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了!迟到了!
外型是一颗咧嘴万圣节南瓜的闹钟发出“迟到了”的大吼声,那是刚买这个闹钟时翊捷和浩浩一起录的,家驹爱死了这个闹钟,可是永远不会被这个闹钟吵醒。
他们现在是两大一小总共三口的小家庭,每一个清晨几乎都是在闹钟声中展开。翊捷和浩浩一听到闹钟声时就同时从睡梦中惊醒,并用几乎一模一样的动作从床上弹起来。
这一大一小总是带着睡得乱七八槽的头发往浴室的方向走去,留下家驹一个人睡死在床上,抱着棉被睡姿很难看,嘴角边还挂着口水的痕迹。
在离闹钟响过之后的十五分钟内,翊捷和浩浩就会从睡眼惺忪转变为精神奕奕,拿着前一天晚上收拾好的背包去上班上学,而家驹通常会赖床到这个时候才从睡梦中醒来,用眼睛睁不开的表情送他们去上班上学。
“买楼下那家自助餐当晚餐没问题吗?”家驹送两人到玄关处的时候问了翊捷有关晚餐的事。
“当然可以啊……”翊捷说这句话的时候脸相当靠近家驹,脸上的表情像是要给家驹一个吻。但家驹略微地有些往挪想避过之后的动作之后,翊捷耸了耸肩,用一个微笑做结束,“晚上见。”
虽然家驹慢慢地回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比如说只要透过照片的刺激就会慢慢地回想起两个人带着浩浩一起去玩的场景。家驹也隐隐约约地发现自己以前很爱翊捷,他们一定有谈过一段很精彩的感情。
但现在的他才刚开始喜欢翊捷。
家驹正在学习要怎么样去爱一个人。他还不太习惯一些亲密的举动,像是接吻或是拥抱。不过他们会很自然地坐在同一张沙发上看电视,某些夜里惊醒的时候,他会惊愕地发现自己的手脚环在翊捷身上。
他很确定自己没有完全丢掉那些记忆,只是藏在某一个角落或是某一个锁起来的箱子里,他只需要把它们找出来或是找到那把开启记忆的钥匙就好了。
“再见。”家驹对翊捷挥了挥手,目送着两个人走到电梯。
翊捷带浩浩去托儿所之后就开着车到公司。这是他自从上次阿盛在公司说他有艾滋病之后第一次去上班,因此在走进办公室的时候他的心跳得很快,有些忐忑不安。
相信自己是对的和要别人相信你是对的,这是不同的两件事。
这件事他也还没有告诉家驹。一方面是他不知道该找什么机会告诉家驹,另一方面是他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家驹。虽然家驹对他说现在的自己仍然喜欢他,但却比起刚从医院回来时却多了一层隔阂。
他觉得两个人之间还有一道障碍要跨过。
翊捷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每一个人看到他都很惊讶。仿佛是电影看到一半突然按下暂停键,所有的人都停住了脚步转过头来看他。
有些人的脸上露出了慌张或是被抓到正在做坏事的表情。
翊捷尽可能地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向自己的座位,装作这只是一个和过去每一天完全相同的日子。
当他坐下来的时候,马上就发出走来走去的脚步声。大概是要趁他被办公桌间的隔墙挡住时赶快离开现场。翊捷并没有抬起头或是用眼角余光去留意同事们的表情,但他可以想象得出来其中绝大部份的人都有想往后退一步的动作。
那个画面一定很难堪,但他认为自己没有做错什么事,所以也不需要表现出一副愧疚的样子来面对大家。
深吸了一口气,在心中告诉自己这些现象一阵子之后就会过去。接着就打开计算机,准备开始今天的工作。
突然有个人拍了拍他的肩,他下意识地回过头,一转过去就看了阿盛。
他们之间的气氛有点尴尬,双方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开场。
“有事吗?”翊捷想表现出平常的样子,可是不管怎么努力还是掩不去语气中的防备和生疏。
“我……”阿盛支支吾吾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似地把信封拿给他,“我做好了,请你……检查一下。”
“谢了。”翊捷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转过头就想继续工作。
“还有一件事……”
“嗯,还有事吗?”翊捷回过头,一脸防备地看着他,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又受到伤害。他虽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可是那责难的眼神同样会伤害他。
“……对不起!”阿盛突然来了个九十度的大鞠躬,太过突然的动作还差点撞到翊捷。
“你这是干嘛?”翊捷也被他吓了一大跳,差点没有把手上的笔摔到腿上。
“那天的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阿盛仍然低着头,“对不起我不应该把流言当真,我真的、真的很抱歉。”
翊捷默默地看着阿盛好一会儿,本来想说出一些又狠毒又伤人的话。可是想了半天,他发现自己实在没有说话尖酸刻薄的本事,更何况阿盛是他的学弟又是伙伴,他其实也做不出讽刺这种事,“……没关系。”
阿盛用快要哭出来的声音说,“真对不起,我实在不应该以为学长是……”
“是什么?”
“同性恋。”阿盛用小到不能再小的声音说。
整个办公室里的人全都停下了动作,连一点声音也听不到。翊捷猜想现在所有的人都竖起耳朵来听了。
要承认?
还是装作根本没这件事?
翊捷知道这件事其实骗不了人。他用平静的语气对阿盛说,“我本来就是同性恋,你并没有说错。”
整个办公室静了半分钟吧。
接着忽然所有的人都开始敲键盘,找东西,站起影印,一瞬之间好像所有的人都变得很忙,没事做的人也会找一些无关紧要的文件去丢。
“就算……”阿盛鼓起了勇气,用整间办公室都听到的声音大声地说,“就算学长是同性恋我也一样尊敬学长。”
一时之间,整间办公室里的人都没有说话。翊捷抬起头越过办公桌的隔墙看着同事。意外地发现在同事的眼中不全然是恶意,甚至有些人对着他微笑。
“我也是这么认为。”有一个比他大十岁的同事对他举起大拇指,“同性恋又不会怎么样,我一定支持你。”
“是啊,听到的时候吓了一跳,后来想想也没什么嘛。”另一个同事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又作势打了一下阿盛的头,“你知道这小子一向就是这么笨,不然怎么到现在还一个女朋友交不到。”
“真对不起。”阿盛又说了一次,这次好像真的哭出来了。
“……没关系,真的没关系。”翊捷觉得自己也开始想要哭了。
他觉得自己最近真的有很多幸运的事。
“什么没关系,你要请我们全部吃饭才行。”同事拍了一下阿盛的头,用开玩笑的语气对翊捷说,“你是同性恋的话我们就放心多了,公司里不知道有多少漂亮的妹妹哈你哈得要死,这下子我们可就有机会了。”
几个同事围了上来,嘻嘻哈哈地把这件事带过去。阿盛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对他说一定会照顾他一辈子,被所有人笑个半死。
虽然还有一些同事露出无法接受的表情,但翊捷觉得这样他就很满足了。在办公室里闹轰轰一片的时候,佑如扭着惠蒂的手走了进来。
“翊捷。”佑如对翊捷挥挥手,要翊捷过来。
“有事吗?”翊捷虽然站了起来,可是却在犹豫着要不要过去。虽然这件事好像已经在阿盛的道歉之中结束了,可是翊捷的心中留下了一点疙瘩。
他和佑如认识很久了,很清楚佑如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她绝对不会故意说别人的坏话,可是有时候难免就是不小心说了出去。他相信佑如没有恶意,但经过这些事之后他不知道还要不要相信佑如,也不知道佑如为什么要叫他过去。
翊捷往前踏了两步,保持一段距离说,“有事吗?”
“我要这个女人自己和你道歉。”佑如说完就把惠蒂往前推,“你自己说。”
“干嘛这样。”惠蒂推开抓着他的佑如,用一种无辜的眼神看着佑如,“我都已经和老板说过我只是一时……”
“一时个大头鬼。”佑如瞪着她,“你不要跟我解释,我是女人对你装可怜的样子一点也不同情,还是省一省吧。”
“好凶。”
“快点道歉。”
“好啦,好啦。”惠蒂不甘愿地回答。
“佑如,你要她道歉什么?”一旁的男同事全都一头雾水,翊捷自然也是搞不清楚眼前状况的人之一。
“让她自己说啊。”
“我又没有做错什么,干嘛一直那么凶。”惠蒂嘟起嘴,想要搏取其它男同事的同情,可是现在大家全都看着她等她自己解释,根本没人理会她的眼神。佑如凶狠的目光又扫了过来,惠蒂只好不甘不愿地开始说起整件事的经过,“不过就是我把我听到的事告诉大家了嘛,你们不都听过了。”
“你听到了什么?”
惠蒂看了一眼佑如,“那天这个凶女人值夜班……就是大陆和澳洲都出问题的那一天,我看到她和你在说话,本来还以为你们两个在一起呢,没想到就听到翊捷说他恋人和他住在一起的事。又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惠蒂说完就转头看向其它人,希望有人帮她,偏偏每一个人都睁大眼睛等着她说,没有半个人想声援她。
“还有呢?”佑如又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好吧,我是把我听到的加油添醋了一点,是没有艾滋病那回事啦,不过同性恋不都会有吗?”
“没有。”佑如打断她的话,“我看你这蠢女人才该回去重读国中。”
“电视不都是这样,我是念电机的我才不知道。”惠蒂耸了耸肩,“还有,我看到翊捷和一个男人一起出门买菜……喔,我差点忘了,还带着翊捷的儿子。”
“这样你也可以编成艾滋病,真是服了你了。”佑如真想踹这个女人一脚,“还有你拿给大家的照片又是怎么来的?”
“那不在我和老板的……”
“你要自己讲还是要我告诉老板让你待不下?”佑如冷冷地看着她,“你偷我的东西,那张照片明明就放在我的抽屉里。干嘛用那种眼神看我,我诬赖你了吗?”
惠蒂咬着牙不敢吭声。佑如和她达成协议,只要她道歉把所有的事都说出来,就不会告诉老板她偷东西的这件事。要是被老板知道了,恐怕不只减薪处罚,她恐怕没有办法继续工作下去。
“还有,是我拿的。”她坚持不肯用偷这个字。不过听在其它男同事耳中,大概也知道是那么一回事。她知道此时此刻她只有装可怜了,“对不起,我知道翊捷你一定不会原谅我,但是我真的只是很好奇嘛。”
大部份的男人毕竟都只是普通男人,虽然认为惠蒂这次真的做错事,但看她装出无辜和害怕的表情终究还是心软了。几个男同事纷纷出来打圆场,“好啦,好啦,惠蒂知道错了就好了。”
“是啊,翊捷不会在意啦。”刚刚敲了阿盛头的同事也这么说。
翊捷只是笑了笑,没有说原谅还是不原谅。他倒是很不好意思地对佑如眨了眨眼,无声地向她说了声抱歉。
“什么嘛……”佑如看着坐回位子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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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人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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