去?”
苍伶想了想,对哥哥的担心和对盗墓的好奇心各占一半,便答应一起出工。苍晟很得意,干活有小伶伶在身边,一定特别起动!
就这么定下之后,他把其它东西顺带翻出来整理箱子,其实还有很多珠宝玉器可以卖,但是这些留下来的都是精品中的精品,是苍晟的宝贝。
苍伶看见哥哥对一块普通的玉璜呵护备至,不解的问:“哥,你的这块宝贝玉璜之前不是一直挂在你腰间的吗?你怎么收起来了?”
“来,我告诉你一个故事。”苍晟拉着伶伶坐下,摸着手里的玉璜讲起了那个传说,“这块玉璜叫‘梦禹’,应该还有另外半块一模一样的叫‘寄尧’,当两块玉璜合成一个玉璧的时候,就会出现奇幻的梦神,它可以帮你实现任何一个愿望。我一直在找‘寄尧’,可惜,找了这么多年了,什么都没找到。”
“这么玄乎的事情你也信啊?我看这只是一个美好的传说。”
“做人么,心里要存有一个美好的愿望。这几年日子过得挺开心,便不再寻找‘寄尧’了”苍晟把玉璜放回箱子,抬头望着伶伶,笑着间:“如果你遇见梦神,你会许什么愿望?”
“如果遇见了,我就希望我永远和哥哥你在一起,每天都可以自由自在,快乐无忧。呵呵呵……”
苍伶笑了,这孩子还是那么纯真,如果能够永永远远守在他身边,就算不表明心迹也无所谓。苍晟抛了两锭银子给他,“下个月家里的开销。”
几天之后,趁着月黑风高,苍晟带着弟弟划着船到了江对岸,走了十几里路,终于到了一处诡异的山丘。这儿就是前任老太守的墓穴,下葬还没半个月,热着呢。有传言的鬼魂就一定不能再留在阳间。所以干盗墓这一行的有个规矩,要等断七之后才能挖墓。但是苍晟不守规,盗墓一定要先下手为强。
苍伶知道哥哥有点道行,他盗墓从来不用铲子铁锹,单单用羽毛就可以挖出一条小隧道。
这次也不例外。羽毛旋转着,侵蚀着,不一会儿就打通了一条墓道。苍晟带着苍伶钻进去,准备大干一场,却发现墓主的鬼魂盘坐在棺材上摸胡子。
这次真的见鬼了。
“呃……我亲爱的宝贝弟弟,哥哥我把东西忘在外面,咱们要不出去拿一下?”
“噢,好。”
两人心照不宣,假装什么都没看见,迅速钻回盗墓洞,像两只慌张的拘崽一样爬出了墓穴。夜风吹过。背后一看,两人同时发现那个老太守面无表情的跟在他们背后。
怎么办——苍伶用眼神打了个问号。
苍晟眉毛一挑——甩了他!
于是两人立刻大步流星,埋头闷走。虽然他们越走越快,可鬼是用飘的。就像一只在他们屁股后面栓了线的风筝,怎么甩也甩不掉!兜了一个大匿子,跳上船奋力划向对岸,终于在过江之后。回头不再看见那道鬼影,两人才放下一颗心。不是说打不过他,只是不想招惹到麻烦。
丢船弃桨之后街回屋子,苍铭正好半夜起来尿尿,一看到阿爹和叔叔就问:“阿爹,这个老爷爷是谁啊?”
“什么?谁?哪儿有老爷爷?”两人慌了。
苍铭指了指阿爹脑袋上方,在你头上面的老爷爷。”
苍伶和苍晟脸上顿时一黑,同时仰起头——原来那老鬼飘在头顶上!
老鬼坐上椅子,笑呵呵的抚着白胡子说道。“我想你们应该看得见我才是。我是本地的上一任太守。姓杨。两位想必是外地刚来的,不晓得我杨某生前两袖清风,死后也没什么值钱的陪葬品,这儿的百姓尊敬我。才为我修了一座不错的墓。”
苍晟满脸尴尬。不好意思地问:“杨太守,真是对不起……我们就是干这一行的。”
苍伶没心情和这老鬼穷蘑菇,直接了当地问:“您怎么还没去阎王那儿报到啊?”
“实不相瞒,我有一个未了的心愿。所以请求鬼差过段日子再来接我……今天老鬼我跟着你们是有事相求。”
“未了的心愿?有事相求?”
“嗯。”杨太守点了点头,“恳请二位帮我了却这一心事。”
“是什么事?”
太守欺了口气,缓缓道来:“四十年前。那时我三十八岁,不但年轻英俊,而且满怀抱负,任潼州太守不满一年。那年夏季发生百年不遇的旱灾,地里什么粮食都种不出来,朝廷救济来的赈灾粮不多,都放在府衙粮仓。我儿子十三岁,天天嚷着肚子饿,我妻子一向宠那小子,背着我去仓库搬了十斗大米。我知道后大发雷霆,觉得玷污了我清官的名誉,丢了我的脸,于是,我当着百姓的面,把他们娘俩赶了出去,把十斗大米送回了粮仓。事后,虽然我赢得了百姓的赞誉,可是我心里一直不好受……灾害过去之后,我偷偷的派人找过他们娘俩,可惜,如同大海捞针,一直都没有结果……”
“杨太守是要我们找你的妻儿?”
“不,不是的。现在潼州的太守你们知道吗?”
“知道一点,也姓杨,听说才二十五岁,非常的年轻有为,之前是这儿的副太守。”
一说到这个,杨太守眼里有点兴奋和自豪,“实不相瞒,他就是我的孙儿。这是我死后才知道的,他到我的墓前祭奠我,叫我爷爷,我这才知道我的妻子没有怪我,只是觉得没脸见我,躲了起来,三年前让考上状元的孙儿回到潼州,要他跟在我身边,学习我的为人处事,为官清廉。唉……我真是惭愧啊!”
“呃……这不是很好吗?杨太守还要我们做什么呢?”
“我的妻子会在三日之后回到潼州,我想请你们帮我通一次灵,我要亲自向我的妻子道歉、道谢。”
“那您跑到贵夫人的梦里不就行了吗?”
“不行,那不真实。我妻子会以为那就是一个梦。”老头子还挺固执,死都死了还这么麻烦。
苍晟念在把人家的墓穴捅了一个洞,被主人逮了正着,怪不好意思的,便答应了下来。唯一感觉不妥的是……这三天里,老鬼似乎打算在苍家一直住下了。满屋子飘来飘去的,很不习惯……
三天后,潼州太守陪同祖母,带着一些家丁丫鬟到了杨老太守的墓前。
虽然几十年没见,但当杨老太守看到那个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老妇人,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他的结发之妻,激动得直催促苍晟快一点。
苍晟咳了几下。清清嗓子,从后头走上前去。“杨太守,在下姓苍,现住在潼江边上,因为略懂得一些法术,已故的老太守托我为他通灵。说是有些话要和老夫人谈。”
“你是说我爷爷?”
年轻的杨太守有点不相信,可是老夫人却很激动,拄着拐杖疾步走过来,抓住苍晟的袖子问:“你说我相公在这里吗?我就知道,快点让他相我说话,快点啊!”
“好、好、马上就来。”苍晟闭上眼睛,一念咒语,灵魂出窍,顺手把站在一旁的老太守推进自己的身体。
等到众人看到这位苍大师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惊讶他脸上已是沧桑老者的表情,动作迟钝。他颤巍巍地执起老夫人的手,老泪纵横。
“昭娣……我终于和你相见了……”
老夫人一听这声音,立刻就认出是几十年前的丈夫,扔掉拐杖扑进他的怀里,大声哭起来,“相公,对不起,我来晚了……”
“昭娣,你这些年都到哪儿去了啊。我到处找你……”
“我对不起你,我没脸见你,这么多年我一直躲在乡下。直到听孙儿说你病重快不行了,我才赶过来……可惜还是迟了一步!”
“是我不对,我当初不该为了清誉,狠心把你们娘俩赶走。我内疚了几十年,直到现在才有机会向你道歉,昭娣,你能原谅我吗?”
“原谅,我什么都原谅你。”
老夫老妻如此情深意重。让在场的人看得都不禁羡慕连连。只是,看着有点别扭。毕竟那不是老太守的身体。
既然已得到妻子的原谅。老太守便问起其它事情。“昭娣,我们的孙子在这儿了,那儿子呢?”
“儿子在京城做官,已经告了假,路途遥远,但过两天就该到了。”
“真难为你一个人把他们都培养成材……”老太守感慨良多,扶住妻子的肩膀,仔细的端详。“昭娣,你还是很漂亮。”
“你在说什么呀!?老都老了还说这个……”老婆婆娇羞一笑。脸上泛起一层红晕。
“我说的是实话,最爱的人永远是心中最美的……”
“哎哟我的妈呀……不行了。不行了!晕了,晕了,”苍晟捂住自己的眼睛,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瞧着自己身体和一个老婆婆打情骂俏,这滋味真是说也说不清楚,跑到后头找伶伶,却见他已经一手捂嘴巴一手捂肚皮,滚在地上笑到抽筋。
“你这个死小孩。居然笑成这样!”苍晟扑过去打他屁股,可是苍伶已经笑不动了,只好任由哥哥打屁屁。
看着苍伶“咯咯咯”的笑,苍晟越发觉得他是多么的可爱美丽。也许在旁人看来,伶伶一头白发和浅色的眼眸有点怪异。但就像老太守说的,最爱的人是心中最美丽的……
“伶伶,你真是我的宝贝啊!”苍晟常常会禁不住像这样有感而发,突然抱住苍伶抒发一下心中情感。但又不敢说得明白透彻。
苍伶也习惯了,眨着水灵的眼睛,依偎在哥哥怀里,顺手玩弄他的头发。“哥,你的头发分叉了。”
“哎,老了……想太多事情,想得头发都分叉了。”
“哥在想什么?”
“想你。”
“想我什么?”
“以后再告诉你。”
“哼。那我也以后再告诉你我在想什么!”两人互瞪了一会儿之后,又打闹起来,像两只打架的野兔子那样在草地里滚来滚
嬉闹一阵后,苍晨过去收回自己的身体。
小太守和老夫人邀请他去府上做客,小住一段日子,其实说穿了就是想让苍晟做灵媒,在老太守和活着的入之间传话。苍晟欣然接受,有吃有喝有人伺候着,能不去吗?
待到老太守断七的那一天,老夫人突然逝世了。但是府里没有悲伤,反而充满了美好的祝福。
苍晟说,老太守和老夫人相互搀扶着走出了大门,让小辈们不要担心,一定要好好为民为国,好好过日子。小太守捧着包糕点冲出来,要苍伶交给奶奶,说这是奶奶最爱吃的杏仁糕。还有一个红包,要塞给鬼差大人,拜托他们一路上照顾一下两位老人。
苍伶立刻追了出去,还好两位都是高龄。行走有点缓慢,他很快就追上了,而且身旁果然多了两个人,一个穿着黑衣服,一个穿着白衣服。难道说,这是传说中的黑白无常?可是,这两个人都好漂亮,一点都不像阎王庙里郡两尊丑丑的塑像。
苍伶顿时有一种大开眼界的感觉。
“小兄弟,有什么事情啊?”黑无常嬉皮笑脸的打量着苍伶,见他长得可爱,便摸了摸下巴问,“怎么不说话?难道是我太帅,你看呆了?”
他刚说完这句话,旁边的白无常眼睛一瞪,一把揪住黑无常的耳朵往死里拧。拧得可怜的黑无常连连求饶。“哎哟!小妈!好痛好痛!木耳再也不耍帅了!”
白无常这才放开他。
好凶啊……苍伶又傻了。
还是老夫人间了话:“小天师,还有什么事情吗?”
“有、有。这是您孙儿给您的杏仁糕,让您带着在路上吃。”苍伶回过神,奉上一包糕点,却被黑无常一把抓去。
“这样子老婆婆没办法吃的!”说着,他一把火烧了这包糕点,然后抖一抖,再交给老夫人。“这样就可以了,老婆婆慢用。”
说罢,他又对苍伶说:“没事了吧?”
“还有,”苍伶掏出了红包,“这一点心意请两位大人收下,劳烦二位路上照顾一下两位老人。”
黑无常接过红包,轻轻触碰到了苍伶的手指,顿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但还是笑着说:“知道了,那我们走咯!”
苍伶点点头。“嗯。”
可黑无常似乎还有点恋恋不舍,死盯着苍伶看,“我可不可以问一下小兄弟你的姓名?如果有缘……”
“木耳,”白无常大声喝住他,“除特殊情况,不准和阳间的人交流,你忘了吗?”
“没忘、没忘……”黑无常一脸抱歉,朝苍伶挥了挥手,转身雕去,可心里还在纳闷,因为刚才和他手指触碰的那一那,的确感受到了师傅狐右残留下的味道。
可惜苍伶起劲地说了半天,苍晟却不以为然,说那不是真正的黑白无常,只是一般的低级鬼差,因为真正的黑白无常是正神,不会那么无聊出来勾魂,说得苍伶挺失望的。
太守家的活儿一干完,苍晟发现好处来了。除了得到一笔可观的收入以外。还被潼州城的百姓尊称为“天师”。看来从偷鸡摸拘的盗墓者转行到降魔驱鬼的天师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再加上自己一头奇怪的白发,八卦傅着传着,就把苍晟传成了神秘的“银发天师”,马上就有人高价请他去做法事。苍晟感叹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工作,和伶伶赶制了几套天师道袍,开始出去接生意。苍伶和苍铭也华丽登场,做起了天师的小跟班。
苍家先是为百姓看看风水,驱魔画符,过一段日子就开始招风唤雨,捉鬼降妖,没多久就成为了全能职业的天师,威名远播,搞得庙里的和尚都没活干。
做天师,大部分的时候都是招摇撞骗,出钱请天师的人,有时候寻求的只是一种心理安慰,这种钱最好赚,做做法事、卖卖符咒就行了;如果百姓要求雨,只要贿赂一下江龙,配合着呼风唤雨的阵势,让他们灌点毛毛雨下来。从中赚取一点差价,意思意思即可,也很轻松;不划算的活儿就是真的遇上法力高超的恶妖,斗智斗法斗拳脚,累死累活才赚那么点点钱。这也就算了,最可怕的是见到苍伶越战越勇,他体内原本就拥有的能力渐渐的暴露出来,身手干净凌厉,像是一个身经百战之人。
苍晟心里有鬼,总是竭尽所能在第一时间把妖怪铲除了,不留给苍伶出手的机会,他怕灌输给伶伶的记忆出现问题,使他回想起真正的身份,那就糟糕了!不过,这样反而迫使自己把功力练得越来越好,一招之内定轮羸,而最后的结果,是把银发天师的名声搞得越来越响,生意来自四面八方,想挡都挡不住。
虽然苍伶屡次提出出去独当一面,可是苍晟就是不同意。每次都找些理由拒绝他独自外出办事,一直都把他当小孩一样拴在身边,视线里永远有一个苍伶的身影似乎已成了他的习惯。
苍伶也不固执,渐渐的就习惯了哥哥的“过分保护”,心里作祟的时候,还会故意拉着哥哥的手装瞻小,让哥哥充一回英雄,因为哥哥似乎很喜欢做英雄。就这样,天师一做就是五年。
很快一年又将过去。苍家正闲在温暖的窝里等着过年。
这一天是个难得的清闲日,铭儿用功的学昼高难度符咒,苍伶在准备午饭,苍晟窝在书房看书。书到用时方恨少,接到的生意越多,就有恶补博览群书的必要,了解神具法器,妖妖怪怪,阵型法术,总之多多益善咯。
翻着翻着,在一本古书里看到了有关“七瑭钉”的记载,而书里面昼的那七颗钉子很眼熟。他略微回想一下就发现事情有点不妙,打开百宝箱,翻出当年在仙乐镇冥界封印的墓洞里顺手牵羊的六颗钉子,对比来看。尺寸吻合,上头镶嵌的宝石也相同……“像,太像了……”如果这六颗钉子真的就是七瑭钉的话……那就糟糕了。
“哥,你说什么东西像?”苍伶偏巧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苍晨立刻合上书,装作没事,笑盈盈的说:“我说你做的菜太香了!”
“你鼻子好灵,饭做好了,出来吃饭吧!”
“马上就来!”
这五年来,随着苍家的名声越来越大,一年到头上门有求的客人连绵不绝,最可恶的是还有数不清的媒婆。她们都知道苍大师是个没有老婆的中年男子,而苍大师的弟弟是个适婚的美青年,家里钱多的可以堆成山;人么,除了头发,其它地方都好看!谁能家给他们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所以这些媒婆军团隔三差五地到这儿来坐坐、聊聊,希望能促成点“好事”,来来往往的,江边都被她们踏出了好几条纵横交错的小路。
苍晟看到媒婆就头疼,介绍给自己的就算了,他就烦那些给伶伶介绍对象的,真怕他真的看上哪家的姑娘,提出结婚的要求。还好,伶伶每次遇到媒婆就悄悄的溜走;溜不掉的时候,不是说不急着成家,就说这姑娘不合意,似乎像和尚一般清心寡欲。
如果他哪一天扑进自己的怀里,举着泪汪汪的双目说:r哥哥,其实我喜欢的人是你。”要真这样那该有多好啊……苍晨捧着碗饭,盯着桌子对面的伶伶,一边幻想,一边咬小鱼,一不留神鱼骨头就卡在喉咙里,咽不下也吐不出,只得向伶伶求救。
“哥,你怎么老是被鱼骨头卡到?”
“我也不知道……”苍晟倒进伶伶的怀里,张开嘴巴让他拔鱼刺,其实,这样的亲密接触,苍晟很喜欢,只要伶伶皱着眉头专注地看着自己,这心头就冒出一种实实在在、万分满足的感觉。
拔完鱼刺,苍晟又捧起饭碗开始啃小鱼,铭儿发出疑问?“爹,为什么每次叔叔帮你拔鱼刺,你都笑得像个花痴?”
苍晟差点又被卡到,咳了两下,严肃地放下碗筷问儿子:“你从哪儿学来‘花痴’这个词的?”
“夫子教的。”
“小孩子不要说谎,夫子是斯文人,他怎么会教你这个?”
“我没说谎,夫子说我看着他小女儿的时候就像个花痴。”
“……”苍晟无语,算算年龄,铭儿现在十三岁,个头在同龄人当中比较高,难道发情也会比别人早?
“铭儿长大了。”伶伶摸了摸铭儿的头,态度很支持,“你喜欢上人家小姑娘了?”
“嗯,我本来就已经长大了,我说过我要娶她过门的,她也答应了。”铭儿非常坦率,扒了口饭又对爹说,“爹,你要帮我准备好聘礼噢!我可不想象你们这样子打光棍!”
铭儿的话引得苍伶哈哈大笑,苍晟则是气呼呼的说:“自己挣钱娶老婆!别想靠你爹!”
“不靠就不靠!你也没啥了不起的,不就是招摇撞骗的江湖卫士嘛。”
“死小于有你这么说爹的吗……”
“我就说!”
“……”
一家人闹烘烘的吃着午饭,苍晟这个做爹的和儿子你争一句,我顶两句,没大没小,没规没矩,让旁人看了笑话。苍伶笑呵呵的吃着自己的饭,也不帮着谁,只是眼神常常会追随着自己的哥哥……
午饭结束,苍晟考虑之下,还是想去确定七瑭钉的事情,于是对正在收拾碗筷的苍伶说:“过几天我想要去一趟仙乐镇。你看你是和我一起去,还是留在家里?”
“仙乐镇?”不就是当初和哥哥重逢的那个地方吗!?
苍铭削尖了耳朵偷听,一听有机会不去私塾念书,立刻吵嚷:“一起去。一起去!”
“哥去那里做什么?”苍伶问道。
“呃……”苍晟刚想编个理由出来,正好此时有人前来拜访,便拦下话题,先接待位风尘仆仆的年轻人。这样也好,等一下再想一个去仙乐镇的理由。
出乎苍晟的意外,这个登门造访的年轻人正是来自仙乐镇。依他所说,仙乐镇近半年来妖怪作祟,掳走了许多童男童女,镇上陆陆续续请了一些和尚道士,都没能除掉妖孽,所以乡亲们凑了点银两,派了个脚程快的年轻人赶到潼州聘请“银发天师”出征降妖。
听完年轻人的述说,苍晟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捅出的娄子,心虚之下便一口就答应下来,连价钱都忘了开。苍伶作为帮手,自然也要去;而家里因为没人照顾铭儿,所以他也必须跟着去。
这位年轻人替天师一家雇了辆马车,快速向仙乐镇驶去。
仙乐镇是和伶伶相遇的地方。
苍晟带着一份怀念,又踏上了这片土地。镇上的人们为他们准备下榻的地方正巧就是当年的长春客栈。
掌柜和小二都老了一些,但还是很精明,一眼就认出了银发天师就是当年的白毛大妖怪!
只是今非昔比,苍晟的入住不再会把客人吓跑,反而给客栈平添几分光彩。掌柜兴奋至极,拍马道:“大师料事如神,咱们果然是后会有期啊!”说得好像是大熟人似的,他还用最好的房间、最新鲜的鱼虾款待贵宾,命令小二从楼上到楼下,从楼下再到楼上,一路像跟屁虫一样跟在苍大师的后面,做到随叫随到,随到随笑,提供无微不至的贴身服务。
小二总是突然出现在身后满脸堆笑地问:“大师,您还需要点什么吗?”这种神出鬼没的本事还真让苍晟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学过轻功。
休息了半天之后,镇上的长者们众集到长春客栈,来和天师叙述这半年来的遭遇。
“事情是这样的,一年前,西山来了两只妖怪,开始只是掳走一些鸡鸭牛羊,掠夺一点美酒果品,我们为了求太平,便每个月给它们送去一些,也就相安无事;可是近三个月来,镇上的小孩子开始失踪,我们在西山找到失踪孩子的鞋子,怀疑是这两只妖怪所为,便请了法师来降妖,没料法师没能耐,反而激怒了这两个妖怪,光天化日之下就抓走了我们的几个孩子……”
苍晟听罢,摸了摸下巴间道:“你确定有两只妖怪?”
“确定!还是秃顶的!长得像狗熊,没准儿就是熊精!”
“你确定它们是从外地来的?”
“它们说起话来有点其它地方的口音,所以应该是外地来的。”
“这就奇怪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
“没、没什么……”苍晟尴尬的笑笑,表示已经了解全部情况,明天只要一个带路的,其余剩下的就交给他去做。
照此看来应该不是七瑭钉拔除后跑出来的妖怪,甚好!甚好!
苍晟的心里踏实了许多,计昼想等明天收拾完那两只狗熊精之后再去原先的墓洞看看。当然,还要希望明天那两只妖怪不要太强大……第二天一早,大家推举长春客栈的店小二为苍大师带路,因为他逃跑的速度全镇第一。
有一位带路者就够了,可是那群失去孩子的父母亲戚们,拿着锄头耙子执意跟在苍晟后面,一心想要助大师一臂之力,救回自己的儿女。苍晟一直劝他们回去,免得受伤,可大伙儿一路跟到了洞口。还是不肯后退一点,坚持要相妖怪决一死战。苍伶说了半天,终于把这一群纯朴的居民带到石头后面,勤他们看情况而定。
见到人都走到安全地带了,苍晟才敢叫门,那两只妖怪听到叫嚷,懒洋洋的走出来,舒舒服服的伸了一个懒腰,铭儿见状捧腹大笑:“哈哈……好丑,好丑的妖怪哦!”
苍晟假正经,训道:“铭儿,不可以取笑别人的长相。”可他心里却打量:怎么会有这么丑的妖怪?虽然修成了人睑,可眼睛小得像绿豆,嘴巴大得像脚盆,还不如原型的狗熊来的可爱一点!还有这光头,八成是被有法术的人剔掉的,光得寸草不生。到现在还没破解这个法咒,一定是没用的白痴妖怪,呵呵……太好了!
“什么人吵吵嚷嚷?一大早的,扰了我们兄弟二人的好梦!”其中一只凶恶的吼道。
苍晟礼貌的笑笑,上前答复:“我是这儿的百姓请来的法师,特地向二位来要回被你们掳走的孩子。”
熊老大和熊老二相视一笑,根本不把苍晟放在眼里,刚想张口骂人,突然看到东边,“那、那好像是霁雪山的狐狸精?怎么会在这儿?”
“我、我怎么知道?”
正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苍晟招呼不打一声,掀起一阵冷风,紧接着俩狗熊就看到几道白光,“啪啪啪”几下,嘴巴就扇肿了。
“他是我弟弟,不是什么狐狸精,不要胡说八道!听见没有!?”苍晟阴森森的恐吓他们两个,但是声音压得很低,没有被任何人听到。
“唔唔……”狗熊兄弟见识到厉害了,害怕得一个劲儿地点头,自觉地跪下来认错。
当苍伶跑到哥哥身边,看到两只难看的东西捂着嘴巴低声下气,不由得好笑。熊老大微微抬头近距离看了苍伶一眼,才发现果真是认错了人,不过认错也没有办法,这只高高在上的白毛大妖怪要比当年霁雪山的狐狸精厉害多多,明着打不过他,还是低调一点保命要紧。
“被你们抓走的小孩子呢?”苍晟问道。
“在洞里面。”
“把他们送出来!”
“是!是,”狗熊兄弟慌忙站起来回洞,不一会儿他们牵着四个孩子出来了。这群孩子看上去面色红润,没有受到惊吓,为人爹娘的立刻扑过去摸头亲脸,激动得泪水涟涟,谢过天师救命之恩,然后带着孩子迅速下山。苍晟注意到孩子们临走前个个都回过头,朝狗熊笑了笑,挥了挥小手。
……
苍晟好奇的间这一双狗熊:“你们抓这些孩子干什么?”
“镇上的人污蔑我们抓走他们的孩子,一声不响就请了天师想灭了咱俩,我们气不过……就真的抓了几个孩子玩玩,吓吓他们……”熊老大惭愧的低下头,承认自己的无能。
就在这时,人群又回来了,一对中年夫妇跑在前头,又不敢太靠近,隔着五、六丈的距离朝着苍昆喊:“大师,还有我家大宝和二宝,快让狗熊精把我的孩子送出来。”
熊老大似乎特别不喜欢被人冤枉,一下子就怒了,“没了,我们就抓了这四个孩子:你们家那两只小兔崽子八成是自己走丢了!或者是被狼吃了!”
“谁信你们这些妖怪啊!?大师,我们去洞里搜!”
搜就搜,狗熊兄弟为证明自己的清白,乖乖的带路,把山洞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展示给他们看了,但就是没有另外两个小孩的身影,连块骨头都没有。
这对夫妇怀疑自己的孩子连皮带骨一起被狗熊精给吃了。又哭又闹,赖在洞里不肯走,要大师灭了这两只孽畜。终于,先前被掳走的孩童中,一个女孩子甜甜的开口说:“我们没见到大宝和二宝,熊哥哥每天就带着我们四个人玩呢。”
“对啊,我们就只有四个人。”另一个小男孩也说。
有了小孩的左证,有了苍大师的保证,这对夫妇在众人极力的劝慰下才肯离去,也许真的是野狼把孩子叼走了。
上天有好生之德,苍晟看着这两只狗熊的窝囊样,料定他们也做不出什么过分的事。只让这狗熊兄弟发誓从此离开仙乐镇,移居其它地方也就算了。
狗熊兄弟只好自认倒霉。再度背上行囊,寻找新的栖息地。
当地的居民酬谢了天师,在暮色中送别了他的马车,只是不明白这位苍大师为何一定要连夜赶着马车回去,而不是明天一早再出发。
马车一颠一颤的,苍铭很快就睡着了。表面上看起来所有的事情都完结了,但是苍晟并没有离开仙乐镇,绕了一个圈子,把车停在了西山隐秘的丛林中。
苍伶感觉到车停住了,便掀开布帘探出头张望。“哥,为什么我们还要留在这里?是你担心那拘熊兄弟还会折回来报复镇上的居民?还是说……你又迷路了?”
“别瞎说!”苍晟佯装生气地瞪了瞪弟弟,“当年我在这座山上与你重逢的时候,顺便盗了一个墓穴,你还记得吗?”
“记得,我还记得那件花俏的寿衣。”
“对,那个墓穴是冥界封起来的,我当初没什么好拿,就拿走了尸体上的六颗钉子。但我前几天在书上看到,这六颗钉子似乎是镇魂的法器‘七瑭钉’,我想,可能当年的那具干尸里封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妖怪,如果我拔除了,就等于把妖怪放了出来。”
“噢,我明白了,所以你想回到仙乐镇,把钉子插回去对吗?”
“嗯。但是……好像已经迟了。”
“为什么?”
“你下来,闻闻这空气。”
苍伶跳下马车,迎风嗅着空气的味道。“有妖气。”
“没错。我想大宝和二宝不是被狼叼走的。伶伶,跟我去那个墓穴看看。”
“那铭儿呢?”苍晟掀开布帘看到宝贝儿子像死猪一样呼呼大睡,便不想吵醒他了。“让他在这儿睡吧。而且,那妖怪一定不简单,带着他会有危险。”
于是,两人便悄悄地走了。
今夜正好是三十新月,阴气很盛。
幸好苍伶的方向感很好,俩兄弟很快就找到了当年的那个墓穴。
“哥,这个山洞是你当年和我重逢的山洞。”时隔多年,苍伶依旧可以很准确地认出这里。
“伶伶,考考你,你能凭妖气判断出它是什么妖吗?”
每一次降妖就是最好的实践课,苍伶努力分辨空气里的味道,确定的说:“是蛇妖。”
“没错!”苍晟很高兴,“你果然越来越厉害了!”
“好!既然知道它是蛇妖,那就很好对付了!哥,这次让我来吧!”苍伶抽出佩剑曜跃欲试。
“不行。你留在外面,这次还是让我来。”
“要不想办法把它弄出来,洞里面地方小,打起来也碍手碍脚的。”
没有月亮的光芒,林子里很暗,苍伶生了一团篝火,又点了两个火把。翻出一包硫磺开始捣弄。苍晟从怀里摸出那本记载着七瑭钉的书递给苍伶看,让他对这种奇怪的法器也略有了解。
过了一会儿,林子里弥漫了刺鼻的硫磺味,熏得让人觉得不好受。
再静候了半炷香的时间。苍伶合上书,看看这洞里还没什么动静,觉得疑惑,“哥,它会不会……不是蛇妖?”照过去的经验来看,蛇妖应该会“闻香出洞”啊!
“是蛇妖不会错的,这个墓穴可能有另一个出口……”
“另一个出口?”
苍铭一觉醒来,发现阿爹不见了,小叔叔也不见了,林子里空无一人,只有野兽时不时地发出一些恐怖的叫声。
苍铬抓了抓头发,跳下车,遥望远方,似乎有一点点微弱的火光——怎么跑那儿去了?难道说又有妖怪?好啊!有妖怪也不带上我!
苍铭立刻振奋起精神,往山上有火光的地方跑去。他也是个聪明的孩子,一闻到满林子里都是硫磺味儿,就知道阿爹他们这次抓的是蛇妖。抽出自己的小匕首兴奋起来。如果可以让自己遇到那蛇妖就好了,非但可以让阿爹从此以后不再拿自己当小孩子看,还可以在私塾里炫耀。他已经开始幻想拿着蛇妖的牙齿在课堂里面摆炫了。
很快,他发现自己走的山路是条死路,不能通到阿爹那边,而这死路的尽头,是一个小小的山洞,洞里头飘出的硫磺味很呛人。正当苍铭捉摸下一步怎么办的时候,他身后的树上无声无息地垂下一个黑色的身影……
“哥,怎么到现在还没找到另一个出口,。我们还是分头找吧,”
“不用,再仔细找找一定可以找到的。分头找有危险。”苍晟就是这样,喜欢像老鹰一样护着自己的雏鸟,不管这雏鸟长到多大。
“啊——爹啊——救命啊!”突然西面的林子里传来苍铭的惊恐的求救声。
“铭儿!他怎么会跑这儿来了!?”而且还在呼救!?苍晟情急之下抓起苍伶飞上夜空,只有在天空才会找到方向感。
苍伶傻了,黑色的森林瞬间栘到了脚下,千真万确,这不是飞行的法术,哥哥的确在飞……可为什么哥哥会飞?还没来得及想太多,又被铭儿凄厉的呼救打乱了思绪。
苍晟准确地找到铭儿,俯冲回地面。黑暗中,只看到了两个纠缠的人影,是苍铭和……和一具干尸?
苍铭从小习武终于没有白费,在爹和叔叔赶到之前摆脱掉了那具干尸,只是脸和脖子被干尸的指甲刮出了好多道血口字。
“爹!”苍铭跌跌撞撞冲回爹爹身边,这次真是吓死他了!差点儿就完蛋了!
“铭儿!你怎么一个人跑过来!?”苍晟紧张的把儿子揽到身后,苍伶撕下布条立刻给苍铬包扎伤口,伤口太深了,也许以后会留下疤痕了。
苍晟接过苍伶手中的火把,仔细打量眼前的这具干尸。它的头顶在火光的照射下有个发红光的亮点,那想必就是第七颗钉子了。因为照书上所说,有一颗钉子应扎在天灵盖。还好这一颗是扎在头顶上,藏在头发里,所以才没被发现,这些年来,或多或少限制住这妖怪的行动。眼下要趁它还没有造成更大危害,将它重新封印住!苍铭捂着疼痛的伤口,指着那具干尸。气喘吁吁的说:“爹,用什么硫磺啊!?这根本本就不是什么蛇妖!我捅了它好几刀,它什么反应都没有!哼……哼……”
听儿子这么一说,苍晟立刻明白了,跨前一步,镇定的同干尸说起话来。“你是蛇妖,实体被毁了,于是附在了这个人的体内。但是你却被某个人用七瑭钉钉住了,和这个人永远的在这里长眠……后来因为我把钉子拿走了,镇魂的法力大减,你就可以趁新月阴气大盛之时暂时出来害人!”
“呵、呵呵……”干尸说话了,萎缩的嘴巴里喷出一股股臭气,“没错……那个常家的小畜牲把我封在这里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了,这具干尸就是那个小畜牲的!真是谢谢你把六颗钉子拔掉……J
“不用谢,我今天回来就是想把另外六颗钉子还给你的。”苍晟摸出了袖子里的另外六颗七瑭钉。
“我和你无怨无仇,你何不把我最后一颗钉子也拔除了,就当是做做善事。”
“你这妖孽还挺会做梦的,放你出来岂不是谋害苍生?”
“哈哈哈……”干尸大笑起来,“妖孽?你自己还不是妖孽?哈哈……”
妖孽?“你竟敢说我阿爹是妖孽!?”苍铭被刮花了英俊的小脸很是生气,现在有了阿爹和叔叔的庇护,胆子又壮了起来,冷下防手握仁首冲了出去,苍晟根本来不及阻止,眼看着干尸把脑袋送上苍铭的剑刀……
“铭儿!不可以啊!”
可是一切Sa来不及了……干尸枯瘦的脑袋被苍铭轻易的削断了。
“哈哈哈……终于让我等到这个机会了……哈哈哈……”干尸颓然倒下了,诡异的笑声一下子充满了阴森的树林,妖气也陡然剧增。燮得很强大。这种强大阴森的妖气,别说是苍伶和苍铭,就连苍晟也没遇到过……
“爹。怎么回事啊?”苍铭真正感到了恐怖。
“它出来了……”苍伶冷静地做了回答,“本来还有一颗钉子可以牵制他。但是被你这一砍,砍断了他和钉子的联系,它自由了……”
苍晟很镇定的环视着四周,“伶伶,铭儿,靠紧我……”
苍铭这下乖乖的听话了,连忙贴到爹爹的身边。
虻妖不停地绕着他们游走,寻找着下手的机会……小孩子还是最容易控制的。
感到蛇妖一停下来,苍晟突然化作一道白光飞出去,瞬间狂风大作,飞砂走石,火把被吹熄,什么都看不清,只能约莫感到有一道白光和一道黑影在周围飞窜。苍铭惶恐的大叫:“阿爹!阿爹!叔叔。阿爹怎么会这样?”
“不知道……我不知道……”苍伶拉住苍铭顶着狂风往一棵大树背后躲去,他知道这次的对手非比寻常。可能连哥哥都对付不了,怪不得前辈要用七颗钉子镇住它。
苍伶很慌,知道自己现在帮不了哥哥,也许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不要添麻烦,他赶紧拉着铭儿试图拨到下山的路。
苍铭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万分后悔,在一闪一闪的白光中,突然看到干尸的头颅在狂风中飞到了眼前不远处,他挣脱被苍伶揪住的衣袖冲过去捡那颗头颅——那里面还有一颗钉子!把它捡回来!
妖气瞬间逼近!
“伶伶,快带铭儿走!”是哥哥的声音。苍伶明白了蛇妖的目的是苍铭,它要找一个身体。可是来不及了,那道黑影尾随着苍铭冲过来,后面的白光阻止不了它。
“铭儿!”苍伶飞身扑了过去……苍铭刚拔出钉子,就被一股很大的力气推出几丈远,手里的钉子也失手掉落了。
头昏脑胀地回过神,匆匆从地上爬起来,回头只看见爹爹傻傻的站在那里看着苍伶,嘴角挂满了鲜血,一直滴到衣服上:。向爹受伤了!?那么小叔叔呢?
黑暗中,“苍伶”颓然的站在林中,一点声音都没了,任风吹动他的衣、他的发丝……僵滞了很久,才渐渐抬起头。慢慢活动着手指,可脸上层露的却是阴沉无比的笑容,“看来,这身体还不错……”
那个说话的声音变了,苍伶被蛇妖附身了……
苍晟不知所措,完全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做。不可以再斗下去了,只要一动手就会伤到伶伶……但又不能就这样妥协,放任他到处害人。
“从我叔叔的身体里滚出去!”年轻气盛的苍铭可不管那么多,冷不防的从后面杀过来,可“苍伶”仅仅是一甩手。就把苍铭振出十余丈,撞上山石,发出闷闷的一声,便软软的瘫了下去。
“铭儿!”苍晟急速飞过去,一搭脉,还好只是昏过去了。而“苍伶”一步一步地走过去,眼中透出冰冷的敌意。
投降——苍晟开始考虑这样的想法。“蛇妖,请你放了我弟弟,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苍伶”邪恶的挑了挑眉。得意地看着这个束手无策的好哥哥。“好啊,我要你不断地给我供来童男童女,我要吸食他们的魂魄,不然我会丧失我自己的心智。”
苍晟此时心中已是悔恨交加,却又无法冷静思考。本能反应作出权衡世事的轻重,不可以为了救苍伶牺牲掉许许多多天真的孩童,每一个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头肉,绝不可以做那样的交易!
“你现在和丧失心智有什么区别?”
“有,如果我丧失心智,现在就会把你杀了。”虽然这么说着,可他却捡起苍铭掉落在地上的匕首,弯腰拾起的那一瞬间,他突然僵住不动了,彷佛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压制住他一切的行动。“怎……怎么回事?”
苍晟安置好儿子,站起来紧张的盯着蛇妖。
令他意外的是,“苍伶”很吃力地扔掉了剑,而后利索地抓起苍铭掉落在地上的钉子,用力朝自己的左手背上扎去!“怎么回事!?”蛇妖大声吼叫着,而苍伶却得意的笑了……
“妖孽!休想伤害我哥哥!”苍伶似乎夺回了自己的身体,看来情况有变。
苍晟只听见蛇妖在痛苦的大叫:“为什么!?为什么你的魂魄有两种……放开我!快点放开我!”
“你控制不了我了吧……别再挣扎了……”苍伶痛苦的一笑,苍白的验上挂满了冶汗,走几步。向苍展摊开血淋淋的手,“哥……把剩下的钉子给我……”
“你想做什么?”
苍伶惨淡一笑。“向前辈学习啊,不然控制不住这个妖孽!”
“不可以!”这不是开玩笑,苍晟的脑中一片空白,不断的往后退缩。
“求求你……给我啊,我快控制不了它了!”苍伶痛苦的皱着眉头,蛇妖在他髓内乱窜。可是苍晟还在犹豫……不可以这样,不可以这样!想好要和伶伶过完一辈子的,如果一辈子不够,还可以带他回冰芦沼,相守到永远!
蛇妖开始抓,渐渐又夺回控制权,发了疯似的想杀了那个有钉子的人。苍晟只是盲目的挡着,失去了斗志。
从西山一直打斗到忘忧湖畔,苍伶的袖管被扯破,六颗钉子像星星般撒落在地面上,一见到七瑭钉璀璨的光芒,苍伶又控制住自己,抓起一颗离自己最近的钉子,直接往右腿上扎下去!蛇妖发出痛苦的惨叫……
“住手!”苍晟摸上前抱住苍伶,“不可以!你是我的最爱,我不可以失去你,这是我闯下的祸,让我自己来承担……”
“你走开啊,走开!”什么最爱,什么失去,苍伶心神已乱,一把推开苍晟,抓紧一切时间摸起另一颗钉子扎进了自己的右腹。
“伶伶!”苍晟再度摸回来,却被苍伶一掌打出,跌落忘忧湖。刚才出掌的那一瞬间,是苍伶的眼神,还是蛇妖的眼神,他没看清楚,只觉得周围突然好安静,好冰冷,身体慢慢向下沉……
苍伶无力再去把哥哥救上来,咬咬牙,迅速把钉子扎进了左膝、左肩、右臂……溢出的鲜血快连成了一片,他始终没有吭一声……蛇妖发出绝望的惨叫,凄厉的声音传过了湖面,让湖对岸的居民听得毛骨悚然,怀疑又有妖怪到了西山。
“哥,对不起……再见了。”他抬起头,微笑着用双手举起最后一颗钉子,刺向自己的天灵盖……
那位姓常的前辈,在这样的最后一别,会是怎么样的心情?
他会不会也有很多依恋与不舍?他会不会也因为保护了最重要的人而骄傲的微笑?他会不会也在汩汩的鲜血沿着脸颊流下的时候,无奈的流下眼泪……
西山又恢复了平静。
可没过多久,林子里出现了两团鬼火,隔了一会儿后传来一句鬼叫:“啊——小妈!果然有人盗了我的墓!”没过多久又来一句:“哇!是哪个不要脸的扒了我的衣服、砍了我的头……”
“你给我安静一点!快看看蛇妖跑远了没!”
“可是你可爱的小木耳被人断成两截、曝尸荒野,你一点都不在乎吗?”
“我管你断成几截!快去找蛇妖!”
没错,这一黑一白的鬼影正是当年在此封住蛇妖的许点和常慕,也就是现在冥界的黑白无常。许点提着白色的鬼火灯笼到处寻找,焦急而又认真,常慕还是老样子,优哉游哉,相比之下,他对盗墓者更感兴趣,要是被他找到,一定送上地狱特产——扒皮抽筋!
许点很快就找到了倒在地上的苍伶,蹲下一检查,身上七颗钉子,就和当年的常幕一样,只是常慕那时候的身体早已死亡,没有血液流动,而眼前的这位浑身都沾满了鲜血,看上去十分惨烈……
看来蛇妖再一次被封住了,还好。原来世上愿意为正义牺牲自己的人不只有木耳一个,这个面容清秀的孩子看来也不错,而且……有点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他。先唤来常慕再说。
“木耳!快过来!”
“来了!”
“判判的葫芦呢?”
“在这儿。”常慕从腰上解下一个葫芦,蹲下交给许点。一看他怀里的人,立刻两眼放光,“咦?这不是当年送红包的小弟弟吗?长大了一点,越来越好看了嘛!”
“你居然还记得?”
“当然记得啦!我的本领之一就是对萍水相逢的美人也能过目不忘,何况是他这种年纪轻轻头发全白的美人,太有特色了!只是没想到他居然也有我当年举钉自尽的勇气,真是佩服佩服,倘若他日有机会一起共事,一定和他称兄道弟。”
好啰嗦!
许点白了他一眼,这死东西说话还是那么欠扁!若是刚刚认识他,一定会以为他是个轻浮的人,可是相处久了,就会了解到.若真是有美人扑过来,他逃得比谁都快。
许点不理他,他现在所要做的就是把这个白发青年的魂魄分离出来,和蛇妖永远困在一起还不如把他带回冥界。于是,他照着判判的指示,一个一个地把魂魄球吸出来,可是……发现了一点怪异的情况。这个弟弟的魂魄有两种颜色!一个是蓝的,一个是白的!“怎么会这样?一个人的魂魄不是只有一种颜色吗? ”
“那蓝色的不会是蛇妖花零的魂魄吧?”
“不是,”许点摇摇头,“我见过蛇妖的魂魄,是黑色的,带点血丝,而且邪气很重。这个……不管是蓝色的,还是白色的,都很清澈。”
“那这是怎么回事?”
“不清楚……回去问判判吧。”
许点继续吸魂魄球,常慕果然见到了一不小心被吸出来但立刻又送回去的蛇妖魂魄,够黑,也够邪。后又猜测这个身体里面有三个人的魂魄,可是到最后结束的时候,只有一个人的三魂七魄。奇怪了……
“居然真的是一个人拥有两种颜色的魂魄!”
“是啊,很不可思议。”许点把魂魄球灌进葫芦,摇一摇,倒出来,恢复灵体,变回了苍伶原来的样子,只是昏迷不醒。“我们把他带回冥界,向判判要答案吧!”
“嗯!小妈,我来背他吧!”
“不用了。”许点背上苍伶,头也不回地走了。
似乎有点吃醋啊,每次遇到美人都这样,小妈真可爱,常慕贼咪咪的提着灯笼跟上,伸长了脖子凑到许点耳边间道:“小妈,我的魂魄是什么颜色的?”
许点瞥了他一眼.告诉他:“就是黑木耳的颜色。”
“噢,那小妈的魂魄一定是陈年老醋的颜色。其实跟木耳也差不多啦!我们真相配!”
“谁跟你配了?你走快点!回去派人过来重新设置结界,看好那条蛇妖!”这俩人一路吵吵闹闹,吵回了冥界。
判判皱着眉头看着这个被黑白无常背回来的白发美男,听着许点述说关于他双色魂魄的问题。之后,他查阅很多历史资料,翻过非人类的生死簿,都得不出合理的解释。
为什么他不在生死簿上?为什么他的灵魂有两种颜色?就算是人妖混血的孩子,也不会有这种奇怪的魂魄。
他现在还没有回神,可能像常慕那样要昏迷好几天。
这天,阎王和判判正好去拜见南海观音,便带上这个奇怪的孩子一同上了路。
观世音,就是“观世事之音”,非但很会算八卦,人也很八卦,天下间的奇闻异录没一则逃得过他的耳朵,就看他愿不愿意帮忙了!众人皆知他是如来座下最嚣张、最恶劣的徒弟,却没人知道“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名号怎么得来的。但愿此次前去正逢他心情舒爽,为冥界解了这个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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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无常(下)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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