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书那天虽然见少爷说说笑笑很是高兴,但少爷喝酒的事情自己总是记着,而且见他常常不由自主的愁眉深锁,心里知道他一定是有什么心事,见没法问出来,也就不再去问他,只暗暗的想了些主意,希望可以令少爷心情渐渐平复。
这一天沈静舟和清书两人在后院空旷之处放风筝,眼见那风筝越飞越高,都是满脸欢笑,两人一手拿一个风筝,到了后来就在那里比谁的更高,后院之中,笑声不绝。
沈静舟忽地啊了一声,说了声“不好”,原来那风筝缠在一起,绞了一阵,两人齐齐收线,清书却收的急了些,那风筝便断了线,在半空之中忽悠悠的远去了。
沈静舟说道:“我出去找。”
清书急道:“天知道到了什么地方,放风筝就是放晦气,巴不得飞到看不见的地方,公子你再去买一个就是了。”
沈静舟说道:“这风筝都陪我好几年了,舍不得。”说完走了出去,清书赶紧去追。
从后院门中出来,却不见了少爷的踪影,心里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追了半个多时辰,却见几条岔路,再前行的话就是云雁山了,清书没有一点办法,只得大哭着回来。
沈静舟当时从门中走了出去,只走的几步,却觉得身后一股力道一拉,自己已被一个人抓住,扯到了一边,他眼睁睁的看着清书追了出去,正打算大喊,却被那人捂住了嘴巴。苦苦挣扎,却是分毫用处也没有。
那人带着沈静舟,上了一条小船。沈静舟坐在船中,只见那小船甚是肮脏,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身上被绑了几根麻绳,挣脱不得。再看眼前那个人,神情粗豪,满脸洛腮胡子,衣服也是脏兮兮的,更加是大皱眉头。那人忽然扬起手,在沈静舟的脸上打了一耳光,说道:“看什么看!有你的苦头吃!”
他虽没有用上全力,但还是在沈静舟白皙清瘦的脸上留下了五个指印,沈静舟几曾受过这种凌辱,双目中如要喷出火来,毫不畏惧的看着那人。自从经过雪衣宫之事,沈静舟对这些作威作福肆意凌辱他的人已是愤恨之极,上次他是无法反抗,又是第一次离开家中,万事都懵懵懂懂,现在无论如何,已不比往日。
那人扬起了手,本打算再打他一巴掌,见沈静舟脸上已然肿起,想起自己来时的目的,便把手收了回去,讥笑道:“想不到堂堂沈家的公子,却连一点武功都不会。”
沈静舟冷笑道:“总比有些人学了武功,却专作坏事的为好。”
那人听他这么说,大怒之下,又是一耳光打了过去,口中骂道:“他妈的乳臭未干的小子,你以为你家里有几个臭钱,长了一张小白脸,大爷就会对你格外客气?要大爷我温柔,只有对窑子里的姑娘!”
沈静舟吐了一口血水出来,勉强转过头去,在自己身上擦了一擦,心中厌恶到了极点,那人也是怒视着沈静舟,两人都没再说话。
那小船行的极快,过了三四个时辰,水面渐渐空阔,远处不知是什么地方,停了几十艘大船,船上还有五彩大旗一字排开,小船渐渐靠近,沈静舟知道叫喊无用,便打量了眼四周,暗暗的将此地地形记在心里。小船靠近了大船,大船之上,登时有桥放了下来,沈静舟站了起来,向那桥上走去,小船上的那人举止粗鲁,将他推推搡搡,沈静舟说道:“我自己会走。”说完快步前行,那人见沈静舟咬牙走得飞快,便也不再推他,两人来到大船上,进了船舱,只见一个相貌丑陋的汉子坐在虎皮椅子当中,左眼是瞎的,右手上戴了一个巨大的金环。
沈静舟站在那里,心中不由得想起自己当初被捉进雪衣宫中之事,心中苦笑,当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又打量一下四周,只见整个船舱都是脏兮兮的,处处显得粗糙不堪,还有很大的一股鱼腥味,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此时回想起雪衣宫中香气氤蕴,教众训练有素,气势那是不可同日而语了。更何况那里景色清幽,恍如世外桃源一般,虽不至于怀念,但此时站在这种地方,心里却是更加难受。
那人翻了翻眼睛,说道:“你就是沈家的沈静舟?”
沈静舟说道:“有什么用意,不妨直说。”
那人说道:“谅你小子也不认识我,我是青沙帮帮主鬼脸青。”
沈静舟冷笑了一声,说道:“怎么会不认识你,你们在江南一带,也算的是一个黑帮了。”他其实并不熟悉,只是隐约听见家中武师说起那么一两次,比之雪衣教的鼎鼎大名,神秘可怖,差的远了,岂料鬼脸青自己没有什么气候,只是有百来个手下,管着数十条大船,是一个大的渔帮,根本不被那些江南帮会瞧在眼里,武林盟主欧阳啸年年开武林大会,他连压尾都算不上,只能偶而欺压那些没什么势力的小渔民罢了。
此时他听沈静舟这么一个足不出户的公子哥儿居然也对自己的大名知道的这么清楚,忍不住大笑了两声,沈静舟心下暗道:“这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越看越像个草包。”
鬼脸青又打了几个哈哈,说道:“小子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请你来?”沈静舟摇了摇头。鬼脸青说道:“前阵子弟兄们出海打鱼,折了三四条大船,我想了好久,没有法子,忽然想到沈家的公子。就是小子你了,哈哈。”沈静舟有些困惑不解,但也懒得开口。
那鬼脸青说道:“沈家的银子堆的像山一样,拔根毛也比咱的大腿粗,只好委屈你小子在这里住上那么十来天。等你老爹送上三十万两银子再说。”
沈静舟听他说三十万两,吓了一跳,这笔数目可说是极为惊人,爹爹辛苦十年,也不定能赚这么多银子,想起爹的满头白发,心里一酸,打定了主意,要自己想法子逃走。本想用那身上的奇香粉末,只是这样的事情,实在也不便去麻烦那位似乎不问俗事的公子,当下一咬牙,微笑道:“三十万两银子有什么希奇,只是帮主的眼光也太短浅了。”
鬼脸青一怔,沈静舟笑道:“以后我继承了家业,长年给帮主银子也不希奇。”
鬼脸青哈哈大笑,说道:“小子聪明是不错,就是太没江湖阅历,还得磨练几年再说,远水救不得近火,你这样的假话,我可见得多了。”说完又是哈哈大笑,沈静舟偏过了头,心中极是愤怒。却又无计可施。
鬼脸青吩咐:“把这小子关起来。”一个汉子走了过来,讲沈静舟推进船舱之中,沈静舟勉强坐在椅子上,说道:“我丝毫不会水性,你把绳子解开了吧。”
那人说道:“小子想逃走?你想的美!”沈静舟不再理他。一眼看见地面星星点点,全是鱼鳞,几欲呕吐。
这一天也没什么人再来找他,只有一个汉子守在门口,后来还是给他解开了绳子,只是那汉子寸步不离,眼睛灼灼,一直牢牢看着沈静舟。沈静舟根本没法逃得开去,只得暗暗叫苦。那饭菜也是难以下咽,一共四样菜,三样都是腥气极重的鱼做的,还有一盘青菜,沈静舟勉强拿筷子拨了一拨,只见那上面鱼鳞都没有刮干净,他吓了一跳,又抖开几片青菜叶子仔细查看,终于发现一只胖胖的虫子,心里又是一阵恶心,赶紧放下了筷子。
这般过了一天,沈静舟只觉得日月无光,原来他习惯天天沐浴,在雪衣宫中,小童子每日服侍他擦身洗浴,那水清亮干净,里面不知是放了什么药草,闻着很是舒泰,饭菜更是极为精细可口,他虽不是刻意挑剔,也从不说要吃什么,可要是哪一天他多夹了几筷哪样菜,第二天那样菜就会做的特别多,那些小童子虽不说话,却是温柔仔细,比这些五大三粗的汉子好了不知道多少。
沈静舟脑海之中,浮想连翩,越想越觉可怕,他隐约觉得自己已经陷入了霉运,祸事一个接一个,一个比一个惨,而且永远不会有否极泰来的时候,这么一想,忍不住朝这船舱仔细看了一眼,心想:“我今天还在这里抱怨船舱腥臭肮脏,可是这次还只是要银子,说不定下次落到什么人手里,要剥我的皮,喝我的血了。”一边想,一边坐了下来,他折腾了这么半天,劳累不堪,头昏昏的靠在了木板之上。
再醒来时,见天色已微明,耳中却听到隐隐的声音,似乎有人和那鬼脸青在说什么话,那鬼脸青声音很是特异,嗓门又很大,尽管已压低了声音,但是还是有一些隐约传进了沈静舟的耳朵,他似乎是在拒绝什么,努力争辩,后来却忽然声音低了下去。沈静舟心想:“他们是在说和我有关的事情么?”这么一想,心中不由得颇为忐忑,又希望有什么奇迹出现,有人来救自己。
过了一阵,脚步声来到关他的船舱之中,沈静舟的心跳加剧,抬头看时,只见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走了进来,身穿华服,拇指上带着一个碧玉戒指。此人气质和青沙帮的人大异其趣,只是从模样上看来,也看不出是富商还是别的什么人。
那人看了沈静舟一眼,脸上死板板的毫无表情,鬼脸青倒是一脸愤愤然,对沈静舟说道:“有人来买你了,跟了他去吧。”
沈静舟心中颇是愤怒,暗想:“难不成我是货物?可以任人买来买去?”
那人听了鬼脸青的话,也是毫不在意,走过来牵了沈静舟的手,说道:“我家主人请你过去。”沈静舟也不知此去是福是祸,无奈之下,只得跟了他出去,想到能离开这肮脏之极的地方,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随着这人来到另一艘大船之上,船上并没有彩旗,漆得五彩缤纷,两人在船中相对而坐,那人脸上总是死板板的没有表情,看不出喜怒之色,沈静舟心下惴惴,他面对青沙帮帮主时,虽是厌恶,却是丝毫不畏惧,此刻见了这种阴沉沉的人,反而心里七上八下。
这大船不比那些小渔船,船舱之中看不见外面,沈静舟只觉得大约是向东而去。行了一个多时辰,两人下了船,走到一座大宅子面前,那宅子依山而建,很是幽静,少有人行,那人拉着沈静舟,推开了院门,走到堂屋之中,只见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坐在那里,相貌既不失威严气度,又像个归隐山林的读书人,正轻轻的往手中那盏茶吹气。
他一眼看见两人走了进来,脸上露出了微笑,说道:“沈公子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又寒暄了几句,请他坐了,仆从奉上茶来,沈静舟不知他是什么来路,也只得和他寒暄。
那人笑道:“沈公子如此贵客,来到敝庄游玩,有什么要求,本人自当尽绵薄之力。”
沈静舟心想:“明明是你把我从青沙帮买了过来,却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当下笑了一笑,并不说话。
那人也笑了一笑,说道:“沈公子,实不相瞒,我从去年起,得了一种怪病,这病来得很急,唯有服食神药才可医治。沈公子却正是这有缘人。我有个不情之请,说来真是为难万分……”
沈静舟心想:“好了,开始说正题了。只是我可不会医术。莫非是要我家去给他买药?不过看这人和这大宅子的气派,也不是平常人家。”
那人说道:“公子可否服食过淇玉山上的灵芝?”
沈静舟默不作声。那人说道:“沈公子手腕之处有三个红点,一般人看不出来,不过在下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沈静舟冷笑道:“你不如直说了吧。”
那人笑道:“沈公子是聪明人,我想请沈公子在园中住上几天,每天请公子不吝送点血出来,和在我汤药之中,数日之后,就送公子回园中。公子如若答应,就是救了我一命了。”
沈静舟只听得瞠目结舌,心想:“当真是跳出刀山就到了火海之中,我胡思乱想,看有没有人要剥我的皮喝我的血,果然言中,只是来得未免太快了些。”当下说道:“要是我不答应,庄主又当如何?”
那人呵呵而笑,说道:“沈公子难道没听过敬酒不吃吃罚酒这句话?”
沈静舟笑道:“我生平从不嗜酒。”
那人大笑了几声,挥了挥手,那一直肃立一旁不说话的三十来岁男子登时走过来,将沈静舟带了下去。
接下来的几天,沈静舟被关在房中,算是遇上了叫他哭笑不得的奇事
每天一早,就会有一个大夫模样的人前来,将他手腕轻轻割开一处,接上半碗鲜血,又涂以药膏,第二天换一只手,依然是如此,沈静舟被折磨的苦不堪言,又无法反抗,只得心底暗暗发誓,自己已是再三被人欺凌,下次若是回到家中,无论如何都要去学武,家中武师虽说雪衣教中人对付不了,对付青沙帮那种地痞恶棍却是绰绰有余。多少也能防身,自己现在实在是和废人没什么区别。
服侍沈静舟的那个仆人倒是心地甚好,有时送饭进来,还会陪着沈静舟说一会话,这一天两人又在闲谈,那人忽然说道:“沈公子被请到庄子里来,约莫有六七天了吧?”
沈静舟点了点头,说道:“也不知庄主的病何时才能好。”
那人脸色略一犹豫,说道:“生病这种事情,不是自己可以说了算的,我小时候不喜吃青菜,我娘就说,我病了,吃了青菜就好了,我那时信以为真,每天都吃,没想到吃吃还上瘾了,直到现在还是每天都要吃。”
沈静舟看了他一眼,那人赶紧说道:“小的什么也没说。”一边说一边收拾了盘子出去了。
沈静舟想着他的话,只觉得背后一股冷气窜了上来,手开始不由自主的发抖。
房中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那庄主显然是并不担心沈静舟逃走,平时对沈静舟也颇为客气,好菜好饭之外,每天都有人伺候沐浴更衣,沈静舟本来还并未多想,此时想来,不由得心底一阵发寒,心想:“这分明是把我当药引了,对我客客气气是怕我自残身体,好菜好饭,是怕那血不够新鲜。”这么一想,登时觉得很是古怪,想笑又笑不出来。
无计可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只见淡淡的痕迹,却是当初在雪衣宫中被碎瓷割破的,想到雪衣宫,跟着想到了那位少年公子,不由得微微一笑,心想:“不知道他在做什么,要是知道我的奇遇,又不知会说些什么。”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那些奇香粉末,正待拿出来放在掌心,却又犹豫不决,始终觉得这样去麻烦别人,实在是不妥。想了半天,却依然想不出一种法子可以自己逃出去。
他把木盒拿在手上,又想起了刚才那个仆人说的话,冷汗直冒,不再犹豫,将粉末倒了一点在手上,缓缓搓动,只闻淡淡清香,飘了出来。
他本以为这香气会越来越大,谁知那淡淡香气若有若无,始终隐隐约约。他搓了小半个时辰,只见那香气在房中都是难以察觉,只好又倒了一些出来,仍是如先前一样搓动,过了三个时辰,却依然没有一点动静,心下不由得颇为失望,只是他却没丝毫怀疑那少年公子的承诺,只想他朋友多半是有事未能赶到,又或是自己方法不对,香气未能飘散出去。
眼见天色渐渐的黑了下去,房中却是依然没有一点动静。今天也不知为何,连送饭的人都不曾来,他只觉睡意袭来,慢慢的睡倒在了床上。
再醒来时,自己已到了一个金壁辉煌的房子中,既不是家中也不是沈园,自己躺在了床上,忽然听见一个声音在隔壁说道:“天风堂主请放心。”沈静舟觉得这个天什么堂主的名号有些耳熟,一时之间,却没能想起来。
又睡了一个时辰,醒来时只见自己床边坐了一个人,定睛一看,几乎不相信自己眼睛,又仔细看了两眼,这才相信自己不是做梦,不由极是惊喜,说道:“俞公子!很久没有见到你……是不是你救了我?”他过于激动之下,登时语无伦次。
俞凌风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微笑问道:“沈公子,你醒了?有没有受伤?”
沈静舟说道:“没有,只是被人喝了几碗血,对了,就是为了你说的那个什么灵芝。”
俞凌风说道:“可见一样东西,有利则有弊。沈公子虽说服了这百年难遇的灵芝,却也给你带来了许多痛苦之事。”
沈静舟见他脸色黯然,说道:“不要为我担心,过一阵子回到家中,我就没事了。这是哪里?”
俞凌风说道:“这是我一个朋友欧阳啸的住处。他是武林盟主。没有人敢到这里来对你怎样。”
沈静舟心下感激,说道:“自从那次在云燕湖上一别,恐怕也有半年不曾见面了。”
俞凌风笑道:“那个时候你对我多么客气,一口一个公子兄台,我长你几岁,你要是不介意,叫我俞大哥好了。”
沈静舟点了点头,心里更是欢喜,俞凌风说道:“我还以为你很恨我。”
沈静舟说道:“的确如此。”俞凌风微微一怔,脸色更是黯然,却听沈静舟说道:“那次和你见面,你急匆匆的走了,连半日也不肯多留,直到现在才见到了你。最恨这种朋友了。”
俞凌风听他这么说,强笑道:“就只有这样么?”
沈静舟说道:“大哥今天说话奇奇怪怪,难不成大哥还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说完笑了起来,俞凌风是他认识的第一个江湖中人,此后见到的那些都是奸诈险恶之徒,此时再见到俞凌风,便有如见到了亲人一般,只觉得其它人都是无底黑暗,和眼前大哥在一起,却是处处光明温暖。
俞凌风听他这么说,也是笑了一笑,心想:“原来那个人不但没有说出他自己的身份,也没有和沈公子说起我。”
又说了一会话,俞凌风说道:“我会时常来看你,可我还有要事,就先失陪了。”
沈静舟虽说有些舍不得这个朋友,但是也不好耽搁他的事,当下点了点头,笑道:“这一去要是又有几年才能见到你,那就真的不必作朋友了。”
俞凌风笑道:“不辞而别,正是江湖规矩。”
哪知沈静舟听了这句话,忽然大笑了起来,直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俞凌风虽不明白自己随口说笑,沈静舟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反应,但看到沈静舟笑的开心之极,也不由得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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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衣公子(上)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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