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拉德正追着他穿过一片森林,对他挥舞着所有的线索——手套碎片、外衣碎片,甚至手枪,因为哲拉德已经击败他了。盖伊在森林深处被牢牢地紧绑住,而且右手正血流如注。如果他无法绕一圈来到他跟前,盖伊准会流血过多致死的。哲拉德边跑边咯咯地笑,仿佛这是他们开的一个玩笑,是个快乐的恶作剧,但他毕竟早就猜到了。不久,哲拉德那双丑陋的手就要碰到他了!
“盖伊!”
但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无力,哲拉德也几乎要碰到他了。哲拉德碰到他的时候,游戏就结束了。
用尽一切力量,布鲁诺挣扎着坐起身来。恶梦如沉重的厚石板般从他脑海中滑溜而出。
哲拉德!出现了!
“怎么了?做恶梦了吗?”
桃紫色的双手一碰到他,布鲁诺便一翻身滚下床,站在地板上。
“刚好及时叫醒你了,呃?”哲拉德开怀大笑着说。
布鲁诺咬紧牙根,用力咬得牙快断了。他冲进浴室,门也不关地喝了一杯酒。镜子里的他,脸上看起来像是地狱中的战场般。
“抱歉我闯了进来,但我有新的发现。”哲拉德紧张、高分贝的说话声中意含着他已得分,小胜一场了。“是关于你的朋友盖伊·汉兹的事。就是你刚刚梦到的人,对吗?”
布鲁诺的手一使劲,手中的玻璃杯应声破裂,然后他小心翼翼地捡起水槽中的碎片,放进成锯齿状裂缺的杯底内,一脸厌烦地蹒跚走回床边。
“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查尔士?不是去年十二月喔。”
哲拉德背倚着五斗柜,点了一枝雪茄。
“你是半年前左右认识他的吗?你是否跟他一同搭火车到圣塔菲去?”
哲拉德静待了一会儿,从腋下抽出某件东西,丢到床上。
“记得这个吗?”
那是从圣塔菲带回来,盖伊的那本柏拉图的书,还依然包得好好的,上面的地址被擦去了一半。
“当然记得。”布鲁诺把书推开。“我去邮局时把它弄丢了。”
“拉芳达饭店的人员在架子上找到它的。你怎么会碰巧借了这本书回来呢?”
“我在火车上发现它的。”布鲁诺抬起头。“书里有盖伊的地址,所以我本来打算要寄还给他;事实上,是在餐车上找到的。”
他迎视哲拉德,哲拉德以其敏锐坚定的小眼看着他,那双小眼的背后并非总是有什么含意。
“你是什么时候认识他的,查理?”
哲拉德再问了一次,耐性十足,像是质问一个他明知是在说谎的小孩似的。
“十二月。”
“看来你也知道他妻子被谋杀?”
“当然,我看过报导了。后来我看到他盖帕米拉俱乐部的报导。”
“而你就想,真是有趣,因为你半年前就发现了一本属于他的书。”
布鲁诺稍事迟疑:
“欵。”
哲拉德嘟嚷了一下,又带着一抹嫌恶的微笑低下头去。
布鲁诺感到奇怪、不自在。像那样嘟嚷之后的微笑,以前他什么时候见过呢?有一次他为了某件事对他父亲扯谎,他非常明显地是在说谎,而且一路撒谎到底,当时他父亲的嘟嚷声和微笑中透露的不信任,实在令他感到羞愧。布鲁诺明白他的眼神在求哲拉德原谅他,因此便故意调转视线,望向窗子。
“还有,你根本还不认识盖伊·汉兹,却打了许多电话到梅特嘉夫。”
哲拉德拾起书本。
“什么电话?”
“好几通电话呀!”
“也许我酒醉时有打一通吧!”
“有几好通。谈些什么呢?”
“谈那本该死的书!”如果哲拉德对他知之甚详,他该知道那正是他会做的那一类事情。“也许我在听说他妻子遭谋杀时打过电话给他呀!”
哲拉德摇摇头:
“你在她被谋杀之前就打过电话了。”
“那又如何?也许我真的打了。”
“那又如何?我得去问问汉兹先生。顾及你在谋杀案中的重要性,在那宗谋杀案之后,你就没有打过电话给他,这倒是挺值得注意的,不是吗?”
“我对谋杀案厌恶透顶了!”布鲁诺大叫。
“噢,我相信是,查理,我相信!”
哲拉德慢步走出去,沿着走廊走向他母亲的房间。
布鲁诺慢慢仔细地淋了浴,换上衣服。哲拉德对麦特·雷文的事就兴奋得多了,他记得。就他所知,他从拉芳达饭店打到梅特嘉夫的电话只有两通,哲拉德必定是恰巧从饭店拿到了账单。他可以说成是盖伊的母亲搞错其他几通了,那些电话不是他打的。
“哲拉德想要什么?”布鲁诺问他母亲。
“没什么了不起的事。想要知道我是不是认识你的一位朋友。盖伊·汉兹。”她正往上梳着头发,所以头发狂乱地竖立在平静、疲倦的脸旁。“他是个建筑师,不是吗?”
“我跟他不是很熟。”
他跟在她身后沿着地板闲逛过去。
她忘了在洛杉矶的剪报了,果然不出他所料。感谢老天,他并未提醒她,他在帕米拉的照片全数刊出时便认识盖伊了!
那时他想也不想地便知道他要迫使盖伊去杀人。
“哲拉德谈起你去年夏天打电话给他的事。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呀?”
“噢,妈,我真是厌恶透哲拉德该死的愚蠢引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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