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庆的日子,最高兴的莫过于孩子。婚礼,意味着可以光明正大地嬉笑打闹,互相追逐,在人堆里钻来钻去,而不必担心挨骂。高兴嘛,谁也不愿意为了孩子间的嬉闹而扫了大家的兴。
正在玩瞎子摸人游戏的幼童前,出现了一名有着青金色头发和眼睛的小女孩。漂亮凤目,美丽的脸蛋,华丽的服饰,粉妆玉琢。可是她没有任何属于龙族的特征。
「可以让我加入吗?」
所有的孩子都停了下来,连蒙着眼睛的那个孩子也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仿佛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你是吃龙的妖怪!爹娘说不可以和你玩,不然就会被吃掉!」其中一个孩子尖着嗓子叫道。
「我不是什么妖怪!我是龙族!」女孩急道,「我的名字是水华!是天帝的女儿,公主水华!」
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想拒绝这么漂亮可爱的小姑娘,但是大人的话又不能不听。有一个孩子羞赧地轻声道:「她一点也不像是什么妖怪啊。」
另一个孩子立即反驳:「我娘说了,妖怪都是会变成可爱的小姑娘迷惑人的,所以千万不要被她的外表给骗了!」
所有的孩子一听,立即就认同了。大人的话绝对不会有错!这个小姑娘好看是好看,但是她没有角、鳞片、龙须和尾巴,而且和那些下贱的奴才一样,都是长羽毛的。
「妖怪!妖怪!」
「不!我不是妖怪,我是龙族!」水华急得都快哭出来了,一张小脸涨的通红。
「撤谎!撤谎!撤谎的小孩没人要!」
他们指非水华叫道。
「我没有撤谎!没有!」
「打妖怪啊,不然会吃掉的!」一个孩子叫道。
跟着,超过十个以上的孩子围拢了过来,施展他们从父兄或师傅那里学到的一点花拳绣腿。可是事情并没有如他们想象的那样顺利:眼前这个瘦弱的小孩居然反抗!谁要是揍他一下,他就加倍地反击回来。遭到反击的孩子们发出尖叫,恼羞成怒,略略后退,又扑进战团。
面对攻击,水华本能地反抗着,用脚踹,用拳打,用手扯,用嘴咬,努力想要保护自己。可是对方人数实在太多了,很快,辫子就被扯松了,衣服也破了……
「你们在胡闹什么?」
突然一个如雷的大吼响起,跟着,正扭打着的孩子们就被两只大手给一个一个揪住后领提起,扔到一边。
「这么多人欺负一个,你们害臊不害臊?!」
靖王赤龙火山对着他们吼道,每人头上给了一毛栗子。原本只是从合卺之宴上出来透透气,没想到却看到这么一副景象。
挨了敲的孩子指着水华不服气地抗议:「可是她是吃龙的妖怪啊!」
「胡说,我是龙族!」一边用手背擦着脸上的灰,水华叫道。
靖王赤龙火山向那个女孩看去,虽然因为打架而全身乱七八糟,还以一敌众,却丝毫没有落魄的模样。靖王暗暗懊恼,没想到居然是那个女孩,如果早知道的话,他才懒得插手管。这种混血的孩子只会污染龙族的血脉而已,而且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成为背叛者。
这么想着,靖王转而虎起脸对那些孩子说:「我不管原因是什么,总之打架就是不对!现在你们赶快给我回父母身边去,不然我就告诉他们你们打架的事情!」
那些孩子被吓了一跳,立即就四散跑开了。靖王的威胁对一个孩子来说是很有效的,可是如果仔细一想就会发现:如果用这样的模样回到父母身边,一看就知道是打了架,哪还用得着靖王去说?
「有没有受伤?」靖王问道。虽然语气十分生硬,带着勉强的意味,可毕竟还是问了。
「一点点。」小小女孩看着手背上隐隐刺痛的抓伤回答道,「不过,我有加倍还回去哦。」
「那就好。」在水华那乱成一团的头发上拍了拍,靖王转身离去。
望着靖王的背影,小女孩不禁感到阵阵疑惑:他是谁?看起来好可怕。不过,似乎不是坏人……
正在发呆间,突然一些隐隐约约的说话声窜进了水华的耳朵里──
「看到了吗?『他』和别人打架了!所以我说『他』绝对是雄的!雌性那么温柔可爱,才不会和人打架。」
「胡说!她的封号是公主,那有雄性封『公主』的?」
「可是『他』怎么看怎么也是雄的嘛!」
「真的是雌性?骗人的吧?」
「人妖啊……」
「可怜,一个女孩子长成这副模样,将来会有人要吗……」
青金色的眼睛向着声音的方向猛地瞪过去,只来得及看到几个模糊的影子从墙头咻地消失……
飞禽中,外表漂亮的往往是雄性,而雌性则普通其貌不扬,两性的审美标准是与他族完全相反的,这已经天上地下人所共知的常识。孔雀水华本身是雌性,却继承了凤凰的外表,依照飞禽族的审美标准,水华确实不是什么美女……
***
靖王反背着手,用力地踱着步,对于刚才的事情还是耿耿于怀:靖王赤龙火山,以讨厌飞禽一族出名,却帮助了一个拥有飞禽血统的小杂种,要是传出去可怎么得了?即使说那是天帝的女儿,恐怕也会落一个媚上的嫌疑。没想到自己一世英明却坏在了一个小女孩手上。
正气恼间,却见一道红光从南天门的方向以飞快的速度向着这边前来。靖王冷哼一声,向着专门供仙卿们落脚的露台走去。到达目的地后,不消片刻,红光就在他不远处落下。红光消退,红发靛眸的少年出现了。
看到靖王,朱雀略微吃惊,除非必要,他并不希望和这个男人碰面。靖王赤龙火山讨厌飞禽是出了名的,随便接近只会碰一鼻子灰,以往类似的经验实在太多了。但这里是落脚点,要是绕道落脚,有心回避的意图就太过明显了,于是只好硬着头皮落下。
「靖王爷吉祥。」
朱雀恭敬地打了声招呼,然后就打算离去。反正对方既不可能有反应,更不可能回礼。
可是这一次他估计错了。
「喔!好臭的味道!真是让人受不了!」
朱雀脚下稍微一顿,马上又恢复了正常速度。
「让我猜猜是什么味道,鸟的?野兽的?都不像,只有杂交动物才有这样的味道,对了!对了!是禽兽的骚味!只有禽、兽才有可能发出这样的味道!」
他用恍然大悟的语气和表情说着,还在禽、兽两字间故意停顿了一下。
白虎合卺之宴上抗走朱雀,每个人都看到了。两个人的关系也昭然若揭。
朱雀猛地转身,怒视着赭红色须发的老人。
头好疼,身体也疼,浑身到处都在哀号。好不容易才从白虎那里脱身,这个时候其实应该回家好好休息,却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天庭。现在的朱雀,脑中心中一片空白,只希望可以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找一点安慰,整理一下心情。现在的朱雀现在可以说受不得一点刺激。
「王爷真是见多识广啊!」红发少年微微冷笑,「在下还真不知道那是什么味道,您倒先分析出来了。果然,活得久,『经验』就是多啊!」
他也在『经验』二字上加重了音,成功地换来了两道杀人的目光。
「小!子!」靖王赤龙火山赭红的须发都竖了起来,额头和脖子上青筋突了起来,「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一个被包养的男妾!不要以为有人宠着你得意忘形了!」
朱雀也发怒了:包养?宠爱?如果那种仿佛要被杀死的恐怖叫宠爱的话,他到想见识见识什么叫虐待。
「呵呵!」虽然发出了笑声,眼睛却没有笑,「你不爽吗?」手一招,一柄长枪从他掌心缓缓现身。什么忍辱负重,什么等待时机,什么为了大义,全都见鬼去吧!「要是觉得不爽,那就来吧!谁怕谁啊?」
靖王赤龙火山怒不可遏,原本他就因为不慎帮助了孔雀而心中不快,只想找个什么发发,看到朱雀就骂了出来,不想今天这个男妾竟然不但正面顶撞自己,还公然挑战,简直是无法无天了!如果不教训他一下,龙族的颜面何在?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随着低吼,睚眦尽裂,一团红光从靖王身散发出来,逐渐扩大,敦实的身体就像冲了气似的迅速膨胀,瞬间一条红色的巨龙就红光中出现了。虽然因为年纪的缘故,赤红的鳞片已经失去了光泽,不过仍然可以看出在他年轻时那鳞片闪耀着多么美丽的光泽。由于怒火,赭红色的须发以及仅余的左眼仿佛在燃烧,右边脸上的疤更增添例如几分狰狞。
赤龙脖子一挺,就比天庭的宫殿还要高,尾巴一甩,宫殿的一角就崩溃了。它左右张望着,张牙舞爪,搜寻着目标,对方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
在赤龙现身的同时,朱雀跳了起来。长枪在手中飞快地转动着,扫过,带起长长的火蛇,向赤龙缠去。
朱雀很清楚和靖王在起争执是不明智的行为,口头上吃亏或者占了便宜又怎么样?发展到武斗更是不应该。靖王是龙族的开国元勋,威望非同一般,而且又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坚定拥护者,不是龙族的朱雀和靖王打起来,等于是给了对方一个证明自己信条的证据。
可是现在他管不了这么多了。胸口堵的发慌,他只知道如果再不找个什么发一下,恐怕就要爆炸了。
凭什么我就要为这七百年前烂摊子负责?凭什么要我来收拾这烂摊子?凭什么我要为种族大义牺牲一切?为了所谓的大义,难道连喜欢谁都不可以自己决定了吗?朱雀子绯在七百年前就已经死了!为什么他的亡魂却还纠缠着我不肯放?
如果比力气与耐力,小巧玲珑的朱雀绝对是敬陪末席,可是如果要论速度与攻击力,能与现在的朱雀并驾齐驱的恐怕找不出几个。
火球一个接一个炸开来,赤龙粗大的躯体翻滚着,不遗余力地反击,可是它每一次攻击几乎都落了空。因为对方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几乎在他瞄准攻击与攻击到达的瞬间,对方就已经闪到别的地方去了。少年几乎就像一支红色的光箭,在它上下左右穿梭,的速度越来越快,后来竟然隐隐泛着金色的光晕。
『男妾』?给我冠上这个莫名其妙的称呼的是谁?让我飞禽一族沦落到这个地步的是谁?不就是你们龙族吗?如果不是你们的野心膨胀,那些事情会发生吗?你们这样的行为,与抢劫了他人财物又嘲笑他贫穷的人有什么区别?!
去死吧!同归于尽也好,去死吧!
朱雀不断发动猛力的攻击,而对于对方的反击既不抵抗也不故意躲闪。在朱雀给予对方打击的同时,自己也受了伤,血不断从旧的或者新的伤口中涌出来,可是朱雀丝毫不放在眼里。或者说,他根本就没去注意,只顾进攻再进攻,只想把对方置于死地。
由于两人的大规模武斗,风云卷动,火球四处飞散,天庭也跟着遭殃,离战斗旋涡比较近的宫殿损坏严重,宫人们乱成一团,不知到哪里避难才合适。
披香殿被摇撼了,不过没有任何反应。震动过后,水幕依然静静地流淌,丝毫没有分开的意思。
祥隆宫被惊动了,合卺之宴的宾客都跑了出来,一下就看到了被不断炸开的火球所包围的赤龙,大惊失色,纷纷猜测是什么人竟然在天宫中与元老动手。担心,但是又不敢插手。身为怕热的龙族,瞧着那火焰就有点发怵,那还有勇气参一角?
有人从新房中跑了出来,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很快他就分辨出是交战的双方是谁。不敢迟疑,他一下跃到空中,向战团冲去。
朱雀看准了对方右眼已下的缺陷,一直努力将位置保持在对方的右面,从这个地方攻击,对方要察觉就很难。
终于,他看准一个机会,向着对方的要害全力出击。等到赤龙发现,想要闪避或抵挡都已经能够来不及了。
就在着个时候,朱雀手脚一紧,正在迅速前进的身体猛地停了下来。内脏一时收不住,冲击着肉体。排山倒海般的眩晕感笼罩了他所有意识。
跟着,仿佛是被无形的绳子拉动般,身体就在下坠中迅速后退,即使在撞到了地面后,也依然被拉着滑动。他想停,可是停不了,四肢完全不听他的使唤。台阶,柱子……一个一个障碍物撞到了他的身体,打散好不容易聚集起的一点清明。
终于,被拉动的滑行停止了。少年伏在地上,长长的红发散开了,全身因为冲击以及武斗中的伤口而显的污秽不堪。正当他努力想要抬头的时候,脖子上一紧,轻巧的身体就离开了地面,砰地一声,后脑和脊背就撞到坚硬的平面上。
「你竟然对靖王无礼,胆子未免太大了吧?」
一个男人的声音咆哮着。
这个声音是如此的熟悉,又是如此的陌生。忍耐着不适,朱雀勉力睁眼,想要看清说话的人。看了以后,他几乎以为自己是在梦中。
赤龙不断缩小,须发赭红的老人渐渐出现了。他虽然没有伤到要害,但大大小小的伤也受了无数,袍子破了,须发也焦了不少。为了不让疲惫的表情出现而失了面子,他僵着一张疤脸。
没想到这个个子娇小,看似弱不禁风的飞禽族少年竟然可以和自己对战至此……不,应该说,如果不是被打断,恐怕自己很快就会落败被杀。
靖王赤龙火山不理会围拢过来关心他的人,而是用仅余的左眼死死盯着被青龙天寒抓住的少年。
除了凤凰以外,竟然还有这样危险的人物,而且一直被掩藏着?
「你──」
指着朱雀,靖王正待开口,啪地一声青龙天寒居然扬起巴掌打了朱雀一耳光。
「先前我是怎么交代你的?你这教不好的奴才!」
脸上一麻,朱雀呆掉了。他竟然打了自己。
顺着墙壁下滑,红发少年坐到了地上。
这是那个一向对自己温和的男人吗?是那个温柔到几乎可以用懦弱来形容的男人吗?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一个拳头就落了下来,让他趴到了地上,跟着一脚就踹了上去。
「靖王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竟然这么不知道礼数!如果靖王有个差池,你要怎么赔?」
他不停地骂,不停地踹。仿佛怎么也不解恨似的。
天寒越是骂越是打,靖王脸色就越难看,阅历如他,还看不出对方意在何为?无奈,只得道:「我们只是切磋一下,点到为止。殿下多虑了。」
旁边也纷纷说情。
「他怎么有资格跟叔父您切磋呢?您老手下留情,他还当自己有多了不起。」
天寒手下丝毫没有放软。
直到被强行拉开,还在叫骂不已:「我要是不打他,别人还当我不会管教自己的奴才!」
「算了,算了。没什么打不了的。」
说着,靖王赤龙火山挥袖而去。在待下去也没意义了。
他这一走,许多龙族亲贵也跟着走了。
人群逐渐散去。
红发少年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看看左右,确定无事后,金色眼睛的男人蹲了下来,向他伸出手去:「还好吧……」
手却被啪地拍开,一惊,对上了一双靛色的眼睛。那双眼睛为薄雾所笼罩,死死地瞪着他。那眼神让他心惊。
「彤?……」
「走开。」
「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走开!」
「我知道这样不好,可是如果不这么做……」
「我叫你走开!」
朱雀飞起一脚,踢在天寒脸上,一翻身站了起来。
「快回去洞房吧!你那高贵的新娘子还等着你呢!」
说着就要离去,天寒急忙去扯:「等等!彤,你听我解释!」
「我不要听!走开!」
朱雀甩着胳膊,甩了几次都没有效果,于是伸手去推,可惜对方的臂力比他强的多,怎么推也推不开。
「放开我!放开我!」
天寒抓住他双腕,努力想要他看着自己:「彤!你要明白──」
「『明白』什么啊?」突然一个声音插了进来,有着赤铜色发和土黄色眼睛的男子的出现,让天寒把要说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
「殿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现在应该是你和利利的洞房花烛夜吧?」目光十分自然地落到了天寒捉着朱雀的两只手上,成王脸色不悦起来。
原本他和律正玩的好好的,却因为巨大的骚动被强行终止,找人一问,原来是朱雀和靖王打起来了。成王当时那个火大:好你个疤脸死老头!说完我女儿坏话后还敢招惹我看上的人!我还没吃到嘴呢你就敢给我动?
于是挽着袖子气冲冲地跑出来,准备教训一下那个臭老头,不想架没打到,却看到刚成为女儿丈夫的男人和朱雀在拉拉扯扯。
基本上,他是不反对男子风流的,因为他自身也是人不风流枉少年的忠实拥护者。天寒娶了利利,以后要有几个妾也没关系,但是在新婚期间至少应当收敛一下吧?
哪有在洞房花烛夜的时候把新娘晾在一边,跑出来和男宠私会的道理?这简直就是存心给女家的人难堪。
天寒说道:「小婿只是来处理点杂事,很快就会回去的。岳父大人不必担心。」
感觉到天寒捉着自己双腕的手略有放松,朱雀立即将双手抽回,天寒一惊,正要追赶,却见朱雀向成王跑去,一下躲到了他身后。
朱雀紧贴在成王宽阔的脊背上,娇小的个子还不到对方的肩膀。纤细的手指揪住对方的衣服,用近乎哀求的声音低声说道:「让他走,我不要见到他。」
朱雀的这一举动大出成王意料,以前自己不论用什么方法想跟他套近乎,都会碰个或大或小或软或硬的钉子,今天他却主动跑到自己背后寻求庇护。他何止是惊讶,简直是受宠若惊。
「我想你也听到他的话了吧?」成王对天寒说道,声音中透出抑不住的兴奋以及骄傲。
天寒脸色惨白。他知道自己刚才将朱雀伤的有多重,可是当时如果他不这么做的话,一旦朱雀重伤靖王甚至杀了他,就给了靖王一派先发制人的机会。靖王他们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甚至会以此为由头而将剿灭飞禽一族的议案再次搬上台面。
「那么小婿先行告退。」
无奈,天寒只有回去新娘身边。无论这婚姻是否只是一种手段,最重要的就是要取得成王的信任,如果不做的像一点就完了。
目送天寒怏怏地离去,成王对着身后的红发少年唤道:「他已经走了,没事了。」
可是对方就跟没听见似的,一点反应也没有。疑惑之下,他想要转身,一动,对方也跟着移动位置,依旧贴在他背上。于是成王换了个方向转,对方也跟着转。原地左右左右转了几个圈,对方在是贴在他的背上。
「喂!」
成王有点生气了,在迈出一步的同时转身,终于顺利甩掉了背上的「附属物」,成功地和他面对面。
这一看,他不禁呆住了。小巧玲珑的红发少年低着头,默不做声,深邃的靛色双眸已经不能用湿润来形容了。雾气凝结成形,直到眼眶再也容纳不下,晶莹的水珠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依次掉落,在地上啪地摔成无数瓣。
成王慌了神,虽然他曾经把无数人弄哭过,也被无数人用怨恨的眼神瞪过,可那几乎都是在「床上模式」中或后,这次他可还什么都没做呀!他伸手在身上急急翻找着,想摸出个手绢汗巾之类的东西。但众所周知,当你越急着找某样东西的时候就越是找不着,这次成王也未能免俗,最后也只有放弃。
回说回来,现在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是攻陷城堡的最佳时机!
「我理解你的心情。」试探性的,成王缓缓开口,「白虎把你带走,你却又回到了这边,是为了他吧?可是得到的却是这种待遇,也难怪你会伤心。虽说是为了保护你,可是那种方式实在太伤人了,所以产生怨恨也怪不得你。」
细细的眉毛抖了一下,纤瘦的肩膀明显垮了下来,成王知道自己的话有效了。
「兽族的粗暴是出了名的,」他捧着朱雀的肩膀,然后伸手轻轻托起他的下巴,用最善良最正经的表情配上充满诚意的声音说:「一定很疼吧?」
付出果然得到了回报,艶丽绝美的容颜突然投入了他怀中,双臂环在他身上,紧紧拥着。跟着,明显的抽噎声传来了。
佳人竟然自己投怀送抱,成王在心中暗暗叫好,兴奋值立即直线上升,让他恨不得现在就把佳人压倒,不过他没有这么做。一方面是担心太过急噪会把难得的机会给破坏掉,另一方面这也是乐趣的一种。越是珍贵,越要慢慢品尝,一下子吃完实在太浪费了。这次可不想上次那样,好不容易抓到的美人却要作为战争的工具而宰掉,如果不赶快就吃不到了,害他连和美人好好交流沟通的时间也没有,不然一定可以更加享受。
忍住忍住,这次有的是时间和机会,有了好的开头就等于成功了一半,只要别有讨厌的家伙来捣乱。
「我知道你也讨厌我。作为龙族,我跟他们算是一路货色,也做了很多让人讨厌的事。」他抬起双臂,轻轻拥住娇小的躯体,「可是为了你,我会注意,努力改正的。我会证明,我比他们要强的多。」捧着朱雀的肩膀轻轻让他的脸离开自己的胸口,然后伸手托起他的下巴,正视着那朦胧的泪眼轻声道:「所以,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注视着成王那土黄色的眼睛,朱雀分辨不出那看似诚恳的眼神中有几分是真的,只是对方说的那几句话确实让他产生了动摇。
心慌。他该相信吗?
这个男人不怀好意,一个声音在脑子里响了起来,眼前忽然一黑,跟着映出了模模糊糊的影像,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同样的身材,同样的红发,同样的靛色眼睛……那双眼睛看着他,目光是那样凌厉。
走开!不要来烦我!我不是你!朱雀急忙眨眼,影像消失了,眼前重新恢复了明亮。
成王当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问着:「我有这个荣幸吗?」
朱雀垂下了脸,他没有勇气做出正面的回答。
看到朱雀的样子,阅历丰富的成王知道是该加一把力的时候了,于是俯身,就着捧着朱雀肩膀的姿势,凑到近前,在朱雀作出反应前将唇贴上了对方的嘴角,动作是那样轻柔,仿佛是在碰触某样易碎的物品或是娇嫩的花朵,稍一碰触,就离开了。
成王观察着朱雀的表情,以判断接下来是该道歉还是继续进攻,结果他看到的是一张茫然不知所措的脸,似乎是吓呆了。这样也好,成王继续发动进攻,再次把唇贴了上去。
朱雀之所以露出那样的表情,其实并不是因为被成王的举动吓到的缘故,而是在对方亲上来的时候,他眼前再次陷入黑暗,这次出现的是凤凰,美丽,高贵,风华绝代……那样的凤凰看着他,用责备以及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你……觉得不爽吗?
心中微微冷笑,朱雀抬手勾住了正在亲吻自己的男人的脖子。
「别,不要在这里……」稍稍偏过脸,仿佛不好意思般。「来日方长。」
***
有一件事离去的靖王让他非常挂心。
「朱雀……朱雀彤……」
回府途中,他一直不停地念叨着,『朱雀』这个名称让他有种特别的感觉,原本以为只是自己太多虑了,一种以颜色为名的雀鸟能有多大能耐。经过刚才一架后他发现轻视小个子的红发少年并不是明智的行为。总觉得,『朱雀』这个名称似乎并不简单……
「朱雀……朱雀……」靖王猛然一惊,脱口而出:「『表之凤凰,里之朱雀』!」
这句传言在七百年前飞禽一族臣服后就没人提了,以至终于被遗忘,靖王在记忆的库房中挖掘,终于翻出了这句尘封已久的话。在这句话中,小小的红色雀鸟竟然和鸟王并列,真是匪夷所思!编的人是疯了不成?
无风不起浪,不管怎么说那个红发少年的实力是事实,这是靖王亲身体验到的,听说他以前一直被凤凰隐藏着,所以几乎没人听过『朱雀』这个名称,更别说见过了,天帝因为年事已高,不该管事,而已经被封为太子的天寒又明着暗着地袒护,刚才竟然用那样的方法来堵自己的口,让自己不好发作,而白虎与成王又似乎被迷的晕头转向……
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老人思索着,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
「朱雀彤,留不得!须得尽快除去,否则后患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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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下)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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