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隔壁根本就是一个仓库,有门没窗,住人不成,但关人却是个绝佳的所在。
“手机给我,安哥。”
家安从裤兜掏出手机,扔给那男孩。他知道他们已经算客气了, 所以他自己最好别给自己找没脸。
房门“砰”的一声在家安背後关闭时,家安忽然觉得双腿发软,全身的气力似乎都在刚刚那一场性命攸关的对抗中耗尽。
而在那刻紧张的气氛中来不及体味的恐惧此时却乘虚而入,主宰了家安的全部精神。
刚刚几乎死在那间房里!
平生头一次,家安觉得自己里死亡这麽接近,即便算上潘良的追杀,算上仓库里跟鹰的对峙,这些都没有这一次这麽凶险,没有血腥的衬托,但心中的恐惧却被阮南的步步紧逼和大君的不动声色扩大到了极限。
只有一线之差,生与死。如果家安一句话说错,或者阮南手中掌握到的证据稍微有力一点,那麽现在会怎样?家安不敢想。
洛彦是出不了那个房间的,只要大君和阮南还在,他便得被囚禁在那间房里,直到饿死。
家安在一片漆黑中浑身发抖。
他很怕。
洛彦此刻就如同新生的婴儿般地脆弱,他没有独立生存的能力。
家安挂念他。
他不能扔下他不管的,不能够!
家安知道自己必须得活著,无论如何都要活著!洛彦等著他。
他等著我呢,家安缓缓地靠著墙壁坐在地上,他有些支持不住,被打断的胳膊火辣辣地刺痛,全身的肌肉似乎都在不受控制地抖动。
眼前除了黑暗就是黑暗,没有一丝光亮;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耳边一片寂静。家安慢慢摸索著墙壁,没有暗门,没有任何可以脱身的通路。
这个时候大君想必是在查证我和阮南的话。家安猜想,只要一天,二十四小时,他知道,如果超过二十四小时他还不露面,洪爷就会察觉,他应该把与家安有关的人或者档案安排的妥妥当当。
与家安同期的警校学员那麽多,想从中找到跟被阮南勾结的败类简直就如同大海捞针。不过家安不太担心这个。如果阮南本身都受到大君的怀疑,那麽他提供的证人和证据就很难被采信。毕竟,信件本身说明不了什麽,照片完全可以合成,而证人,亦可以收买。所以,他现在只关心他对阮南的那些指控,大君会相信多少。
很多东西本来就是家安临时编造出来的,自然无法验证,他只望那两件确是阮南经手的人和事能得到确认,而大君,原本就对阮南心怀芥蒂,抓到把柄正可以借题发挥。
大君多疑,家安正借此来除去阮南;但反过来讲,家安最担心的也就是因为他多疑,所以,哪怕没有确凿的证据说自己是卧底,大君也宁可杀错,不肯放过!
可我不能死啊!想到这个家安只觉得胸口阵阵尖锐地刺痛!
不,不能死,不能等死!他扶著墙壁勉力站起来,在一片漆黑中摸索。进来的时候眼睛适应不了黑暗,没能看清屋里都摆放了什麽,此刻凭他的手感,却是一些破烂的桌椅。
房内没有空调,家安连热带痛,早出了一身大汗,他掀起T shirt,用衣角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热虽热,但房内并不觉得气闷,家安抬起头,看著黑沈沈的棚顶。大概头顶也有通风口?他迟疑了一下,伸手在桌椅堆中摸索,希望能找到一张比较完好,能承受住他的体重的桌子。
一条腿……两条……三条……嗯,不错,凭手感,是一张四腿完好的餐桌,他直起腰,伸胳膊抹去脸上的汗水,一抬腿,便跨到了桌上。谁知桌子摸起来虽然完好,但却丢了螺丝,早已松动,盛不了重物,摇晃了两下,居然“哗啦”一声散开了!
“妈的!”家安冲口骂道,幸而他身手灵活,早一步跳了下来,胳膊却震得剧痛不已。原来瞎子真的不好当。他心中一酸,不知为什麽,脑中一闪念,不知为什麽居然忽地想起忘了给洛彦买饭勺,他看不到的,右手又废了,怎麽使得了筷子?
“安哥?”门口有人轻声叫道,想是听到屋里有动静,过来询问一下。
家安弯腰捡起条桌腿,狠狠地砸在门上。
他想出去!他忘了给洛彦准备饭勺!
“……安哥,你别激动,君哥这麽做也是……”过了一会儿,门缝里传来那人半截话语。
家安明白他的意思,但不管大君把他关起来是为了保障他的人身安全还是在隔离调查──他也管不了,他只知道,自己,此刻,想见洛彦,疯狂的想看到他!
他解释不了此刻心中的这种渴望为什麽会这样强烈,他只想见他,能看著他就好。
真的很想他。
家安手一松,桌腿掉在地上。慢慢地,慢慢地,他挺拔的身子渐渐堆委,蓦地,双膝一曲,跪倒在地。
“让我……见见他……”他喃喃地自言自语道。只要见到他还好,他就可以安心。他只想……见见他……
洛彦有时候象个孩子,家安想他从没、也不会在别人的脸上看到那样单纯、灿烂的笑容。
刚从昏迷转醒的那个早晨,他对他微笑,绚烂的象太阳一样──在家安的心中,太阳也未必会有洛彦这般夺目的光彩──而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再见到这麽灿烂的笑容了,真的很想再看看……家安伸出手,象要去触摸一般,而面前,只有黑暗。
他很担心他。
洛彦其实很任性,他会做任何事,只要他喜欢。他从不顾及别人的想法,也没想过要顾及。或许他根本就不知道,会有人这般在乎他,怜惜他。所以家安总是很担心,即便他告诫过自己无数次,这样分心会送了两个人的性命,但也无法遏制那份无孔不入的牵挂。他不在洛彦身边,洛彦怎麽办?
而自己若是死了,洛彦又能怎麽办?!
这个难题让家安狂躁不安!他想做点什麽来避免那可怕的前景,可他什麽也做不了!
他此刻什麽也做不到。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尽力了……家安在心中默默地道,跟阮南的斗智斗勇真的已经用尽他全部的精力和智慧,可尽力有什麽用?他救不了自己和洛彦的命!
那一刻,他恨自己太没用!
寂静中,时间过的奇慢,而寂静加上黑暗,更让人烦乱。家安呆呆地跪坐在地上,背靠著那堆破烂。他想起十几个月之前自己有多麽幼稚可笑,但又……多麽执著无畏。那样的自己很快乐。十几个月来,他提心吊胆象只老鼠,但他多麽为自己自豪!即便是死,也死得很坦荡,很荣耀。而又从什麽时候起,他的心中有了牵挂,豪情不再,他已不再是从前的他。
後不後悔见到他?家安不知道,他只是在想,洛彦此刻在做什麽?是不是也这般想念著他?
他不知道已经在这小黑屋里待了多久,因为期间一段时间他有些狂颠,在那之後他又大范围的仔细搜索了一遍,可仍然没能找到什麽脱身良策。
骨折的手臂肿胀发炎,而早出了几身透汗之後,家安越发口干舌燥,腔内一股火气亦烧得他唇裂目胀,心知若再不保留体力他就不必等大君动手,所以即便心急如焚,家安也只好安静下来,等待大君的审判。
门外悉悉索索,似乎是脚步声,又似有人在低声说话。
家安身子猛然一震,忽地跃起,顺手操起身边的桌腿蹑手蹑脚来到门侧,背靠著墙壁,屏息站住。
他确实有点疯了,他打算硬闯出去,带著一只被打断的手臂。
在黑暗里的等待,无法预测的命运,痛彻心肺的怜惜及令他倍感煎熬的想象逼得他发狂!每一秒锺,他心中的希望都比前一秒要渺茫,他受不了!
他亦知道自己应该冷静下来,可惜他做不到!
就似当日在仓库里背起重伤的杀手;而後不计後果的挽留;在窝棚中对警察身份的背叛以及被黑白两道逼入绝境时的崩溃,从他看到洛彦那天起,他就已经疯了。
他守护著一个人,这个人比他的性命还重要,比他的荣誉还宝贵。
似乎有钥匙拧动的声音,稍後,房门开了一线。
家安紧了紧抓著桌腿的五指。
房门大开,一条人影出现在门口。
家安手起棒落,干脆利落!
蓦地,他的脸颊上一凉。
枪口。
“放下。”一人冷冷地道。
是大君。
家安心中一凉,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他慢慢地,慢慢地向後退去,手中的木棒无力地拖在地上,三两步後,便“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死期,就在今天,此时,此刻。
没有了……什麽机会都没有了……
只要大君轻轻勾一勾手指头。
“怕了?”
出乎家安的意料,他听到的不是子弹出堂的声音而是大君的略带调侃的问话!那一秒他懵了,欢喜得懵了!存心让他死,大君就不会给他开口的机会!
不用死了,不用死,洛彦也不用死,太好了,太好了!
他说不出来话,嘴唇哆嗦著。
“阿南跟了我十几年,”大君把枪口放低,借著门外的光亮,看著家安有些微红的眼睛──惊、惧、狂喜和疑虑毫无掩饰也没法掩饰地呈现在这张年轻英俊的脸上,大君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从生到死,死里逃生──他拍了拍家安的肩膀,示意他不用觉得难堪,“唉,他是我的兄弟;”大君的声音中带著唏嘘之意,“你跟了我十几个月,家安,你也是我兄弟,我周君不会厚此薄彼……这你可以放心。”
“君哥?”家安迟疑著,开口道。
“那个叫莉莉的舞女,”大君边说,边走出门口,“在纵火案之後就去了东莞。”
家安默默地跟著他走出来,蓦地从黑暗中走到耀眼的阳光下,他一时无法适应,眯著眼睛,他抬手挡在了面前。
“昨天晚上,她遭遇了一场抢劫,”大君走到大厅的沙发前,坐下,然後招了招手,示意家安也落座,“好在只是受了点惊吓,没受到什麽损伤。”
他说得够清楚了,家安不需要更多解释。
家安不禁长吁了一口气。
大君看著眼前站著的这个小夥子,後者整个人都狼狈之极:脸色苍白,头发凌乱,嘴唇干裂破皮,衣服和头脸上都沾满了灰尘,左前臂紫胀著,连手指都有些淤血红肿。这等死的一夜对他确实是场折磨。
这样的一夜对谁都该是场折磨。
然而,即便是这样的落魄却依旧无法抹煞他眼中那抹令人嫉妒的火焰,满含活力和执著。
就似朝阳,家安发出耀眼的光彩。
大君忽地发现,自己真的已经老了。
一入江湖岁月催。
尽管鬓发依然乌黑,腰板依旧挺直,但是他已经老了,光彩永远不再。
“去看看大夫,”大君并没有允许自己在这种略显软弱的念头中沈浸太久,他指了指家安的胳膊,“能不能开车?”然後,他忽然问道。
开车?家安不解地看著大君点了点头。现在他已经草木皆兵。
“有辆BMW Z4,保养得还可以……我现在老了,玩不了那个了,你喜欢就拿去开吧。”大君身子向後靠,一手搭在沙发背上,另一手揉了揉太阳穴,脸上现出疲态。
“君哥?”家安的眉梢一跳,这家夥又搞什麽鬼?跑车?老了?“您正当壮年,恰是大展宏图的时候,怎麽会老?”他忙道。
“唉,老了,老了……别说一辆车,就是这个地方,”大君扫视了一眼整个房间,“或者老大这个位置都是你们的。”他落寞地道。
“君哥,我没这个意思,我真的从来没想过……”冷汗顿时爬满了家安的额头,他忙不迭地道,脸色愈加难看。
“别紧张,我知道你没野心。”大君站起身来,淡淡地笑道,“不过呢,家安,你已经站在这个位置,就算你不跟别人争,别人也会跟你争,不要以为退让就安全。”他拍了拍家安的肩膀,“用点心,好好干,我看好你。”
家安愣愣地看著他。靠,大君在许他什麽?接班人?!
“拿著,”大君把车钥匙塞进家安手中,“小昆,带家安去车库。”他扬声叫道。
有什麽差别?大君和洪爷,家安在心底冷笑了一声。
火红的Z4让家安的精神一振,但他还没有就此昏头。
这是大君的车。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车门,坐进车内,在发动引擎之前侧耳倾听。
没有计时器的声音。
家安正了正後视镜,发动了跑车。他多希望可以直奔洛彦!可惜他不能。心中的渴望已经快膨胀得爆炸,家安紧紧咬著嘴唇。等一等,别把危险带到洛彦身边。他对自己说。忍一忍,很快,很快……不知道洛彦此刻在做什麽?如果我死了,他会不会知道?
不知怎麽,家安忽然想到,如果我刚刚死了,或者下一秒死在路上,他是不是还在家里傻傻地等我?
他的胸口很闷,几乎喘不过气。
***
洛彦在吃饭。
他左手用筷子夹著饭菜送进口中,同时右手五指把玩著一只细长的竹──两端都被他用刀削得极其锐利。比筷子更细更难把握的竹子在他指间翻著花。
突然,他侧了侧头,屏息倾听了三两秒,慢慢地,脸上现出些惊诧的神色。
稍後,他听到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
门轴并没有上油润滑,每次被推开,都会吱呀作响。
这是对他的体贴。
他听到故意放重的脚步声──这亦是那人粗中带细的温柔。他放下手中的筷子和竹,微微偏转了头,才要开口,蓦地,夹杂著消毒水味道的熟悉的气息包围了他。
家安拥抱著洛彦,用尽全身力气。
真好,真的很好,能这样贴近著他真好。
家安才知道,老歌里唱的都是真的:爱一个人原来并不辛苦,即便真的辛苦,在他那麽做的时候,也完全感觉不到。
他只觉得幸福,这一刻真幸福,不管之前挣扎的多苦,也不管今後可能会遭遇怎样的波澜,有这样的一刻,他就知足。
“都摆平了?”洛彦轻声问道,感觉到家安手臂上包著夹板,“手臂怎麽了?”他又问,“严重吗?”
“对不起……”家安一愕,呐呐地道,“还没摆平……对不起……我只是……我真的……忍不住……不知怎麽……就跑来看你……”他几乎带著些内疚的颤音,没忍住,这事做得真的很白痴。虽然他已经仔细检查过跑车,没发现追踪装置;虽然来时已经小心留意过,确定没人跟踪,但这事做得真蠢,他否认不了,他居然忍不住!
洛彦的脸上慢慢绽开一个温暖的笑容,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家安的背。“手臂怎麽了?出了什麽事?”他问。
“……小事故。”家安看了看胳膊,轻声道。忽然,有什麽东西热辣辣的冲进眼眶,他的眼前一下就模糊了。他低下头,把脸埋进洛彦肩头的衣服里,手指慢慢收紧,几乎把洛彦背心的衣服扯碎。
“……我几乎死在阮南手里……”
颤抖的声音从衣服的褶皱里泄了出来。
“我几乎就回不来……”
“阮南?!”洛彦的身子一震,猛地拉开自己跟家安的距离,“你的目标是谁?周君?!”
家安的心一颤!说漏嘴了……他的身子僵直在那里,张大了眼睛愣愣地看著洛彦,几乎连呼吸和心跳都停止。
“是他?”洛彦没有得到回音,他知道家安已经默认,“……当初你在周君的仓库里把我救回来,我本以为……无论如何,他手下的人是不敢这麽做的,就在他的眼皮下捣鬼,实在太过危险……”他喃喃地道。
他没认出我……家安苍白的脸上终於添了点血色,他偷偷的吁了口气,“是周君。我要送他进监狱。”
“不行,”洛彦一把抓住了家安的手腕,“他是我的!”他微微用力,把家安拉向自己,“他必须死在我的手里!”他在家安的耳边冷冷地道。
“……洛……洛彦……”家安茫然无措地开口道,“让法律……”他的话还没说完,颈上忽然一痛!尖细的竹签已然抵在了他的颈动脉处。
“那是我的委托。”洛彦的声音冷酷到了极点,“跟法律无关!”
家安的脑中已经混乱成了一团,他忘记了所有动作,只是呆呆地看著竹签,他阻止不了洛彦,他知道。“……洛彦……”他轻声地──几乎是无意识地──叫道。
他能怎麽办?等洛彦恢复如初,杀掉大君?且不说警方将采取什麽措施,只论洛彦,他还会有那麽一天吗?会吗?
洛彦的手一抖,尖锐地竹在家安的颈上划了一条细细的血痕。
好像是有点痛,又有点痒的感觉,家安蹙了蹙眉,感觉到血珠沿著颈项滚进了衣领。他偏了偏头,眼角的余光扫到T shirt的领口红了一块,就像是一滴红墨水滴上了一样。然後,他又抬起眼,看著洛彦,默默无语。叫他如何对他说:你根本无法活著走近大君身边十米。大君不会像我这样,毫不反抗。
“那好,”良久,洛彦道,声音中已经没有了先时的冷酷,但霸气依旧,“你走吧。”他收起了手上的竹,“算了……还是我走比较合理一点。”略一转念,他又道,站起身,小心翼翼地绕过面前的茶几向门口走去。
大君假如不能死在他手,那麽他宁可死在大君的手上。他接受了这个委托,那麽,就不死不终。
“终有一天,我会曝死街头。”
家安看著洛彦决绝的背影,心中忽地空了。事情发生的太多太快,他的思维有些停滞。
洛彦摸著墙壁,来到大门口,他摸到了门把手,搬动了一下,防盗门没有打开,於是他意识到家安进来时反锁了房门。他还从没试过反锁,门把手旁边有不止一个可以转动的锁扣,他依次转动著,侧耳倾听机括转动时的细微响动。
颈边的划痕仍然似痒似痛,家安随手抹了一把,指尖上蹭上了些淡红的液体,但他视而不见,目光只锁定在门口。他看到洛彦试图打开暗锁,摸索著的手越来越接近正确目标。他只是傻傻地看。
防盗门忽地弹开,门轴吱吱呀呀地叫了起来。
家安身上一哆嗦,便如被这个声音吓著了一样,忽地跳了起来,一个箭步窜了出去,抢到门口拉住了洛彦用力推进屋内,反手“砰!”的关上大门。
他的呼吸很急促,像是刚跑完一万米,面色先是苍白的,继而又慢慢潮红。“你知不知道我为什麽会怕成那样?大君把我关起来的时候,我为什麽会怕得像个疯子一样?!你知不知道,啊?”他叫道,拉著洛彦走进卧室往床上一惯,“你别给我装糊涂!”
洛彦一直都沉默不语,也不挣扎,直到听到最後一句话,忽地抬起头来:“够了,别告诉我你打算的是一辈子!”他冷笑道。
“……没错,”家安蹲下身,右手抓住了洛彦的左手,“洛彦,我打算的是一辈子,而且我希望这一辈子能长一点,你明不明白?”他柔声说,先时目光慌乱而无措地四处逃避著,当话全部出口了之後,他蓦地抬起眼眸,热切地望著洛彦。
他只等一句话,只要一句话,他不管从前以後。
洛彦身子一震,惊慌地要将手抽回来,但是家安握得很紧。他张了张口,但是没能真正发出声音。他把头扭转开,半晌,忽地失声笑了起来:“你是不是疯了?”他慢慢地把头转向家安,“你今年多大?”
血色迅速地从家安的脸上抽离,他缓缓地放开紧握著洛彦的手,他想後退,但忘记了自己还蹲在地上,他身子後仰,坐倒在地上。
洛彦站起身,“保重吧,”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想要说什麽似的,但最终没说出来,只是笑了笑,便走向门口。
他本来很熟悉这个房间的格局,只不过没想过是今日房内有点不同:平日地上并没有坐著一个人,而且这个人的腿还很长。
家安紧握著拳头,瞪著洛彦,眼瞧著他慢慢走近自己,忽地把腿抬高了一点,轻轻一勾。
洛彦踉跄了一下,他想稳住身子,但这时家安已经揉身而上,顺势将他按倒在地!
“你!”洛彦又惊又怒。
家安一声不吭,以膝盖顶在洛彦的腰上,右手拗过洛彦的左臂向上一提,洛彦痛得身子一软。
“如果你企图砸门出去,最先出现在你面前的将是警察。”家安抽下床单,把洛彦的双手在背後缚住,“我去弄点吃的,你最好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他站起身,走出两步,又转回来,俯身将正在地上挣扎的洛彦抱起来,扔到了床上。
“……好了,白痴。”洛彦翻了个身,仰面躺在床上,叹了口气道,“你把我放开。”
“确定你已经想清楚了?”家安想了想,回到床边问。
“需要想清楚的好像并不是我。”洛彦侧过身,把背後绑著的胳膊朝向家安。
家安迟疑了一下,弯下腰来帮洛彦松绑。他的绳结打得很专业,即便自己来解也颇费了点时间。
左臂才一获得自由,洛彦反手便扣住了家安的手腕,抖手将家安甩在床上,接著便抬腿跨坐到了家安身上。
他压得很有技巧,家安努力挣扎了几次,但却始终不能摆脱他翻过身来。
“不用担心,”洛彦一边慢悠悠地解下缠绕在胳膊上的床单,一边笑道,“我不会绑著你的,我没有特别的性偏好。”
“该死……”家安气道,话语却突然中断。
因为洛彦已经俯下身,一口咬在他的後颈上。
洛彦唇舌沿著家安紧绷的颈项慢慢移动,略为干燥的唇和湿滑的舌尖带来的麻痒使得被压制的躯体微微颤抖。T shirt的领口被他大力裂开,现出了家安结实的肩头和宽阔的背,随即,他身子一侧,稍稍让家安抬起了身子,把一手插进床和家安胸膛之间,隔著棉布揉搓著胸前那两点;而另一手却来到了家安的两腿之间。
家安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湿透。他不知道是因为受伤的胳膊压在身下的疼痛所致,还是该归咎於身後洛彦的挑逗。他只是感到前所未有地愤怒……亦前所未有的……渴求。
这样的自己很陌生。家安想咒骂,然而声音却紧紧地堵在喉间。
“你大概不知道……一辈子比你想象的要长久……”身後,洛彦幽幽地道,“还有很多变数,你却……看不到。”
“……你要杀大君是不是?”家安的身子蓦地剧烈地颤抖起来,便如已经冷到了极致,他的声音亦是颤抖著的,“我来……与你亲自动手不会有什麽两样。”
他已经完全控制不了自己。
家安很冷。
为什麽会这样?
他抖得厉害。
洛彦半晌无法动弹。“有一天有个人会後悔……你或者我。”他喃喃地道,“但至少不是现在。”他忽地又笑了起来。
也许在有生之年的某一天他们中的一个会後悔,但至少不是这一刻。更或者,他们活不到那个时候,现在操心岂不是太傻?
家安也笑了笑,翻过身来,握著洛彦的手。
他们的十指交叉,斯缠在一起。
“名字。”洛彦忽然道。
“什麽?”家安一愣,“哦,方云飞。”
“好了,云飞,你仍然是个警察。”洛彦笑道,“我只要你帮个忙,在最後一刻,给我自己解决的机会。”
“……”
“相信我,”洛彦紧了紧手指,“我不会有事。”
家安转过头来,看著洛彦。後者探过身来,把温软的唇轻轻印上他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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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鹰(下) 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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